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蒋皇后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誉王更是张口太子闭口自称孤,永宣帝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能把对方得意得刺眼的嘴脸砸扁了才好。然而他现在动弹不得, 只能在想象中一遍遍积累起更多的怒气,把自己憋得脸色紫红。
出乎意料的是, 这股积聚在永宣帝胸口的怒气像是在某个瞬间一下冲破了阻碍, 传递到了整个身体,让他原本不受控制的四肢突然就有了力气,并且在永宣帝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就“腾”地坐起,抓起了脑袋下面足足有将近十来斤的瓷枕,一下子将其抡飞了出去。
伴随着重物前行的呼啸, 永宣帝略带含混但却用力到几乎声嘶力竭的愤恨斥骂也在殿中回荡, 一时间惊得所有人都愣了。
誉王更是完全猝不及防, 都忘了去躲飞来的瓷枕。
不过永宣帝虽然有力气了,但准头显然还并不行,瓷枕没有砸到誉王, 反而撞到了旁边奉承“新晋太子”最起劲的周院判身上,而且还恰好砸到了脑袋。
周院判一下子被砸得头昏眼花,一声痛呼还没能完整出口,就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众人这下才纷纷从突如其来的惊变中回神。吓了一跳的誉王和蒋皇后等人蓦的抬头,惊疑地朝不知怎么突然恢复了的永宣帝看过去, 却见永宣帝自己也满脸惊讶之色, 将那只“力掷瓷枕”的手放到自己眼前来回看了看,又张嘴试着清了清嗓子,随即眼中便流露出一阵狂喜——
这、这是……他的嗓子和身体突然好了?!
和永宣帝的欣喜不同, 誉王和蒋皇后看到这一幕脸色明显意外和慌乱了起来,誉王忍不住开口:“父、父皇,你怎么……”
“太子殿下!”左相蒋庆泽脸色发青地打断了他,径自向一旁的几个“侍卫”示意:“皇上病情有变,思维混乱,恐怕是回光返照。尔等还不快去保护皇上,以免皇上不慎伤及己身!”
蒋庆泽快速说完一番颠倒黑白的话,扫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周院判,心脏急促地跳动着。
除了周院判,剩下几个太医他们并未能完全拿捏在手里,那几位重臣更是不好控制。
本来只要永宣帝没法反驳,此次将誉王坐实成名正言顺的太子至少也有七成把握,但如今突生变故,只能指望这些人都识趣看得懂形势了。
在场的人都不傻,蒋庆泽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永宣帝必然要死,怒斥誉王并非太子更是胡话,做不得数。
但如果说刚才尚可以让那些重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是皇帝病逝太子正常即位的话,现在誉王和蒋家就已经是明晃晃的想要弑君篡位了。
哪怕这几个大臣并没有那么忠烈,但面对这样一不小心就要遗臭万年的局面,还是纷纷变了脸色。
由蒋家死士假扮的侍卫们直接朝永宣帝和在场的太医大臣们围了过去。
“好、好你个蒋庆泽……”永宣帝的怒火几乎要烧出眼眶,可惜刚刚那砸出瓷枕的一击似乎已经透支他的体力,如今他抬起手还有些颤抖,怒骂几句气息便有些不稳,只能死死地瞪着誉王几人:“你、你们……”
永宣帝并未恢复太多,这会儿想要骂人却说不明白话,一时间又怒又急。那些大臣和太医俱是脸色难看,对誉王和蒋家的行径心生不满,却一时无人敢出声为永宣帝诉清正统。没想到在场的人都并未放在心上的祝子翎这时开口了:“皇上这不是自己好了吗,我看多半没什么大事了。左相也不让太医看看就说是回光返照,是在盼着皇上死?”
祝子翎对永宣帝摇头唏嘘道:“皇上看看你养的这好儿子,盼着你死都迫不及待成什么样了,就差没普天同庆,赶紧丧事喜办自己登基了。”
“……”誉王被道破丑事,脸色难看,忍不住冲祝子翎喝道:“住嘴!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妻,还妄图口出狂言蛊惑帝心!孤乃是圣谕敕封的太子,名正言顺当承大统,别以为尔等哄骗了病重神智不清的父皇说几句胡话,便可以以下犯上!父皇突然回光返照,说不定就是你们做的手脚!”
永宣帝突然好转让誉王很是慌乱了一阵,但被蒋庆泽提醒后,誉王便很快意识到,如今只有不做不休这一条路可走。在场任何质疑他的人都不能留,永宣帝更不能。
即便他原本并不想明着对永宣帝动手,现在也别无选择。
所幸的是,他们本来就打算好了要对容昭动手,因此做了不少布置。就算如今永宣帝莫名好转,也足以将变故镇压。
“来人,将厉王和厉王妃押下去!”誉王镇定心神,冷声下令:“父皇现在身体虚弱,应该安静休息,不能让无关人等打扰。”
一干死士们快速围了上来,其他人即便明白誉王这是弑君逼宫,也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倒是直面威胁的祝子翎面色轻松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好好的,轮得到你说话么?一个假太子还抖威风,没准你比皇上死得还快呢。”
“……”
永宣帝听着祝子翎这话,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好赖,但紧接着他便突然感觉呼吸一畅,骂誉王的话终于能出口了——
“逆、逆子!朕可还没死!”
顾及到誉王手下的那些死士,永宣帝不敢骂太狠,勉强按捺住怒火,试图言语让对方收手:“你给朕把这些人撤下去,朕不需要!先让太医过来给朕看病!”
永宣帝现在确实不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况且祝子翎都能忠君直言,辅佐了永宣帝多年的老臣刘次辅见状忍不住出声道:“既然皇上得天庇佑,病情好转,继位之事不如容后再议吧。要以皇上龙体为重啊!”
蒋庆泽闻言冷笑一声:“刘大人从哪里看出来皇上病情好转?分明是厉王挟持了皇上,还不顾皇上安危,用了不知何等武功邪法强行逼迫皇上起身说话!刘大人听信那厉王妃的说法,不欲让太子殿下派人保护皇上,是有何居心?”
誉王接收到蒋庆泽的示意,心领神会,当即给死士下令道:“父皇安危事关重大,非常时刻,意图混淆视听者,格杀勿论!”
既然已经决定要威逼这些人臣服,干脆在第一个敢质疑的人出声时就杀鸡儆猴。
作为皇帝倚重的重臣,刘次辅自忖到哪里都有几分薄面,没想到向来态度温和的誉王竟然一言不合就要杀他。他还来不及错愕求饶,刽子手便已经举起了刀。
看着死士二话不说就用锐利的刀锋朝刘次辅的颈项挥去,其他人俱是心惊胆战,然而却无人再敢出声阻止,只能撇过头不忍多看。
眼看刀锋将近,刘次辅恐惧地闭上眼,感到一阵冰凉的风从脖子上掠过,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果然下一刻便是一声惨叫响起,脖子上痛得不……
等等!他的脖子……好像不痛?
而且他也还没张嘴……
那惨叫的是谁?
刘次辅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那个死士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他人都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厉王?
“四弟不是嗜杀如命么,怎么现在还救起人来了?”誉王盯着容昭,阴恻恻地道。
容昭面色冷淡:“本王想怎么做,轮不到你管。”
“现在这紫宸殿是孤说了算,往后大启天下也会是孤一言九鼎!你以为自己有点功夫,就能给这些人当救星了?”誉王说着朝容昭冷笑了一声,眼中显出几分不怀好意来:“哼,救吧。你现在救得越痛快,等会儿就死得越惨。”
语罢他不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直接让死士对容昭和永宣帝动手:“把这些人都给孤拿下,特别是孤的好四弟,不论死活!”
永宣帝怎么也没想到誉王竟会如此心狠手辣,面对那帮冲过来的凶徒心脏一阵紧缩,忍不住慌乱喊道:“住手!朕、朕乃真龙天子、九五至尊,胆敢弑君犯上,再不收手,定然被处以极刑,株连九族!”
没人理永宣帝,祝子翎看向容昭,用精神力问他:“王爷,要不要我把这些人控制了?”
“不用,”容昭把他安抚下来,“本王能解决,翎儿养精蓄锐就好。”
容昭连牵着祝子翎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直到刀光冲到眼前,永宣帝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几乎要厥过去时,才用另一只手拽下龙床边的一串珠帘,随手扔了出去。
珠帘寸寸断裂,一颗颗珍珠四散成道道流光,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死士还未能做出反应,指甲大小的珍珠一个闪烁间便没入了他们的胸口。
连血色都没沁出多少来,这几人便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短短一瞬间的变化,把那些大臣太医都看愣了,特别是刚刚获救的刘次辅。
原来厉王刚才救他,就是这样救的……
这次用掉了一把珍珠,刚才大概只用了一颗吧?
誉王安排的都是凶煞之徒,而且是一批人满怀杀意地冲过去,看起来极有压迫感。哪怕知道容昭武功高强,他们也忍不住觉得对方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容昭仿佛只是随便一挥手,便将这一波进攻瓦解得无声无息,比拂去身上微尘还要来得轻描淡写。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然而眼前这一幕却是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誉王企图困杀容昭,反而是在以卵击石了。
看起来誉王精心安排的这些人简直根本不能威胁到他分毫。
蒋家死士一个照面便死伤惨重,后面那些人也顿时有些踌躇不前,誉王见此脸色铁青。
即便早知道容昭不好对付,誉王也没想到他们特意安排的这么多好手都没能给容昭带来一点威胁。
偏偏这时祝子翎还赞叹出声:“王爷真厉害!这珠帘的珠子还有百来个呢,每人送一个,估计还能剩下不少。”
“……”
永宣帝本来都紧张得忘了呼吸,这时候听见祝子翎这话,突然感觉半颗心已经放回了肚子里,终于喘出一口气来。
从前他向来忌惮容昭高绝的武功,现在倒是头一回为此感到了安心。
谁能想到,一直谦恭孝顺的誉王实际却是真正弑君谋反的那个,反倒是从不给他这个父皇面子、甚至动辄发疯杀人的容昭救了他的命。
“誉王殿下可能是太弱了吧,根本想象不到王爷有多厉害,才会让你们过来白白送死。”祝子翎对剩下面色严峻的死士说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夏虫不可语冰,誉王殿下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祝子翎冲着脸色铁青的誉王笑了笑:“就像自作聪明的蠢货去揣测真正的聪明人,以己度人的结果一般都是这样的。”
“我看多出来的珠子不如就都送誉王殿下吧,到时候也不用再安排陪葬品了,这些就尽够了。镶进血肉里,保证誉王殿下死了也能带走。要不然作为谋逆的乱臣贼子,恐怕是不会有人给殿下祭祀烧纸的。”
“……”
祝子翎这一番话听得永宣帝等人一愣一愣的,容昭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还认真应道:“好,就按翎儿说的办。”
誉王被说得脸色青红变幻,蒋皇后更是忍不住气急败坏道:“旭儿是要继位的太子,待会儿出了这紫宸殿,天下人自然知道谁才是乱臣贼子,你们也就是现在还能逞点口舌之快罢了。”
蒋皇后阴狠一笑:“不怕告诉你们,这殿中的安神香可是专门为厉王准备的好东西!普通人闻了只是容易困倦乏力,但习武之人却是会内力不畅、经脉滞涩,越是动用内力,越容易引发内伤。武功越高,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誉王也想起这点,显然立刻重拾了信心,露出一丝笑来,说:“没错,厉王妃恐怕是高兴得太早了。这些‘侍卫’事先可都服过解药,不知道孤这武功绝顶的四弟,在殿中呆了这么久,又接连动用内力,还能撑多久呢?”
“厉王妃是不会武功不懂这些,四弟自己现在想必已经感觉到不对了吧?你的内力还能用几次?到时候走火入魔,怕是不用别人动手,你就自己先把现在护着的这些人都杀个干净了。”
誉王不怀好意地笑道。
容昭闻言只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这个安神香的问题他早就有所猜测,并不意外,而有祝子翎一刻也不松手地给他送治疗异能,现在更是无须有任何担心。
但这话虽然对容昭不起作用,听在永宣帝等人耳朵里却是有如晴天霹雳。他们才刚因为容昭的强大看到了希望,没想到转头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一时间不由地再度心生悲意。
这一劫难道是注定躲不过去了么?
意识到毒烟这个后盾,那些死士们也明显降低了对容昭的畏惧,在誉王的命令下再度冲了上来。
虽然知道毒烟对容昭没影响,祝子翎还是不自觉地加大了异能供应。照顾好自家王爷后,顺便给永宣帝施舍了点边角料,免得这人重病状态下一不小心被吓得心肌梗死。同时祝子翎还不忘继续嘲讽誉王:“想得倒是很美,不过都说了夏虫不可语冰了,万一王爷在走火入魔之前解决掉你们也绰绰有余呢?”
永宣帝此时心中一片灰暗,听见祝子翎这话也并未能燃起多少希望。
其他人显然也一样。誉王只当是祝子翎不知道毒烟的可怕效果,要么是痴心妄想要么是死鸭子嘴硬,冷嗤了一声“大言不惭”便命令更多的死士一起动手。
众人心神紧张,但容昭看起来并未因誉王说的奇毒有所动摇,依旧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这次他多扯了几串珠子,死士们有所戒备,但容昭出手的速度更快了,仅仅几个人勉强避过了致命之处,还来不及松口气,下一刻就被补上来的几颗珍珠一击致死。
虽然多用了几息时间,但这一批死士仍旧是全军覆没。
哪怕是刻意被训练不在乎性命的死士,脸色也不由地有些变了。
大殿中变得一片死寂。
“啊,损耗比我想的要大啊……”祝子翎的声音打破寂静,“看来誉王殿下的随葬品要变少了。”
“……”
永宣帝等人原本极度紧张,听见祝子翎似乎真的感到惋惜的语气,情绪一下子尴尬地停住,莫名的感觉微妙起来……
誉王本因容昭的杀伤力心惊,听到祝子翎的话顿时被激得大怒,一挥手竟又叫出几十个死士来,怒道:“都给本王上!”
他瞪着容昭和祝子翎,阴沉道:“现在威风一时又如何,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这殿中可是藏了上百好手,只要孤一声令下,还随时可以叫来源源不断的援军,拖也能把你们给拖死。”
誉王正目露凶光,这时容昭冷冷一眼扫过来,誉王霎时面色一滞,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即便坚信能靠着毒烟发作将人拿下,可容昭的武功之强还是给誉王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哪怕嘴上叫嚣,可对方此时还看不出分毫中毒的模样,难免让誉王心头一寒,生怕自己也被区区一颗珍珠轻易夺了性命。
退了一步后誉王才顿觉丢脸,连忙命令死士攻击。
誉王确实没有说大话,事先安排的人手极多,哪怕容昭又杀了十几人,殿中血腥味逐渐浓到令人作呕,誉王却完全不在乎消耗,竟是又叫来了一批死士,攻势毫不放缓。
短短时间里,永宣帝的心态再次大起大落,刚觉得以容昭的实力兴许真能像祝子翎说的,在毒性发作之前就将这些人解决了,转头就见誉王又招来了更多人手,本质还很虚弱的身体几乎要承受不起打击,祝子翎只好再给了永宣帝些异能续命。
“有王爷在,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没法靠近,皇上可别先把自己给吓死了……”祝子翎勉强送出点异能,语气明显对永宣帝略显嫌弃,“他们不就以多欺少一个办法么,风水轮流转,待会儿倒霉的还说不定是谁呢。”
蒋皇后对祝子翎的话相当敏感,闻言顿时嗤笑道:“哼,异想天开!天亮前不会有任何人靠近紫宸殿,你难道以为厉王还能支撑一整晚?”
“要说风水轮流转,这一年来旭儿和本宫被害得连番受辱,如今该到你们还回来的时候了!”
殿中拼杀了半天,地板已经被一层鲜血浸透,外面却仍是一片安静,显然誉王和蒋家确实是有备而来,将这紫宸殿内外彻底控制了。
永宣帝一开始还寄望于宫中和外面的禁军能发现誉王逼宫的行径,及时前来肃反,见此再难抱多少希望,对于祝子翎“风水轮流转”的想法只是心中叹气。
这厉王妃实在是胸无城府想法简单,而且缺乏礼数,对他这个皇帝很不恭敬。但至少这人还是盼他活着,没有歹念的。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下,还胆敢直接辱骂谋逆的乱臣贼子,也称得上是大义忠君了。
永宣帝原本对祝子翎这个坑了他三十万两银子,还跟容昭学得一样不敬的家伙颇为不满,如今身处患难,倒是不知不觉改观不少。
可惜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誉王不计手下死士性命,又填送了几批人,地上尸体几乎都要多得堆不下。年纪大的老臣和太医已经有两三个吓得晕厥,剩下的也都是一脸恐慌惊惧,已经心生绝望。
他们都亲眼看到了誉王意图弑君篡位的行径,哪怕愿意和誉王同流合污,过后怕是也很难保住性命了。
容昭用掉最后一串珠帘时,誉王的死士已经伤亡大半,然而剩下的仍旧还有许多。
即便付出了这样的伤亡,他们却仍未摸到容昭的衣角,多少也有些打击誉王这边的士气。但见容昭用完珠串后面色微沉皱了皱眉,似是终于被毒烟影响,誉王顿时精神一振,命令剩下的死士继续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这次容昭应对起来果然不如之前那样轻易,没有了能一次性攻击许多人的趁手武器,只能挨个将人打退,看起来仿佛逐渐开始捉襟见肘。
誉王见此神色一喜:“快!加紧攻击!他毒性发作撑不下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陡然喊杀声震天,誉王吓了一跳,皱起眉刚要斥骂这些人闹出的动静太大,突然身后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急切地对蒋庆泽喊道:“殿下,外面突然来了不少禁卫军,我们的兵力不够,要撑不住了!”
无论是誉王一派还是永宣帝这边,所有人都愣住了。
“禁卫军怎么会突然冲过来?!禁军统领和今夜值守的人不是都安排好了么?!”誉王脸色大变。
那人焦急应道:“是副统领柴世明突然带了大队人马来,发现殿外守卫被换,就声称护驾,把紫宸殿围起来直接动手了。对方的兵力是我们好几倍,门外守不住多久,殿下赶紧想个应对办法吧,要不分些人去外面抵挡,想办法冲出去?”
“怎么会这样……”誉王哪能想到情势会如此急转直下,脸色陡然苍白,还是蒋庆泽更加老成,当即神色难看至极地开口:“我们兵力不足,若是拖下去必然不敌,分兵无益。现下也只能赌一把了。”
誉王闻言有些茫然地抬眼,见蒋庆泽面色冷凝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沉声道:“皇上急病,传位于太子。厉王因未得太子之位,发疯将皇上和诸位大人尽屠于此,耗费众多侍卫性命,最终伏诛。”
誉王愣了愣,片刻后在蒋庆泽凝重的神色中明白过来,这是要在禁卫军攻进来之前消灭掉在场所有可能的人证,再把一切都推到容昭头上。
只要这些人都死了,自然可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永宣帝崩,他这个中宫皇子继位,还有伪造好的传位圣旨,区区禁卫副统领明面上无法轻易质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谋逆的证据。况且最有可能与他作对的晋王此时不在京城,朝中几个有话语权的重臣也都在这里,只要不再出其他意外,之后他未必不能掌控全局。
只是要下这样的狠心需要一些心理准备,但若不这样做,可以预见他们只会有彻底失败成为阶下囚一个结局。誉王只沉默了片刻,便不再迟疑地下令动手。
“送他们上路!”誉王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永宣帝,很快移开视线,说:“就让父皇先走吧。”
其他人的性命留下一两条还有办法补救,唯独永宣帝,哪怕只剩下一口气,都会成为巨大的麻烦。
这次死士们不再只围攻容昭,而是一拥而上,对着除了己方以外的所有人都挥出了屠刀。而且最首要的死亡目标就是永宣帝。
永宣帝听到禁卫军来了,刚刚大喜过望,哪想到誉王竟是狠毒至此,不光要杀光这么多人,还要首先拿他开刀,哪里还有半分懂得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的模样?
到底是自己真心栽培过的亲儿子,如今见对方竟然毫不留情开口就要他的命,永宣帝实在怒急攻心,竟是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容昭见永宣帝吐血怔了怔,旋即忍不住皱紧眉头对他说道:“你小心点,现在别折腾身体。”
折腾出毛病还得辛苦祝子翎用异能去救。
容昭说这话只是因为不希望祝子翎增加负担,然而永宣帝却是听得愣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原因,自然就只以为容昭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怕他出事。
眼看着道道刀光剑影冲着他而来,而容昭又一次挡在他身前,将那些攻击统统击退,永宣帝看着这个向来不喜的儿子,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见已经有援兵前来,容昭出手也不再收敛,没了珠帘,他便随手拍碎一个玉麒麟的摆件,再夺下冲在最前的死士的刀,手腕一个翻转间刀锋便从对方的脖颈上掠过,接着那把刀就如同承受不住容昭用出的力气一般,迅速蔓延出蜿蜒的裂纹,崩解成道道碎片,裹挟着那死士颈间刚喷薄而出的猩红血液,追着已经化作利器的碎玉,往前呼啸而去,如之前的珍珠一般,眨眼间便个个取一人性命。
刘次辅和柳太医等人正心中悲凉,看着逼近的刀锋悲叹天要亡己,不料转眼又被一道流光所救,惊愕过后便是难以言说的震撼。
他们知道容昭实力高强,却没想到竟然会强到如此地步。按理说对方还中了专门针对他的毒气,然而现在不仅未见颓势,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厉害了。之前容昭还只是挡住了针对一人的进攻,现在竟是眨眼间就将这么多人同时救下,简直不可思议!
受到震撼的不止有被救的这些人,誉王等人更是大受刺激,蒋皇后控制不住瞪大眼睛对着容昭尖声怒骂起来:“怎么回事?!你不应该早就中毒了吗,怎么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动用内力?!”
禁卫军在外,他们能处理殿内残局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容昭还能继续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他们所有的筹谋都只能功亏一篑!
誉王和蒋庆泽也明显急了起来,别说现在时间不够了,就是他们安排的人手,被容昭这么一波波的杀下来,现在剩的也越来越少。殿外不断传来喊杀和惨叫声,显然形势也很不乐观,这下他们是真的要被逼到绝境了!
“……先不管其他人了,抓紧送孤的父皇上路!”誉王咬牙道。
永宣帝见状气得快要神魂出窍:“你!你这个孽子!”
他又几欲吐血,却感到胸口突然一阵舒畅,化开了郁气,整个人都舒服了些,不由有些意外地抬头,却正好撞上了容昭蹙眉不满的视线。
“……”永宣帝怔了一怔,神色难辨地停顿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容昭和祝子翎,而后冷声对誉王道:“你这等谋逆弑父的乱臣贼子,休想朕将皇位传给你!”
“朕现在还没死,在此便敬告天地和大启容氏先祖,立四皇子厉王容昭为我大启太子!”
永宣帝几度经受刺激,此时情绪正激动,没有在意众人惊诧的目光,继续道:“誉王容旭和皇后蒋氏皆剥去一切身份品级,贬为庶民,删去玉牒,以谋逆罪论处!”
“待朕百年之后,便由容昭即位为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