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南柯阁内,昏死了小半时辰就冒着火醒来的魔尊坐在寒玉榻上,右手时不时抽搐一下。
光头小布严肃地呵斥这不听话的病患:“诶诶别乱动啊。”
魔尊想转头,脑袋又被泽厚扳住了,他按着徐八遂眉心给他注入灵力稳一稳暴虐异常的灵核,也严肃地呵斥:“别乱动,又长?了个猴子屁股?”
徐八遂如抽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又不得不强撑着低?:“我没事。你们忙自己的去啊。”
几个护法?围着他,寒天拍拍他脑壳:“主上,想哭就哭,我们谁也不会嘲笑你的。”
魔尊扯出个笑来:“哭个球。欸光头,你赶紧的把我手筋接回去,好了我去……”
“咳咳,这都晚上了,再过两天半就来陨石雨了。”泽厚不满地拔了他一根眉毛,“忘了微城说过的?至少?至少?,别在这几天里乱跑。不然出事了算谁的?”
徐八遂蔫儿吧唧的,只好点着头答应,心里却心急如焚地盘算着。
拖是不能拖的,一定要尽早去找到周白渊解释解释,他这张嘴口不对心,说了太多垃圾话,到时要让他怎么道歉怎么求人都行。
关键是人小黑花被吊在罪渊边上折磨了个三天,他要怎么做才能把他身体受到的损害补回去?以及他那个强得离谱的师尊,淦,如果再开一个指环,神智清醒一点,好好操控,可不可以从他手上把小黑花抢回来呢?
“这一剑挑得也太准了。”小布轻捏着徐八遂的手腕,摇着他那铮亮的光头,“没个两三天好不全啊这。”
徐八遂一个激灵:“歪,你们不会是怕我乱跑,就故意晾着我这胳膊吧?”
“哎呦哪能啊。”泽厚说着却又坏笑,“不过你这手这样?,估计拔不起镇生?剑吧?”
“……我单手都能劈掉你脖子上架着的夜壶信不信?”
“信信信。”泽厚又敲他眉心,“有那力气?和哥补结界去,别闹了。”
魔尊长?叹。
三个护法?跟着他长?叹。
徐八遂莫名其妙:“你们叹什么?”
小布摇头:“真没有说谎,主上你这手筋不好治愈,真的。”
泽厚摇头:“真没有逗你,你这灵
核一直在翻涌,怎么像生?辰前?那会了?”
寒天摇头:“真不开玩笑,主上,要不你换一个心上人吧,你和周白渊完了。”
前?面俩也就算了,后一个说完,徐八遂的眼泪差点就要飙出来。
他眼圈红,原本还?想让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护法?们见状却慌起来,哎呀哎呀地安慰和逗乐。
徐八遂却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里:“我真没用。”
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这么要夭折了。还?没对幸福本尊说第一句老子喜欢你,第二句老子要讨你当老婆,第三句老子要和你生?同寝墓同穴,他俩就要掰掰了。
寒天摸摸他的呆毛:“罪渊都平了,还?没用?主上当了十年魔尊,来来回回闭关,进?进?出出护卫魔都,分明是最厉害的。”
泽厚也接口:“怎的,栽了一个周白渊就自暴自弃了?这有什么,不怕,等陨石雨过去了,哥拿个麻袋陪你过去,保证袋到病除,把那周七套来给你冰镇被窝。”
“就是,男人不能说自己没用。”小布严肃道,“大不了到时主上跪一跪搓衣板,实在不行就把人丢进?床里日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妥哒妥哒。这要不是俩都带把,不然整出个娃娃来更稳啊。”
徐八遂:“……”
泽厚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说完悄悄拿眼去看寒天。
然后寒天翻了一个白眼。
徐八遂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成成成,知道了。不用安慰老子了,淦的,越说越不像话。”
几个魔头插科打诨,天色越发见晚,其余的护法?也跑来南柯阁看魔尊,待了许久,众魔修或打着哈欠或冻得哆嗦,徐八遂左手一挥全让他们回去睡大觉了。
“大家最近估计也累得够呛,啊,去掉估计。”魔尊呸了自己几下,“等忙完了咱们再搞一次篝火吧,有肉吃肉,有酒喝酒。”
四个汉纸起哄:“成啊成啊!”
两个身高差绝配的妹纸则对视一眼,了然于胸。
什么篝火,这是要去抢老婆,回来办合契大礼。
徐八遂看着众人离去,南柯阁终于只剩下自己,脸上的笑脸面具方碎开,蜷在寒玉榻上捂住眼睛大口喘气?。
“徐珂,徐珂……徐
八遂!”
他呜咽一?,眼泪开闸似的,这十年里挨过的走火加起来,都没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听来痛苦。
他总是在欺负他,这下好了,欺负大了,还?有什么法?子能认错?
周白渊那性子……比寒天还?执拗,而他所作所为比泽厚还?离谱,岂是一张“徐珂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就能泄愤的?
徐八遂哭了好一会,越想越害怕,抹着眼泪爬起来活动右手,手筋确实没接完全,君同老儿的剑气?霸道得很,他要用这样?的手去拔镇生?剑,只怕是要加重。
“再不去下半辈子就完了。”
魔尊喃喃着下了冰榻,抬起左手想打开芥子空间搜点什么法?宝带着去助力,灵核忽然异动了。
那是一种心脏叫人攥住的感觉。
徐八遂干呕出?,茫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血忽然就从七窍里淌出来。
魔尊试图和这股异界而来的操控抗衡,灵核却不听他的使唤急剧收缩,绞得他痛苦难当,十个指环安然,而手掌心凭空冒起火来。
他操控不了暴虐的灵核,反而是这别人的心脏操控着他,驱使他出南柯阁,出广场,出魔界。他换左手去拔镇生?剑,孤掌难鸣,左手小指的指环崩碎,带着一身的火穿过通道,进?入仙界沧澜。
夜深了。徐八遂从寂静安宁的魔界闯进?阴森幽暗的仙界,右手不由?自主地化出本命剑须臾,一路不受控制地往着沧澜的中?心位置而去。
灵核紧紧攥着他,熟悉的?音回荡在他识海,卷起了万丈狂澜——“来卫道阁。”
徐八遂识海混乱,灵脉和灵核也混乱,听见这?音时如人偶上了发条。
……白渊?
“替我杀沧澜掌门。”
徐八遂瞳孔骤缩,循着那?音一路横冲直撞,他原想避开钟台和卫道阁周围设下结界,身体却压根不听他使唤,直接撞坏了拦路的结界披荆斩棘地冲过去。
不行……这样?很快就会暴露。
他像带火的闪电一样?直接撞坏卫道阁的门闯进?去,夜已到了最黑的时分。
沧澜掌门在深夜里面壁,墙上是用灵力保存下的画像,亡妻抱着孩儿冲着画像外的他笑。
夜里的异动来得太快,
周守本能地感觉背后危险,千钧一发地闪避开,亲眼看着一柄燃烧着的灵剑擦过他身边,一剑刺入那面墙,烈火一瞬将?画像烧成虚无。
周守怒吼着化出本命剑。
*
深夜,平静的东海忽然掀起潮浪,周冥听见小屋里窗户拍打的?响,便起身想去关上,君同仙尊也抱着剑站起来:“怎么起风了?”
周冥前?去轻轻开门,预想中?,受尽折磨的师弟此时应该躺在床榻上沉眠,谁知一开门,对堂风将?他吹了个激灵,屋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团刺目的暗红痕迹。
周冥的脊背发寒:“师尊!白渊不见了!”
君同仙尊飞来察看,一见没人,第一反应是转身找人:“是不是去散心了?”
说着仙尊把手围成喇叭状大喊白渊。
整个小岛都播放着回?,周冥顶着耳膜炸裂的喇叭?扣住左手腕,用相思引感应另一头的血脉相连者。感应了许久都没动静,就在他恐惧地以为周白渊走向?死亡,相思引确认到了他的位置。
“师尊,别喊了!”周冥大喊,“白渊在卫道阁!”
君同仙尊大惊,掉头狂吹口哨,白鹤展翅而来,他一把揪住徒弟后颈丢上去,二人紧赶慢赶地往沧澜飞去。
仙尊急切地让他的坐骑飞快点,白鹤起初还?好,全速飞到一半累得差点要口吐白沫。君同仙尊见状赶紧把坐骑让给灵力不够的徒弟,自己下鸟背直接踏浪而去。
踏了好一会,仙尊在漆黑广袤的海面空间影响下也感到有些疲累了,这时头顶的白鹤长?唳一?,炫耀地滑翔着飞到了他的前?头。
君同仙尊:“⊙□⊙。”
周冥伏在白鹤背上,心里异样?地感到不安,越想越忧惧,白鹤一飞到沧澜他便御剑往卫道阁而去,却见深夜的卫道阁外集合了不少?仙修,有的竟然拿着剑在劈门。
“发生?什么事了!”周冥冲上去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周师兄来了!”仙修们赶紧让出路,焦头烂额地大吼:“有人夜闯沧澜!贼人此时就在卫道阁里,听?音似乎是在和掌门交手!”
周冥瞬间想到十年前?,魔修同样?毫无征兆夜闯而来的事件,当即出凝思剑上前?
要劈门。
三剑下去,卫道阁大门碎成数块,周冥一眼看见了满屋跳跃燃烧的烈火。
“你来干什么?快走!”
周冥循?而去,一?父亲还?没喊出来,就眼睁睁看着那烈火与青锋刺进?了他的胸膛。
周守眼睛望着他,竭力想说出一句话,火势一瞬蔓延纵横,将?他烧到焦枯,再不可诉。
——沧澜掌门周守死。
徐八遂的灵核终于停止了异样?的沸腾,身体的主动权回到了手上,负伤带来的痛感也翻倍。
他痛苦地喘着气?,还?没清醒几秒,背后响起嘶吼,一堆“掌门”里混合了一?惨痛的“父亲”。
徐八遂呼吸一滞,瞬间抽回须臾剑转身,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周冥。
而那凝思剑一招而来,快得化成了残影。他御起染血的须臾剑防御,身前?展开了两扇翅膀一样?的烈火结界。
然而那一剑刺穿烈焰,将?右手无力的徐八遂毫不留情地穿透,一剑将?他钉到了墙壁上。
这是他使出的最快的一招日月逝上。
徐八遂咳出大口的血,恍然模糊地看向?他。
他们之间的温情过往,都在这一招日月逝上里,彻底成了流逝而去的不可追之岁。
周冥猩红了瞳孔,失控地喘息着,几欲要就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将?这个没有心魔印的魔头碎尸万段。
徐八遂毫无反抗,心脉被刺穿过去,只再需稍微偏一点,灵核便要被这一剑刺碎了。凝思剑拧转,他哇的一?呕出血来,血珠溅到凝思剑上,血与火四去,映红了这方寸之间的天地。
“徐珂!!”
徐八遂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他眉间黑气?缭绕,轻咳了一?:“……欸。”
“为什么?!”周冥失去理智,剑心大乱,道心彻底崩塌,骤然有入魔之态。
徐八遂眼皮一颤,收了须臾剑,并指而起,灌注所剩的修为尽全力而去。
血珠点在周冥魔气?横生?的眉间,血与火再回,黯淡了这无尽之间的天地。
“别入魔啊。”
这是周冥倒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徐八遂驱散他的心魔,看着他倒下,发颤的手才攥住凝思剑,一剑抽出胸膛,咳得撕心裂肺与鲜血淋漓。
他
捂住胸口那个破洞走出卫道阁,看见了不计其数的沧澜派弟子。
徐八遂喘息着哈了一?,须臾剑重新在手,剑尖垂地,血挂在指尖。
*
周烬舍了半身的血,那燃烧了不知多久的傀儡阵终于熄灭。他在黑暗里恍如困兽地长?笑,踉跄着爬起来向?外走。
那出口已经没有了结界,卫道阁的主人果然已经死了。
周烬从黑暗的地底爬出来,看到了卫道阁里的火海。他毫不意外地踏上地面,所过之处,火焰熄灭,因他是寒冰,因火焰源于他的灵核。
不多时,周守分不出形体的尸骸呈现在眼前?。他冷漠地轻笑,绕过周守,看见了不远处昏在地面的周冥,凝思剑上俱是血和未尽的火。
他想,那是徐八遂的,此时他应当走了。
此时钟台上的铜钟响了起来,周烬加快的脚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了钟台上的混战。
浴血又浴火的人背后张开羽翼一般的火焰,持着剑想飞上半空,御剑在半空的沧澜仙修将?罗网洒下,将?那团火压制回了台上,火将?铜钟撞出了新的钟鸣。
“怎么回事?!掌门呢?曜光呢?”
徐八遂按着心口的破洞,视线不清地靠在铜钟上,混战里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音,他抽空看去,看到了沧澜的郭长?老,也看见了踉跄着从卫道阁里出来的人。
他忽然都明白了。
周白渊借他的手来复仇,仙界的,他的。
既然如此……怎可辜负?
他并指将?须臾剑向?卫道阁里丢去,本命剑刺入了周冥身前?,立而成阵,至少?保他待会不至于被烧死。
随后他便抬起了斑驳破朽的双手。
周白渊竭力向?着那剿灭的剑阵跑去,脑中?疯狂地想着如何让那魔头脱困。
又或者,让他就在这里陨灭?
这个念头一浮起就让他陷入恐惧。他恨那魔头恨得入骨,可他不要他死。
他未跑到钟台下,已听见沧澜弟子大喊:“魔头入阵了!仗剑者一起击杀!”
周白渊仰首,时间在此放缓千万倍。两手空空的魔头伫立广袤天地间,缚仙锁勾过琵琶骨,灵剑钉过四肢,锁链穿过肋下。
那开了数洞的魔头目光扫过来,竭力一笑。
可以。我折磨得你够呛,你来让我做傀儡,复你的仇,罚我的罪,没什么不可以。
周白渊,我替你大开杀戒。
只要你愿意,杀戒包括我。
魔尊指间十个指环粉碎。
仙界沧澜铜钟崩碎,钟?传遍了十一山。周遭响起可怖的冲天惨叫,无数灵器崩碎,无数骨骼折断,唯独一颗解开束缚的灵核在烈火里痛快君临。
一颗头颅滚落到了他脚边,郭长?老无法?瞑目的惊恐神情还?在,断颈上还?有磨灭不去的血指印。
周白渊惶然。仿佛世间只剩下了火,只有他三步之内是融不化的寒冰,火焰近身不得,他也近不了火焰。
一剑霜寒骤然从天而降,银发的黑衣仙尊持剑而落,冒着被重创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将?剑尖对准起源的一簇心火。
“白渊啊……”
那心火在焚烧殆尽前?痛苦地喃喃着,面容在血火里仰起。仙尊看见他在哭,仙尊嗅见和十几年前?略微相似的故人灵息,仙尊想起他的故人曾抱着襁褓里熟睡的他来造访,兴高采烈地说一句“我的崽崽,可爱吧”。
仙尊一剑偏了。
周白渊朝心火而去。
此夜的沧澜派,十一名山燃过半,火光照亮了苍穹。
*
“反派崽崽,反派崽崽……”
识海深处回荡起熟悉又遥远的呼唤,不知游荡了多久的徐八遂抬起头来,看见黑暗的苍穹上滑过了一颗流星,随后流星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场?势浩大的流星雨。
徐八遂仰望得愣住,这辈子只见过暴虐的陨石雨,还?未见过这样?温柔璀璨的星雨。他伸手想接住一颗坠落下来的星星,掌心果真出现了一点亮晶晶的萤光。
“反派崽崽,别怕啊。”
萤光温柔地贴贴他的掌心:“别怕,待会带你去那个一切都好的番外新世界,无灾无难,无痛无苦。”
徐八遂脑海里一阵刺痛,干涩地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又看见了南柯阁的穹顶,知道方才的流星雨是场梦,便恍惚也以为在沧澜的杀戒是一场梦。
但手上忽然覆盖了冰凉,冷得他战栗起来。他转动眼珠子,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周白渊。
“小珂。”
“主上。”
周围纷纷扰扰的呼唤
?,徐八遂转动眼珠一一看过去,大家都在。他张口想应一句欸,嗓子发不出?音来,只觉得痛。
转念一想,明白了,喉管好像是叫利刃割伤了。
因此沧澜不是梦。
泽厚单膝半跪在他床边,笑着同他说话:“主上不厚道啊,要打架怎么能不喊上大家?你看,单挑就和吃独食一样?,不得味了吧?”
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温柔的,徐八遂便挑起唇角,一扯便觉得疼,不仅忧心起来是否连脸都破相了。
他只得眨了眨眼以示点头。
“主上,你好好休息,外头下陨石雨了,我们去补一下结界就回来。”
他已经睡了两天?
泽厚温柔地笑着,展开折扇给他轻扇两下,随即起身,六个护法?全部走出南柯阁。
徐八遂看着他们走出去,醒来的力气?似乎用光了,累得闭上了眼。
但那只冰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开口第一句是:“他们骗你的。”
徐八遂努力又睁开眼。他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能动一动了。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周烬轻轻摩挲他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们不信我,因你先前?要杀我,我没有理由?以德报怨。所以我告诉了他们。”
他躺上寒玉榻,轻轻环住徐八遂,后者因任意动作而猛烈剧痛。
“我把我们第一次双修,还?有闭关的十四□□径,在仙界的偷/欢,全部告诉了他们。”
周烬欣赏着魔尊眼里双重的痛不欲生?,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一处处被捅出的洞,一直摩挲到满掌充斥粘稠的鲜血。
“我说你身上有七颗痣,最隐蔽的那一颗就在腿/根,你自己也不知道,而我在那里咬过,舔过很多次。”
周烬的手最终停在凝思剑洞穿出的伤口上,轻轻一贴,徐八遂的血渗透纱布,沾在他手上。
“我说我爱你。”
魔尊颤抖的眼睛淌出泪水来,闭上眼也无济于事,不止不休。
“不管你怎么践踏我,我爱你。即便你要杀我,我爱你。”
周白渊终于对他说出这三个曾经难以启齿的字。如今掰开来,反复宣告,平静而冷漠,空空如也,死气?沉沉。
他用这沾满徐八遂的血的手,挑开了他的眼睛,让他瞳
孔里始终倒映自己的面容。
“因为跟个傻子一样?地,犯贱地爱你,所以我把你救了回来。”周烬柔?说,“所以他们都相信我了。”
徐八遂无?地看着他。
“然后呢?”他将?徐八遂的脸摩挲得布满血迹,“然后……我用你的血,用你指环碎开溅出的火,把那柄封印住仙魔两界通道的神剑,抽出来了。”
徐八遂喘息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哀求。
“对,所以此时的魔界门户大开,沧澜派协同其他正?道,正?在攻进?来的路上。”周烬凑过去亲他的唇,无限亲昵,“泽厚他们只以为是你受了重伤,镇压不住剑的缘故。”
“他们对你仁至义?尽了。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任性地跑进?仙界刺杀沧澜掌门、几乎屠尽沧澜弟子,然后又镇不住魔界的门户,最终让魔界陷入灭族危机的——”
周烬咬破了他的唇瓣。
“都是你啊。”
徐八遂眼中?淌下红泪来。
“都是你的错,是不是?”周烬吻去他的泪,“愧疚得想以死谢罪是么?别担心,我替你想好了,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魔界覆灭。”
周烬握着他的手放在虚空,鲜血浸透绷带下的恶鬼袍,一滴一滴坠落。
残余的灵力扣开了魔尊的芥子空间,周烬从中?取出一把光芒万丈的白剑。
周烬用这剑拨开恶鬼袍,碎开绯红的里衣,慢慢拆走绷带,凝视着魔尊险些被刺穿灵核的创口。
“你大约不知道。”他指尖轻触过他的心口,“你的灵核,剜自我的胸膛。”
徐八遂像十年前?的周白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弄,不同的是一身破破烂烂的换成他,从躯体到魂魄疮痍满目。
“你的小叔剜走了我的心脏,将?它?寄放在你这里十年。”周烬凝视着那血洞下光芒炽烈的灵核,“魔尊,好用么?”
魔尊无法?回答,他也想回答,唇一张,涌起的血就溢出了唇角。
周烬轻捧他的脸,擦去血,轻笑:“待我取回自己的灵核,我接好你的心脉,把这柄剑镇回去,我先替你料理这个破破烂烂的魔界。”
徐八遂停息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看着剑尖一点点靠近心口的位置,眼中?
一片空白。
“没有灵核我会死。”周烬剑尖停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强调地说给彼此听,“但我不会让你死。徐八遂,你欠了我十年,你必须活着偿还?我。”
徐八遂张开唇,颤抖着念出三个字形。
我,无,心。
周烬辨认完他的口型,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两眼通红:“好,好……我知道。”
剑尖越来越近,徐八遂忽然殊死一挣,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扯下来。
一个沾满鲜血的诀别吻。
“不要、入魔。”
不然你以后还?想回故土,就不成了。
徐八遂最后说着,一动一开口,一身浴血。
周烬唇上沾着魔尊滚烫的血,他静静地凝望了身下破碎的人,想要退步,想要犹豫。
徐八遂无?地望着他。
南柯阁里无?寂静,南柯阁外的魔界杀伐鼎沸。
“退后……我……做你的刀……”
长?刀裂,粉伞破。
“你去救人!杀人让我来!”
白骨遍野,回春枯荣。
“你看、你看……我认得出你的,面容认不出,背影、背影也记得的……”
折扇合冬春,银鞭去夏秋。
南柯阁内,周白渊放下持剑的手,低头吻他。
滔天火海,冰雪隆冬,他们是两个极端的世界尽头,共享过一颗灵核,共偷过躯体交叠下的欢。
南柯阁外忽然传来轰炸?,门外一个刹那,门里一个世界。
“别怕。一点都不疼,只是过后会觉得空乏无力。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护着你。”
“别怕。你永远是魔尊,不管有没有灵核。我认输了,我俯首于你。”
世界探入了徐八遂战栗的瞳孔。
镇生?剑的剑尖轻柔地刺了下去。
——心火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316:25:32~2020-12-1321: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袋袋鼠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