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消息
外围这片已经有不少海民过来了, 有走排道的,踩短竹的,还有乘着板船的, 陶粟三人的橡胶皮艇夹杂在里面分外显眼。
皮划艇是三人座规格,因此便由顾川与顾洋并拢双腿坐在两端,陶粟则屈膝斜待在中间。
皮艇上的位置被占得满满当当,顾洋的那只大篓子无法再带, 就被顾阿妈重新找了个藤绳渔网换上来装海螺。
网兜里的海螺湿溜溜地滴着水,只能浸在皮艇外边的海水里, 一路牵引着带去, 这样才能不弄湿艇垫。
顾洋是第二次上陶粟的皮艇, 前回还是装碎石的时候,他偷偷坐了一会,感觉新奇极了, 这回自然也一样。
陶粟的这只皮划艇在聚集地里基本上已经过了明路,不管是她刚被顾川带回来那天,还是顾家兄弟俩借去装牡蛎碎石的那日,很多海民都清楚外围的顾川带回来个自备许多物件的漂亮女人。
他们面上不讲,其实心里门清,不然也不会有嘉娜来借皮艇装海薯藤的事, 显然是知道了顾家有陶粟带来的小艇。
再说陶粟虽身份不明,但大概来历都清楚,男人们来给陶粟赠礼讨好的当天,就有人问过顾家阿妈陶粟的出身。
诚如顾阿妈亲口所说,陶粟是来自岸上。
余陆的资源要比贫瘠的海上丰富得多,尤其是内陆区域,听说还好好保持着百年前的建筑文明和植株物备, 就连许多船舰与浅海聚集地也都备有余陆供应的橡胶资源所制成的胶艇。
因此陶粟能带皮划艇来到他们北部聚集地,不足为奇,相反更侧面衬托了她的娇贵。
当然也很令人艳羡就是了,比如眼下大部分到北侧外围来的海民都只得站着,但顾家兄弟俩托了陶粟的福,就能跟她一起安安稳稳坐在划艇上。
男人们的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目光,看向被顾川和顾洋包围在中间的陶粟更加直白火热,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既有美貌又有身家的年轻女性魅力。
单身的男海民们火气旺盛,不少都只穿着下裤,赤着或壮或瘦的上身,瞧起来分外粗犷蛮野。
陶粟不适地垂下脸,鸦羽般的长睫在她眼下遮出一道阴影,打从排道遇险那回,她被个仅穿短裤的中年男子吓住,就此对衣着不整的男人有了不小的阴影。
她从小到大家世教养优赫,自是不像土著女性那般习以为常的。
聚集地的女人们向来闲散,难得见到有深海邮轮过来停靠,纷纷来到外围逛看,她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传闻里的顾川女人,目光紧接着落到陶粟的身上。
第一眼,便觉得她白嫩又贵气。
陶粟肤白貌美,面容软嫩精致,俨然是一副东方纯血种的绝美模样,这在杂血种居多的海上极为少见,血统决定了她的身世必定不会一般。
况且衣领袖间隐约露出的一些金银玉首饰,造价工艺一看就十分上乘,是邮轮船舰或者余陆上的工匠才有的手艺,更衬得她尊贵娇美。
余光感受到排道上各种各样直视的眼光,陶粟忍不住抬起头扫视回去,她同样首次见到聚集地里除嘉娜以外的其他女性,不免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只见她们长相各有各的混血特色,肤色蜜麦身材硕腴,大都衣衫单薄,脖颈双手上戴满或金或银的圈钏和似骨似玉的镯戒,被临近的男人们簇拥着,极富豪放不羁的海上风情。
陶粟看了一小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她娇怯温润,挨不住那么多人打量,看上去绵嫩软糯,弯下的颈项雪白修长,一颗墨绿海珠缀在丰腴皙白的锁骨软肉间,仿佛没有一丝架子气,瞧得人眼睛都直了。
不远处站在板船上的嘉娜在见到陶粟后,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满脸娇气地叱了后边撑船的男人一声:“看什么看,她很好看吗?”
后者是新上任的追求者,好不容易在嘉娜面前露头,当即收回目光:“没,没有……”
嘉娜冷哼一声,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她不高兴极了,只希望今天从邮轮下来的士官能带来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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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艇在顾川的撑渡下已经临近几只落脚的邮轮小船,船上各坐着一位纯西方面孔的男性士官,其余地方则载满被油布包裹的物品,比起采买东西,他们更像是来卖东西的。
士官们穿着统一的旧式制服,看上去十分有气质,但中文说却得不太好,只会一点零星的词汇,和周围的海民交流得很僵,也并不理会想跟他们示好的聚集地女性。
海水倒灌近两百年,各洲地区融汇杂合,无数国家的语言经过削正,许多已经跟随时间长河流逝消失,剩下的则变为通用语,其中就包括体量最广的华语。
这也是为什么幸存下来的舰船和余陆上的人会如此看重相应纯血种的原因,除了维护血统,其中重要一点就是为了保存自己国家遗留的母语。
这艘重吃水量的邮轮停渡在深海,很少往近浅海来,平常也只跟近海外围的聚集地打交道,那边说得最多的语言是法语。
语言不相通,就很麻烦,精通各国小语种的陶粟刚准备说自己可以帮忙翻译,好在聚集地里已经有人站出来说会。
更值得一提的是,素来沉默话少的顾川竟也能听会说,北部聚集地刚发展的那会,来来去去的流浪海民很多,方言说话各异,他从他们那学会了不少语种。
这下,陶粟望向顾川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感叹钦佩,觉得顾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厉害。
她的杏眸澄澈清润,像碧潭里的水波一样,明净透亮灿若繁星,眉眼微弯颦笑容靥诱人。
顾川半低下眼,不敢回应陶粟敬仰的目光,天可怜见的,他挺得笔直的后背上都紧绷得出了细密的汗。
有男人在,顾家的大半兜海螺很快被成功出售了出去,由于螺子个头大,数量又多,卖价要比平常高出一些,一下子便是一金三银的进账。
钱被顾川收入口袋,大额的卖价刺激到了其他海民,不断有人开始问询士官还要不要收别的,但得到的答案令人失望。
邮轮不缺海上的东西,只要海底与余陆上的物品吃食,并且他们停靠聚集地也不为采买,更是为了清空库存。
士官们带来了聚集地女性们的最爱,是许多藻制品和香膏香乳,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小船,因为东西太多,卖价并不高,至少要比其他船舶上卖得便宜。
难得遇见这么齐全的货品,女人们一个挤着一个,都快挑疯了。
陶粟也好奇这个世界的日化香氛,湿濡的目光在装着藻粉藻皂和各色香膏的大贝壳上流连忘返,最后选中了一款新出来的藻液放在鼻下细闻,是非常清淡的海盐味。
藻液同藻粉藻皂一样能起泡,除了颜色是藻绿色,其他同洗头膏洗发乳没什么差别,或者说它是很好的替代,这让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多少钱?这句话陶粟是用法语问的。
只见那士官原本神色温和地看着她挑选,毕竟陶粟的容貌皮肤在北部称得上最上等,哪怕是东方血种,依旧看得人赏心悦目。
而在听到她会说自己母国语言后,士官微微惊诧地瞪大了眼,随后变得热情起来。
“噢,美丽的小姐,看在你会说法语的份上,我必须为你打个折……”
原本一银一壳的藻液一下子变成了一银两壳,像是打了个半价,不过一个贝壳只有巴掌那么大,差不多用个一两次就会用光,性价比极低。
可耐不住陶粟喜欢,她想洗头很久了。
顾川看出她想要,直接伸手付了钱,花去三银给陶粟买了六壳藻液,足够用上好几次。
顾洋虽听不懂法语,但是他还念着当初说好的那把刀,巴巴地示意哥哥:“哥哥哥,刀……”
先前处理海鱼时,顾家的钢刀太钝,那个时候就说等船来了,想办法给家里换上一把,后来陶粟直接送了顾川一把新的,顾洋眼馋想要来把玩,但没被同意,只是被允诺会重给他换一把。
现在难得见到有船停靠,顾洋就忍不住讨哥哥的承诺来了。
他惯会卖乖,顾川厚德重诺,说到就会做到,当即向士官打听起刀具的买卖来。
对方刚把藻液装给陶粟,还额外送了好些零散的小壳香膏当赠品,此刻心情不错,闻言提了一嘴:“哦,我们船上倒是有人有,不过来不及跟你们换了……”
这回不待顾川继续追问,陶粟下意识率先疑惑地对士官开口问道:“为什么来不及?是要离开了吗?”
登山包里有一颗项链上替换下来的铂金坠子,卖给邮轮上的人估计可以得不少钱,到时候除了还给顾川,剩下的应该还能买上不少,她还想着等用得好了,再来多换些。
士官看了眼幼嫩娇软的陶粟,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和顺从:“好吧好吧,美丽的小姐,既然你发问了,那我就只能告诉你,最近的大海并不太平……”
从他的口中,陶粟和顾川这才得知,原来深近海交界处某一大片海区地壳板块发生剧烈挤压,导致海底沙泥移沉,并在海面下引发无数漩涡流,吞噬了当地海区上的不少聚集地。
眼看板块运动不止,甚至从深海内侧一路牵连到近海,隐约有海啸爆发的迹象,连带一些吃水量不低的邮轮舰艇也逐渐往内海停靠,根本不敢在深近海附近多待。
这种消息紧急而重大,没点关系与利益,根本不会有轮船上的人愿意同陌生的海民们说。
连聚集地之前收到冬季要早来的消息,也是因为同舰船合作得久了,彼此之间关系紧密亲近,对方视北部为附属的集合地,这才示意负责采买的士官透露下来。
毕竟海平面上升,世上的资源越来越少,人太多了可没半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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