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没有水, 没有光, 更没有火焰。
眼前尽是浓稠的黑暗。
白落落睁开眼睛,恍惚以为自己陷入至暗的深渊。
直到她一低头, 发现自己身上发着光。
那是种淡淡的朦胧白光,仿佛整个人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而她身上……竟穿了件薄薄的白色吊带裙, 绸缎衣料轻盈的垂落至小腿,传来柔滑舒适的感觉。
这是……哪儿?
白落落眼神放空了一瞬。
紧接着, 她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闻声, 白落落倏然回头。
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儿, 正背对着她, 往更深的黑暗中跑去。
那是……小梦?
小女孩儿走得更快了, 似乎要隐没在周围的黑暗中。
白落落骤然拔腿跟上去, 伸出手,试图拉住对方, 焦急的喊道:“小梦?小梦!等等——”
“啪。”
一声轻轻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小梦突然停住脚步。
她扭头望向白落落, 双马尾辫在空中划开一个弧度, 轻盈活跃。
白落落走上前, 顾不得其他,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小梦……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人向我许愿了啊。”
小梦歪了歪头,白皙的小脸上仍是笑嘻嘻的。
“许愿……?”白落落一怔, 脑中旋即想起什么:“你说龙利?”
她顿时微微皱眉,尽管脑中还有许多疑问,但还是语气焦急道:“可……那只是他的愿望!你快把我送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梦却不说话了。
她顿了顿,忽的抬眸望向她,嗓音清脆道:“但是,我听见了哦。”
白落落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
“我听见了愿望。”
小梦微微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目光望向白落落,一眨不眨,像是孩童般天真纯粹,嗓音里却带了意味深长:“要回家的愿望啊。”
她一顿,忽然鼓起腮帮子:“骗人!明明心里在说……很想回家呢!”
白落落身体一震,猛地僵住了。
旋即,她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我……”
话音未落,却见小女孩儿突然伸手,重重的推了她一把!
白落落猝不及防,顿时跌进脚下浓浓的黑暗中。
依稀间,她似乎看见红衣小女孩站在上方,目光奇异的望着她,冲她笑嘻嘻的摆手,清脆的嗓音传来——
“姐姐,再见了哦。”
*
“嗬!”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重重的抽气声。
紧接着,床上的棉被蓦地掀开,白落落猛然坐起身来!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光线透过纯白色的纱帘照射进来,在地上斜映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白落落坐在床上,呆呆的愣了好半晌,眼珠子才慢慢转了转,望向身侧。
微微泛黄的墙壁,纯白色的纱窗,简朴的木质家具。
是她临时租下的老房子。
白落落目光扫过四周,却忽的一顿,定定落在房间对面的镜子里。
只见凌乱的床铺中央,坐着一个穿白色睡裙的女孩子。
她大概二十出头的年龄,一头墨色的长发凌乱披在身上,淡红色的唇,精致小巧的鼻梁,偏圆的眼睛微微下垂,眼神迷茫,透出一股没睡醒的娇憨感。
这是……她?
白落落微微恍惚了一下。
她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那么的真实。
然而梦醒了,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像是离开太久的缘故,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她……真的回来了?
那曾经的那些呢。
难道真是一场梦吗?
白落落微微张了张口,试探的喊了声系统,旋即紧张的屏住呼吸——
脑中却没有丝毫反应,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她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一切都消失了。
白落落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呆坐在床上愣了很久。
半晌,她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有些不习惯的推开房门,顿时被客厅明亮的阳光刺的眯起了眼。
片刻后缓过来,白落落不适的眨了眨眼。
她正要转身去洗手间,忽的目光一凝,僵在原地,呼吸猛地一窒!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正趴着一只雪白的猫咪,毛茸茸的一大团,分外醒目。
而就在它脚下的地毯上,则卧着一只浑身漆黑的狗,安静无声。
白落落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然后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只白猫胖的吓人,像张饼一样瘫在沙发上,毛茸茸的眼皮一耷拉,连眼睛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
它安详的躺在沙发上,要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肚皮,白落落还以为它死了。
白落落把脸凑过去,试探着观察了一下。
然而靠近的一瞬间,却见白猫的肚皮猛烈起伏起来,头忽的抬起。
它眯着眼睛,定定望着她的方向,但整只猫却安静如鸡,连尾巴都绷的直直的,尾巴上的毛蓬成一团。
白落落:“……?”
而脚下那只黑狗——
白落落低头一望,却正好与它对视了。
它全身瘦骨嶙峋,连肋骨的痕迹都清晰可见,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双目放空的盯着她,连眼珠子都不眨,像是被吓傻了。
白落落蹲下身,身上的睡裙飘起,在空中掀起一道翻飞的花,她试探的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它仰头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寂静的宛如一尊雕塑。
白落落:“……??”
看上去,这是两只再普通不过的猫狗。
白落落微顿,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目光缓缓旁移,落在木质的饭桌上。
桌上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鱼缸。
鱼缸呈长方形,最底下铺了一层灰白色的鹅卵石。
鱼缸里,有一条罕见的宝蓝色金鱼,花瓣似得尾巴在水里散开,像是华丽的舞会裙摆,而它额头的正中央,还嵌了一块小小的红玛瑙。
这条鱼……
白落落呼吸微顿。
旋即,她走过去,微微弯下腰,轻轻敲了敲鱼缸的外壁。
她姣好的脸庞映在透明玻璃上,墨色的发丝微垂在水面上空,有细细的几缕,落在白皙的锁骨上。
一般来说,金鱼都会受惊跑掉。
但这条却一动不动。
它头部正对着白落落,小小的鱼眼睛望着她,连裙摆似得尾巴都僵硬了。
不一会儿,它竟然开始肚皮上翻,隐隐有飘上水面的架势,似乎要当场表演一个猝死。
白落落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顿时目露惊恐。
——像是终于能喘气了似得。
在水面上瘫了半晌,它宽大的鱼尾终于弹动了下,整条鱼再度艰难的潜入水下,吐出一串小泡泡。
然后,它微微移动头部,小小的鱼眼睛依旧死盯着她,活像是傻了。
白落落:“……”
肥猫,瘦狗,傻鱼。
这是什么地狱般的魔鬼组合?
她太阳穴微微一跳,隐隐有模糊久远的记忆浮上来——
白猫是朋友临时拜托寄养的,黑狗是路边捡回来的,鱼是在花鸟市场高价买的。
窗外的日光柔柔的照射进来,洒下一地暖黄色的光斑。
沙发上的猫和狗无声而安静,卧在客厅的一角,似乎睡着了,而鱼缸里的金鱼也沉入水底,隐没在灰白色的鹅卵石中。
白落落愣愣的瞧着。
这是三个最普通不过的动物。
而不是——
她记忆里的那些人。
“叮铃铃——”
忽的,一道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来回震荡。
白落落被猛然惊醒,她几步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白!落!落!!!”
接听的瞬间,立刻尖锐的女声从对面传过来!
白落落浑身一震,吓得头脑立刻就清醒了。
“你人呢?!忘了今天是交方案的日子吗?!限你十分钟,立刻给我赶到公司来!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对面一声怒吼,旋即“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叫林雅,是她部门的主管,而今天,似乎正是她记忆里交方案的日子。
白落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她一慌,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东西,“砰”的一声关上门,匆忙赶去公司。
白落落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整天出入于高档写字楼之间。
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不过是廉价劳动力罢了,做着底层的重复工作,被甲方爸爸催着改方案,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
——还没有加班费:)
白落落怀疑自己这样下去,早晚要秃。
她加紧赶到公交车站,车还没来,刚等了没多久,鼻尖顿时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蛋香。
白落落扭头一看,街边儿卖鸡蛋灌饼的老大爷,正推着小车来了,旁边围了不少人。
她眼前一亮,挤进去飞速喊道:“来一张,加烤肠,甜辣酱!”
大爷手脚麻利的做好递给她,道:“六块钱,支付宝还是微信?”
白落落掏出手机,一看余额,顿时默了。
余额:0
花呗欠账:2837.69元
还款日:本月10号
白落落:“……”
白落落掐指一算,发现还有四天。
原来,她已经穷的连鸡蛋灌饼都吃不起了么。
白落落默默扫码付钱,艰难挤上了公交车。
她等了半晌,刚等到座位坐下来,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就往她身旁一站,瞪起眼睛,大着嗓门道:“哎呦!现在的小年轻啊!看见老年人也不让座,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了啊!”
车上的人顿时纷纷望过来,窃窃私语。
白落落尴尬了一瞬,眼看大妈瞪眼又要说什么,不想节外生枝,便站起来。
那大妈眼疾手快的就抢坐下了,翘着二郎腿开始看电视剧,声音公放着,大的整辆公交车都能听见,笑声响亮的吓人。
好在还有两站路就下车了,白落落匆匆往公司赶,去部门会议室交方案。
她一进门,就看见部门所有同事都在,约有十几个人,听见声音纷纷回头看她,一个个神色莫测,还有朝她使眼色的。
部门主管林雅就坐在最前面。
她下巴尖的能戳人,高鼻梁深眼窝,一双欧式大双斜过来,劈头盖脸的骂道:“白落落,这都几点了?!让所有人等你这么久?不想来就直接滚蛋!也不缺你一个!”
白落落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念叨——
冷静!冷静!
想想你的花呗!!
想想你家里三张嗷嗷待哺的嘴!!!
林雅骂了半天,顿了顿,总算道:“方案呢?”
白落落赶紧翻出包里的文件递过去,连忙道:“这个是改过的第五版,我昨天重新添加了……”
话音未落,只见林雅“哗哗”随手翻了两下,拍板道:“行了,我考虑了下,还是选择用原来的方案,已经交给周童做了。”
白落落愣住,猛地皱眉:“可是,这不是你要求改的吗?你不是说原版——”
“啪!”
林雅突然重重合上文件,猛地抬头看她,一字一顿道:“我说——用原版!你是哪个字没听懂?”
会议室里登时一片寂静,所有人安静如鸡,没人说话。
旁边的周童伸手,使劲拽了拽白落落,站起身点头哈腰道:“好的主管!我这就去改!”
她说着,在林雅嘲讽的目光下,拉着白落落就出了门,转身进了隔壁茶水间。
“我说你啊,跟她较什么劲儿?!人家背景可大着呢!”周童一边说着,一边泡了杯奶茶,浑然不顾自己发福的身材,啧啧说起公司的八卦来。
说了半晌,见白落落站在一侧不说话,她叹了口气,安慰道:“算了吧,谁不是这么过呢?
“还不是为了生活啊!”
白落落一想起自己的花呗余额,顿时忧伤的叹了口气。
茶水间外,林雅正好和周经理说说笑笑的经过。
周经理是个中年秃顶的胖子,平日和林雅关系暧昧,这会儿看见茶水间里的白落落,顿时友善的抬头朝她笑了一下,引得林雅顿时瞪了白落落一眼。
白落落:“……”
我太难了。
于是,快下班的时候,白落落又被临时加了工作,所有人全都走光了,接近晚上十二点,连公交车都停运了,她才踏着夜色回家。
幸好租的房子离得的不远,否则她还得花钱打车。
接近一整天的轮轴转,白落落身心疲累,一回家就倒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窗外月上中天。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银光,浮光掠影间,朦胧的像是场幻境。
白落落目光望向窗外。
那里高楼林立,灯光闪烁,充满着世俗红尘的气息。
她扭头望向天花板,忽然就抬起手臂,斜斜的挡在脸上。
这就是生活。
枯燥的,压抑的,濒临破碎的——
她的生活。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吗?
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她还是执拗的想回来呢?
到底……是在留恋着什么呢?
白落落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感觉脸上一重,呼吸困难。
她一抬手,便从自己脸上,扒拉下一张毛茸茸的毯子。
那只白猫眯着眼睛,低头静静的望了她一眼,缩在她脖子旁边坚持不挪窝,还试图把自己的尾巴也搭上来,有意无意的擦过她微湿的眼角。
白落落:“……”
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旋即,白落落低头一望,在自己脚边上,看见那只骨瘦嶙峋的狗,静静的卧在地上看她。
她迟疑了一下,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份新鲜罐头,拆开来放在它脚边。
那狗却不吃不喝,甚至没低头看一眼,缩了缩细瘦的爪子,那双黑的出奇的眼睛望着她,寂然无声。
——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白落落叹了口气,站起身,刚想回房睡觉,一扭头,却望见桌上的鱼缸。
她顿了下,走过去,随手撒了点鱼食在里面,花花绿绿的小颗粒浮在水面上,里面的金鱼却一动不动。
?
白落落皱眉,伸手敲了敲玻璃缸,没反应。
她顿了顿,又试探的伸进去一根手指,想戳醒那条傻鱼。
不料手指伸进去的瞬间,它鱼尾一摆,却忽的游上来,鱼嘴一张一合,开始努力的吸她的手指。
与此同时,它裙摆似的大尾巴飘荡着,试图抱住她的手。
一股细细的痒意顿时传递上来,白落落一惊,“嗖”的缩回了手。
那条鱼顿了顿,小小的鱼眼睛望了她一眼,又沉入了水底。
白落落:“……”
果然是条傻鱼!!!
不吃鱼食你啃我的手做什么?!
香吗!
作者有话要说: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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