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出户!
古氏这话一落, 众人大惊。
苏航咬牙, 他脸色涨红,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然古氏此时当真冷漠无情的很, 纵使她不想苏家子嗣有损, 可和整个家族的利益比较起来, 自然是大局为重。
且,苏家这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古氏法令纹一弯:“苏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 将苏家存亡置之脑后,到了地下,我看你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苏航冷笑连连:“哼,净身出户便出户, 这么多年,你当老子稀罕!”
古氏意外, 她竟是想不到苏航居然连净身出户都不怕。
姜琴娘心头有数了,苏航不在意净身出户的威胁, 那便是还有其他的依仗。
楚辞显然也是想到了, 他站在姜琴娘身后, 上前半步, 在她耳边嘀咕了句。
姜琴娘点了点头, 她道:“苏航, 你以为云泱会帮你?”
这样近乎没头没脑的话,大部分的人都听不懂, 唯有古氏若有所思。
三房苏武笑嘻嘻的问:“大嫂, 你是不是弄错了, 咱们家怎么会和云泱那小娘脸有关系?”
姜琴娘没回答他,径直对苏航道:“你信或不信,收拾了你,转头我就能让云泱不敢帮你不说,还要云家付出代价。”
苏航心思动摇起来,都是苏家人,这些年姜琴娘的手段他不是不晓得。
二房张氏面露焦急,她轻轻扯了扯苏航袖子:“夫君……”
姜琴娘压下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你的子女,我姜氏一句话,安仁县没哪个书院私塾敢收人,也没哪个先生夫子敢教他们。”
“姜氏,你敢!”苏航急了。
姜琴娘冷笑:“你且试试,看我敢不敢?”
说到这,她轻飘飘补充道:“总归,你子女一辈子碌碌无为,那也是你害的。”
苏航的儿子已经懂事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苏航:“爹……”
张氏更心焦:“夫君,万万不可啊。”
苏航眉目泛出狰狞,怨毒地盯着姜琴娘,恨不得生撕了她。
姜琴娘扬起下颌,小脸漠然:“给你半刻钟考虑。”
她说完,旋身在黑漆玫瑰圈椅里头坐下了,端着红枣枸杞茶,慢条斯理地啜了口。
既然净身出户威胁不了苏航,她就不信没有旁的弱点。
整个中庭里头此时寂静无声,唯有头顶葳蕤树冠簌簌而响,点光分割,暗影斑驳,细碎的鎏金投落下来,在姜琴娘那张白嫩的脸上摇曳微晃,她半垂眸,就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这样严肃的气氛,让三房的苏武有些坐立不安。
他无意识地转着折扇,想着自打接手绣坊以来,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忽的背心生冷汗,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意识到,姜琴娘此时没有管绣坊,那是因为抽不出手来,待到布帛坊的事一了,她定然就会把绣房接管过去。
苏武看了眼冷汗涔涔的苏航,其他小心思活络开了。
半刻钟一到,苏武忽的哈哈笑起来:“大嫂,你也太较真了,布帛坊毁都毁了,不管月华锦是不是真本烧毁了,莫不然还能弄回来不成,我觉得吧,咱们家现在要商议的,是如何重建布帛坊才是。”
姜琴娘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眉目不眨眼,纯然深邃。
苏武笑声渐小,在姜琴娘的目光下逐渐笑不下去了。
“至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是……”他映着头皮说完最后一句话。
古氏不满:“老三,再瞎掺和你给我滚出去!”
苏武缩了缩肩,不说话了。
姜琴娘目光锐利地看着苏航:“二叔,你的意思?”
苏航扬起嘴角,竟有点阴毒的意味:“我不知道。”
这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承认了。
姜琴娘不意外,她挥手,一把子力气的粗使婆子上前:“来人,把小辈带下去。”
话毕,那两粗使婆子一人拉一个,将苏航一双子女从张氏身边拽开。
“爹,娘亲……”
“爹爹,救救我……”
一双子女年纪不大,这会被吓坏了,朝苏航哭喊着。
张氏又慌又急,她想去将人拉回来,然拉得了这个,拉不住那个,到最后竟是一个孩子都救不了。
她承受不住,噗通一声给姜琴娘跪下了:“大嫂,大嫂,孩子无辜啊,求求您放过他们吧!”
古氏也是有些意动,再如何说,那也是苏家子弟。
姜琴娘看古氏一眼,古氏当即掩下眉目,闭嘴了。
她清清淡淡地看向张氏,不带烟火气的道:“你求我做什么?要求你也该求你夫君才是。”
张氏果然转头向苏航:“夫君,夫君那是咱们的儿子和女儿啊,你快想想法子。”
苏航双目赤红,还色厉内荏的道:“没见识的东西,有甚可哭的,他们姓苏,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在苏家谁敢对他们怎么样?”
姜琴娘扬眉:“难说,如今我姜氏当家做主,苏航你若顽固不化,你那一双子女我就送他们上山进寺,一辈子甭想出来,活的比猪狗不如,待日后长大,他们怨恨的人也只会是你!”
这样的话,无异于是在诛张氏的心,她蹭地爬起来,扑到苏航身上就撕打他。
“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那点钱财,连你儿子女儿生死都不管了,我要跟你和离!”张氏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
苏航脸色煞白的摇晃几下,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他脸上颓然,背脊弯曲,仿佛一瞬间就灰败了。
姜琴娘眸光一亮,她就等着苏航这句话。
苏航舔了舔干涸的唇,他脸上被张氏抓出了血痕,瞧着实在狼狈可笑。
庭院中,谁都没支声,都齐齐看着苏航。
“月华锦没被烧毁,布帛坊走水前,我便将所有的月华锦运了出来,换成了不值钱的棉布。”苏航低声道来。
尽管已经猜测到了,可亲眼听到又是另外的感受。
古氏气得浑身发抖:“孽障,孽障!”
姜琴娘一张脸绷着,很是冰冷。
“布帛坊走水,我计划了半个月,我本想着,所有的东西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就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所有的月华锦就都是我自个的……”
“我转手就能卖给别人,赚一大笔的银子!”
“你将月华锦卖给谁了?”姜琴娘冷冷的问。
苏航看着她,倏的扬了扬嘴角:“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云泱?
姜琴娘黑眸微眯,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转了圈,还没说出来,猛然就有门房来报——
“老夫人,大夫人,云家云泱在外头求见。”
古氏怔然,她习惯地看向姜琴娘。
只见姜琴娘和楚辞对视一眼,她冷静地吐出一个字:“请。”
门房下去,不多时,就见一身鸭蛋青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面容阴柔昳丽的男子转着翠玉扳指,被人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五名婢女,每名婢女怀里抱着一两匹用红绸包裹的布料。
姜琴娘不期然就想起了起先云泱给她的那匹月华锦。
“云泱见过老夫人,”踏进庭中,云泱先拱手向古氏见礼,末了才转身看向姜琴娘,“大夫人。”
姜琴娘回礼,同古氏使了个眼色。
古氏抿了抿唇,松弛的面皮拉的很长,没有半点亲和的气质:“云贤侄忽然上门过府,不知所谓何事?”
云泱笑了起来,他四下扫了圈,目光在苏航身上微顿。
“泱有一笔买卖想和大夫人商谈,故而没有送贴就冒然上门,还望老夫人见谅。”云泱做足了场面,便是苏家人再不喜他,也挑不出错来。
姜琴娘转着茶盏盖子,不以为意:“真是不巧,今个府中有点家务事要处理,不便接待云四爷。”
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云泱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他视线不着痕迹的从姜琴娘身上略过,而后在看到楚辞之时,眼瞳微缩。
“大夫人,”云泱拉长尾音,“我这桩买卖,大夫人不防看过再说。”
话落,跟他身后的婢女将怀里之物的红绸哗啦扯开。
刹那之间,漫天的猩红之色,仿佛黄昏时分,天边最是绚丽的艳红晚霞。
层层叠峦的晚霞之后,是一片银白,像明阳下的波光,又像是幕布苍穹下的清辉月华,一泻千里,延展如水,似水银粼粼,惊艳到了极致。
那是,月华锦!
整整八匹月华锦!
姜琴娘眼瞳骤然紧缩,她腾地起身,脸色都变了。
古氏同样如此:“月华锦!”
苏航心头闪过不安,他不晓得云泱想干什么,只是这样大赤咧咧将月华锦抱出来,让他实在难堪。
“云泱,你想干什么?”苏航头一个问道。
这也姜琴娘想问的,她盯着云泱,就听他说:“自然是来找大夫人做买卖的。”
没人请他坐下,他身边的婢女自己搬来圈椅,云泱一撩袍裾,大马金刀落座。
旁人他不在意,只对姜琴娘说:“我晓得苏家正缺月华锦,我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这八匹月华锦,我都卖给大夫人。”
“卖?”姜琴娘气极反笑,“拿着我苏家的东西,转头还卖我苏家银子,云四爷你可真是会做生意。”
云泱并不恼,他将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取下来又套上去,慢吞吞的说:“要是大夫人不想买也成,我可以卖给别人,多的是人要。”
“慢着!”古氏急了,她起身,飞快走向姜琴娘,低声道,“琴娘,那可是月华锦,有了这八匹月华锦,就能解咱们苏家之危。”
姜琴娘暗自摇头:“你要如何卖?”
云泱似乎在考虑,好一会才说:“咱们苏云两家,好歹也是县里大户,又是同行当的,我也不让苏家吃亏,一匹月华锦这个数。”
他边说,边扬了扬一只手。
古氏皱起眉头:“具体多少,云贤侄直说便是。”
云泱笑道:“也不多,就五十两……”
话一出口,古氏松了口气。
然,她脸上的笑意还没带出来,云泱又补充道:“金子!”
五十两金子!
古氏的笑意僵在脸上,十分难看。
姜琴娘就晓得没那么简单,她用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向云泱:“五十两金子,就是五百两银子,云泱你是在抢钱么?”
毕竟大殷市价,二十文钱就能买米一斗,布庄里头从前生绢也就五百文左右,算成银子,也才半两。
便是月华锦再稀罕,从前布帛坊里头,竞拍卖出去的月华锦,最高的价也超不过百两去,云泱这一张嘴,就将价格涨了好几倍。
云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拍了拍婢女怀里的月华锦,闲适悠然的道:“无甚,你们不要,总有人要的,再不然,我送去京城,制成成衣,总也能卖这个数。”
姜琴娘盯着云泱,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云泱那张脸,阴柔极致,雌雄难辨,得女人喜欢,也得男人喜欢。
云泱起身:“看来大夫人是无意了,那便算了。”
说完,云泱抬脚就欲离开。
“云贤侄,云贤侄,”古氏慌忙开口挽留,“姜氏,买,咱们买,买不了八匹,能买回来一匹算一匹。”
姜琴娘目光刹那锐利,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云泱用心险恶,此举显然不是为了苏家好,而是吃定苏家需要月华锦,不仅对定了单子的主顾交代,也是七月甄选御品的交代,更甚者,苏家花了大把的银子去买,还能把苏家家底好生生掏空。
简直,恶毒!
眼见姜琴娘不松口,古氏张嘴就道:“云贤侄,我买!”
闻言,云泱看着姜琴娘笑得极为挑衅,眉飞色舞,胜利又张狂。
古氏忙不迭的差人去自个房里凑银子,姜琴娘伸手,用力握住她手。
“老夫人,”她一字一句,说的用力而斩钉截铁,“苏家,现在我做主!”
古氏慑在那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姜琴娘厉色道:“来人,扶老夫人坐好。”
下仆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的都不敢上前。
姜琴娘声音高了一度:“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声若冰珠滚地,惊得人跳起来,白姑条件反射地扶住古氏,把人往椅子上搀。
将苏家上下反应尽收眼底,虽为对手,可云泱还是忍不住对姜琴娘生了微末惺惺相惜之感。
若不是立场不对,这样果敢又有见识的女人,他一定娶回去当贤内助!
姜琴娘立在那,丰腴诱人的生姿娉婷独立,一股子的媚态流泻出来,可她那张嫩脸再是认真不过,两种截然矛盾的气质糅杂在她身上,就成独特的魅力。
她道:“你的月华锦,我不买。”
云泱扬眉,他看了眼黯然不吭声的古氏,晓得今个没戏了。
“另外,”姜琴娘又说,“你怎么对苏家的,我定然找补回来!”
这个仇,可是结大了!
云泱表面不在意,可在一边从头至尾都没吭声的楚辞却看得清清楚楚,有一种亢奋从他眼底升起,这男人看姜琴娘的目光已经从对手转变成一种狩猎的势在必得。
他皱起眉头,心头不爽利起来。
“我等着。”云泱玩味地丢下这三字。
他弹了弹袖子,余光掠过楚辞和苏航,意味深长。
苏航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大喝一声:“云泱,把月华锦还给我,我不卖给你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契扔过去,转头就要去婢女怀里抢月华锦。
云泱脚步一侧,将他拦住:“你说不卖就不卖?”
苏航急的跳脚,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云泱这样做,压根不是说真想要月华锦,纯粹是想弄死苏家!
他没本事没能耐,事情又已经败露,可要真能拿回月华锦,姜琴娘也不会太过亏待他二房。
“我不卖,你也没给我银子,纸契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苏航扯着脖子道。
云泱弯腰捡起那张纸契,眉目冷凝:“蠢货,你倒是在看看,这纸契上落得可是我云泱的名讳?”
苏航睁大了眸子,他拿起纸契,在落款的地方看了半晌,才看出一点名堂。
那本该是落云泱名字的地方,红色印章痕迹,仔细看去,那泱字赫然是不对的。
云泱嘲弄笑道:“你这样的猪脑子,往后最好少做买卖,省的将自个赔进去都不自知。”
苏航怒不可遏:“你骗我!”
云泱不屑:“好话要有证据,随意污蔑可是要被县太老爷打板子的。”
他常年在外行走,什么样的手段没用过,这点小伎俩,信手拈来,也只有苏航这等贪心不足的才会上当。
姜琴娘虽没看那张纸契,可她已经明白了是怎的一回事。
她不自觉看楚辞,目光带着询问。
楚辞摇头,这样卑劣手段,只能受到谴责,可在公堂上却是没办法定罪的,缺乏必要的人证和物证,苏家只有吃下这个暗亏。
“我给你拼了!”那边苏航已经失去理智,扑过去就要打云泱。
云泱站着动都不动,他还朝姜琴娘勾了勾嘴角。
姜琴娘大惊失色:“给我拦住他!”
府中护院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苏航,将人拉开。
云泱动作优雅地抖了抖袍裾:“还是琴娘识大体。”
姜琴娘顾不上云泱怎么称呼他,苏航被拖下去后,她怒视过去:“苏家不欢迎你,你可以离开了!”
云泱回身,他看着姜琴娘几息,忽的一打响指:“我忽然又不想离开了,我从前不常在家不晓得,今日才见识琴娘风仪,真让人倾慕。”
他复又坐下,嘴里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姜琴娘皱起眉头,隐怒暗生:“给你半刻钟,你若不自己走出去,休怪我翻脸无情!”
云泱丝毫不惧,他手肘靠扶手上,摩挲下颌道:“我送你个礼物吧。”
众人只见他扬了扬手,站他身后的其中一名婢女上前一步,将怀里一匹月华锦抽出来,抖散开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里掏出火石。
“啪”火石相碰,火星四溅。
“嗤啦”一声,星火落锦上,见势而涨,成为燎原火舌。
艳红火舌舔舐着月华锦,飞快蔓延燃烧起来。
苏家所有人齐齐一惊,古氏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那火,整个人摇摇欲坠。
姜琴娘捏紧了拳头,她咬着唇,愤恨极了。
苏武也是目瞪口呆,根本反应不过来。
便是苏航也忘了挣扎,愣愣看着那火苗一点一点将月华锦燃烧殆尽,就像是烧在他心上一般,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这会,他才是彻底的后悔了。
“老夫人!”白姑惊叫一声。
姜琴娘回头,就见老夫人眼歪嘴斜,竟是被气到中风抽搐了。
她提起裙摆冲过去,可楚辞速度比她更快,一把扶住老夫人,赶紧往她嘴里塞帕子,省的咬到舌头:“快叫大夫。”
“三叔去找个大夫,来人把老夫人抬下去。”姜琴娘冷静吩咐。
盖因有她这个主心骨在,倒也没出乱子。
老夫人被抬下去后,老三苏武也小跑着亲自去请大夫。
姜琴娘怒视云泱:“你的礼我收到了,他日,我必有回礼相赠!”
云泱眯眼,狭长的凤眼掠过精光。
楚辞站出来道:“云四爷这番可真是将商贾的卑劣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倒想知道,若是旁的商贾晓得你这般为人,他日可还会再跟你往来?”
商人重利,可也最是重诺。
云泱冷哼了声:“我再是卑劣,可也比不得扶风先生的言而无信,身为夫子,简直是误人子弟。”
楚辞长眉轻挑,他站在姜琴娘身前,微微一侧身,就刚好拦断云泱的目光。
“对小人则以小人之法,对君子,自然以赤诚相待,有何不妥?”他说的理所当然,还一脸正气。
云泱憋着口气,他行商这么多年,就没谁给他这样的气受。
他拂袖冷笑,对着姜琴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劝你还是睁大眼睛好生看看身边人是什么东西。”
姜琴娘面容冷然,便是心里疑惑,也不为所动。
接着,她就听云泱又说:“我说的对不对?公输山人。”
公输山人?
公输山人!
姜琴娘震惊地看着云泱,又缓缓回头看着楚辞。
楚辞不敢去看姜琴娘,他背着手,反击回去:“我看云四爷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七月朝廷来人甄选御品,云四爷这样的货色,怕是很难选上。”
头一回以权谋私,他已经决定要把这差事给抢过来,到时给云家个下马威!
云泱似乎满怀信心:“不劳公输山人操心,倒是你,身为逃兵,约莫没几天好日子了。”
“不劳你费心。”楚辞面无表情地吐了句。
此苏家之行,并不能让云泱满意,他愤然哼了声,甩袍就走。
少了云泱,庭院中的气氛缓和过来,苏航低着头,跪向姜琴娘,他抬手狠狠地甩了自个几耳光。
“大嫂,是我不对,我随您处罚!”苏航道。
姜琴娘冷漠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苏航急了,他又接连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那力道大的牙根松动,嘴角都渗出血来。
他含糊不清的道:“大嫂,大嫂您原谅我这次吧,我是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姜琴娘淡淡的说:“你不用跟我求情,等老夫人好了你自己说去。”
说完,不再管苏航,她让下边的人散了,抬脚就欲往老夫人古氏的房间去。
楚辞顿了顿:“琴娘。”
姜琴娘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往前走,当没听到。
他追上去,顾不得周遭还有下仆,一把拽住她手:“琴娘,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头一回在白泽书院的榴花亭,我也没想到你根本就没认出我,我……”
“扶风先生,”姜琴娘没有回头,“我要先去看看老夫人。”
楚辞只得放手:“我等你。”
这话也不知姜琴娘听没听到,他就见着人转过回廊,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他也没走,抹了把脸,浑然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却说姜琴娘站在老夫人门牖前,她脸色无异,任谁都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踏进门,苏武找的大夫已经在给老夫人诊治了。
“大夫,情况如何?”她问。
大夫是府中常请的,很是相熟。
“好在及时,我给老妇人扎几针,再开个方子,着人煎了给她灌下去,”大夫手脚麻利,这么说着已经在研墨写方子了,“这病得养着,还不能过于大喜大悲,毕竟老夫人年纪在那了。”
姜琴娘应下,等方子墨迹干了,就让人去抓药,她又吩咐了白姑等人,务必好生伺候着。
完事,她坐床沿,拍了拍老夫人手背,对她道:“老夫人莫要操心,我不会让苏家倒的。”
老夫人说不出话来,只两眼珠子动了动,表示知晓了。
将福寿堂一应安排好,已是两刻钟后,姜琴娘回了汀兰阁。
她站在院门口,朝勤勉楼的方向看了看,唤来赤朱:“赤朱,把我箱笼里,每年存的银子包好,再取一百两银票,另去绣房那边要四身便利的男式长衫……”
她边想边说:“还有一些常用的伤药备上一些,准备一匹马,给扶风先生送去,务必半个时辰内,送他出城。”
云泱走之时说的,沙场逃兵,她没忘,也记得真真的。
赤朱不明所以,想问什么,见姜琴娘面色不愉,只得依言行事。
姜琴娘坐在绣架前,愣愣看着架子上的绣绷,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楚辞会是公输山人。
想想这些时日以来两人的相处,还有昨天他问的那些奇怪的话,这会怎么都明白了。
姜琴娘说不上来心头是个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不该生气,可到底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失落和埋怨。
她捂脸,无法面对自个此时的情绪,既觉得矫情,又觉得她拿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生楚辞的气呢?
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子,放下手来,捏起绣花针出神。
苏家一摊子的事需要她去考虑,可她这会什么都考虑不进去,满脑子里都是楚辞那张脸。
细细的绣花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绣布上,架子上的这幅花样,是一株炭条画的兰花,活灵活现,很是逼真。
她记得,是前几日楚辞亲手画给她描的,只因她说,想多试验几次。
想到此处,心弦颤动,她猛然察觉,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她对待楚辞的和对待旁人,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乍然心慌起来,她莫不然已经……
“姜琴娘!”冷不丁楚辞的声音响起。
姜琴娘蹭地站起身,就见一袭青衫的男人风一般地冲进来。
“嘭”还反手将门关死!
姜琴娘心重重一跳,关门的声音像关在她心上一样。
楚辞见她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就有些来气,他绷着脸大步靠近,姜琴娘不自觉后退。
待退至绣架边,再退无可退之时,他伸手将她困住,眸光不善地问:“我说了你可以生气,但为甚要赶我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