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翎这话直接把翁泽说懵了,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还觉得给人当男妻好?一开始就想着要嫁人?”
堂堂尚书大人的嫡长子,这么没有出息,也不怕给家里丢丑的吗?!
翁泽想到之前胡氏说出来的那些心话, 一时间觉得祝子翎被胡氏那么压迫,说不定还就这么没有骨气,然而祝子翎的回答更让他大跌眼镜。
“那倒也不是,”祝子翎继续好脾气地回答他道, “换个人不行。”
翁泽:“……”
换个人不行的意思是……非得是厉王才行?
也就是说祝子翎就是想要嫁给厉王?!
……
他脑子没毛病吧?!
翁泽终于掩饰不住脸上的不虞,拧着眉头看着祝子翎, “王妃何必如此自欺欺人?”翁泽冷冷说道:“我本以为与王妃同病相怜,能说些心话,王妃若不愿理我就算了,何必这样强颜欢笑来糊弄我?”
祝子翎:“你也知道我不愿意理你啊?”
不光胡氏要挑拨他跟容昭的关系, 后脚这翁泽就来了。他演技确实比胡氏强多了, 不实的情绪祝子翎照样感知得出来。
抛开挑拨离间这事,翁泽也不是真想跟他推心置腹, 是在他身上找优越感来了。一个侯府庶子的男妻想在他这个亲王妃头上找优越感,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是谁想让他怨恨容昭,安排的手段倒是不少, 就是找来执行的人,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不太行。
“……”
翁泽听到祝子翎这话顿时一噎,见祝子翎始终不上套,看起来十分警惕, 暂时没有被说动的可能, 干脆也甩袖走了。
来来去去了几波人,这会儿祝子翎身边终于又重新清净下来。
他刚刚对胡氏用了异能,正好又给肚子腾了些空出来, 于是专心继续吃起了这百花宴。
“……这个桃酥的味道不错。”一个清越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地在祝子翎旁边冒了出来。
祝子翎怔了怔,扭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眉目清秀、身形纤细、打扮清减的弱冠青年,眉间似乎带着点忧郁,对着祝子翎显得有几分拘谨,但还是淡笑着说了这句话。
“的吗?那我这就尝尝。”祝子翎感觉对方没什么恶意,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加上对方说的还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于是态度颇好地回了一句。
青年见状脸上的犹豫之色散了些,笑容略微深了深,声音也轻快稍许:“这桃酥应该是炸过的,但是不怎么油腻,外壳酥脆,内里清甜软糯。我刚刚尝了这一桌,就这个最好,王妃或许也会喜欢。”
祝子翎吃了一个,然味道很不错,顿时眼睛微亮,对青年道:“是很好吃,多谢你推荐。”
青年笑了笑,“王妃客气了,其实无需我推荐,王妃自己也是能尝到的。”
祝子翎接连吃了两个桃酥,这才又看向青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温辞对吧?”
青年一怔,“没想到王妃竟然还记得我。”
祝子翎:“我记性还行。”因为异能的缘故,差不多也能算是过目不忘了。
温辞算是祝子翎小时候的同学,曾经一个学堂里待一段时间。
那时候祝子翎刚开蒙,祝瑞鸿也还没当上现在这么大的官,因此并不能请到特别厉害的夫子到府里专门教导,而是把祝子翎和祝子臻都送去了京城里还算有名的一间学堂。
许多品级不家业一般的官员都会把家里的孩子送到那里上学,温辞也是其中一员。
祝子翎和温辞稍微隔了两三岁,不上课却是一起的,虽然互相之间也不算熟,没怎么说过话,但面还是见许多次。因此尽管之后就没了交集,如今祝子翎也还是能把人认出来。
其实祝子翎在那个学堂里念书的时间也不长,祝子臻一直试图带着人搞小团体,排挤欺负他,后来干脆因为他在考评里名列前茅心嫉恨,诬陷他舞弊。
事情闹出来后胡氏来处理,没让夫子多查证,而是直接率先给他安上了罪名,三两下就把他定了罪。
祝子翎被扣上了舞弊的帽子,祝子臻从此便可以在学堂里光明正大地排挤他,其他人则是要么跟着鄙夷他舞弊,要么对他敬而远之。
之后祝子臻又故意折腾出了几件事,祝子翎便彻底在学堂里待不下去了。
祝瑞鸿对此十分不满,觉得祝子翎害他也丢了脸,有辱门楣,把他狠狠罚了一通,完全不相信祝子翎的辩解,连查都懒得去查。
当时才七八岁的祝子翎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三天,只能每晚喝一碗清粥。之后祝瑞鸿也不让他再去学堂,连夫子也没有给他找。直到后来升了官之后,请人专门来给祝子臻上课,才把祝子翎给顺便带上。当然没多久,这机会也被胡氏给搅黄了。
说回学堂的事,当时祝子翎的处境还是挺糟糕的,周围那些同学几乎没有一个是态度友好的,不故意欺负他,只是冷淡无视就算是好的了。
相比起来,当时的温辞算是对祝子翎比较的友善的一个,还在其他人对祝子翎进行各种分的恶作剧的时候,试图为祝子翎说话。
不温家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影响力的大家族,温辞的性子也偏弱,他帮祝子翎说话也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
祝子翎离开学堂之后,两人就没再见。没想到如今竟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遇。
温辞似乎是不想往前凑,十分低调,之前祝子翎都没注意到他。
“你怎么会嫁人了?”祝子翎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记得温辞是唯一的嫡子啊,按理说娶男妻都不会,怎么会被嫁出去?
“说来话长……”温辞闻言顿时苦笑了一下,“我父亲母亲几年前都逝世了,我小叔成了温家的家主……”
温辞后面的未竟之言不用多说,一般人也能猜到。多半就是温辞作为原本的继承人,一朝失去双亲,便被上位的小叔苛待,不仅先一步抢了家业,还要把他彻底赶出去。
看对方眉间始终有些萦绕不散的忧郁就知道,跟祝子翎不同,温辞对于嫁人这事显然是不满意的。
祝子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看起来他俩的遭遇还有些像,但祝子翎实际上是觉得自己赚了的。这时候出声安慰的话,难免会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温辞倒是也没有想着要得到祝子翎的回应,对此似乎也不想多说,转而犹豫着问祝子翎道:“王妃你……是真的觉得在厉王府的日子得不错吗?”
虽然这跟翁泽问的其实是一样的问题,但祝子翎这回就不像之前那么呛人了,看在对方从小就对他很友善的份上,祝子翎难得认真地回答道:“我确实是觉得很好啊。”
“每天轻轻松松的,什么都不用管,想要什么问王爷要就是了。而且以前现在那些想踩着我的人现在还得对我毕恭毕敬的。”
他以前一心想参加科举,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虽然难免有出人头地的想法,但主要还是为了摆脱祝府那些人的压迫。
前世容昭帮他实现了这个目标之后,祝子翎也没再坚持科举,而是转而想要建立一家商行。如今他更是有吃有喝就够了,商行都懒得弄,什么都交给容昭去搞,自己坐享其成,多好。
温辞闻言有些恍然,祝子翎毕竟是成了王妃,要说起来,一般人参加科举能考上,最后估计也达不到这个品级,这方面来说确实不亏。只是……
“你……你跟厉王呆在一起,不会觉得很可怕么?”温辞放低了声音,神色有些复杂,“直接找厉王要东西,对方不会吗?”
祝子翎:“还好吧,就算,之后也还是会答应的。其实他脾气还挺好,只要你告诉自己不用怕,就没什么可怕的。”
温辞:“……”
青年闻言看着祝子翎的目光越发复杂,几乎肯定祝子翎是真的爱慕厉王,以至于才会被冲昏头脑到如此地步。
他叹了口气,说:“我做不到王妃这样。别说提要求了,我连话都不敢跟人多说,感觉他看到我就会。每次共处一室,我都感觉对方可能要把我当战场上的敌人严刑拷打一样。”
祝子翎闻言疑惑,“你嫁的是谁啊?”怎么听着比容昭脾气还差。
“是抚远将军,现在的京畿守备霍玄照。”温辞微微苦笑,说:“其实这桩婚事他本来是不知情的,是以前在外征战的时候,被族中长辈强行定下,才不得不娶了我。”
“估计他也是十分不甘愿的吧,所以每次见我都没好脸色。”
京畿守备霍玄照?祝子翎听见后微微一怔。
那不是前世里帮容昭夺下皇位的大功臣吗?
前世容昭登上皇位的程说起来还挺戏剧性的,祝子翎不清楚确切细节,但大致的情况当时京城百姓无人不知。
永宣帝突然急病,尚未立下太子,晋王和誉王都夺嫡心切。
誉王仗着左相在朝中的势力,以及蒋皇后的帮助,妄图矫诏立自己为太子。晋王得知消息后,立刻依靠威远候门下的禁卫军副统领发动了宫变,试图抓住誉王和蒋皇后论罪,正好让自己上位。
然而就在晋王得意的时候,容昭突然领着霍玄照在京畿布防的近两万大军进城围困了皇宫,几千的禁卫军根本不能抵挡,没多久晋王和誉王就都被抓了起来。左相和威远候那些领头的人自然也都被清剿一空。
霍玄照宣称奉命肃反,誉王晋王一个矫诏一个谋逆,按罪当诛,剩下还能登上皇位的,自然就属容昭了。
虽然还有五皇子也已成年,朝中更是没几个人拥戴容昭,但霍玄照那两万军士就守在京中,容昭在西北更是有十几万大军可以号令。
某些还看不清形势的家伙硬着脑袋叫嚣容昭才是谋反,要求他放了誉王或者晋王,结要么命丧当场,要么跟他们的主子一起先下了大狱后,这些人终于彻底意识到大启的天已经变了,很快就没人再敢出言反对。
即便永宣帝还没死,容昭凭借铁血镇压,还是直接登上了帝位。
这么一看,霍玄照和他那两万京畿守备军显然是容昭夺位成功的关键,说是最大的功臣都不为过。容昭登基后,霍玄照也确实成了他的心腹,加官进爵。
京畿守备按理说肯定是不能偏帮哪个皇子,只能听命于皇帝,是皇帝的心腹。以永宣帝对容昭的戒备不喜,显然也不可能任命一个跟容昭关系密切的京畿守备。因此霍玄照之前跟容昭明面上是没什么关系。
不他既然能在皇帝尚未真正咽气的时候就听从容昭的命令率兵进京围困皇宫,肯定不可能是一时起意,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跟容昭搭上关系了。
这么说起来,这位的胆略和眼光倒是还挺厉害。
只不之前他倒是不知道,这个霍玄照娶的男妻竟然是他小时候认识的温辞。
祝子翎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里那些关于霍玄照的男妻的消息,发现基本没听说什么。不他记得霍玄照成为新帝心腹后,有许多人想要巴结他,还有不少人猜测他会休掉早年娶的男妻,试图跟对方议亲。
不想议亲的最后应该是都没成,那个男妻也没被休。
后来人们都说霍玄照这个属下也跟容昭一个性子,视红颜如枯骨,渐渐也就不再打这方面的主意,相关的八卦也逐渐没了。那个男妻就越发如同透明人一般,没有了消息。
不这至少说明温辞应该是一直好好的,没出意外也没被休。
祝子翎想到这儿,对眼前带着愁绪的俊秀青年说道:“没事,这人以后会飞黄腾达的。你干脆放宽心,别管他不,就当在家里摆了尊大佛,等他发达以后多沾光,自己好日子就是了。”
温辞听得愣了愣,京畿守备是正三品,霍玄照还不到三十,霍家也不是什么世代功勋,有这个官位已经算是飞黄腾达了。除非再到边疆立下大功,还能再飞黄腾达到哪儿去?
温辞只当祝子翎是找理由安慰他,微微苦笑着道:“就算他飞黄腾达,我估计也是沾不上光的。依他对我的态度,估计到时候就要把我休了吧。”
“不这样也好,到时候我一个人立户,也不用再回温家,还能过得自在些。”男妻毕竟是男子,脱离丈夫后的境遇还是要比女子轻松一些的。
祝子翎高深莫测地摇头道:“他不会休了你的,据说他跟王爷一个毛病。”
“啊?”温辞怔住,还没反应来祝子翎说的是什么毛病,祝子翎又说道:“反正趁他发达,能吃的能要的你别手软。”
“就算万一他要把你休了,也可以多要点东西作补偿。到时候拿了钱自己去过好日子。”
温辞听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如容昭这个时候已经暗中将霍玄照收入了麾下,那祝子翎说不准也可以再让容昭帮个忙,请他去提点一下属下的家庭问题。当然这样估计又会把容昭惹生一阵就是了,不之后或许对方也还是会帮。
但祝子翎是没打算这么做的,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听起来霍玄照娶温辞也是被迫,没打没骂没把人饿着,只是态度不算好。让容昭刻意去跟人说让他对自己的男妻态度温和点,怎么想都莫名其妙管得太宽,想想就十分尴尬。
再说祝子翎虽然对温辞印象不错,但毕竟只是小时候有那么一点交情,还不到为了对方这么费心费力的地步。
当然这会儿跟温辞说几句祝子翎还是愿意的。
“霍玄照只是态度差,没有的打你吧?”祝子翎问。
温辞摇头,“我跟他几天见不了一次,他倒没有的动手。”
只是对方总给他一种马上就要动手的感觉,每次看到他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据说厉王更可怕,被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恐怕要没命,也不知道祝子翎是怎么能一点也不怕的。
“既然不会动手那就是虚张声势而已,”祝子翎充满经验地教导温辞,“听我的,反正他不会动手,脸色再难看你也不用管,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吃的用的都可以尽量挑好的,没有就去问他要。”
“你是正妻,要点东西他凭什么不给?”
“别怕他,你就提你的要求,只要他不动手,上天去了也不关你的事,东西要到手了就行。”
“……”温辞一开始觉得不靠谱,但听着祝子翎信誓旦旦的话,不知怎么竟逐渐的有点被说服了。
祝子翎跟他说了一通,一边又消灭了一堆桃酥,把这百花宴的所有吃食都尝后,对温辞说道:“快午时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先走了。”
温辞惊讶,“王妃这就走?赏花宴不是要办到黄昏的么?”
祝子翎:“我要赶回去跟王爷一起吃饭,晚了就来不及了。”
温辞:“……”
你还吃得下去?!
祝子翎中途要走,安平郡主似乎又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得想要说几句不好听的,熟料祝子翎根本不等她多说,撂下一句话就急匆匆转头走了。碍着王妃的身份,也没人敢拦。
安平郡主顿时气得都脸上的妆都皱了。
时间不早了,祝子翎催着马车走快点,回到王府时,感觉刚吃的点心正好也消化了一些,进门就问道:“王爷还没用膳吧?”
下人也有些见怪不怪了,答道:“没有,王爷大概是等着您呢。”
祝子翎松了口气,找到容昭准备蹭午膳。容昭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本王暂时不想用,再半个时辰吧。”
“嗯?”祝子翎一怔,“你不饿吗?”
容昭语冷淡:“不。”
“可是离早膳都将近三个时辰了,”祝子翎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现在吃吧?”
因为今天他要出门,早饭还吃得比平常早了些,容昭本来就吃得少,现在肯定已经饿了。
容昭闻言顿了顿,又看了看他,但还是移开视线冷淡道:“王妃可以走了。”
祝子翎看他坚决不同意,有些意外,但也没再坚持。
反正他其实还挺饱的,再半个时辰吃倒是更好,要不然估计得特别细嚼慢咽,才能把午膳的那些好东西都吃下肚了。
祝子翎走后,暗卫重新从房间另一侧显出身形来,容昭淡淡道:“再把王妃今天出门的经过仔细说一遍。”
暗卫脸色古怪地沉默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复述起来。
安平郡主虽说受宠,但也只不是个郡主,容昭手下的暗卫在她府里不说来去自如,想要找机会潜进去探听消息也是没什么难度的。因此祝子翎在赏花宴上的情况,这两个暗卫基本都看得一清二楚。两人探听到的东西拼凑起来,连当时的人说的话也没漏多少。
暗卫先是说到了祝子翎被安平郡主故意为难,还有胡氏假意夸赞祝子翎,实则是想激起他对容昭不满的事,容昭听得脸色冷凝。
“不那胡氏不知怎么,突然失心疯把话全说了出来,没能给王妃泼脏水,倒是自己名声毁了,当场还直接晕了。”暗卫又说道,语气带着些解气的意思。
容昭却仍是眸光冷冽,带着寒轻声重复道:“划脸?”
原来胡氏还敢打这样的算盘。看来他之前的想法还是太仁慈了些。
暗卫感觉到一股凝重的压力加在了身上,不由紧张得屏息。
所幸容昭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淡道:“继续说。”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暗卫却是复述得有些尴尬了,说话不像之前那么利落。
“王妃说……这是他的梦寐以求的活……”
“说、说您脾气挺好……”
“还有,那翁泽问王妃是不是觉得当男妻好,早就想嫁人,王妃说……”
暗卫低下头,僵着声音道:“王妃说,换个人不行。”
容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