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恪说明天要回洋荆,不过向游隼要了他家地址,说改天去。
自上次从医院回来,他和金恪在微信上聊天频繁了不少。虽然老是和金恪见面,尤其在医院见面,但金恪是真忙。天天走机场。洋荆那头剧组等他去,可他又不能一直呆在洋荆。
以前除非有剧本的事儿,游隼也不太好意思找金恪,没话聊。
但可能债多不压身,钱欠得多了人脸皮也就厚了,现在金老板还在百忙之中给他当“信息素志愿者”,游大少爷倒是很好意思找人家了。
谁让金恪也三天两头老找他。
游大少爷心想:金恪可能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了。
也不是老好人,就是……处起来舒服。
这几天游隼很喜欢临睡前找金恪聊一会儿。
-YS:睡了吗?
现在金恪回消息比以前快了,不说秒回,但至少不用等半天。游隼自恋地想:金恪不会把他设成特关了吧?
-金恪:还没
临睡前能聊些什么?就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但游大少爷这两天就迷恋上了啰啰嗦嗦和金恪说一大堆废话的感觉。
他这些狗兄弟,也就金恪肯听他说,又不骂他屁话太多。
游隼抱着手机,敲了几行字,又嫌敲字累,困困欲睡地趴在床上给金恪发了一段巨长、无敌啰嗦的语音,事无巨细、流水账一样地把他今天干了些什么,都给金恪说了一遍。
连公司楼底下新长出来的狗尾巴草都没落下。
游大少爷也不是话痨,就是觉得和金恪说话舒服。甚得他心。
“我明天去申港,”游隼说,“Arthur在申港办秀,明天是明年的春夏高定场。”
他困难地睁开一只眼皮,看看金恪都给他回了什么。
金恪一边听,一边给他回消息。
-金恪:正好我明天有工作也要去申港
-金恪:你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YS:上午
-金恪:哦,我是下午的飞机
从承平飞到申港,大约两三个小时。申港市在南方,国内的金融中心,不少艺人都在申港落户,不过游隼还是习惯住在北方。
这次Arthur在申港办秀,不少当红明星都会去。
顶奢品牌素来有蓝血红血之说,作为老牌蓝血顶奢,Arthur的秀场一向一票难求,艺人年年抢title抢得头破血流。
游隼的时尚资源一直很好,从去年他从Prima退团,就和Arthur签了品牌大使合同。
他是Arthur历任品牌大使里,最年轻的一个。
-金恪:这几天要见面么?
游隼犹豫了会儿。这几天他还没有易感期的感觉,但随时来也不一定。
按宋老头的说法,要是提早接触,“疏导”信息素,也可以起到预防作用。预防得好,还有可能恢复到一个月一次易感期的正常水平。
-YS:我在申港呆两天
-YS:后天你有空么?
-金恪:可以
-YS:那我后天去找你?你住酒店么?
-金恪:不一定
-金恪:我后天给你发定位
游隼想了想。
-YS:要不你现在就发给我吧,我看看在哪
-YS:万一离得远,我提早走
申港和承平一个德性,挨得远的得七八十公里,要又正逢堵车,开车仨小时都到不了。Arthur办秀的地方又选得特别偏,游隼订的酒店挨着秀场,但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
金恪那头过了会儿发过一个申港市定位。
-金恪:暂定这儿
-金恪:你方便么?
不是酒店,是一处高级小区,可能是金恪在这儿买的房子。
小区离秀场只有几公里。
游隼愣神,心想:金恪是故意挑的这儿吧?
这样他方便,就算走着去半小时也到了。不耽误他时间。
游大少爷有点儿感动。
-YS:方便方便方便,那后天见
-YS:我先睡了
在他锁上手机前。
-金恪:晚安
-金恪:[心]
游大少爷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突然特别好。
-
都说秀场如战场,游隼光是个过去到前排看秀的,就一落飞机立马被拉去做造型。要穿的外套、内衬、裤子、鞋、配饰甚至袜子都是早定好的,从头到脚,全套Arthur。
游隼觉得很无聊,心想幸亏他不是女明星。
前几天他刚打过耳骨洞,还有点疼,今天是第一次上耳钉。
这次秀场的主题比较浮夸,游隼左耳廓上穿了两个微微弯曲的蛇鳞银环。当然,也是Arthur的。
游大少爷揽镜自我欣赏半天,觉得自己戴着耳骨钉很帅,就侧过脸来自拍了两张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但发朋友圈前,他想了想。
先把照片发给了金恪。
-YS:/jpg.
-YS:/jpg.
-YS:/jpg.
游大少爷从左起0度角、45度角、90度角,全方面、无死角地和好兄弟分享了自己三张帅照。
和人装逼的精髓,就是最后再加上一句故作掩饰的话。
-YS:耳骨钉很帅
-YS:推荐
游隼本来想等等金恪回他,但刚发出去手机就被抽走了,又被拉去拍照片。
上午做造型,下午找地方出片子发微博,大秀从五点开始,临去秀场前,还得再补一次妆。
作为Arthur的品牌大使,游隼的座位毫无疑问在第一排。
Arthur这次的春夏高定秀场的主题是绘画上的抽象主义,秀场被布置成一条长长的画廊,台布上沾着设计出来的油画色块,墙上挂着一幅幅画。Arthur家底厚,不少用来装饰的画都是从展览馆借来的名品。
走秀分上半场和下半场,各四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一共一个半小时。
媒体挤在秀场入口,给来看秀的宾客们定点拍照。
游隼今天穿着的都是品牌方给准备的,白色的高定西装,色块泼彩,好像整套衣服本身就是一幅油画。冰冰冷冷的银鳞耳环闪着光。
媒体没让他走,多拍了他一会儿。
游隼漫不经心地插兜等着走,却突然从余光扫见一张他不太乐意看见的脸。
江崇。
江崇旁边的是谢瑞轩。
明星来看秀,也有个品牌立场问题。邀请你来,说明要么你和品牌已经是合作关系,要么你们其中一方非常希望以后有合作关系。
游隼没想到江崇会来。
江崇和Arthur没有合作关系,倒是刚和上个签合约的高奢品牌合同到期。
谢瑞轩是一直Arthur的秀场场不落,Prima经纪人费了老命地想给谢瑞轩争取个高点儿的title。但谢瑞轩在团里人气不算最高,又长了张这种追求高级感的秀场最不喜欢的娃娃脸。
去年他直播rap骂游隼,说游隼背信弃义、欺负队友、舞台划水、不认真训练……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队友现身说法,哪儿还有不信的道理?
再说刚开始,大家都在骂,他骂骂也没人较真。还有小粉丝因为直脾气粉上他的。
可从《街舞角斗场》播完后,他那几首rap就变了味了。
这叫划水,你是什么?
垃圾吗?
给你个节目,你能去和冠军rapper比?
谢瑞轩这档子本来是爆料赚粉丝的事儿,从直脾气人设,变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变成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五。
游隼没转头看,转身进了秀场。
他不关心谢瑞轩。从还在团里的时候,他和谢瑞轩私底下就没说过几句话。
谢瑞轩一向江崇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他恶心江崇。
Arthur还是要脸面的,也不缺自家品牌大使和老队友坐一块的这点儿流量。T台两边狭长的座位,游隼在这头,江崇几乎在对角线上的另一头。
明星模特儿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过来,谁都想坐第一排,可不是人人都能称心如意。
游隼正在观景绝佳的位置上,正对面两个座位的空,挤进三个女明星来。不知道是谁占了谁。
坐正当中的女明星颇美艳,谁也不看,笑着拨弄头发。左边的女明星挂着微笑,朝另一头翻了个白眼。右边的女明星最瘦小,挤得屁股都要坐不下了,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仓促尴尬。
这么多双媒体眼睛看着,也不知道晚上谁能上热搜。
游隼左手边是四大刊之一的杂志主编,右边是Arthur这两年尤其青睐的一个Alpha当家女模特。
寒暄过几句,大秀正好也开始了。
看秀也挺无聊的,游大少爷这时候都觉得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都是装出来的。
游大少爷支着下巴,从前天早上他吃了什么,仔细回忆到昨天晚上他吃了什么,又开始展望今天晚上他吃什么。
他没忍住拿出手机来,玩了两局消消乐。
他想了想,打开微信、金恪。
-YS:陪聊
-YS:要不要?
他翻上去,给金恪发的那两张耳骨钉照片,金恪很捧场,又很走心地夸了他几句。
游隼心情大好。
-YS:今日特惠,免费不要钱
游隼好像能听见金恪笑。
金恪回他了:
-金恪:那聊什么?
随便聊。
游隼现在已经是闲出屁来了。让他去做两道数学题,他没准都能答应做。
底下玩手机的也不光他一个,干在这儿坐四十分钟,还有下半场,一节课上四十分钟都嫌没劲。
-YS:摇骰子,谁点数大谁赢
-YS:来不来?
-金恪:赢了有什么奖励么?
游隼平常和段明绪他们玩这种无聊小游戏,都是发点红包,要不叫声爸爸。
-YS:要不你提?
-YS:真心话大冒险?
-金恪:也可以
-YS:那行
-YS:不过我在看秀,要我输了,你别太过分
-金恪:那给你选真心话可以么?
游大少爷发了一大串可可可可。
-YS:第一把
他屏住呼吸,从微信表情里,翻出那个随机小骰子。
投!
骨碌骨碌。
三个点。
游隼不满地皱起眉头来,这不悬了么。
金恪。
五个点。
-YS:。。。
-YS;你来
游隼凝神屏息,心想金恪不会问他什么很变态的问题吧。他微信列表的狗兄弟们可没少问过,从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到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裤,连上次打飞机是什么时候都他妈能问出口。
虽然也是兄弟,但在金恪面前,游大少爷想,稍微给自己留点儿形象。
-金恪:和我讲一件你小时候有意思的事
-金恪:可以么?
游隼松了口气,心想那有什么不可以。
他小时候喜欢花花草草,但连小仙人掌球都给他养死了。但这事儿不光彩,不能说。
游大少爷想了想,于是把他小学有个隔壁班小女生来找他,说找不到班级在哪儿了,他把人领回班级的这件事儿,增光添彩地说成了一段见义勇为、勇斗匪徒的英雄故事,给金恪发了过去。
-YS:第二把
-YS:来
投!
五个点!
赢——
金恪投出六个点。
游隼:“……”
-YS:。。。。。。
-YS:那还是你,问吧
-金恪:你生日是哪天?
游隼心想:金恪人真好,说给他放水,就给他放水。
比比。
什么叫兄弟?
换个人,能叫他脱了裤子上t台走两圈。
游隼回了生日,他生日在春天。
-YS:来来
-YS:继续,我还不信我赢不了了
然后他连着输了十四把。
他不停输,金恪不停找问题问,还要放水。从生日问到了喜欢的天气,问到了都在哪几所学校上过学,问到了有哪些朋友关系比较好,就差问游隼,是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了。
游隼都不知道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金恪。
-YS:。
金恪倒脾气很好,也没嫌他烦。
-金恪:有喜欢的人么?
-YS:目前没有
然后又输了一把。
-金恪:前男友,前女友,或者上一个暗恋对象是什么样子的人?
游隼:“……”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暗恋史。哪怕有,他也忘了。
上学那几年,他光顾着和兄弟玩了。后来出道,在Prima那两年公司盯着,不让谈恋爱。
不让谈恋爱,但可以约炮。
不过他没约过。
游大少爷不太想承认自己情史一片空白的这件事儿。
-YS:你换个问
他装得很神秘。
-YS:这个,不方便说
真心话大冒险,哪有说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
可金恪很通人情。
-金恪;嗯好
像蜻蜓在水面轻轻撩拨了一下,就又飞走了。可能是别的哥们儿都太不当人了,个个死皮不要脸,游大少爷反而有点儿不适应:怎么不继续问了?真心话大冒险,他不守规矩,金恪还让着他。老让着他。
越不适应,越心痒,越胡思乱想。
他心想:金恪是不是嫌和他玩这种无聊小游戏太幼稚了?他是不是耽误金恪时间了?金恪是不是不想和他玩了,又不好直说?
游大少爷没意识到,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费这么大功夫在一个人身上胡思乱想,去想他在怎么想。
也是第一次,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屁事儿,就能敏感得想出八百年以后。
游隼还在想。
-金恪:你喜欢什么花?
游隼掉头:花?
游隼想起白山茶花。
他舔舔嘴唇。
-YS:红玫瑰吧
他马上岔开话题。
-YS:再来一把
-YS:最后一把,输不输都不玩了
投!
游隼,两个点。
游隼:“……”
应该上把完了就不玩了。
游大少爷臭起脸,都不太有指望了……
金恪。
一个点。
上半场秀还没完,游大少爷险些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吼一句“球进了!”。
-YS:好
-YS:兄
-YS:弟
-YS:你也有今天?
-YS:真心话大冒险?
金恪居然学他。
-金恪:。。。。。。
-金恪:大冒险
游大少爷完全忘了刚才金恪给他放了十几次水,刚才他还在想人家好的事儿了,满脑子都是他妈输了十几次了,这不得找回来?
他恩将仇报,敲字道:
-YS:那给我跳个脱衣舞吧。
-金恪:。。。
-YS:你选的大冒险,脱衣舞不过分吧?
-YS:再说你还欠我一次才艺表演,我这个人比较大度,你给我跳个脱衣舞,我从此不计前嫌
-金恪:。
-YS:不许学我说话
-YS:我给你打视频,你什么时候跳?
-金恪:我没学过跳舞
-金恪:通融一下不好么?
-YS:扭一扭还不会?
-金恪:会,很不好意思
-金恪:就放一点儿水,可以么?
游隼想想,也有道理。金恪这么正经的一个人,逼他去跳脱衣舞,这不是逼良为娼吗?他不能当一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YS:怎么放水?
-YS:你不会跳舞,那脱衣舞还剩什么?脱衣服?
游隼百无聊赖地时不时看一眼手机,金恪好久都没有消息。
他要以为金恪突然有事儿走了。
-金恪:怎么脱?
游隼突然觉得,心脏砰地跳快了一下。
真,脱?
但这事儿不是他向金恪提的么?
-YS:。
这会儿游大少爷反而不逼着人脱了。
-YS:你摇个骰子,摇到几脱几件吧
但游大少爷又想了想。
-YS:一不算数
金恪打过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游隼手机上贴着防窥膜。但他还是把手机拿近了些,确保旁边的人看不着。
视频通话一接通,游隼感觉浑身连毛细血管都偾张起来了。
脑子空了一下。
金恪在办公室。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办公室。
他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背后是透明的落地窗。窗外远处高楼林立,还能看到申港市高高的标志性建筑。正黄昏时候,今天是个好天气,灿烂的余晖照在金恪过来扶摄像头的手指上。
他抬眼皮。
摇出来,骰子点数是五。
他笑了下:“五件……运气不算最差。”
游隼像被人物理禁言了。
他盯着金恪。
金恪似乎把手机固定到了桌子上。
他退回到皮转椅里坐着,瞧着游隼笑:“我直接脱么?”
不等游隼说,他笑道:“哦,忘了你在秀场,不方便说话。”他向游隼点头致意,“那我当你默许了,我自己看着脱。”
游隼大脑完全空了,像易感期一样,但根本和易感期没关系。
秀场放着古典音乐,不抬头,从余光也能看到一双双模特儿的腿从他前面走过。他旁边坐着人,后面也坐满了人。秀场嘈杂,无数双流动的眼睛。
手机放在胸前,一动不动。
有防窥膜,哪怕知道不可能有人能看到什么,仍然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一种在公共场合干坏事的错觉,强烈地刺激着神经。
游隼喉咙很干,耳朵发热。
金恪解开了领带,瞧着他笑道:“今天应该多穿几件过来的。”
他起身把领带搭到椅背上:“点数一。”
他又脱下西装外套,也一并搭到椅背上:“点数二。”
他太高了,一站起来,摄像头就拍不全。于是他微微矮下身,让摄像头抬了抬头。他垂下眼皮,仔细地从衬衫袖扣开始解,熨帖的衬衫袖松开,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接着瘦长的手指,又搭到衬衫最顶上的一粒扣子。
慢慢地,向下一粒粒解开。
这是游隼第一次看见金恪在他面前脱衣服。
比他以为的……
金恪叠好领口,把衬衫也搭到椅背上,低头对摄像头笑道:“点数三。”
能看到他胸膛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浅浅的人鱼线鼓起。
为了演白喻行,金恪瘦了很多。金恪一向对身材保持得很严格。
游隼忍不住眼睛跟着金恪的手指。
它轻轻按在腰上,咔嗒一声,把金属扣解了下来。一条长长的,皮质的腰带挂到了椅背上。“点数四。”
那只手停在腰上没有动。
他挑起眼,瞧着游隼笑道:“阿隼,这里也要脱么?”
作者有话要说:金老板:可以脱鞋,但你没想起来,我就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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