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点着炭盆,窗户紧紧关着,只屏风处留了一条小缝,屋里有一股沉闷的热气,和浅淡的血腥味,闻得人心里难受。
康熙皱了皱眉头,接过寿嬷嬷怀里的小婴儿,他在乾清宫也常抱太子,早就抱习惯了,对抱孩子没有一点生疏。
刚出生的孩子小脸红扑扑的,紧紧闭着眼睛昏睡,嘴巴抿着,一点意识都没有,这种场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一次看到还是觉得很受触动。
祖宗保佑,爱新觉罗家子嗣昌盛。
悄悄掂量了一下怀中婴儿的体重,康熙放下了一半的心,不出意外应该是能养大的健康孩子。只希望马佳氏能保护好这个孩子,他也会做好阿玛该做的事,清洗一番后宫势力。
康熙关怀了马佳氏几句,又敲打了一番十阿哥身边的乳母和宫女,便离开了。
他一大早就从南苑匆忙赶回宫,风尘仆仆,还没有洗漱,刚好趁着现在空闲回乾清宫洗漱一番。
~
舒莞刚醒来,桂嬷嬷就告诉她康熙早上一回宫就去了钟粹宫。
她打了个哈欠,不是太意外的点了点头,马佳氏刚生完孩子,他若是不第一时间去看望才值得重点关注。
康熙这人对孩子还是挺在意的,偶尔他们俩聊天也会聊到几位阿哥格格,算是有一颗慈父之心,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幼儿限定版。
很难想象他老年会把儿子们玩弄在股掌之间,或许权势真的腐蚀人心,越苍老越会失去人性。
“金枝去库房挑两件干净的,不容易动手脚的贺礼送去钟粹宫。”舒莞随意吩咐道。
金枝轻喏一声,离开内室去库房取礼物。
“小主要去钟粹宫看望吗?”桂嬷嬷站在银枝旁边,一边看着银枝给舒莞梳妆打扮,一边问道。
舒莞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我该去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必须去,万一又是她没听说过的规矩就遭了。
桂嬷嬷听到她的问话一懵,不知怎么回答,“小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去,宫里没有规定必须去。”
舒莞轻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必须去,一个小妾看另一个小妾生了孩子也太奇怪了,可能还会碰到其他后妃,她实在应付不来那个场面,还是礼到人不到比较好。
相信马佳氏也不想看到她们这些“同事”打扰她和她儿子。
今日天气还不错,二月底了天气逐渐转暖,最近晚上宫里炭盆都点得少了。
舒莞的发质很好,乌黑亮丽,顺滑茂密,发髻不用戴假发就很漂亮,因此银枝给她梳头发也省了很多事。
等梳妆好,舒莞照了照镜子,她已经越来越习惯现在这张脸了,旁人都说很美很惊艳,但是铜镜看不太清,有机会跟康熙讨要一个西洋镜,也不知现在传教士有没有带来西洋镜,在她印象里康熙朝应该是有的。
辰时准时吃早膳,舒莞已经发现了,她的食材开始循环了!
最近一直在吃重复的菜色,她还询问了桂嬷嬷,然后从桂嬷嬷那里听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只有换季的时候才能换菜色,一年四级循环四种菜单。
难怪康熙用膳的时候无知无觉,一点食欲都没有,都吃了二十三年一样的菜单了,能有感觉才怪。
苍天呐,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好想回家!再不济直接快进到晋位有小厨房吧……
一想到这个菜色还要吃一个多月,舒莞就感觉眼前一黑。
唉……
金枝已经去钟粹宫送贺礼了,银枝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舒莞,不知道小主在叹什么气。
钟粹宫。
来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金枝安静地候在一旁等待,不主动与旁人交谈,若是有人搭话,也会温和谨慎地闲聊几句。
门口一小太监奉马佳氏之命登记收礼唱和:永寿宫舒穆禄氏贺添丁之喜,送长命锁一个,玉如意一柄。
屏风里的马佳氏听到这个姓氏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寿嬷嬷,“这个舒穆禄氏是?”
殿里一众人都赶紧跪下请罪,寿嬷嬷忐忑地说道:“小主恕罪,舒穆禄小主是春节后进宫的新人,奴婢怕您正在孕中心情起伏过大,影响胎儿,就没告诉您。”
“起来吧,不怪你。”马佳氏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逐渐看淡皇上的恩宠了,但寿嬷嬷还是担心有新人受宠她会受到刺-激,这不是寿嬷嬷的错,寿嬷嬷只是太过担心她,是她自己以前执迷不悟,看不清迷障,心里除了情爱什么都没有。
“小主不怪罪就好。”寿嬷嬷原本都做好受罚的准备了,没想到马佳氏没有责怪她。
看来小主是真的想通了,寿嬷嬷有点欣慰。
“嬷嬷说说这个舒穆禄氏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好有心理准备。”皇上宠爱的人一定要紧密了解,无论是要争宠还是要避其锋芒都必须知道。
“最近舒穆禄小主颇受皇上宠爱,时常伴驾侍寝,皇上也多有赏赐,不过宫里对她的了解很少,这位轻易不出门,也不跟人打交道,永寿宫也只住了两个人,了解的渠道很少,奴婢只晓得她前段时间主动跟皇上要了个嬷嬷,其他时候在宫里默默无闻,一点宠妃的架子都没有,也没听说她为难哪个奴才。”寿嬷嬷还是细细解释道。
她不告诉马佳氏,不代表她没关注舒莞,相反,她很关注。
听到桂嬷嬷的话,马佳氏眼神有点暗淡,若是她进宫时也这样低调,不出头生皇长子,她的孩子或许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虽然知道只是猜测,马佳氏还是忍不住陷入自责的漩涡,是她愚蠢看不清现状,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就万事大吉了,是她无能害死了那几个孩子。
久久听不到马佳氏说话,寿嬷嬷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马佳氏脸色很不对,情绪也很低落。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主情绪太不对劲了,总是很容易陷入消极情绪,寿嬷嬷记下这件事,明天叫董太医来查看一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钟粹宫马佳氏正应付各路道贺的人,那头舒莞却突然收到了一封邀请信。
钮祜禄妃邀请各宫参加赏梅宴,时间是三月初五。
“这么突然?”舒莞拿着邀请函仔细又看了一遍,真的没写理由,只说遵循旧例,补办“花朝节”。
“嬷嬷你看这是什么意思?”舒莞把邀请函递给桂嬷嬷,疑惑地询问。
寿嬷嬷扫了一眼,沉思了一会,然后猜测道:“小主还记不记得太皇太后让钮祜禄妃协理宫务?这个可能是太皇太后对她的考验,考验她能不能顺利办好宴会,赏花宴只是用来练手的吧。”
听了桂嬷嬷的猜测,舒莞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或许不仅是考验,还有立威。
整个后宫只有钮祜禄妃的位份最高,她凌驾于众人之上,她说办赏花宴,谁敢不给面子?若是有人要牵头丰富后妃的生活,目前这个人只会是钮祜禄氏。
先让宫女太监内务府习惯听从钮祜禄氏的话,再让后妃服从钮祜禄氏。
到时候立继后,是顺理成章的事。后宫权力平稳交接,每个人都有适应期。
想到这,舒莞突然感觉有点腻歪,这一家人真是走一步看三步,让人敬畏,也让人惶恐。
就是不知钮祜禄氏是怎样的人,行事又是怎样的风格,不过想来高门贵女,应是很习惯这种玩法的。
后世留下的记载是:
康熙称她是“内廷之良佐”;雍正给她加谥,在增加谥号的册文说她:“椒涂正位,偕帝德以交辉”;史料赞她“览史披图”,“夜寐夙兴,克佐旰宵之治”,“劳心中壶,每分宵旰之勤”。
无论如何,她至少是个称职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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