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 难道就真的不怕被杀人灭口？在蜃城，你可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人家才是地头蛇。”等出医馆出来, 小a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和她唠叨。
空濛轻笑：“一个受伤了都只能强忍, 连被小监工刁难都反抗不了的地头蛇？小aa呀！你对地头蛇的标准, 也太低了。”
“说的也是！他连被谋杀的事都不敢宣扬，只能赖在你身上，分明就是自身难保。”
“所以, 这个小地头蛇，不正好可以成为我们的‘新朋友’？”
小a无话可说。
打定了注意的空濛开始行动起来。
她一边施恩, 买通了强迫兰白月去当监工的县令, 又一边悄悄打听消息, 调查暗杀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自然, 行贿买通县令容易, 但调查杀人凶手却要花时间。
空濛把调查的事情交给成叔之后, 终于抽了出了时间去见彩蝶。
一个多月不见, 彩蝶又壮实了不少, 看见空濛过来,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回了在京中时习惯的礼仪。
空濛赶紧让她免礼, 道：“快别行礼了, 太麻烦。现在我们在蜃城，公子我可就不必像在老家时一样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彩蝶这才起来, 问：“公子是来见表公子的么？他刚带了口信过来, 说正在山上砍木材，还要等些日子才回来。”
这个时代没有林场，想要木料, 就得自己上山去砍。
不过靠近城市周边或村庄周围的，都被当柴砍了，根本长不大，想要用好木柴就得进山。
但这山却不是那么好进的，通常需要熟悉地形和熟悉树木生长地区的人做向导才能找到想要的料子。
就是找的快，也得在深山老林里花上很长时间。住宅山林里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直到把需要的木材全都砍好了，才集中力量，一趟一趟地运出来。
空濛想在蜃城建一座庄园，然后以蜃城为根据地，建立一点儿自保的力量。
毕竟乱世说来就来，空着手，在这个时代很难生存。
就算没有乱世，手里有钱有地有人，也能活得更加自在不是？
不过这个想法，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在你没有权势做靠山的前提下，不论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世家占据着绝大多数的资源，普通人要么依附世家，为世家服务。要么就交比旁人多一倍的税和保护费，安分守己地过着永远不会有进步的生活。
一旦你有了上进心，却又不想依附世家，那么等待你的，就将是被消灭的命运。
这就是为什么，空濛换个身份讨生活，却没有选择更加富庶却安稳的南方的原因。因为在那里，你别想有机会过上独立自主，且富有的生活。
于是，相对野蛮，秩序相对不那么稳定的边境，反而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只是，吴右他们的行动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他们进山去砍树，和官府报备过了么？”
稍微砍上一两根，不会有人在意，毕竟这个年代，建房烧火都要用木柴。但大规模地砍伐，不可能不惊动本地木材商人。
这里可是边境，外面就是沙漠，木材比水都珍贵，能在这个地方当木材商人的人家，后台不可能不硬。
空濛不相信吴右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却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行动了，显得不太对劲。
果然，听了空濛的问题，彩蝶告诉她道：“不是表少爷不想告知，而是其他人……他们忍不住了！”
“怎么？”
“情况不对劲，他们好像越来越暴躁！”彩蝶叹了一口气，说道：“表少爷怕留在外面惹出麻烦，所以借着进山砍树的借口，把人全部都带走了。”
光明村的这些人，除了本地的土著和空濛以前就安排过来的雇农之外，还有一小部分，是一年前被她解救的那些人。
这些人被关押了二十年，有些更是一出生就在地底，逃出来之后，才知道世界原本是什么模样。
所以外面的生活和规则，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即便经过一年多的磨合，也依旧无法适应。
这大概，也是吴右没有同意空濛之前的安排，单独去一个地方生活的原因。
他放心不下这些人。
空濛听了彩蝶的回答之后，想了想，道：“行吧，那就让他们先在山里呆着，我去官府那边通个气。对了，等表哥回来，让他来见我，就说我找他有事。”
“好……少爷！”彩蝶想了想，问道：“那新宅子您想好改建成什么样了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种子，蜃城天气干燥，冬日又太过寒冷，但要是伺候的精细些，也是能开花的。我就想着，若能买到鲜花种子，便给您留下来……”
彩蝶到底记得空濛喜欢花草，总想着符照顾她的喜好。
“还是不用了！这大沙漠边边上，种个什么花？平白浪费心情罢了！”
空濛是喜欢花草的，但她喜欢的是牡丹月季那种比较好看的花。
但这些花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娇气的要命，气候稍微一不如她们的意，就开不好。
要是没什么事儿干，空濛倒是可以挑战一下高难度，但现在嘛……显然她没办法照顾娇气的花花草草了。
与其到时候眼睁睁看着花被晒死冻死，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浪费时间得好。
彩蝶听她拒绝，也就没有多坚持，便道：“好吧，那我就不买了。”
“你哎！亏得是个女孩儿！”空濛心想，要是个男生这样，绝对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又一想，这个时代，好像也不流行女朋友那一套，便觉得自己又不合时宜了。
“那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
和彩蝶分别，空濛回到了县城，马上拜访了县令，把自己准备建一座房子，需要用到木材的事情说了。
县令看着空濛送上的礼物，非常大方地表示，垒房造屋本就是正事，要用木材天经地义，山里那么多，自己去砍就是。
有了县令背书，空濛就放开手去干了。
她购买了一大批青砖，又请了十几个木工铁匠等等手艺人。甚至在集市上看到被绑成串售卖的奴隶，也买了一大批。
小a在她耳边念叨：“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身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你怎么可以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空濛忍不住翻白眼：“你是核心软件抽了还是怎么回事？我要是不买，他们能活下来？”
外面闹兵祸了，西戎人冲破了嘉卢关一路南下，直指中原。
北蛮也趁此机会大肆寇边，在北方跃跃欲试，随时都有可能冲破防线。
皇帝为了保命，每天派人送出大批美人和钱财。如此一来，就更加加重了本就贫穷的普通人的负担。
大部分人为了活命，投靠当地世家，舍儿卖女，成为隐户和奴婢。
那些没有大世家庇护的地方，就更加凄惨，被压榨得骨头都不剩，连啃树桩都没得啃，只能离开家乡，四处逃命。
大灾之年，从来都是人牙子们做生意的好时候，他们果断出手，都不用花钱，半个窝头就能换来两个半大小子。
于是这人口买卖并不昌盛的蜃城，也比往年繁荣。
但要说惨？真惨么？
倒也不算！
毕竟他们虽然被贩卖，在出手之前，却还是被人牙子养着的，每天一餐饭，除了吃不饱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危险。
反而是本身拥有自由之身的普通人，因为一纸调令，被拉去城外修城墙。每天不得不承受繁重的劳动不说，还要动不动就挨打。一顿打挨完，还没有药，很快就不行了。
于是蜃城就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那就是：一边人手不够，举城丁口服徭役，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一边人口买卖市场又人多为患，人牙子们卖不出价钱，耐心越来越少，任由手上的壮劳力病倒或者死掉。
空濛有时候真想敲开县令的脑袋看一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粪便？然而事实是，见到县令本人，她还是得陪笑脸。
这笑脸本来就赔的不情不愿，不成想过了几天，这位收好处收习惯了的县令大人，却先一步表达了不满。
而不满的原因居然是，觉得付家给的好处太少了。
“付家豪富，居然一口气买下那么多砖石木材，着实让人惊叹。若府衙账上有那么多的余钱，那我这每一天，也不必为了修城墙的缺口，操心得睡不着觉了！”
成叔干笑，空濛也扯了扯嘴角。
等他们你来我往地打完了机锋，一套宝石头面就送出去了。
就这，还是成叔千方百计转移话题，才争取到的结果。
“一套首饰，县令大人肯定是不会满意的，今天虽然没有再坚持，但显然过一段时间，还会找个借口旧事重提。”成叔长叹一口气，说道：“十万两银子啊！他可真敢开口，这让我们到哪儿去弄？”
“十万两银子绝对是不可能给他的！就算能拿出来也不能给。他大概是漫天要价，想让我们坐地还钱。”空濛笑道：“不过没关系，别说十万两，就是再多十两，我也绝不会给他！”
“你是想……”
“去府城啊！县令敢这么狮口大开地要钱，不就是因为有靠山么？”空濛道：“靠山，咱们也找一个就是了。”
“这……不还是得花银子？”成叔对空濛的计划很不看好：“何况府尹比县令官儿大，一开口肯定要得更多。”
“这你就不懂了吧？行贿是一门艺术，这世上不只送钱这一种方法！”空濛放言道：“您就等好了吧成叔，到时候看我怎么以最小的代价，绑个最大的靠山。”
成叔还能说什么呢？只得由她去了！
不过空濛吹出了牛皮，却没有马上行动。
她先找到了正被她藏起来养伤的兰白月，问道：“你不是说，你这个兰家嫡子的身份，一直在府城读书么？所以府城的事情，你都比较熟悉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苑乘云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
他本来就身体健康，恢复力也一直比别人强上不少。之前因为一直隐瞒伤势，再加上自己太能忍耐，所以才耽误了病情。在被揭露了假兰白月的身份，反而更能安心养伤之后，伤势果然就迅速恢复了。
不过为了不被人打扰，使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伤口前功尽弃。这段时间以来，苑乘云一直没有回到兰家，而是抱着监工的借口，直接住在了空濛买下的小房子里。
也正因为这样，和空濛接触多了，苑乘云才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很有几分手段。
比如，他很富有，家里开着金玉铺子，进进出出的全都是钱。但他们的钱放在哪儿，却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要知道，像付家这样的小商人，即便是赚了钱，也不敢轻易往钱行放大笔存款。
公正公平都在大城市，且大多数时候，服务的对象，也是有身份又有地位的人。
像蜃城这种小地方，一个没有什么靠山的商户人家，忽然往钱行里存了一大笔银子，等待他的，不是被奉为座上宾，反而可能是店大欺客，直接把银子给吞了。
因此，大部分时候，这些商贩们银子赚得多了，也都是自己想办法藏起来。
但藏的地方么……
不是没有人好奇或者想办法闯去他们的店里或者家里，但据夜晚光顾过付祥金玉铺的小贼表示，那么大的铺子，那么多的金银首饰，一到晚上，就全部消失不见了，完全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偏偏还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们往家里搬运。
当然了，这还只是一点。
另一个就是，除了钱财之外，他们居然还有人。
一个光明村能容纳菜百多户人家，但在几个月之前，那里还只是一片荒地，只有零星几乎人家住在茅草房里。
直到半年前，因为外面越来越乱，蜃城才多了不少逃难的人。
那些人在各处安家，但只有光明村的那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早就打算好的。
他们衣衫褴褛地到达了蜃城，一来就拿出银子买了田和地。前面几个月，一直在吃吃喝喝适应环境。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开始建造房屋，开垦荒地。
据说当初县令发现这群流民居然还能拿得出买地的银子，还好好留意了一段时间。直到发现他们的确是没什么钱，之前那点儿用来买荒地的银子，是他们身上的最后一笔，这才转移了注意力，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但现在呢，发现付祥金玉铺的少东家，居然和他们熟悉，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然而流民那头再怎么说得通。付风光这里，却还是个谜。
离家出走能带这么一大笔银子，还能带上这么多人的，显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出身。
莫非……是什么落难的世家公子？
还是什么别有用心的敌国探子？
苑乘云果断地竖起了防备心，决定继续虚与委蛇，和这位金玉铺的少东家深入地接触一段时间。
于是，当空濛问他对府城是否了解的时候，苑乘云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点头了。
“是比较了解，你有什么事？”
“当然有！”空濛笑呵呵地靠近他，说：“是这样啊！你知道的哈！我想在对岸的光明村修一个庄子，连地都买好了。但是县令却突然说官府的账上没钱，又不敢耽搁城外的城墙工期，所以想要我们捐献十万两银子做工程款。兄弟，十万两啊！把我们全家都卖了也拿不出来！可是县令大人开口，我们也不敢反驳，这不，想去府城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我们说说好话，你懂的吧？”
“你想让我帮你介绍一个德高望重或者更有权势的人当靠山？”
“呵！别说的那么直白嘛！就是听说府尹大人正直中正，仁爱无私，心中敬仰而已。”
“府尹大人？你可真敢想！”苑乘云好笑地说道：“喂饱一个县令，或许需要十万两银子，但喂饱一个府尹，十万两怕是杯水车薪。”
空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咱们这些官老爷们，平日的胃口都这么大？”
“平常的胃口么！当然不是这么大的！但谁让你们，没有依附的氏族呢？”
没有依附任何大族，却还能赚到那么多银子，可见付家这一家子本事不小。连苑乘云都好奇，他们以前是怎么逃脱衙门盘剥和世家挤压的。
他哪里知道，空濛能攒这么多钱，全靠作弊。但就算是作弊赚的钱，也快花得差不多了。
“依附氏族，那是要交出一大半的收益给他们的，不行不行，我可舍不得！”空濛忙道：“何况府尹大人也不一定就那么不讲情理是不是？说不定愿意帮我们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如果执意要去，也不是不行。”苑乘云说道：“但话先说开，我只帮你见到府尹大人，至于能不能让他帮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多谢多谢！兰大哥，月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空濛目的达到，嘴巴就格外甜，什么好话都能往外说。
苑乘云被晃来晃去很不习惯，别扭地挣脱了空濛的手，干咳一声道：“就当是还了你……唔，这些日子的人情。”
“哈哈哈，好的，月哥哥你真是个讲义气的小美……嗯好兄弟！”
说干就干。
空濛准备了两天就启程了。
由于去府城的目的是为了行贿拉拢人，所以她决定轻车简行，免得惹人注意。
不过显然，这会儿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因为这段时间为了躲避徭役，从蜃城前往府城的人，着实不少。
一路上车马间行，还有大部分人直接拖家带口在路上走。
没走多久，又听说路上闹山匪，还打死了不少人。遇上的行人或者马车们，便聚拢起来，开始结伴而行。
人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了，投亲的，访友的，还有纯粹去府城购物的，左右心情都不错，于是无聊的时候，就开始闲聊起来。
至于这闲聊的内容嘛，首当其冲就是战乱。
“西戎人可真是凶神恶煞，毫不手软，整整一座城啊！只因为城里的百姓连夜逃命，就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几万人的城池，一夜间成了鬼蜮，没留一个活口……”
“我还听说，那些西戎恶煞每到一座城，就捉来平民一刀砍杀，然后在城门外架起锅烹煮吃肉。”
“畜生不如，简直畜生不如！”
“谁说不是？都怪朝廷官兵无能，让那些西戎野人破关而入，若是小苑将军还在……”
“苍天无眼，小苑将军怎么就死了？”
“我听法师箴言，乃是国运将尽……”
“嘶……这话可不能胡说，你不要命了？”
“不要命？那些被西戎人屠杀的边民倒是要命，结果呢？”那人嗤笑：“事实是，成千上万人枉死，朝廷却毫无办法，依旧在哭求着割地求和！”
“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哎！”
“今年，可真不是个好年景啊！说起来，从天下第一美人付空濛去世之后，这接二连三的，天下就乱了，仿佛一夜时间，便成了乱世。先是小苑将军夭折，后是西戎入关，再是北蛮犯边，就连南边儿，也闹了饥荒，到处都在死人……”
“嘿！你们不知道吧？那天下第一美人其实不是天下第一美人，据说，这名头是故意传错了的。”
“什么？故意传错了？什么意思？”
“你们生在边城不清楚，我在京中是有亲戚的，消息灵通。”那人四周看了一眼，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天下第一美人，并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位付姑娘真正的命格，实际上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命。只因为有人看出这命格显贵，这才引来杀身之祸。她的家人为了保她的性命，起先故意隐藏了皇后命格，只对外宣称她美貌过人。哪里知道，还是被人发现真相，谋害而亡。”
“嗐！国失其凤！难怪苍天降罪。分明是那坏心的凶手连累了天下人！该死！实在是该死！”
空濛坐在一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任何流言。
反正，这会儿就算听到有人说她是王母娘娘下凡，她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附和一气。
倒是兰白月，听了这些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紧皱着眉头。
空濛想到他之前放出的那些迷恋自己的名声，有些好笑，正想仗着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打趣几句，就听那人又道：“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前些日子，京里又传出了新的消息，说是……”
“说什么？你快说呀！”
“我这不是也摸不着头脑吗？”那人叹一口气，这才万分为难地说：“说是不久之前，付家忽然发现，那死去的的天下第一美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有着国母之命的付家嫡女付空濛，而是被野心勃勃的妾室调换了身份的庶女。真正的付空濛，却被充做庶女，在妾室身边养大。如今拨乱反正，恢复了身份，已经被皇上接入宫中，册封为妃了！”
“嗯？”空濛惊讶地看了回过去。
就连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苑乘云，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