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威克长着一张娃娃脸, 如果不是调酒师作证,江越年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比自己(这个身体)的年纪都大。
他在江越年的邀请下, 坐到卡座, 他们的位置在大厅的角落,是一个极佳的谈话场所,此时还未至凌晨,前来买醉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吧台和散台零星坐了几个人, 都是刚从写字楼里走出的上班族。
“这两个女生……”艾伦辨认着照片,“虽然和当时打扮不太一样, 但我能认出来她们。”
“哦?”江越年提起了好奇心, “怎么说?她们当时的打扮和照片上出入很大吗?”
“恩。”艾伦点点头, 眼球转向右上方,慢吞吞地回想当时的情景, “她们打扮的很……呃, 成熟?就是那种, 小女孩故作打扮, 穿上妈妈衣服的感觉。”
江越年敲敲杯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酒吧待久了就能遇见很多这样的姑娘, 自以为画上眼线涂上艳丽的口红就能瞒天过海……实际上混迹于酒吧的人都看的出她们才在外面的厕所里脱掉紧身裙外的校服。不过没人去揭穿她们, 这没什么好揭露的,谁没经历过那样的年纪?我们酒吧很干净,没有药也没有非法交易,姑娘们想体验一下刺.激的生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让他继续说下去, 江越年把“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话咽到肚子里。
“啊恩,我……不好意思我稍微有点话唠。”艾伦腼腆一笑,“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江越年摇摇头,表示那只是举手之劳。
“啊,我们说到哪了?她们一进酒吧我就看出来她们是未成年了,虽然我们酒吧没有非法交易,但我担心她们会被猎艳的人占了便宜,所以给她们安排了最偏僻的卡座。说起来也巧,我当时打碎的三杯血腥玛丽,就是她们点的……”
“等等!”江越年放下酒杯,因为这一下震荡,柑橘清新的香气与绵纯的酒味混合的气息迅速挥发在卡座的空气中,江越年指出重点,“你刚才说三杯血腥玛丽?”
“对啊,我没说吗?她们一共三个人啊。”艾伦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他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更加凌乱了。
“三个?”江越年问。
“恩,三个女生,除了你照片上这两位,还有一个看起来和她们年龄相仿的……不过那个女生好像在这儿坐了没多久就先离开了。”艾伦继续回想,“那个女生个子挺高的,大概和我差不多,黑色卷发,穿着一身黑裙子……”
“你对她印象挺深刻的啊。”江越年状似不经意的感慨。
“嘿嘿。”艾伦楞了一下,调换了坐姿,把岔开的腿略略并拢,“那个,我比较喜欢那种类型的嘛,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能记得她的长相吗?有什么特征?”
“这个……眼睛挺大?”艾伦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尖。
“我是说比较有代表性的那种特征,一看就能和其他人分辨开来的……”江越年慢慢转着玻璃酒杯,橙黄色的液体宛若夕阳的余晖,卡座上方的射灯打在桌面上,酒杯周围呈现出一圈光晕,“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就是黑头发,感觉很神秘,性格很酷的那种。”
“你去和她搭话了吗?”江越年突然发现谈话开始跑偏,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知心大哥?
“搭话了,她说她有恋人了。”艾伦脸颊害羞的红晕渐渐退散。
“那你们没交流别的?电话?联系方式?”
“……没有。”
除了知道那天和被害者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就毫无其他线索。
江越年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个烟盒,“介意吗?”
艾伦摇摇头,然后看着江越年抖抖烟盒,里面什么也没出来,往里看看,又压扁,空的。江越年摸遍全身每一个口袋,颇有一种今天抽不上烟,就什么也不干了的架势,他找了五分钟,最后收获一个打火机。
艾伦偷偷捏紧裤兜里的香烟,他看到酒吧经理站在吧台张望,似乎在看有没有上班迟到的小混.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儿有。”他把兜里的烟掏出来,烟盒是淡蓝色的,抽象的冰山上站着一只画风简约的小黑猫。
“冰苏打味?”江越年接过烟盒,促狭道,“爆珠烟?你喜欢抽这个?这应该是女士烟吧?”
“啊,没。”艾伦有点手足无措,涨红了脸,“这是客人不小心落下的,我就拿着抽了。那、那个……”他指指吧台前挺着啤酒肚的经理,“我得去工作了,那几个女孩的事,能等我下班再说吗?这是我的电话,到时候你可以打电话找我……”
“等不了。”江越年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轻轻夹住香烟,滤嘴里被捏爆的胶囊散发出薄荷清香,顺着烟气扩散,他没抽,只是把烟放在嘴边,“你知道我为什么找这两个女生吗?”
“为什么?”艾伦的身体已经前倾,朝向吧台的方向,他的目光还注视着江越年,头却侧向一边,脚下皮鞋也在地板上来回碾着,一副老板叫我就立马百米冲刺飞奔过去的架势。
“因为她们都死了。”
江越年坐在酒吧等艾伦下班,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威尔打来了电话。
这时已经是凌晨,时间和两天前那晚很相似,不同的是这次江越年身边没有伊芙琳,而电话那一头只有威尔一个人。
“嗨,威尔,晚上好!”尽管不知道已经回家早该呼呼大睡的威尔为什么会这么晚打来电话,江越年此时心情指数还是止不住上升,他推开酒杯。
“江。”电话那头是飒飒的风声,威尔的声音听起来像站在旷野之中。他说话的声音像是颤抖的呜咽,江越年听出其中的迷茫与恐惧,“我、我不知道我在哪,这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在床上,我……”
“别着急,慢慢说。”江越年掏出钱压在酒杯下,杯里的酒还剩二分之一,可他没有心情再喝,“我现在就赶过去,你在什么地方?”
江越年打着电话,单手穿外套,他边向外走边套袖子,走起来像穿梭过酒吧的一阵风。
“江?”整夜忙的团团转的艾伦突然出现在江越年身后,秀气的眉毛撇起一道担忧的褶皱,“你要走了?”
江越年点点头,他继续向外走,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艾伦别说话,“威尔?你周围有什么标志?”
“只是公路,还有路两旁的树,没有标识,像是去我家那段公路的某一段。”
“你在那里等着我,好吗?我马上就到。”江越年加大了步伐,跟在他身后的艾伦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追上。
“你的手机还有电吗?别挂,威尔,别挂,和我保持通话,随便聊点什么。”关心则乱,江越年的心神都放在听筒里那兹拉的电流声后的那个人,快出门时也只套上了半只袖子。
“我帮你吧。”跟在身后的艾伦小声说,动作熟练地把江越年的外套撑起。
“谢了。”江越年比了个口型,把胳膊伸进袖筒里,快步走向门口的停车位。
等他坐到驾驶室发动汽车时,他才注意到酒吧门口站着的艾伦,他在耳边伸出大拇指和小指,——“有事打电话”。他开着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离开了。
巴尔的摩的夜很冷,街道也很冷。江越年驶出市区后便把油门踩到最大,疾行的车在黑暗中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威尔的家住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但偏僻有偏僻的好处——途径他家的公路只有一条,一侧向东,一侧向西,威尔说他在公路上,只可能是在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再远的地方。
平时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被江越年压缩到二十分钟,江越年不想将自己焦虑的情绪暴露在威尔面前,他只能冥思苦想在脑海里翻找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大部分都是关于案情的。
“我今天在酒吧得到一条消息。”江越年目光流连在公路边掠过的黑影上,大部分都是树,还有交通指示牌,“她们去酒吧的确约了人见面,另一个女孩,身份未知,年龄未知,唯一知道的情报是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黑发,眼睛很大。但那女孩还没到午夜就离开了。”
“说起来也巧,那天我也在那家酒吧,可我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然后她们就死了……”
“不,我没自责,我只是心情有点微妙。”
“你们找到受害者这段时间的居住地址了?”
那边没有回话,三秒之后,电话挂断了,江越年回拨过去,听到“已关机”的语音提示。
“威尔?”
江越年眯着眼睛,辨认两百米以外在汽车远射灯照耀下的身影,那是个人,抬起一只手的样子像是在打电话。
江越年摇下车窗,放缓车速,接近到十来米时他看到那人影脚边伏了一只金色的大狗——“温斯顿?”
果然是威尔!
他站在公路边,穿着藏蓝色格纹的法兰绒睡衣,在家里很保暖,在秋季郊外的深夜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手攥着手机,机身紧贴着脸,屏幕已经熄灭,但他似乎没有察觉。他光着脚,蹬着一双棉质拖鞋,温斯顿靠着他的脚踝,不知道是在取暖还是在为他保暖。
车停到他面前时他还在发呆,目光看向地面,没有焦距。等江越年为他披上外套把他带到车里后,吹在膝盖上的空调热气才使他清醒过来。
“还好吗?”
“唔。”他吸吸鼻子,感受不到空气,头脑开始混沌。
“别睡,威尔,回家再睡。”江越年的声音像天边软绵绵的云朵。“来跟我聊会天,你之前说找到她们的居住地址了?”
“对……在一户人家。”
“什么意思?像Airbnb那样租住的?”
“一个老太太,让她们借住的。”威尔的眼皮马上就要合上了。
“老太太?”
“恩,老太太。老太太叫……霍普·斯通。”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所以我就没有出场戏份吗?
江越年:你有啊,不然我拿什么打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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