是邻巷的张婶。
前日知道周鹤川中了会元,上赶着来奉承巴结,还想厚着脸皮请周鹤川来教她儿子念书。
如今却换了一副面孔,叫人作呕。
林六娘这个人,长了一副娇柔乖巧的样子,平时也和和气气的,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敢冷下脸来,主动和邻居们对上。
殊不知周鹤川,就是林六娘的逆鳞,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嘲讽周鹤川。
林六娘冷下了脸:“张婶,你前几天到我家里来,把我相公夸的上天入地绝无仅有,说他是文曲星相公转世,又说你做梦,梦到七彩云霞自我家天边出,还说要到我家卖身为奴,好沾沾文曲星相公的文气……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听着都脸红,今日却像变了一个人,我看那唱戏的都要到你家拜师学艺!”
顿时大家看张婶的眼神都变了。
虽说周鹤川高中之后,人人都想巴结他家,但是卖身为奴这种话,也亏得张婶说出来,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大家都纷纷对张婶表示了唾弃。
张婶见自己的老底被她揭开,气得一跺脚,又羞又躁,用袖子遮住脸跑了。
红裳和绿萝也来帮林六娘的忙,她们一人拿着个扫把,开始朝外赶人。
她们两个也是机灵的,扫帚不扫人,却扫得尘土飞扬,逼得门口看热闹的人节节败退。
有人说:“你们这丫鬟太不懂事!”
林六娘冷笑说:“我家的丫鬟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便有人阴阳怪气了:“到底是会元家的丫鬟,瞧着都比别家的丫鬟气势大……”
还有人想直接动手替林六娘管教丫鬟。
到时候站在一旁的罗鹤轩就起作用了,巷子里住的多是大爷大婶,赶人的事情罗鹤轩不好动手,但他年轻小伙子往那一站,也是在给林六娘他们撑腰。
眼瞧着那泼皮大婶要对两个丫鬟动手,罗鹤轩脚步微动,隔着衣服扭住了大婶的手腕。
大婶哎哟哟的叫唤起来:“来人哦,我这把老骨头——”
罗鹤轩平时吊儿郎当的神情消失了,严肃起来的时候也怪叫人害怕,没人敢上前帮那大婶。
大婶只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又疼又害怕,口不择言道:“来人啊,耍流氓了——有人对我无礼——”
罗鹤轩岂会怕她,冷笑一声:“好啊,那你把刚才的官兵叫回来,让他们把我一起抓走吧!”
官兵当然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毕竟他们连大街上真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都不管,何况这喊被调戏的还是一个膀粗腰圆的大婶。
大婶见罗鹤轩不吃这一套,只好连连讨饶:“小兄弟放过我吧,我不敢了——”
罗鹤轩这才甩开她,大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而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个伸手扶她,就连她的丈夫也往旁边站了站。
太丢人了实在是,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说自己被调戏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大嫂刚被松开就忘了刚才的教训,躲在人群里还想骂人,罗鹤轩朝她无声的扬了扬拳头,大婶瞬间安静如鸡。
两个丫鬟继续扫人,等到这些人退到一定距离之外后,砰一下的关上了大门。
瞧着周家竟然把他们关在门外,这些人憋了一肚子气,开始指着周家的门指桑骂槐。
只可惜门里的人纹丝不动,直接忽略了这些咒骂声。
倒是旁边的朱屠户家突然打开了门,朱屠户一手拎着杀猪用的尖刀,另一手拎着刚杀掉的猪头,不耐烦的说:“大清早的,你们嚷嚷什么呢?”
朱屠户说:“前几天没少见你们巴结周家,今天就堵人家门外骂起来了,害不害臊啊?我瞧着平日里周家小娘子做的吃食,你们也没少吃!”
林六娘卖绿豆糕和卤水,总会多做一些分给邻居,这些邻居拿了东西客客气气的,关起门来就嫉妒林六娘能赚钱,之前也没少说林六娘的闲话。
说林六娘身为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周鹤川好好一个读书人也沾了铜臭气。
如今周鹤川落难,本来就嫉妒周家的那些人更有理由来针对周家了。
只是这样明晃晃的被朱屠户指出来,大家多少有点难堪,说:“朱屠户,你平日里跟周家也没什么来往,怎么今日帮她们家说话了?”
朱屠户生的五大三粗,膀粗腰圆,他不笑的时候嘴角向下,是八条胡同里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朱屠户说:“我一介粗人,就是看不得你们这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样子!看人家发达就巴结人家,人家落难就来落井下石,小心老天爷一笔一笔的记着,叫你们这群人都栽个大跟头!”
有人说:“他周鹤川做了小人行径,我们怎么就说不得?再说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朱屠户冷笑一声:“他要是真违反了律法,自然有人审判他,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了,我看那周相公目光清明,眉眼聪慧,不是会做那不堪之事的人!再说了,你们也知道他之前考试就是第一,科举何其严格,难道次次都能作弊吗?”
朱屠户一语道破天机:“我看你们这群人啊,就是眼红人家周相公年轻有为!”
有人被戳破心事恼羞成怒,说:“你这样相信那周鹤川敢不敢跟我们打个赌?要是周鹤川最后平安无事被放出来,就证明是我输了,要是他确实舞弊,那就是你输了……”
朱屠户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
他提着滴血的尖刀一步步走到刚才说话那青年面前,他身材高大,比那青年高了约一头,压迫感十足。
而刚才那青年已经腿软了,朱屠户身上血腥与凶煞之气极重,青年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逞一时之快招惹这个活阎王。
青年严重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惹怒了这活阎王,朱屠户要提着刀杀掉自己。
身边的人群都默默地离他好远。
青年的眼睛不断的在朱屠户手上的尖刀打转,听小巷传闻说,朱屠户这把祖传见到是沾过人血的。
“滴答——”
是什么声音?又是什么味道?周围的人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青年竟然被吓尿了!
朱屠户冷笑一声,很是瞧不起:“哼!就这点胆子?”
朱屠户转身走回去,啪地一下把门关起来。
留在原地的人们面面相觑,朱屠户留下的后遗症无穷,谁也不敢在周家门口逗留喧哗了。
朱屠户回到家后,温婉的朱娘子笑着说:“你今日怎么也为那周家出头了,可不像你的作风。”
朱屠户说:“我便是看不惯这些墙头草的作风!”
朱屠户是少数几个,没有在周家得势上门巴结的人。
朱屠户想了想说:“到底吃了那周娘子送来的东西,如今周相公被抓走了,我瞧着她一个孤弱妇人,被这群人欺负,实在可怜!”
朱娘子点点头:“是啊,真是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