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也是有些尴尬,这时蔡京来报,说是京师那边有人来访,投了帖,却是宫里的太监。
“仙儿,你先带马姑娘吃点东西。嗯,我这边有事,回头再说。”说罢便匆匆随蔡京而去了。
走在后院湖边的曲径走廊,刘瑜却就对蔡京吩咐道:“去查一查,赵正则,是不是真的曾在酒席上,拿出我给他的私信,向朋辈炫耀?可以直接问赵正则,再从其他途径确认。当时马盼盼是不是在场?马盼盼的身份,是否有问题?马上着手去办,尽快弄清楚。这事弄完你就回京师去准备考试。”
“是,学生明白。”蔡京唱了诺,提了袍裾就匆匆而去。
石恒见着刘瑜出来,马上就大礼参拜,口中称道:“小人石某,参见刘直阁!”
刘瑜扶了他起身,分了宾主坐下,却就笑道:“石公公似乎之前我们不曾见过?”
“直阁是人中龙凤,小人不过是残缺之辈,在京师,哪里有福分,得见尊容?”石恒说得极为诚恳,姿态也放得极低。
“但小人在宫里,多蒙童家哥哥照拂,常听童家哥哥说起直阁,故之公干路过徐州,特来聆听直阁教诲”这位也一副脑残粉模样,说着还把他要去赴任酒税监的文书取出,呈于案前,以证明自己身份。
王大地主如果见着这情景,大约会怀疑自己脸上乌黑巴掌印,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位抽的?
石恒此来的目的,说白了,就是想让刘瑜给一点陕棉的的配额。
刘瑜听着,也没有拒绝:“我已身无永兴军路差遣,自然不该左右永兴军路事务。不过石公公是童兄弟的好友,我可以修书到京兆府去,看看那边如果方便,会差人与石公公接洽。”
“多谢直阁!”石恒喜出望外。
又坐着说了一阵京师近来的风景、人物、秩事,石恒在刘瑜留饭之前,就很及时的告退。
出了刘府,石恒坐进轿子里,脸上的卑微一扫而光,不自禁的得意浮现了出来。
他认为自己是完美的。
无论是在布局,或是在应对上。
这可是刘瑜,司马光都无从下手,弄不垮他的刘瑜;
数番起落,到现在石得一掌了皇城司,下面办事干才,私底下还说几句“若直阁相公在时,安有这等事?”的刘瑜啊!
韩琦都欣赏他,以宝刀美妾相赠;富弼都愿听他养生的建议,按他所列章程调养身体……
这样的刘瑜,这样的刘瑜!
可他就生生在刘瑜的徐州老窝里,把刘瑜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又如何能够不得意?
能控制自己坐进轿子里,才浮出笑脸来,已经算是他城府极深了。
轿子很快就出了徐州城门,但石恒却就蹬停了轿子:“行了,你们回城去吧,就在前面换马好了。”
轿夫拿了钱,道了谢回城而去不提。石恒带着手下,信步走到前面凉亭,却有伴当备了骡车在这边候着。
“不,先不去赴任,我要回徐州城。”石恒笑着这般向手下吩咐。
然后他进了骡车里,改换了衣袍,看上去,面目还是一样的面目,但感觉上要比先前粗豪许多,也多了几分阳刚,少了些阴柔:“你们先在这里接应,我去会一会,萧家哥哥。”
他说的萧家哥哥,自然就是群芳楼对面,酒楼上的那些江湖豪侠了。
石恒很快就见着那些江湖豪侠,因为领头的萧大侠,依旧在等着群芳楼的马小娘子回来。
可是马小娘子没有回来,倒是刘府的蔡小先生,又来了一趟群芳楼。
过了一小会,只见着鸨母和大茶壶,一脸谄媚地送了蔡小先生出来,萧大侠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心头便有些发痛,觉得似乎事情开始向他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而拾阶登楼,重新坐过来的石恒,一开口就更确定了萧大侠的猜想:“萧家哥哥,这一直就在此处,等着马小娘子回来?看着这样子,恐怕小娘子是不回来的了。”
“何出此言?”萧大侠的脸容,就有些僵硬了。
“她去的是刘府,对吧?”石恒一口干了半碗酒,慢悠悠地说道。
没有等萧大侠和其他侠少接嘴,就自管说了下去:“刘公是什么样的人物?对于我们来说,束手无策的一张落籍文书。对于刘公来说,那不过是一句话,连一张信纸都不用,派小蔡先生去衙门,跟徐州正堂说上一声,不就得了?”
“不,马小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她说最是仰幕我等,自由自在,鲜衣怒马,叱咤江湖啊!“萧大侠一把捉住了石恒的手,似乎是为了反驳石恒,又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
石恒拿起碗,和在座的江湖豪客一一碰了,一口喝尽了碗中酒,按着萧大侠的手,望着他发红的眼,沉声道:“萧家哥哥,刘公素来点石成金,无论是新茶,还是陕棉,那一样,不是一本万利?鲜衣怒马,刘公有的是,那是真正青唐来的骏马,不知你看过刘府奶奶骑的马没有?那马骏朗非凡,寻常禁军里的战马,都矮它半个头,那真不是咱们能有的啊!”
这番话说出来,其他侠少也下意识低头。
为什么?马,大宋真的缺。
这些侠少里骑得上真正的马,也不过两三人,其他的,能有匹大青骡,已是很风光了,骑驴的也有。
而就算那两三个有马的,那也是赶路拉车的挽马,连战马都算不上。
更不要说,石恒嘴里,比禁军战马还高半头的良驹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一桌侠少全都内伤了。
毕竟,这不是话本里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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