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很快开到了眼前,但此刻却没有人敢上去。
高哥颤声问:“老三,你老家是哪里的?”
老三似乎也没觉得这个问题奇怪,回答说:“禅阳。”
他的回答是对的,但高哥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我们考完英语四级以后去哪里搓了一顿?”
老三说:“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考过四级。”
高哥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最里头的衣影提醒道:“他不是还说要凑够大学的学费吗?看来在他的观念里,他还没有上大学,至少也不是在五月。你可以问问现在是几号。”
高哥半天都不敢继续说话,倒是墨镜男问道:“老三,你记不记得今天是几号?”
老三歪了歪头,说:“当然是7月12号啊,禅阳发大水了,从12号要持续到19号,路都是走不通的。”
墨镜男问:“现在是12号的话,你怎么知道大水要持续到19号?”
老三愣住了,挠了挠后脑勺,惊疑不定道:“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
墨镜男又说:“而且你仔细想一想,这里真的是你老家禅阳吗?”
“那肯定是啊,我记得这么清楚!”老三突然就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不要跟我扯皮了,支票给我,然后上船。别的废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似乎是因为话说得太急,他又低头开始呛咳了起来,眼眶里憋出些生理性的泪水。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上船。
衣影就说:“都让让,我付钱我先上。”
但他在最里面,还没来得及挤出来,飞廉已经先一步迈出步子,一下子就跳到了船上。
搜救艇摇晃了两下,平安无事地迎接了飞廉。老三也回头看了飞廉一眼,面无表情地数道:“一个人。”
片刻后,看到飞廉平稳上船,最前面的女乘客也跳了上去,随后跟着的是高哥。
高哥反身道:“上来啊,别愣着了。”
达子却说:“哥,我还是觉得……老三不太对劲。”
高哥压低声音,劝说:“我也知道不对劲,但人在这里,船在这里,总归是好的吧?先不要管别的了,咱们回家以后,什么事儿不能解决?”
达子犹豫了一会儿,刚要上船,却被墨镜男抢先一步。
墨镜男跳上去的动作比较急切,搜救艇摇晃了两下,大家都扶住了栏杆。
就在这一瞬间,墨镜男突然伸出手,将靠在边缘的老三直接推了下去!
众人发出惊呼声,达子下意识道:“你干什么!老三!老三!”
只见老三被推下水之后,竟然毫无挣扎反应,而是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整个人登时就被浪潮吞没了。
飞廉紧接着打开手电筒照过去,就只能看见水面下一个黝黑的头顶晃了两下,就在浑浊的水里彻底消失无踪。
高哥愤怒地喊道:“我X,你干了什么!你把老三推下去了!”
他伸手揪住了墨镜男的衣领,而后者说:“你冷静点!这个老三明显已经死了!他也是个活死人,你想想刚才那个司机!”
高哥便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愣住了。
墨镜男见状,便自行挣脱出来,转而对平台上说:“你们还不赶紧走?”
跟着,达子犹豫了半晌,看了看高哥,便咬牙也跳了上去,搜救艇上便有五个人了。
平台上突然空旷起来,还留着两个人:衣影和小胖子。
墨镜男看向衣影的眼神显然比较忌惮,问:“你不走?”
衣影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衣襟,说:“我就在这里,等我的私人直升机过来救援。”
众人:“……”
飞廉虽然不知道衣影为何这样做,但光看他又开始皮了起来,就在心中暗道:这人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
于是飞廉说:“我跟他在一起。”便回到了平台上。
墨镜男对他的决定毫不吃惊,转而看了看小胖子——然后也没有多问小胖子一句话,就扭头去开搜救艇的引擎了。
小胖子顿觉自己受到了歧视:“他为什么不问我!?”
衣影说:“可能是觉得你跳不过去吧。”
小胖子看了看平台和船之间的距离:“……”
等船开走之后,飞廉就低声问:“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衣影鬼鬼祟祟地张望,也低声说:“我猜他们还会回来——你忘记了之前的鬼打墙?”
小胖子委屈地喊道:“你俩偷偷摸摸说什么话呀!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全都听见了好吗?”
衣影于是招了招手,等小胖子走过来了一点,又接着说:“因为,鬼也会再回来……要小心,不能让他给听见。”
小胖子浑身一颤,忽然害怕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衣影没猜错,飞廉也没猜错——衣影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因为片刻之后,搜救艇果然又开了回来。
而且,是两艘搜救艇同时抵达。
一艘上面,站着脸色铁青的墨镜男、女乘客、高哥和达子一行人。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正在发毛,不住地打量着另一艘船上的人。
另一艘船上,当然就站着那位“老三”。他的脸色更白了,眼眶、鼻孔、耳廓各处都渗透着水迹,还在不住地发出令人发憷的呛咳声,整个人好似虾米一般弓起。
“想上我的船……”老三艰难地说,“一个人,三万块。”
衣影道:“哟呵,涨价了啊。这次一个市区的人就能让我破产了,我真是太穷了。”
飞廉:“……”您能不能先别惦记着这个人设了啊!
墨镜男很快转开视线,脸色难看地对衣影说:“开|枪打死他。”
衣影立刻摇头拒绝:“不行,我的签证不能被取消。”
墨镜男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说:“那你上船,我们一起走!”
衣影说:“你这是明摆着要拿我当枪使。不行,我也怕你一下子把我推下去,我不去。”
这时,另一条船上的老三插嘴说:“你要上他们的船?”
墨镜男好像打定主意要跟鬼撕破脸了,冷笑道:“我们的船免费,他们为什么不上?”
老三也笑了一声,胸膛里发出的却是诡异的水声,他说:“因为你们的船,很快就会沉了。”
他说完,从船上取出一根竹竿,直接捅向了另一艘船的引擎下方。
螺旋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墨镜男惊怒交加:“住手!你这是谋财害命!”慌忙去控制方向想要避开,然而他控船的本事远远不及老三,皮质的搜救艇显然又不够结实,引擎很快就在声响当中报废了。
紧跟着,老三又用竹竿的尖端,将他们的皮艇扎破。
高哥连忙喊道:“老三快住手!我们也能给钱!”
老三说:“晚了,请你们先下水。”
说完,一个浪头打过来,船上四个人先后落了水,拼命在里面挣扎。
高哥水性最好,直接就往平台上游了过来——飞廉想尽办法接应,将他给拉了上来。
剩下三个人就显然没有那么好运了——在水流当中转了好几圈,都不停的吞了几口水。
飞廉回头看了一眼衣影,没说什么,一个猛扎子就下了水,先游过去把住了女乘客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抱着往回游。
衣影则站着,看得很清楚,水中的墨镜男一把捏住了达子的手臂,将他使劲地往下面按,好让自己可以浮在水面上,同时对距离最近的老三喊道:“救我!救救我,我能给钱!”
老三鼓掌笑了起来,说:“好呀,你一个人二十万。”
墨镜男连忙道:“我付!肯定付!”
老三这才递出手上的竹竿,将他给拉了上来。墨镜男上去后就吐了好几口水,趴在上面不停呛咳。
水中剩下一个达子,因为呛水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不断向老三伸出手。
老三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似的,说:“你没有钱吗?没有钱就只能死了。”
达子不断在水中扑腾,面孔时隐时现。好像是老天认为他命不该绝,竟然一个浪头将他推到了船边。
达子两手扒住了船的边缘,大口呼吸。
这时,老三却拿着竹竿的尖端,狠狠地戳他的手背、击打他的头颅,要将他打回水中去。
达子充满绝望的呐喊,淹没在了浑浊的浪花里。
就在这时,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是飞廉终于爬回了平台上,自己还在大口喘气,一边已经掏出枪,无比精准地命中了老三的额头。
老三应声而倒,尸体靠在搜救艇边缘。墨镜男含恨将他踹了下去,不忘对着尸体“呸”了一声。
达子扒在搜救艇边缘喘息,满脸是水,疲惫地爬了上去,半晌没有动弹。
飞廉坐回地上喘息,对衣影说:“先生……他刚才是蓄意谋杀,我必须开|枪。”
“你做的很好。”衣影说着,叹了口气,“但你这样是救不了他的。把枪给我。”
飞廉不明所以,将枪递给衣影。
搜救艇上,墨镜男立刻警惕起来,说道:“我没有敌意!我们一直是同盟,你还记得吧?这里还有船,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只见衣影检查了一下子|弹,就调转枪|口——
对准了刚刚坐起来的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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