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林归握着门把手,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白。
淡色的深邃瞳孔中晃动着幽深的波光,一把揪住正要转身的青年,结实有力的胳膊摁着对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林归:“不用保持距离。”
陆汀被男人看得有点发懵,那其中的深沉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使他慌张,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顺从。
“哦。”意识到回答太简单,陆汀又点头说了一声,“好。”
林归睫毛垂下,遮住了强势的眼神,“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
大少爷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陆汀赶忙用保证的口吻说:“你放心,都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变卦。所以小叔叔,你很安全。”
林归倏地撩起眼皮,闪着寒光的双眸让陆汀心头一颤。就在他以为男人还要做什么的时候,林归忽然松手,轻轻朝后背推了一把。
陆汀回头,高大的身躯还是那样的挺拔,立在静谧的环境中,透几分落寞和寂寥。
好像他无论怎么回答,小叔叔都不太高兴。
那以后怎么办,到底要不要保持距离?
纠结间,林归再次转身倒回来,大手掐着陆汀的胳膊,琥珀色的眼睛被些许刘海遮住,褪去锋芒,但眼底极强的侵略性是无法遮住的。
恍然间,陆汀有种被猛兽盯上,即将被拆解入腹的颤栗感。
林归细细描绘着青年的眉眼,眼底燃起一簇冷火,手指移上来掐住陆汀的脸蛋捏了捏。不喜欢又怎么样,陆汀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谁也抢不走。
他们的时间有很多,可以慢慢来。
林归松开指间的软肉,指腹贴着陆汀的额头拍了拍,“要乖,要听话,记住了吗?”
陆汀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林归沉吟一声,“去玩儿吧。”
“……”陆汀不知道大少爷又在抽什么风,明明已经躲进了厨房,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如影随形的视线。
比任何时候都要直白灼|热,仿佛要将他的后背戳出两个窟窿。
陆汀榨果汁的手一抖,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到现在都没恢复正常。接下来两天得小心行事,免得又触到对方霉头。
榨好果汁,他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卧室,放到书桌上。
林归偏头,毫不掩饰地看向青年的脸,放弃内心的纠结和压抑后,许多曾被自己刻意忽略细微处也体现了出来。
例如,陆汀的眉眼鼻唇,哪里都长得合他的心意。
陆汀的声音很清润,带着青年人富有朝气的清脆。
陆汀的脖颈纤细,他的手指握上去刚刚好,掌心刻意完美的贴合在颈侧,感受下方脉搏的跳动。
陆汀很会照顾人,最穷的时候也愿意为他多花钱,如今有钱了,添置的第一个大件就是为了他。
关于陆汀的一切林归都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想,之前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承认一句“我喜欢”怎么就那么难?
陆汀被看得都要走不动路了,他有证据怀疑,林归想用眼神杀死他。
转身后想起什么,他硬着头皮停下来,低声说,“榨果汁的水果都是有机的,没有杂质,你应该可以喝。”
放在往常,林归的答复永远都是一个字,“嗯”。现在,放弃内心纠葛后,从前被压抑的情绪疯狂的涌出,克制不住的想对青年温和热情一点。
“我会喝的,谢谢。”说完,嘴角荡出一丝笑意。
陆汀:“……”妈妈,他是不是犯病了。
清了下嗓子,陆汀指着门口弱弱道:“那,那我先出去了……”
“慢走。”林归温和的望着青年的侧脸,声音也柔得像水一样,再配上那张五官清绝的脸,陆汀觉得小叔叔可能真的成妖精了,现在指不定打主意想吸干他的精气!
陆汀行色匆忙,整个上午都没再进过房间。
林归察觉到对方在躲着自己,一向平静的心湖像被人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不断。他毫不犹豫地拿着书走出去,和青年一起坐到沙发上后,心才终于找回到安稳状态。
“别离我太远。”男人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恐吓,“也别躲着我。”
“我没有。”陆汀心虚的辩解,抬头时正好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神,又立刻垂下脑袋,两手抓着膝盖不再吭声。
林归叹了口气,揉着额角打量陆汀故作老实的脸,轻声笑了,之前的突然转变好像把人给吓着了。
“不喜欢我对你太好?”
“也不是。”陆汀谨慎地看了眼林归,清冷的眼睛里染着笑意,他抿了下唇,大着胆子说,“就是有点太生分,而且我总感觉你憋着坏。”
“我能憋什么坏。”林归气笑了,温柔一下换来的居然这个结果,是他表情不对,还是语气不行?
“就是一种感觉,不是实指。”陆汀解释。
“行,我知道了。”林归别开眼,有点后悔以前对青年态度太冷,要是一开始两人就和平共处,现在一定是另一番景象。陆汀对他会更亲昵,不会因为自己一冷脸就戒备,说不定还会像普通朋友那样勾肩搭背,玩闹上头后抱在一起。
想着想着,林归有点酸,陆汀那天和方向宇差不多就是这样。他当时忍了又忍,才没有用刺把人扎开。
下午两点多,林之炎来接人。
两人坐在后排,前面的司机启动汽车,将车子开出了小区。
林之炎将一份资料递给陆汀,“心广传媒的成员很简单,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余下的是策划、宣传、外联,还有一个编剧。这个不到十个人的团队,在组成后不久就收到康家的投资意向,这一意向在他们得出‘惊悚之旅’的策划案后更加坚定,目前已经投了一部分钱进去。”
“康家?”陆汀想起黎双,“这事和康成明的新婚妻子有关系吗?”
“目前查到的结果是没有。”
陆汀还是觉得,这件事和黎双脱不了干系,只是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建议是,待会儿谈完后直接拒绝。”林之炎看得出陆汀不想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好好当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先试探一下。”如果背后有人设局,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约见的咖啡厅在某商业中心楼下,周围行人行色匆匆,每一个人的面部都带着几分僵硬,没什么朝气,是被工作和生活给磋磨的。
心广传媒的老总姓贺,贺总长得微胖,带着圆圆的眼睛,是那种丢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长相。很普通,而且面相不太好,根本不像会做生意的。
陆汀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康家主动递出橄榄枝,他的项目无法成功推进下去。
“贺总。”林之炎和对方握了手,没有介绍陆汀,而贺总也没有问,还对陆汀笑了一下,仿佛已经认识他。
林之炎给陆汀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们请你来是聊聊那份合约的事。”
贺总就是一个从底层小喽啰,哪见过林之炎这种身份的大老板,紧张之下额头上满是冷汗,“林先生有话直说。”
林之炎:“据我所知,你递出合约对象都是在网络上具有知名度的‘大师’,陆汀是唯一的例外,原因是什么?你又是从哪里知道他的私人信息的。”
贺总抽了张纸擦拭额角的汗水,“属意陆先生,是因为网友的推荐。您说的没错,我们请的的确都是网红,但千篇一律没意思不是,加一个素人进去,观众对于人员配置会更有期待感。”
林之炎:“您说得有道理。”
不咸不淡的夸奖,让贺总有些腿软,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咽了口唾沫,后悔的想,早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青年跟林家有关系,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发合约的。
陆汀两手搁在桌面上,冲着斜前方喊了一贺总,“能问一句,是谁推荐的我吗?”
“当然可以,那网友叫‘橘子不橘子’,她说你在她们公司帮忙找过人,后来从前段时间校园暴力直播中看到你,一眼就从背影认出是你。她说你肯定具有什么特殊能力,希望我们可以邀请你参加节目。”
“你们曾对外透露过新节目的内容?”陆汀问。
贺总一愣,讷讷的摇头:“没有。”
陆汀:“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贺总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见林之炎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苦哈哈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人,不信你们自己看看。”
他点开私信,里面的确躺着一条推荐信息。
除此之外,像是为了证明陆汀的确不是一个普通人,网友还发了汪彭泽纪实的内容和照片,用坚定的语气说,里的人和直播里的肯定是同一人。
那天在常华盛公司里的人很多,陆汀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公司职员发的这些信息,还是那些职员把看见的事情说出去,然后有人根据近日的各种怪事,作出某种联想后,单纯的想要引荐他。
“我不会参加的。”陆汀忽然出声,搞得贺总措手不及。
贺总眨了眨眼,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份合约,和陆汀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可你不是已经签完字,回寄给我了吗?”
另一封文件上的字迹的确是自己的,陆汀笑了,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请他入瓮。
陆汀道,“既然签了字,我就不反悔了。不过贺总,你应该知道我有工作在身,如果节目录制的时间很长……”
“不会很长的。”贺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小制作,外景都是不用花钱的鬼宅,目前可挪用的所有经费,都用来请摄影师了,那位平日有其他工作,只有周末得空,所以我们的录制时间之后每周周末两天,一共四周。”
与其说是正规节目,惊悚之旅更像低成本的纪录片。
“这档节目应该上不了电视吧。”林之炎道,“所以你们的播放渠道是?”
“看吧视频。”贺总道,“既然是康家投资,肯定上的是他们的视频网站。我们这档节目是国内首屈,喜欢猎奇惊悚题材的观众肯定都会看,能给陆先生带来不少人气。”
陆汀笑了下,没有发表意见,眼神看着签好的那份文件出神。
签名肯定是从大学档案里临摹出来的,因为那段时间他跟风写瘦金体,写钩的时候顿笔很重。后来觉得那样写字太累,进入社会后就再也没那样装逼写过字。
是黎双,一定是她。
现在想来,那个女人那日刻意提起两人是校友,是不是已经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她并不介意,陆汀怀疑到她的头上。
是赤|裸|裸的挑衅。
陆汀的手指放在唇边,玩味的蹭过唇角,他不但要加入惊悚之旅,还要拿走最后的奖金,他倒要看看,黎双还能有什么后招。
又聊了几句,林之炎示意贺总可以先走了。
贺总求之不得,离开前说了第一次录制的时间,希望陆汀不要迟到。
“我知道了。”青年回复的声音温软柔和,眼睛里的精光却十分扎人,贺总心头咯噔一下,转身走得飞快。
林之炎沉默片刻,不赞同道:“我觉得这是个局。”
“入了局,才能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反正如果这一局不接招,后面肯定还会出其他幺蛾子,陆汀把小蛋糕当成对方,用力戳了几下,偏头问,“林大哥,你不好奇吗?”
“我更担心你。”林之炎,“我让林一陪你一起参加录制。”
“真的不用,我可以应付。”为了让对方安心,陆汀搬出了林归,“而且还有小叔叔陪着我,不会有事。”
林之炎看了眼多要的那杯咖啡,自己和陆汀面前都还冒着热气,而那一杯已经凉了。显然,有个普通肉眼无法窥见到的人,正坐在那把椅子上,静静听着他们交谈。
林之炎妥协,“林一就在隔壁监工,有事可以吩咐他去做。”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上飘着淡淡云朵,太阳没有前几日那么烈,适合出去走走。
见青年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陆汀:“林大哥有事你就先走吧,我等下还要出去随便逛逛。”
林之炎看了眼腕表,约见的合作方已经快到了,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叠粉钞塞到陆汀手里,“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钱不够就刷我爸给你的那张卡。”
说起黑卡,林之炎止不住笑了下,“你不花卡里的钱,我爸以为你跟他客气生分,愁得最近头发都白了几根。”
陆汀:“……哪有那么夸张,我知道了林大哥。”
听着那一声声的林大哥,林之炎身心舒畅,他和林之风差不了两岁,那小子从小就又傲又倔,从来不叫哥。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得到满足了。
林之炎冲他挥了挥手,上车后,又给陆汀发了一个大红包。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着说:“大少爷这是把陆少爷当小孩子了吧。”
林之炎:“小了我快十岁,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陆汀收了红包,吃完蛋糕才离开。他背着手走在街上,阳光洒在皮肤上,带着轻微热意。轻微的风拂面,似乎在提醒城市里的人,秋天快到了。
公园里,陆汀随意找了一张长凳坐下来,仰头往后靠时,一片叶子扬扬洒洒飘下来,正好盖住他的眼睛。
“陆汀。”女人温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陆玲晚姿势亲昵地想要摘掉青年眼睛上的叶片,指尖刚要碰到叶柄,尖锐的刺痛逼的她不得不缩回手。
陆汀侧头,让叶子从脸上掉下去,“最近天气干燥,容易有静电。”
陆玲晚握着仍在刺痛的手,静电带来的疼痛不可能存在这么久,却又想不出别的缘由。她抿抿嘴,佯装不在意地甩了甩那只手,主动向陆汀解释。
“我跟人在附近谈生意,开车离开时正好看见你和林先生坐在里面聊天。”她打量着陆汀神色,试探道,“你和林家似乎走得很近。”
“还好。”陆汀敷衍道,不明白陆玲晚找自己做什么。
他和陆啸偶尔还能呛两句,和陆玲晚的交集则约等于无。
陆玲晚很在意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对像他这样被踢出族谱,逐出家门的弃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吝惜给。
很早之前陆汀就有种感觉,端庄大方只是堂姐的表象。这一感觉,在那天宴会上得到了证实。
“林家的触手遍布各个行业,又是做实业起家,底子很厚。你搭上他们,就等于是和荣华富贵沾了边,林家随便从手指头缝漏点,都能撑死你。”陆玲晚说话时一直带着笑,言语间尽是高高在上。
陆汀不怎么在意的“哦”了一声,“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陆玲晚笑了,递上一张支票,“按照市场价,这些钱够买你手里的祖宅了。”
陆汀数了下有几个零,暗道陆家真是大手笔,可惜了,他只爱自己靠劳动换来的钱,其他的都是臭狗|屎。
见青年不为所动,陆玲晚脸上挂不住了,“嫌少了?”捏着支票的手指一用力,平整的纸张上多出几道褶皱,她压着脾气好言相劝,“陆家的祖宅,理应还给我们陆家,我拿钱给你买,是看在以前曾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情分。陆汀,听堂姐一句劝,见好就收,别太贪心,这些钱够你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祖宅对陆汀来说可有可无,但事关林归,他必须把屋子留住。
“我不卖。”陆汀淡然的双眼变得锋利,身上那股暖融融的气质消退,让他显得沉稳而强势,“还有,祖宅已经不是陆家的住宅了,它改姓了。”
“你什么意思?”陆玲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汀:“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陆家的孩子。祖宅现在跟我姓,和你们陆家没关系。”
“谁告诉你,你不是陆家的血脉?!”陆玲晚惊讶,错愕,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她都不知道!
陆汀欣赏着对方调色盘似的脸,“陆啸亲口承认的呗。”
乱了,全乱套了!
陆玲晚没想到阻拦事情推进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件出其不意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
她尴尬地抚弄两下头发,“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离开长椅,越过半人高的公园篱笆,上了马路对面的红色轿车。
路上,陆玲晚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陆汀的话。
为什么爷爷从小就不待见陆汀,为什么从来不教他法术,为什么大伯和大伯母一过世,就立刻把人赶走,丝毫不担心一个小小的孩子要怎么在外面生活。
原来,原来陆啸以前不是随口骂人,陆汀竟然真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红色轿车疾驰而过,轮胎擦过粗糙的地面,发出吱呀的刺耳声。急刹车后,陆玲晚带着一脸严肃去了公司顶楼。
“爸。”她推门迈进去,看见首席秘书刚从她爸身上下来,厌恶的皱了下眉。
陆丰示意秘书先出去,不悦地看着自己女儿:“进来不知道敲门?”
陆玲晚深吸口气,将刚刚那一幕带来的恶心感逼出胸腔,这才将向陆汀买房失败的事情说出来。她直勾勾地看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他不卖的理由是什么吗?”
陆丰被女儿看得很不舒服,不由得挺直腰板回视,“什么?”
“他说祖宅跟他姓,但不跟我们姓。”陆玲晚道,“换句话说,祖宅跟陆家没关系了。他犯不着看在亲人的面子上卖给我们。”
“什么他的我们的姓,你到底在说什么。”陆丰烦闷地掐着鼻梁揉按,“玲晚,你能不能表述清楚一些。”
“陆汀不是陆家的孩子,他说这些话是陆啸告诉他的。”
陆丰动作一顿,脸色倏地一白。
陆玲晚微眯起眼睛,从父亲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为什么全家人都知道,唯独将她排斥在外,难道她也不是亲生的吗?!
见女儿一副要发作的样子,陆丰急忙道:“这件事知道的只有你爷爷,我过世的大哥大嫂,还有就是我和你母亲,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们跟你爷爷发过誓,不能说出去。”
“爷爷已经死了,誓言可以不作数。”陆玲晚冷声追问,“陆啸又是怎么知道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