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 誉王头皮几乎炸开。
他机关算尽,又亡羊补牢,然而每个行动实际却都在对方掌握之中?!
虽然没有证据, 但这一刻面对着容昭冰冷的目光,誉王却是无法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自以为能用计从容昭手上抢来射鹿的荣誉,然而事实上却从头到尾都是对方眼中的跳梁小丑……
想到这里,誉王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 又惊又恨。
他懵了片刻,实在惊得厉害, 忍不住就想要直接质问咒骂,哪知道正要开口,容昭却已经平淡地收回了视线,懒得分给他眼神。脚下的步子更是干脆没有半分停顿, 仿佛刚才那极具威胁和冷嘲的目光只是誉王的错觉, 实际只不过是容昭半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的随意一瞥而已。
誉王顿时惊怒交加,更可恨的是, 他还听到了一个更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声音。
如果说容昭好歹还扫了誉王一眼, 那祝子翎就是真正彻底无视了他,跟着容昭走到了誉王边上, 却像是根本没看到人一样,还扒拉着容昭问:“王爷,等会儿晚上还能叫其他夜宵吗?”
“……”容昭回忆了一下自己烤了多少东西,沉默片刻, “王妃还没吃饱?”
祝子翎仰头神情无辜:“饿得快嘛……”
“说王爷猎了那么多猎物, 不赶紧吃完不是要放着坏掉浪费了?除了烧烤,厨房里不是也做了其他菜么?正好夜宵换个口味。”
他刚才一直沉迷容昭的烤肉手艺,之前点了烧鸡兔丁啥的都还没吃呢。
容昭:“……猎物没那么快就坏。”
顿了顿又道:“饿了点夜宵。”
不用非得想着把他猎到的东西全都自己吃完。
祝子翎闻言这才满意, 但想起之前的事,不由有些遗憾地说道:“要是那鹿没被人下毒,晚上本来还能喝鹿肉汤呢。”
“……”容昭闻言微微一顿,“王妃想要睡前喝鹿肉汤?”
祝子翎没有听出容昭语里那一丝的微妙,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难道不可以么?”
祝子翎想起来就忍不住面露心疼道:“那么好的鹿肉呢,其实还可以吃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啊。”
不光是因为鹿肉比较金贵,更主要的是那肉带了点毒,还不影响味道口感,祝子翎吃着顺便就能用异能解毒。
用异能需要消耗能量,祝子翎就可以吃得更多。这么一来一去,鹿肉又是美食又是开胃剂,对他来说完全一举两得!
容昭哪知道祝子翎其实是这么想的,只以为他是真的想吃鹿肉,以至于连有毒都不在意了。
而且还是想着晚上吃……
容昭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本王猎一头鹿给王妃。”
容昭说完停顿了片刻,冷冰冰地绷着脸又道:“但是鹿肉汤不许晚上喝。”
“?”祝子翎闻言迷惑地偏了偏脑袋,看着容昭沉凝的神色,没搞懂对方的用意。
不过不能晚上喝就不能吧,他也不是非得吃鹿肉,只要有吃的就行。
祝子翎跟容昭谈妥,高高兴兴地跟着人回帐篷。
誉王杵在原地,不仅被人无视,还听见祝子翎“故意”在他能听到的时候说鹿被下毒多么浪费,越发觉得自己是被无形地讽刺了,得咬牙切齿。一大片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夜风吹得一阵阵的透心凉。
虽然还不知道下毒事发的真正原因就在祝子翎身上,但这会儿誉王也控制不住地对他厌憎起来,原本抱着的拉拢之心直接就淡了许多。
一想到容昭不知为何似乎对他的一些行动了如指掌,而且他刚在永宣帝那里失了心,最近必须谨小慎微不能再出任何纰漏,誉王干脆消了原本让人鼓动、接近祝子翎的计划。
现在光是下毒和灭口这两事败露的后续影响,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
祝子翎并不知道自己正常地找饭票蹭个饭,还顺便帮他解决了一桩潜在的麻烦。
回了帐篷之后,容昭就开始嫌弃他们一身烟火和调料味,蹙了蹙眉交代王向和:“立刻备水给本王和王妃沐浴。”
祝子翎倒是不怎么介意被烤肉的味道环绕,回来正想直接往软塌上一躺,闻言顿时停住了动作,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王爷要跟一起洗澡吗?”
“……”容昭被问得神色微顿,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淡淡说道:“不是。本王只是让王向和去备两人的水。”
“王妃先沐浴就是。”
“嗯……”祝子翎闻言眨了眨眼,扫了一下帐篷里没什么阻隔的空间,没怎么多想地说道:“那我洗澡的,是不是都会被王爷看到啊?”
容昭:“………………”
一旁的王向和注意到容昭脸色不受控制地黑了点,连忙说道:“王妃这就多虑了不是,咱们自然是准备了屏风的,帐篷里专门有一块沐浴的地方,不会就这么敞着洗的。”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是我没见识了。”祝子翎闻言语气随意地感叹了一下,脑子里迅速抛开了这个话题。
容昭这时也敛起了微僵的神色,咽下了差点准备说自己可以出去的,冷淡道:“王妃不必担心,本王不……不会看你沐浴的。”
容昭说到一半,脑中却不期然地晃过了一幅少年赤|裸着白皙身体、沐浴在水中的美好图景,思绪顿时卡了一下,原本斩钉截铁的不小心就弱了一层势。
好在祝子翎从头到尾都只是随口一问,没注意到容昭转瞬即逝的不自然,闻言也没多想,还礼尚往来地表示:“王爷放心!也不会偷看你的!”
容昭:“……”
容昭沉着脸看向王向和:“快去给王妃备水。”
“……”王向和连忙应声去了,心里却是着实搞不懂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都成了婚的人了,还这么客气避嫌做什么?
要他说,看这两人的关系,早该圆房了才对。
不会是两人还不懂夫妻之事是怎么回事吧?
王向和的腹诽暂时无人知晓,祝子翎看出容昭应该是嫌弃他们身上的烤肉味,于是忍着没去榻上,等人把浴桶和屏风都布置好了,赶紧钻进去洗澡了。
容昭远远地坐在另一头,冷着脸随手拿了本书看,但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注意到祝子翎脱下来顺手挂在屏风上的衣服。
从砖红色的外衫,到洁白的里衣……
容昭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试图把注意力专注在手里的书文上,但却迟迟做不到。
淅淅沥沥的水声开始传进耳朵里,明明声音不大,偏偏“吵”得他始终静不下心。
怎么回事?
不过是人在旁边洗个了澡,有什么可在意的?
容昭眉头紧皱,想起刚才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的画面,不由有种不妙的预……
不,不会。
应该是他想多了。
容昭很快在心里否认了这一闪而过的推断,但还是实在隔绝不了这种莫名的影响,冷着脸盯着书上已经看不出意思的字句看了一会儿,薄唇紧抿,终究还是起身先去了帐篷外面。
守在外边的侍卫看到容昭出来,本以为他要去办什么事,结果却见人就这么站在他们旁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把身子挺直了一些,仔细观察着周围,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他们没能发现。
然而看来看去,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看着容昭仿佛有些凝重的脸色,侍卫们紧张又迷惑,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王爷出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还是属下们出了什么纰漏?”
“……”
面对侍卫们如临大敌的神色,容昭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接着淡淡道:“无事。”
“本王就是出来透透气。”
侍卫听了仍然有些奇怪。又不是在人多的宴会上,这大晚上的,外面都已经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啥。正是回帐篷休息的时候,还要出来透气?
所幸这些侍卫虽然仍然感到疑惑,但容昭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多问。
就当是王爷闲着没事干吧。
侍卫们心想。
容昭“闲着”在外面看黑黢黢的夜的时候,霍玄照正小心谨慎地避开耳目,在夜色中潜行。
他刚拿到一份秘密传来的消息,回了自己的帐篷,确保没人发现后,这才将那张仅仅一指长宽的小纸条展开。
容昭这个时候让人给他传信,多半跟誉王一案有关,定然不是小事!
霍玄照想着,神情凝重地定睛朝纸条上看去,只见上面短短一句——
明日尽量请你夫人过来陪王妃。
霍玄照:???
这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