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瑜左迁,被削去官职差遣之类的事,今天早上来的这么多人,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提起来过。事实上,连高俅都不怎么紧张。说透了,会做官的,能做得了官的人,都能看明白,这事对于刘瑜来讲,不是什么事。
但对于不太会钻营,不太能做官的人,就不一样了。
比如杨时这忠直无比的,当场差点要跟梁焘翻脸了。
其实当时后者真是哭笑不得,所以故意开口招揽了杨时一句,原本想酸他一下,谁知道杨中立义正词严,梁焘才发觉,杨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觉得刘瑜出事了。杨时就是一个做学问的人,他智商很高,但官场的水平,就真的很不怎么样。
这玩意,还真得天赋。
沈括也一样,这位也是智商大抵是北宋第一的人物,但情商和做官司的水平,大约随便来个人,都能碾压他的。自从刘瑜回来,沈括躲在自己的厢房里,那是连出来都不愿意出来见面的,刘瑜叫了大家一起出来吃饭,他都不出门的。
大约是觉得刘瑜要倒霉,自己不要沾染上。
章惇夹起一个灌汤包,轻轻咬破了,却就笑道:“难怪仙儿小娘子,不肯随章七而去啊!子瑾琢磨吃食这心思,当真难得了。原来你这刘府的早餐,竟是花样如此众多。不成,我得派两个厨子来,学上一学才行!”
灌汤包这样的食物,对于刘瑜来,当然不难。听着章惇的话,他便笑了起来,点头道:
“只管来便是。”
不过他伸手截住要开口的章惇:“只是有一件事要告知我兄,今日起,便没有仙儿小娘子了。您多了位弟妹,大抵如是。”
刘瑜又回头向童贯说道:“却是成了你的小嫂子。”
章惇以手加额,摇头道:“终归下手慢了。话说子瑾你也够无耻,总说情同兄妹,但该下手一点也不含糊!”
“京师歹人多,我觉得还是正了名份为好。”刘瑜不冷不热地说道。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仙儿把自己逆推,还是强推的。
这点担戴总得有。
章惇三两口把那灌汤包吃了,又喝了一碗加了海肠子粉末调味的猪肝粥,吃了两根油条,方才罢手道:“听闻玉人青丝改,教我心忧投筷不能食!走了!”
青丝改,就是末婚女子和已婚女子的发式是不同。
“您这也太假了吧?”童贯在边上,禁不住低声开口。
这还心忧投筷不能食?
那要是开心,是不是得把刘瑜吃破落了才肯走?
刘瑜强忍着笑意:“那还派厨子来么?”
“自然是派的,你别给我耍赖!”章惇行到门口,又叫了阿全叔,恳他拿了个食盒,转身回屋里去,把桌上那笼灌汤包子都打包进食盒里,对刘瑜说道,“带回去给你嫂子尝尝。”
刘瑜无奈摊开手:“只听闻章七狂傲,不曾听章七贪吃,这通常都是分派苏子瞻的话语。”
章惇一点也不以为意:“物以类聚嘛,苏子瞻好吃,我和他走得近,近墨者黑嘛。”
说着他毫不尴尬,就这么提着食盒就这么出去了,刘瑜看着章惇把食盒交给长随,却是说道:“刘子瑾太讲究了,说什么长嫂如母,琢磨出这新鲜吃食,硬要我带回去给他嫂嫂尝个新鲜,拿好吧,也是一片心意。”
刘瑜听着真是翻白眼,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两个中指。
转身回了屋里,童贯笑道:“哥哥,这碗面和煎包子,小弟都给哥哥留着。”
刘瑜大为宽慰地拍了拍童贯:“还是兄弟你靠得住啊!”
童贯刚要说话,张嘴打了个饱嗝,正在吃面的刘瑜左右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终于没有说破,继续吃面。这两桌早餐啊,每次上来,都是按着四五个人的份量。苏轼没吃一会,王雱讲腔调没动筷,甚至还觉得在饭桌边呆着,话都不好说。那也就是章惇和童贯两个家伙,横扫了八人份的早餐啊!
就给刘瑜留了这么碗面,还有三个煎包,这两位也太能吃了吧?
童贯被刘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胡子说道:“这章七相公,倒也不似坊间所传闻,那般难相处啊!”
刘瑜白了他一眼,三两下算是把早餐解决了,叫了阿全叔上来收掇。
“你跟他说话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这是阿全叔下去之后,刘瑜给童贯的劝告。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刚才有一句话说重了,也许章七从此便当我是生死仇敌!”
刘瑜压低了声音,屈指轻敲着桌面,对着童贯这么说道。
比如讲,刘瑜刚才加上一句“就算纳了仙儿入房里,还要防着某些逾矩人才好”又或者说上一句”只怕某些人,狗改不了吃屎。”之类的,或者章惇就会觉得,刘瑜在暗讽他的出身,在嘲讽他是父亲和外婆乱伦所生的。
“章七可以交心,可以托生死,但你和他说话,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刘瑜没有细说,只是大概跟童贯这么叮嘱。这是不可以举例的,不可以举例说如果讲了什么话,就会得罪章惇。一旦举例,这话传到章惇耳里,那就算是把人得罪了。
章某人可不听辨解的。
童贯看着刘瑜的神色郑重,也正色答道:“是,兄弟记着哥哥的话了。”
“你在宫里,有什么需要么?听章七所说的,只怕短时间里,我就很难照顾好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现在就说,我尽力给你张罗。”刘瑜也不和童贯客套,不论历史上,将来的童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现在的童贯,对得起他刘瑜,他自然也就以心相待。
童贯听着,眼眶都红了。
因为章惇来示警的事,当然不是小事,不是诸如之前左迁去职之类的东西。
但在这关头,刘瑜想着的,却是他这在宫中的兄弟。
这叫他如何不感动?
“哥哥!”童贯一时不能自已,起身拜了下去。
“发什么疯?好生起来说话!”刘瑜一把扯了童贯起身来,把他按在椅子。
童贯真的说不了话,一坐那就抹泪。
他还不是日后那个统领大军的童贯,他还年轻,他受不了刘瑜这样,完全就是以诚相交的方式,这跟皇宫里面的各种计算,包括朝廷之中各种暗招之类的,真的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刘瑜贪图他什么?没有,刘瑜始终并没有要他做什么回报,在童贯看起来,刘瑜是真心把自个当兄弟,才会对他这么好的。
“哥哥!兄弟这边,您不用挂怀。”童贯用了十来息,才平息下自己的情绪,这么向刘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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