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潇从言卿那里扬眉吐气后, 也并没有很快乐。
他获得了全部记忆,想方设法去接近谢识衣,但是谢识衣在霄玉殿是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根本不给他任何遇见的机会。
白潇潇咬唇,又是难过又是委屈,转过身,看到千山万仞中无尽的雪,白潇潇微微一愣。
恍惚间,他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可是不应该啊。
他明明恢复了所有记忆。他记起了山林黄昏里的初遇, 记起了春水桃花的回眸, 记起自己是怎么流落到回春派,也记起谢识衣屠城喋血的那一晚。
但他不记得,自己来过霄玉殿。如果不是谢识衣需要九宗至宝,广邀天下,他根本都不可能踏足这里。
他的大脑又有点不清晰了。
晚上做梦的时候,他好像梦到了南斗神宫。
海水逆流, 天光倾颓。
“潇潇快跑!”
有人拽着他的手臂,试图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可他心痛得快要裂开。颤抖回头, 含泪看着海水尽头,
那人白衣染血,一步一深浅往毁灭尽头走。
再然后是他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一道低沉蛊惑的声音。
“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他忍住哽咽,轻声说:“真的吗?我想让天下太平,我想让世人对魔种的偏见不要那么深。”
“当然是真的啊,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可能需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白潇潇瑟缩道:“没关系。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乖孩子。接下来一个月,答应我呆在紫金洲,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
“好。”
但他并没有听祂的话在紫金洲呆一个月。
殷无妄在得知秦家家主要入主霄玉殿的消息后,又惊又怒。某个深夜里。他抓着他的手,眼眸深沉跟他说秦长熙的虚伪,说紫金洲就是彻头彻尾的罪恶之地,说秦家狼子野心不是善类。
“潇潇,不能让秦家阴谋得逞。”
“走,潇潇,我们一起南泽州。”
“我们必须去霄玉殿,一定要阻止道貌岸然的秦家!”
他听到霄玉殿三个字就发颤,脸色微白,轻声细语想要阻止殷无妄:“不,无妄,我不走,我要待在在紫金洲。”
可是马上他突然觉得大脑一阵剧痛。
一个冥冥中的声音告诉他,去。
如暮鼓晨钟。
去。
白潇潇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他真的被这道声音操控神智,随殷无妄去了霄玉殿。
破碎的雪粒和刺目的极光中,他大脑抽痛、一片空白,只记得拂过耳边那寒天彻骨的风声。
最后他看到了血,铺天盖地的血,几乎要把霄玉殿都染红。
言卿也没想到为什么这样的冰雪山洞里,会有这样一个充满蜃雾的地方。
他一个人在这里呆的太久了,与魔神共生,光是从一数到一千零九已经无法让他保持冷静,于是他现在很喜欢去做一些枯燥又简单的事。
比如说,弯下身去研究莲花的形状。
生长在霄玉殿的莲花,连叶的边缘都是冷的。
言卿的手指刚刚碰上去,就感觉霜意渗透皮肤,冻结血液。
魔神心思用在打量旁边的环境上,皱眉道:“奇怪,这里总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言卿并没有理会祂的神神叨叨,只是手指往花瓣底下探,想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生长出来的。
但他摸空了。
因为莲花底下是一片空茫茫的雾,没有根茎。
魔神突然神情一变,声音冰冷:“言卿,赶快离开这里!”
言卿收回手:“为什么?”
“这里有天道之力,快走!”
言卿挑眉:“天道之力?”
魔神咬牙道:“对,这是霄玉殿的本源力量。在这里呆久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快走!”
言卿闻言没说话,手指重新抹上那凝霜结冰的莲花,他在大雾茫茫中,血碧异瞳静静凝视莲心。花瓣又冷又硬,像是雕塑。
言卿描摹着那一道道边缘脉络,突然出声说:“魔神,我们聊聊吧。”
魔神怒极反笑:“你要在这里跟我聊?”
“嗯。”
那株罗霖花像是最初和最后的警示,到现在,言卿也不想跟魔神绕弯子了:“你那么笃定谢识衣喜欢白潇潇,就是因为一碗粥吗?”
话音落地,魔神愣住。
言卿无视祂的僵硬,平静叙述:“惊鸿四年,谢识衣被困在白家,白潇潇喂他喝下一碗带血的粥。你蛊惑我威胁我,话里话外所有的根据,就是那碗粥,那滴血,对吗?”
冷风卷过寂寂宫殿,魔神陷入了久久的无言中。
言卿能感同身受祂的情绪,震惊之余是浓浓的怨毒。
能不恨吗?
连最后一个想看自己笑话的筹码都被他云淡风轻说了出来。
他们共生一体,言卿隐去这些负面感情,冷静说:“我能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一本书。你呢,是你身为神的预知能力吗?”
魔神敏锐捕捉到了言卿嘴里的重点:“一本书?”
言卿道:“对。你先告诉我你预知到的东西。”
魔神嗤笑道:“我预知的东西很简单啊,我预知谢识衣会为了白潇潇死在沧妄之海,预知我将会在白潇潇体内重生。不过我的预知里可没有你。”
魔神恨恨道:“言卿,你早该死了。”
言卿点头,然后抬头看着这满室的蜃雾:“是啊,我早该死了。”
他从袖中拿出那块南斗令牌来,黑石做的令牌古朴至纯,上面的血迹鲜艳如初。
春派所有闹剧都因它而起。
当时被卷入那段狗血混乱的剧情里,言卿只感觉糟心吵闹。他、白潇潇、殷无妄、燕见水,天枢、承影,你方唱罢我登场。
山洞,地牢,大殿。
打脸再打脸,咆哮再咆哮,像是在草台班子里表演的一处恶俗喜剧,丑态百出。
故事的起因是罗霖花,可是当时人人都被闹剧同化,鲜活生动,情绪强烈。
……没人能看到令牌上深冷血腥的诅咒,和这深入命轮的缘起缘灭。
言卿伸出手去抚摸那些蜃雾:“我曾经以为我是穿越后失去了现代的记忆。但现在我觉得,我就是在五岁那年那场车祸里穿越的……穿越到这里。”
“十方城死后,我回了现代,从病床上苏醒,过了十多年的人生。”
“长大后看到那本书,是我回来的契机。你说会不会是天道让我回来的……”
“至于你说的预知。我更觉得,它就是在这里曾经上一个轮回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魔神愣住,随后瞳孔也眯起:“你在说什么?”
“这是第二个轮回了。”言卿道:“打个赌吧,魔神。我赌谢识衣哪怕喝了白潇潇的血,也不会被魇操控。”
魔神仿佛停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言卿,你就那么信任他?!要知道,当年微生妆都因为情魇而爱过兰溪泽。”
言卿垂眸,轻轻出声。
“是啊,我就是这么信任他。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对现代的一切没有半点留恋。”言卿脸色苍白,抬起头来道:“因为我从病床上醒来,参加完我父母的葬礼后。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没感受过真实。”
那种孤独的飘零感,原来不止是因为死去的爸爸和妈妈啊……
青雨墓地,鸢尾花静默无言,他总是下意识回头……回头在找什么呢?
轰。
突然言卿脑海中一阵剧痛,他脸色苍白,半跪下来,一掌撑地。
魔神尖叫道:“我都叫你快点离开这里!快走!”
“不……”南斗令牌掉在了地上,这满殿的蜃气如烟如雾绕在令牌旁边,红莲怒放,映得令牌上的字迹也在发红光。
言卿咬牙,吃力地想要去拿它,可是手指刚触到边缘,他整个人瞳孔紧缩,僵在原地。
里面诡异凶残的力量前所未有,摧枯拉朽,好似能扭曲时空、更改天命。
随后,言卿噗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与上面的字迹重合。
“愿与渡微仙尊结为道侣”。
十个字,写尽了憧憬、期待、贪婪、虚荣,也写尽了燕卿的命。
下一秒,一股阴冷扭曲的记忆潮水般朝言卿涌来。蜃雾越来越浓,一瞬间,言卿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下坠,势要把他带下地狱。
他头痛欲裂,手指紧紧握着那块令牌,晕倒在了红莲之前。
同时,袖中,席朝云下魔域前交于他荆钗神木,滚地而出。
席朝云第一次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在忘情宗门外。
山壑清净,红梅在清冷月光下漫天飘扬,覆盖九千九百阶上的斑驳血迹。她一直记得那个少年木木地抱剑安静看过来的眼神。
麻木的、迷茫的,还带点神游天外的发呆。
冷风卷起他宽大的衣袖,露出他苍白的手臂。
他像是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抱着剑,用力地到每个指节都在发白、发颤。
他在难过,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者说他知道了,但这种感觉太陌生,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只能选择封闭五感,选择逃避。
她想安慰这个孩子,但乐湛拉住她的袖子,拦住了她。
一百年后,这个孩子成为修真界第一人。白衣胜雪,惊才绝艳。她在南泽州游历时听到很多人讨论他,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听多了外界的传闻,再去回想当初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她会有种深深的割裂感。
谢识衣身上常年会备着一瓶止痛的药。
最开始她以为是他怕疼,可后面她又亲眼看他受天地雷劫而面不改色。
慢慢地,席朝云发现,这药只有在谢识衣受伤过重快要昏迷前才会吃。
其实还挺矛盾的,如果是真的痛得快要昏迷过去了,那就直接昏迷吧,或许还少受点罪。毕竟对于修士来说,止痛药是再鸡肋不过的东西了。
可秦岭黑域受伤最重的那次,明明都气息虚弱到仿佛一碰就碎,谢识衣还是强撑着从袖中取下一个药瓶,往嘴里塞了一颗糖丸般的药。他的动作过于熟练,咬碎丹药时垂眸神情冰冷,好像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么多的细枝末节,一点一滴,告诉他们一段谁都不知道的执念。
没人知道,玉清峰房内的桌子椅子、装饰用的弓箭雨伞,其实都是出自宫殿主人之手。
外人眼中高冷孤傲的忘情宗首席弟子,其实只是一个会孤独地看铃铛发一天呆的少年而已。
谢识衣的剑名叫不悔。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而长阶覆雪,灯火满堂中,少年轻声给她的答案是,“为了告诫自己,万事不悔。”
万事不悔,于是之后。
入魔域不悔。
碎无情道不悔。
闭关百年不悔。
娶燕卿为道侣不悔。
为一个魔种流亡天涯不悔。
放血救障城不悔。
死于沧妄海不悔。
谢识衣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席朝云在梳发。
荆钗不小心划破手指,鲜血把灰白的发染红。她眯起眼,借着细碎的日光看着发上红与白的分界处发了很久的呆,光线明晃晃,让世界这一刻都变得不真实。
天相殿中的魂灯灭了,她守在忘情宗,看了无数人灯起灯灭,却从没想过自己会看着这个孩子死。
谢识衣成为仙盟盟主后,其实就很少出现在南泽州了。
霄玉殿的雪山成群,万千风雪成为最森然的屏障。
她掌灯又重新回了玉清殿。
悬桥青石,风雪梅林。自燕卿住进来后,她很少来这里,因为她不太喜欢渡微娶的这个道侣。
化神期的修士神识遍天地,玉清峰又是十座内峰之一。那些发生在玉清殿闺房内肮脏混乱的云雨之事,瞒得过谁呢?可是渡微不闻不见不在意,她身为长辈也不好言说。玉清峰廊檐下挂满了青色的铃铛,从头走到尾,她才发现,她其实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孩子。
步伐最后停在了梅林前的那座石碑前。
这里曾人来人往,诠释了一桩桩鲜明热烈的人间风月,只是都与山的主人无关。
在这里燕卿欣喜地转身,在这里殷无妄一步一徘徊,在这里白潇潇忐忑心虚地四顾。
明明最开始,在这里,只有一个少年握剑,沉默着看了一夜的雪。
“师叔,魇到底是什么呢?”很早很早之前,渡微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
席朝云已经是化神期强者了跟天地同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真相。她沉吟一会儿,笑着跟他说:“魇么,是神留下的灾难。”
少年时的谢识衣只是重复:“……神?”
“对。”
直到秦家入主霄玉殿的那天,席朝云才知道,原来渡微的执念是关于神的。
谢识衣百年前入霄玉殿,红月喋血,剑斩三长老以此铺路。
这一幕在秦子昂身上又要重演。
白潇潇闯进来的时候,举座皆惊,因为那双璀璨碧绿的眼眸,这已经不是普通魔种能拥有的亮度了。
万幸白潇潇经验不足,集仙盟和九宗之力还是把他擒住。
就在秦子昂要把白潇潇压入地牢时,秦长熙站了出来,和殷无妄一起以命护他。
殷无妄义正言辞,将四百八十寺的真相全部拖出、唾骂秦子昂心术不正是真正与魔域勾结的恶人。流光宗宗主殷列力挺其子,加入讨伐秦子昂的阵容。
各怀心思的九宗宗主瞬间崩析分离。
恰在霄玉殿僵持之时,变故突生。
白潇潇用剑刺穿了殷无妄的心脏,少年丢掉了那染血的剑,碧绿的眼尾抬起,朝众人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来。
刹那间,整片天地瞬间风云变色,万千风雪簌簌而动,仿佛末世来临前的预兆。
“白潇潇!”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镜如尘。年轻的浮花门主站起来,死死盯着他,眼神透过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白潇潇抬眸,对她露出一个盈盈的笑来,雌雄莫辩的声音甜蜜温柔,轻轻说:“姐姐,好久不见啊。”
镜如尘脸色煞白的同时,满殿的人也彻底怔住。
这不是白潇潇,这也不是死去的镜如玉。
这是……魔神!
魔神没有理这群人,对于祂来说,世人的畏惧和厌恶根本不值一提。
祂望着前方,眼里掠过一丝戾气,恨声道:“都说了不要来南泽州、不要来霄玉殿,真是个不听话的蠢货!”
黑雾侵蚀白潇潇的身体,祂的头发很快变长变乌黑,五官似妖似邪,绿色的眼睛触目惊心。
上古之神的威压下来,众生臣服。
但是这里没有草木没有飞鸟,所以能与魔神相呼应的,只有这漫天大雪。
魔神苍白的手指扶上自己的眼,眉眼一挑,以一种少年的沙哑声线低低道:“言卿,想不到吧,我又活了。”
祂在霄玉殿前转过身。
万千纱幔遮掩熠熠宫灯,如当初十方宇宙九天神佛的注视。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审判祂的人。
“我早跟你说过一万遍了,我是不死的。总会有一群蠢货,费尽心思只为复活我。”
祂说完又顿了顿,语气莫测:“虽然这一次,快的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从回春派开始,白潇潇的“吞噬”之路就仿佛青云直上,无比迅速。
青云大会,合欢派,沧海境,浮花门,魔神继承了白潇潇的记忆,所以能清晰回忆起这一路有如神助的旅途。无论是杀镜如玉,还是结识微生星阑。这些都是完全超乎了白潇潇当时身份地位能力的事,可他就是轻而易举做到了。
魔神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这些不安在祂发现白潇潇一人偷跑到霄玉殿后,更加浓郁。
不应该,不应该。
白潇潇懦弱愚蠢,如果没有人指引,不可能违背祂的命令。
谁让他来的!
魔神眼里掠过一丝暴戾,就在这时,自上而下忽然一片落雪轻轻擦过祂的脸颊。
触感太冰冷,好像是有人在祂灵魂里轻轻一划。这一划天光破灭、粉身碎骨。
咚!
咚!
咚!
三声清响,自霄玉殿正上方传来。魔神神色一变,众人也脸色一变。
遥望殿外。
千山风雪,送一人归来。
忘川鼎将天底下所有的魇封印,而现在上重天要做的是封印忘川鼎。
玉阶之下百盏莲灯摇摇晃晃,谢识衣坐在高座之上,垂下眼眸地用朱笔在白纸上画着阵法。
他做事一向认真谨慎,但是现在却频频出错。
在朱笔错乱后,谢识衣停了下来。他现在很担心言卿,可是这种时候,他不能露出任何疲惫之色来。
谢识衣低下头,重新去看殿下那一盏一盏摇晃的莲灯。
千灯盏。
无数双神明的眼睛。
谢识衣突然出声道:“前辈,我上一世,真的用了南斗令牌吗?”
南斗帝君如今只是存于不悔剑中的一丝残念,他如今最大的愿望或许就是看天下太平,故而强行不消陨,一直留在这里。
南斗帝君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你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南斗令牌中种下逆天换命之术,用以复活言卿,怎么可能不用?”
谢识衣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凝望宫殿上方一重一重遮掩视线的纱网。清冷锐利的眸光,这一刻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如浓烟长夜,浮浮沉沉,看不清晰。
谢识衣的语气变得非常平静:“那块令牌上,我还是察觉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
南斗帝君愣住。
谢识衣收回视线,又轻声说:“南斗令牌用以换命,就是把两人的命数全部交换吗?”
南斗帝君点头说:“用魔神做祭引弄出的邪术,堪比天道。这一换命,换的就是万因万果。无论其中一方是灰飞烟灭还是早早死去,都不影响。命数转移的一刻起,一人的因果全全由另一人承担。”
谢识衣没有再说话。
沉默很久,谢识衣冷静的语调,回响在深宫冷殿内。
“可是……当时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复活他呢?”
如果言卿死在十方城。
以当时他们的关系,他要以什么资格去做这一切呢?
他并不是在复活心意相通的爱人。
他在复活一个不知是敌是友、醒来会不会杀他怨他的“故人”。
这件事,不被任何人知晓,甚至不被言卿理解。
处心积虑,去谋划一出,自己都知道不该期待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