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盅粥, 李羡鱼决计是喝不完的,才喝了两小碗,李羡鱼就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还剩大半盅, 沈临倒也不嫌弃, 当作午膳, 喂进了自己肚子里。
饭后歇了一会, 李羡鱼躺回床上午睡歇息。临睡前,沈临又给她把了一次脉,才彻底放松了神色,
现下已入了秋, 天气些微有些冷了。把完脉,沈临替李羡鱼掖好被角, 随后才滑动轮椅, 准备去案旁处理事情。却在这时, 一只纤白小巧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沈临回头,目露询问。
李羡鱼的声音娇娇弱弱:“夫君, 我不想你走……我想你陪我一起睡嘛。”
神情语调里, 都是满满的撒娇意味。
纵然冷情冷性如沈临, 也根本招架不住。
“好。”
直到宽了外衣躺在李羡鱼身侧,与她同盖一床薄被时,沈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未加思考。
也罢。
他略弯的唇角带了丝自己未曾察觉的宠溺:“夫人睡吧,我陪着你。”
李羡鱼得寸进尺:“我要睡你怀里。”
言毕, 李羡鱼一把划拉了沈临的手臂当枕头,脖子枕上去,头靠在他肩膀处后, 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沈临全然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还替她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让她枕。
李羡鱼喟叹一声,满足地闭上眼。
这里是她自愿穿越的世界,这里有她最爱的人。
李羡鱼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膳时分,整整两个多时辰里,沈临整个上半身一动未动,只为了夫人能睡得更安稳。
李羡鱼醒来时,闻到身边熟悉的、好闻清淡的味道,她转过头,正对上沈临含笑的视线。
她也笑,抬起头,这才发现沈临姿势都没变过。
她忙撑起上半身:“夫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没变过吗?手可会酸?”
确实有点酸麻,沈临云淡风轻收了手,还用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不会。”
李羡鱼还是有点自责,暗暗决定下次还是不枕着夫君的胳膊睡了。
两人起来梳洗,沈临还亲自为她选了头饰替她绾发。
李羡鱼这才发现,夫君也不是什么都会。
只是替她盘个简单的灵蛇髻,都盘了半天,最后,还是沈临淡定地吩咐一旁的碧玉先示范一遍,而后他拆了重新绾,这一次总算是有模有样了。
最后再插上一支滴蓝银丝流苏桃花钗,衬着风华无双的容颜,美不胜收。
李羡鱼促狭道:“看来夫君也不是什么都会嘛。”
沈临捏了捏她下巴:“我若是连这个都熟练,不放心的该变成夫人了吧?”
说的也是。
因着两人起得晚,中午喝的又是粥,李羡鱼肚子已经饿极,沈临晚上便没有去做饭,而是让厨房的人把做好的晚膳端上来。
都是些易消化的食物,有粥有面汤,配着些荤素搭配的小菜。
作为米饭的忠实爱好者,李羡鱼还是选择喝粥,尝了一口,立即感觉出差别来。
厨房做出的饭菜虽然也美味,却还是不及沈临做的。
不愧是她夫君,样样都出色。
用过晚膳后,两人坐在榻上,拿起同一本书看,说是看书,不如说是聊天腻歪更多。
很快便到了该就寝的时间。
沈临看时间不早了,准备起身:“夫人晚上好好休息,瑾之便先回书房了。”
李羡鱼闻言,顿时急了,一个转身便抱住他腰:“不许走!”
“怎么了?”沈临拉起她的胳膊,将她抱到腿上。
李羡鱼委委屈屈:“夫君前几日不都和我一起睡吗?怎么今日我醒了,反就不肯了,莫不是嫌弃我?”
沈临微愣,旋即笑道:“夫人怎会如此想?”
李羡鱼还是委屈。
沈临抚了抚她的眉心,将她抱得更紧:“我原本是想着,等我们再次举办婚礼之后,再搬来与夫人同住,更显正式。因为上次大婚,我对夫人原身抱有偏见,并未上心,且是由沈愉替我完婚的。我便一直想补偿夫人一场大婚。但既然夫人不想我离开,我便不走了。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何?”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李羡鱼嘴角泄出幸福的笑:“这还差不多。”
于是两人准备洗漱歇下。
两人洗完澡后躺到床上,正当沈临将床幔放下时,忽听到皇宫方向传来丧钟之声:“咚、咚、咚……”
沈临面色微变,转瞬已反应过来。
钟声足足响了四十五下,是谓凉朝皇帝驾崩。
算一算前世,昭平帝确实是这个时间去世的。
李羡鱼也猜到了。
等钟声响完,李羡鱼见沈临翻身下床,询问:“夫君可是要出去?”
沈临在李羡鱼额头印下一吻:“我进宫一趟,夫人先睡,不必等我。”
李羡鱼听话地点点头,起身帮他一起穿衣服。
沈临是个习惯亲力亲为的,虽双腿不良于行,穿衣的动作却很利落。再加上前几日杜神医给他新开的药方确实对经络有用,他感觉双腿已恢复到逆行经脉之前了。
沈临穿戴好坐在轮椅上,临走前,忍不住在李羡鱼额头再次印下长长一吻,再次告别后方离去。
从这夜以后,沈临接连几天都是夜不归宿。
先帝驾崩,举国守孝。灵堂在昭平帝的寝殿太极宫举办,各宫妃嫔们在灵堂前哭丧了一整夜,灵前守孝的大臣和皇帝的子侄们几乎占满了大殿。
皇子站在最前面,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早已被降罪关押,除了跪在正中间的三皇子,便只余他身侧,年龄尚幼的四皇子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毫无悬念的,守灵第二天,三皇子萧恒在先帝灵前举行了简单的灵前即位仪式。而登基大典,则需等到全国守孝二十七天后,应天司选个良辰吉日再举行。
先帝在降罪二皇子后没多久,就曾立下遗诏。
宰相燕无青宣读完先帝的遗诏后,便正式将遗诏和玉玺呈给了三皇子。
跪在灵前的三皇子郑重接过遗诏和玉玺,便算是接掌了皇权。一时间,殿内所有大臣和王公贵族全部撩袍重新跪下,对着三皇子殿下行了君臣大礼。
三皇子这便算是暂时代理了皇帝之职,待举办登基大典后,才算正式立为新帝。
先帝的遗体在大殿中停灵了10天后,方才转移至陵墓。
而作为新帝的三皇子,也总算有了片刻闲隙。
沈临也在皇宫中足足呆了十来天,他虽因双腿不利于行,被新帝免了守灵下跪等仪式。但这些天都留在宫里,帮着处理一些掣肘之事。
第十一日傍晚,沈临请辞回府。
萧恒拦下沈临,请他在兴庆宫里用过膳了再走。
萧恒与沈临作为先帝子侄,与寻常百姓自然不同。百姓只需守孝二十七天,皇子与大臣们则需守孝一年。
因此这一年里,用膳穿衣等方面,都以清淡朴素为宜。
说是些简单的清淡小菜,那也足足上了二十八道菜。
待用过膳,宫人将东西撤下后,殿内只余萧恒与沈临两人。
沈临知他有话要说,却也不率先打破沉默。
果然,没一会,萧恒便道:“瑾之,你入朝为官吧。你有治国□□之才,便是双腿不良于行又如何?我想你来帮我。”
沈临顿了顿,道:“殿下,没有腿残之人入朝的先例。”
萧恒:“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有,便有。”
沈临摇了摇头。
萧恒欲再劝,想了想:“你的腿痊愈有几分把握?”
沈临略微沉吟:“不足一半。但,如今内斗刚止,朝中清明,边疆也已无大患。即便痊愈,我亦无心朝野。”
若国逢危难,他定当挺身而出,但国泰民安之际,他只愿能多抽出时间,陪陪他的小妻子。
便是做个闲散侯爷,又如何。
萧恒深知他有大才,无论是领兵打仗,抑或是纵横捭阖,他都替自己出过不少谋略。从前步履维艰之时,很多次都是靠沈临,才能逢凶化吉。
萧恒不同于先帝,心胸更为宽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有沈临做他的左右手,相信大凉在他的治理下,只会更上一层楼。
然而,他亦深知沈临的性子。沈临若不愿,强求亦无用。
但也不是没法子。
萧恒转了个话头:“你就算不肯来帮我,这太子太傅的位置,也总是要留给你的。我未来的儿子,好歹也是你的表侄,新一任的凉朝国君。你总不希望,下一任的凉朝国君,是个昏君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不应也得应了。
沈临并未反驳,只浅淡一笑,无奈摇头,算是应下了。
待沈临出宫门时,已经是卯时正。
下人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已提前回了消息。因此李羡鱼知道今晚沈临就会回府,在用过晚膳后,便在院门处散步休息,顺便等待沈临。
沈临自然是老远便看见了在院门口徘徊的小妻子。她似是有些无聊,一会儿欣赏欣赏门前水缸里游的锦鲤,一会儿去揪院落前的花花草草。
看来身体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看着她活泼的身形,沈临想起一件事。
神医曾说过,火绒草的解药虽能解寒冰焰的剧毒,但亦有些副作用,少则昏睡几日,多则武功尽废。
他在李羡鱼醒来时替她把过脉后、还曾用内力替她检查了一番身体。她体内确实已无半点内力。
没了内力,意味着再也施展不了轻功。
她那样爱玩爱闹的性子,也不知没了轻功会不会难过。
但这段时日杜神医还在房中研究给他内服的药方,此时恐怕不便打扰,倒不如等神医出来后,再请他给夫人看看,看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以上思绪不过转瞬之间便在沈临脑海中过了一遍,待他回过神时,李羡鱼已经发现了他,并兴高采烈地向他扑来。
夕阳西下,沈临张开手臂,稳稳接住向他扑来的女子。
沈临一连在外忙了十日才回府,李羡鱼自然是格外想念,当下也不顾还有旁人在了,只一把抱紧了眼前她心心念念的人。
沈临只更有力地回抱她。
过了好一会儿,李羡鱼瞄到身侧时雨那无处安放的小眼神,以及云山不动如松的表情,才终于不好意思起来,飞快拉着沈临回了临风院。
当天夜里,两人沐浴后坐在床榻上休息。
恰逢先帝驾崩,府里也有许多来往事宜需注意,但好在有沈管家,府里许多事情都不用沈临亲自操心,但那封他父亲靖武侯从军中给他寄来的信,他心中还记着,洗完澡后,他先把那封信拆开看了看。
靖武侯刚正寡言,并不会对儿子说多少温情话语,信中例常问候后,便说起了靖武侯夫人邱素心及沈愉二人的处置。
邱素心再有不是,但毕竟是沈临的母亲,所以沈临并未打算处置邱素心。他的打算是等父亲定夺发落,在此之前,邱素心和沈愉会被软/禁关押在自己院子里,整日派人看守。
靖武侯亦知沈临的打算,所以他信中的意思,便是他长年镇守边关,短期难以回京,沈临按他信中意思照办便好。
沈愉既是罪臣淮宾王之子,且意欲加害于靖武侯府世子,剥夺其侯府公子身份,废其武功,流落边远地区便是。至于邱素心,七出之罪已犯其二,于城外庄子里修建一处小佛堂,可让她清净修行、了余此生。
沈临很快便看完了信。
先帝驾崩,又面临新帝登基。靖武侯定会回京吊唁,并参加登基大典。
想必父亲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但即便父亲要回京了,也没有再递书信回来。想必,并不是多想看到他们二人。既如此,自己早一日处理了也好。
第二日,便有八名侍卫护着两辆轻便小车从后门而出。其中一辆去了城郊庄子处,另一辆,出了城门后去的则是西边方向。车内坐着的,自然是沈愉了。他虽被废了武功防止生事,但沈临还是命人准备了些盘缠,此后只要他老实本分度过此生,便不至于流落街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沈临看完信后回了封信,拿镇纸压了,便和李羡鱼上床歇息了。
上一次太匆忙,在那之前,李羡鱼又是昏睡着的。所以今夜其实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沈临第一次宿在正房。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棂,倾洒于朦胧幔上。李羡鱼与沈临亲密相拥、头贴着头,有着说不完的话。
“夫君,你说我们以后,生几个孩子好呢?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行。若是儿子,像我一样便好,会懂得体贴他的娘亲;若是女儿,像你一样,可爱便好。”
李羡鱼想到什么:“那万一,我生孩子后变丑了怎么办?夫君会不会嫌弃我?”
“无论你是何模样,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沈临轻轻摩挲她的指腹,语调认真:“若你想保养容颜,为夫亦会命人去搜寻养颜方子。”
“夫君,我有什么要求,夫君都会满足我嘛?”
“夫人有任何要求,为夫都会尽全力满足。”
李羡鱼心中甜丝丝。又拉着他说了许多话,沈临全都耐心回应,渐渐地,李羡鱼反而先困了,两人便相拥着渐渐入眠。
侯府的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清闲。
不过五日时间,靖武侯便赶回了京城。他进城后,第一时间先赶去宫里,向新帝述职后,方才回府,顺便带了些赏赐回府。
至于这些赏赐,靖武侯统统让人带去临风院给了儿媳妇李羡鱼。
靖武侯虽然不善言辞,但却是个懂得替人着想的。
当天晚上家宴时,靖武侯、沈临、李羡鱼共围一桌。李羡鱼面对着这位冷面公公,还是有些拘谨的。当下沈临便察觉出来了,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抚,倒也未曾多言。
靖武侯自然也察觉了。于是语气尽量柔和,还对李羡鱼笑了几次,甚至纵容地告诉她:“若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一律吩咐了人去买。若有想去玩的地方,让瑾之陪着去。身为靖武侯府世子妃,不必太过拘束,当作自己家便是。”
晚膳过后,靖武侯甚至让人拿来了靖武侯老夫人的许多首饰财产,一律都给了李羡鱼。
靖武侯也知道,年轻人有年轻人喜爱追逐的样式,便道:“这些东西本就是瑾之奶奶留给孙媳妇的。那些金条你留着或者卖了都行,至于首饰,可拿去铺子里熔了,重做些喜欢的款式。”
光是装金条的匣子,便有足足两个三尺见方的大匣子,再加上整整三大箱的首饰头面。
李羡鱼有些咂舌。
她这位公爹,也太大方了罢。
沈临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李羡鱼放心收下便好。
当下李羡鱼受宠若惊地收下,并再次向靖武侯道谢:“谢谢爹。”
嗓音脆生生的,靖武侯听着便高兴,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客气啥,早点和瑾之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我便能开心地抱孙子了。”
李羡鱼瞬间羞红了一张脸。
沈临替她解围道:“父亲好好的提这个作甚,现在还早,再玩几年不迟。”
靖武侯一瞪眼,刚想说早什么早,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当爹了。但眼一瞥顾及到儿媳妇也在,便又柔和了神色:“行行行,你们年轻人想啥时候生便啥时候生。”
转眼又过了八日,离册封大典还剩三日时,恰逢天降大雨。
这场大雨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对于干旱受灾地区的流民来说,这场大雨,可谓是久旱逢甘霖。京畿往南,无数农民站在田地里看着本已干涸的庄稼受到雨露滋养,本已干裂的土地渐渐滋润,全都欢庆起来。
而从这天之后的两天时间里,都接连下了大雨。
渐渐地,有传言说起,老天在新帝登基之前降下大雨,正说明新帝乃是紫薇星转世,此乃凉朝之福也。
而在大雨初降那日,杜神医也从紧闭的房中走出,甩出一张内服的方子。
杜神医初回京时,给沈临改了外用药敷的方子,并言明需坚持三九二十七天以上。此次与一年前杜神医给的方子不同,一年前那张方子只需隔三日敷一次。此次恐怕是因为病情症状有所转机,因此用法也不同。
云山是个细心的,既然杜神医说要坚持药敷二十七天,那便是日日都不肯落下的。便是连进宫那十日,都不曾有一日落下。
因此杜神医把自己潜心研究二十多日的内服方子甩给云山后,首先便给沈临察看了下双腿的情况。二十四日前,沈临因逆行经脉导致病情加重,但这也导致他多年气阻血瘀、寒气凝滞的双腿出现气血倒流紊乱之现象,此乃危机,亦是转机。若是处理不好,恐怕此生行走无望,若是处理得好,更快恢复也犹未可知。
如今外敷的方子坚持了二十四日,杜神医察看后满意一笑,云山便知有戏了,当即手捧方子问道:“神医,这张方子是等再外敷三日后给世子服用吗?这次需服用多少天?”
神医背起手道:“不急,等三日后我察看情况再决定,到时需内服配合针灸,双管齐下。”
一直站在沈临身边,担心旁听的李羡鱼闻言,也总算露出开心一笑。她本担心夫君的双腿会被她所累。现如今,亲耳听到杜神医所言,总算可以放心了。
既然杜神医说要再等三日,那众人便耐耐心心等足了三日。三日后的下午,杜神医给沈临再次察看一番后,拍板决定,明日开始针灸,并配合内服药物。
杜神医给的内服方子中,与一年前给的方子相比,增减了六七味药。但其中三四味难寻的主药并没有变,因此三日前云山拿到方子,当天夜里便把所有药材准备妥当。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也就是新帝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这么重要的场合,靖武侯府自然不能缺席。
正午时分,登基大典的钟鼓于奉天门处正式敲响,钟声气势恢宏、绵延不绝。伴随着钟声,一身深红色特制礼服的新君萧恒,登上奉天门进行祷告。
而后,等候在宫门前的文武百官,便由宦官引领着入宫,按职位高低有序跪在御道两侧,等候皇帝祷告完毕。
待新帝祷告完毕,进入奉天殿内坐好。文武百官依次进殿朝贺,待百官从殿内往外依次站好,司礼太监便开始向百官宣读御诏。
至此,便算是礼成。
但凡新帝登基,便需纪年改元,这一年沿用了先帝在位时的年号,昭平十九年。次年的年号在诏书里便被定为了昌恒元年,此后,新帝萧恒便被称为昌恒帝。
在登基大典后不过一月,昌恒帝便力排众议册封了刚被洗清冤屈的顾太医之女顾婉清为皇后,在当月便举行了册封大典。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日登基大典过后,靖武侯一家回了府,靖武侯亲邀杜神医一同用午膳。
用过膳后,靖武侯向杜神医详细询问了一番沈临的病情,得知还有救时,也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待用过膳后歇息了一会,时雨便也在临风院腾出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来,以供杜神医针灸使用。
内服的药需在针灸前喝下,因此,用膳时分,云山就亲自去厨房煎药了。
他身为靖武侯世子身边的亲卫,煎药这种小事本不必他来。但他们这些属下都太希望世子的腿能好了,云山不放心别人煎药,生怕哪一个环节出现纰漏,便只好由他自己亲自煎药。
世子那样一个光风霁月、完美无缺的人,若是残了双腿,又有谁是不惋惜的呢。
药足足煎了一个时辰方才煎好。
待药煎好后,包括靖武侯,所有人都移步临风院。
药汁才端出来,李羡鱼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苦味,她下意识皱了眉头。
据杜神医说,服药针灸的时间要视好转的情况而定,短则七七四十九天,长则七九六十三天。
而且针灸后的半个时辰才是最难熬的时候,气血冲撞,寒热之气翻涌,如此气血方得前进梳理。腿部渐渐恢复知觉,疼痛宛如千刀万剐。
光是想想,李羡鱼便心疼揪心。
杜神医替沈临按揉查看了一番后,才拿出自己的药箱,从中取出一排黑色方布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留一个打下手的就好了。”杜神医又取出一瓷瓶药水并一块白色新布,边擦拭银针边道:“其他闲杂人等给老夫全部出去。”
杜神医发话了,就连靖武侯也只能顺着,当下靖武侯道了声谢后,便率先出了房门。
李羡鱼一步三回头,几次欲言又止。
她想亲自给神医打下手。
杜神医:“别看了,女娃子打下手不方便。”
沈临也看向李羡鱼,目光清和温柔:“放心去吧。”
他的眉目太过平和坚定,李羡鱼不知怎的,心就定下来了,也没那么紧张了,她轻“嗯”一声,然后快步出了房门。
世子夫人一出去,余下的丫鬟小厮便也全都出去了,只留了个云山在里面,给杜神医打下手。
李羡鱼出来时,靖武侯正站在院中间。
现下虽已是深秋,但中午的日头还是有些烈的。
李羡鱼知道靖武侯在京城待不了太久,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也就是明日,靖武侯便要回北疆了。
今日沈临第一次针灸,靖武侯肯定想看一看情况的。李羡鱼当即便邀请靖武侯一起去书房等待:“爹,恐怕还要等小半个时辰,我们一同去书房等吧。”
靖武侯当即应允。
二人在桌案前坐了片刻,李羡鱼面前的茶水动也未动,时不时便往外望一眼。
见她如此担心自家儿子,沈公棠放心不少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当年他新婚不久后尚在京中,曾陪先帝去围猎,恰逢刺客暗袭,他为了救驾中了敌方一箭。那箭只偏了心脏半寸,若是再向左一点,世上便已无他沈公棠此人。等他苏醒时,第一眼见到的,只有连日憔悴的母亲,而他所谓的夫人,在他昏迷那五六日时,只来看过他两回。
他母亲本是个仁慈宽厚的,却也被气得不轻,甚至说过如此心狠淡漠的妻子不如和离算了之类的气话。他当时没甚在意,还曾劝过母亲。如今多年过去,回想当初,方知母亲才是看得清的局外人。
靖武侯拉回思绪,见李羡鱼明显有些坐立难安,想着缓和下她的情绪,便道:“羡鱼应当是会下棋的吧?我记得你爹棋艺不错。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我们来手谈一局。”
回过头的李羡鱼瞬间呆滞,头摇成了个拨浪鼓:“爹,我棋艺不行的。”
沈临之前还想教她下棋,都被她给逃了,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她便拿沈临当借口:“之前夫君还想找我下棋,但我棋艺太烂,后面夫君都不爱和我下了。”
沈公棠一听,反而更以为她是自谦:“瑾之那小子,我都下不过他。没事,我棋艺也一般。”
于是沈公棠一挥手便决定了:“来一局试试。”
下人马上摆好棋具。
李羡鱼欲哭无泪。
棋还没下到一半,这次轮到沈公棠沉默了。
李羡鱼是真的不太会,三两下输了棋局以后,果然,靖武侯没再提起再下一局。
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倏忽间,小半个时辰便过了,然而房门没有打开的迹象,直到又等了半个时辰,针灸的房门才打开,杜神医从里面走出来。
靖武侯和李羡鱼第一时间迎上去。
李羡鱼问道:“神医?”
杜神医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示意她自己进去看。
李羡鱼风一般就冲进了房中。
靖武侯挂心自家儿子,命人给杜神医端茶倒水后,也跟着进去了。
沈临的面色倒没有想象中难看,温和平稳如常,身姿挺拔如玉,汗都没出多少。
李羡鱼莫名松了口气,几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问他:“刚才是不是很疼?”
不然为什么针灸完了却不开房门。
沈临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在可忍受范围内。”
一旁的云山眼中闪了闪,酸涩难言的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
世子那样坚强的人,方才针灸完时,还疼得差点掰断了椅子的扶手。
等疼痛过去后,世子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让自己帮忙换一把椅子。
世子从小便是这样的性子,再疼也不肯吭一声。
李羡鱼略略放下心来,余光里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好像夫君的位置移动了?
不等她多想,沈临朝她张开双臂,言笑晏晏:“抱一下,好不好?”
看着他湿润干净的双眸,李羡鱼刹时心软,哪还顾得上什么位置,当下便扑进他的怀抱,双腿却小心翼翼,就怕碰到他的双腿。
靖武侯一进来,见到的便是二人相拥的这一幕。当下也不煞风景了,又默默退了出去。
云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当下也退出了房间,还带上了房门。
“疼痛真的是在可忍受范围内吗?”李羡鱼头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传来。
沈临:“其实,有时候会超出忍受范围一点。”
李羡鱼瞬间抬头,双眸中满是担忧:“很疼吗?那可怎么办?”
李羡鱼咬了咬唇,已经在脑子里搜索可有什么减轻疼痛的办法了。
“办法嘛,也有一个。”沈临笑着看她。
“什么办法?”李羡鱼欣喜问道。
“每次针灸完后,夫人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沈临说完,便在李羡鱼脸颊上偷袭了一口。
李羡鱼先是一呆,而后脸颊瞬间爆红,口中扭扭捏捏道:“你想亲,我以后便天天给你亲嘛。”
这下反倒是沈临有些意外了。
他家夫人,很是大胆直爽嘛。
不过,他喜欢。
*
五十四日后的下午,李羡鱼如常坐在院中等待。
除了第一天,她是陪靖武侯一起在书房等,第二日靖武侯回北疆后,每日下午沈临针灸,她都是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等,树荫下除了石桌,还有两把藤椅,用来等待最好不过。
今日天气微阴,偶尔一阵萧瑟寒风吹过,李羡鱼便打了两个大哈欠。云绣便起身,准备去房中给世子夫人再拿件外披来。
李羡鱼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暗想:夫君前几日时,双腿已经能下地站一小会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夫君的腿疾就能彻底痊愈了吧。
杜神医不愧是神医......
想着想着,李羡鱼便有些困。
正这时,她忽听到夫君唤她:“夫人。”
声音离得很近。
李羡鱼下意识回头。
树荫下,那人长身玉立,吹拂的飞絮轻轻落在他身上,真真是冰姿玉骨、芝兰玉树、恍若仙人。
李羡鱼恍惚了下。
那人又朝她走近两步,伸出手递向她:“夫人。”
不知为何,李羡鱼有点想哭,她眨了眨眼睛,将手递给他,重重应道:“嗯。”
沈临宽大的手掌将她瘦小的手包住,而后顺势将她带起身,圈进怀里,紧紧与她相拥,满足地喟叹:“以后,无论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了。”
李羡鱼乖乖应他:“好。”
有夫君在的地方,便是我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文到这里就结束啦,后面可能还会有一两章番外。
下本放两个新文文案,小可爱们感兴趣可以戳专栏里的新文收藏一下~另外,也可以收藏一下久歌的专栏哦。
【待开新文一】:《小师妹被白月光囚/禁了》
小师妹意外跌入深渊后醒来,发现自己被妖王囚禁了。
囚禁她的妖王,是她心心念念六十年的白月光。
曾经的清风霁月、心头朱砂,却是如今的嗜血恶魔。
小师妹被他步步紧逼、心头战栗,却见他慢舔唇角,一双桃花眼潋滟慑人:“不要想着逃走,嗯?”
【 待开新文二】:
《我就是渣了病娇的妖女》
顾雪元以为,她和晏非的春风一度,只是各取所需。
所以在晏非结丹大典那日,顾雪元毫无心理负担地跑了。
于是,离经叛道的晏非真人带回来的妖女无故失踪,众人私底下悄悄议论一番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再见之时,正是沧澜秘境开启之日,晏非真人携了门派弟子等在秘境外,而那妖女大摇大摆站在前方,与晏非真人形同陌路。
晏非真人面上喜怒难辨,看也没看那妖女一眼。
众女弟子们纷纷松口气。
然而等秘境开启,原本应打道回府的晏非真人,在那妖女入秘境之后,却再次踏入了秘境。
女弟子们心碎安慰自己:也许晏非真人只是想再摘取秘境中的秘药呢?
注释:登基大典的钟鼓于奉天门处正式敲响,钟声气势恢宏、绵延不绝。伴随着钟声,一身深红色礼服的新君萧恒,登上奉天门进行祷告。
而后,等候在宫门前的文武百官,便由宦官引领着入宫,按职位高低有序跪在御道两侧,等候皇帝祷告完毕。
待新帝祷告完毕,进入奉天殿内坐好。文武百官依次进殿朝贺,待百官从殿内往外依次站好,司礼太监便开始向百官宣读御诏。
此段登基程序,参考引用了百度百科中《明、清两朝的登基大典有什么区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