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骄想要贴近一些,听听这两个人在做些什么勾当。
却见那青年玉山倾倒,跪在陆万闲脚下。
陆万闲面露惊诧之色,想去扶那青年,那青年却不肯起来,抬起头,对陆万闲说些什么。
盛天骄很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直觉这是一件对陆万闲来说很重要的事。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靠近,都像隔着一层无形结界,怎么也到不了近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仅以静默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盛天骄正在焦急时。
那青年猛然跃起,紧紧地拥抱住陆万闲。
完了,那青年要死,盛天骄直觉想到,甚至都幻想出了青年向后飞出的景象。
然而并没有。
此时的陆万闲,脸上没有讥讽、轻蔑,眼神里也没有疏离、抗拒,被青年紧紧抱住时,只是讶异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盛天骄懵了。
就像被一股力量排斥出去一般,眼前的景象忽然拉远,盛天骄眼看着一蓝一白两个人影越来越小,仿佛京邑手艺人逢节庆时捏的泥人儿,撂在小巧的天阙门楼下,蜿蜒盘旋的天阶如同一条小白蛇,拖着尾巴盘在盆景般的悬圃峰上……
“嗖——砰!”
“哎嗨哟!”盛六痛叫一声,被突然从梦魇镜中弹出来的盛天骄砸了个正着。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盛家老二立刻上来扶住盛天骄。
盛天骄摇晃了一下,定了定神,自语道:“奇怪……”
“怎么,大哥你可是见到什么异象了?”盛二好奇地探看盛天骄的表情,上品法器梦魇碎裂之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异象,这是典籍中没有记载过的,盛二博闻强识,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忘记了平日的稳重,急迫地抓住盛天骄的衣袖问道。
偏偏盛天骄一脸迷茫,半天不说他见到了什么。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盛二急问。
“是那艘夜阑国的画舫……陆万闲果然和夜阑小王爷认识,可是,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悬圃天阙?这不可能啊……”盛天骄口中喃喃,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方才那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夜阑国画舫?嗨,大哥,你倒是说清楚点啊!”盛二在旁边干着急。
盛天骄这时才发现盛二了一般,转过脸来看他,问道:“老二,你在这里,太好了,你说那梦魇境,会不会显示根本不存在的情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根本进不了玄门,可是他却出现在玄门天阶上,这简直匪夷所思。”
“大哥看到凡人进了玄门天阶?”盛二意外。
“还有那陆万闲,穿着水蓝道袍……”
“水蓝道袍,那可是长老道袍!姓陆的村夫也配做长老,做梦去吧!我呸!”盛六暴躁脾气上来,一连串污言秽语往外蹦。
“做梦……?”盛天骄眼睛突然亮了,他好像想通了一种可能性,是做梦,还是美梦,他立刻捉住盛二的胳膊,问道,“老二,你说梦魇境,是只能显示人曾经最为惧怕的情景吗?会不会,也能显现出未发生的,人最渴望的情景呢?”
“这,不大可能吧,效果倒转,除非是法器损坏……”盛二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两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盛六手上,从中间碎裂开来的梦魇镜上。
夜色将尽,东方初明。
陆万闲驾着他的黑骊驹,在西山道中轻快行进。
“这次真是大快人心,我看那盛家的小子吓得屁滚尿流,就差抱着你的腿叫爷爷了,哈哈哈哈哈……”天道系统快乐的笑声回荡在山道上,虽然,仅有陆万闲一人能听到。
陆万闲笑了笑,不语。
“不过,你就这么放过他,还把飞剑还给他,真是出乎预料啊。”天道系统顿了顿,“我还以为,依你赶尽杀绝的脾气,会把他脑袋开个洞呢。”
“没有必要,点到为止,我又没有替盛家清理门户的义务。”陆万闲摇摇头。
何况陆万闲变化成盛玉髓,给盛天骄看的情景,并不完全是假的,如果盛天骄继续肆意妄为,那么陆万闲给他表演的那些就会成真。
就像上一世一样。
天道系统又纳闷道:“……难道那法器真的失效了,为什么会显示魔域之战后的京邑城郊呢?”
“你猜?”陆万闲欣赏着晨光中的山景,悠然道。
“我猜对了,你就会告诉我嘛?”天道系统学聪明了,先问一句。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陆万闲笑道。
“我猜你个大头鬼!”天道系统气哼哼地跑掉了。
陆万闲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悠远,神思又飞回魔域之战后,京邑城郊。
八荒之中,唯他一人,拔剑四顾,心中惶惶。
韩惜见,不在了。
秦炽羽,魂飞魄散。
连傅唯一也,飞升了。
这方天地之间,无限寂寞,如猎猎狂风般灌满空荡荡的衣袖,无时无刻不蚕食着人心。
还留下他陆万闲干什么呢?
梦魇镜不愧是上品法器,能照出他心中最为畏惧的东西。
“陆万闲?”少年音把陆万闲拉回现实。
“嗯?”还没走啊。
“你……算了,你又不好好完成任务,对我还这么差,我好心想给你透点重要的消息,也是热脸贴冷屁股。”少年音十分不满地说道。
“那就忍着别说。”陆万闲道。
“哼!”天道系统大大地气到了,他决定,这次绝对不先妥协,就算盛天骄在梦魇镜里看到了陆万闲和秦炽羽的上一世,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被窥破心思的是陆万闲,又不是他天道系统,他才不要提醒这老狐狸小心!
行路月余,走出漫漫西山,来到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原野,再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已清晰可见,山顶处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亮,不知是积雪还是岩石。
陆万闲牵着马儿,来到草海间蜿蜒的黑色溪流中饮水,这片地貌与地表植物已与中州不同,泥土以黑色为主,十分肥沃,上生半人高的茅草和芦苇,中间夹杂着紫花苜蓿,还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粉色小花。
陆万闲折了一支草叶作哨子,一路上训练黑骊驹听到哨子音就跑回来,一人一马培养起十足的默契。
从这里再往前走,通过峡谷,就可以到达玄门主峰悬圃了。
想到即将结束这段游山玩水的旅程,陆万闲竟然有些舍不得,如果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悠闲地逛下去,什么机缘也不触发,那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吁——”
明亮的哨子声回荡在草丛间,吃饱喝足的黑骊驹愉快地摇着尾巴跑上来,陆万闲拍了拍马儿脖颈,翻身跨上马背,浩荡无垠的草原在视野中展开。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陆万闲来到卓雍峡谷前的密溪镇,这地方虽然偏远,但此时却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简直堪比位于道路要冲上的繁华城邑了。
只因五十年一届的擢仙大典要在悬圃召开,而密溪镇作为玄门下属第一站,从四面八方来挑战大典或来看热闹的修真者,都会首先聚集到这里。
陆万闲骑着马儿,从镇上喧闹的主街道进来。
“野生麋鹿角,仅售一块中品灵石!便宜卖嘞!”
“仙长快来看看,两块灵石买不到吃亏,两块灵石买不到上当,这里是两块灵石店,全场法器仅售两块灵石!”
“激沙沙造纸厂倒闭了,辜老板带着小炉鼎跑了,原来一百块、两百块的上品符纸统统一块、统统一块!”
……
即便隔着两世,再度听到熟悉的叫卖声,陆万闲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也不知辜老板和他的小炉鼎跑到哪儿去了,是否躲得过辜家本家的追杀。
“陆……师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万闲回过头。
盛家一大帮子子弟正聚在法器店门口,为首的正是盛天骄,盛天骄一身墨竹白衣,手持折扇,竟有几分儒雅公子的风范。
陆万闲挑起眉梢。
在梦魇境之外的地方见到,盛天骄似乎有些尴尬,讪讪地摇了摇扇子,试图遮掩自己的窘迫。
毕竟是盛天骄使绊子在前,还没能把陆万闲怎么样,自己在梦魇境中更是丑态百出……这事儿说来有多尴尬就多尴尬。
陆万闲都没想到,盛天骄会叫住他。
依着盛天骄以往的性子,恨不能把陆万闲灭口了,趁早别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上来打招呼。
盛天骄径直来到陆万闲身边,向他拱了拱手,正式见礼道:“陆师兄,没想到有幸在这里见到,可见是缘分,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师弟请您一顿,算作是日前唐突的赔罪吧。”
第19章盛天骄假意道歉
“陆师兄,请你务必要答应师弟的邀请,否则,就还是不肯原谅师弟了。”盛天骄双目灼灼,望着陆万闲。
他身后那一十四名盛家子弟,也同样目光灼人地盯着陆万闲看。只不过眼里并无丝毫善意,而是毫不顾忌地打量,好像在掂量陆万闲到底有几斤几两,值得他们盛家嫡长子如此卑躬屈膝。
这样的目光,陆万闲上一世初入玄门时,已经见得多了,因此见怪不怪。
至于盛天骄这副势在必得的说辞,陆万闲也不会上钩,态度从容地冲盛天骄一拱手,十动然拒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们自家师兄弟就不必拘于虚礼了。陆某辟谷已久,不便开斋,如今急着赶往悬圃去,就此别过。”
盛天骄一愣,没想到陆万闲把他拒绝了个干脆,他不由得又多看陆万闲一眼。
陆万闲也正望着他。
凤眸间沉着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盛天骄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别开眼睛。
陆万闲驾马而去。
盛天骄这厢被晾在街心,盛家一十四名子弟不干了,他们大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晾过?顿时纷纷嚷嚷起来,声音最大的就是盛六。
“这陆万闲仗着自己是东明岛主的传人,就敢不把咱们大哥放在眼里,走,咱们收拾他去,叫他尝尝得罪盛家的后果!”
盛六一嚷嚷,其他人也知道了陆万闲的身份,有好奇者,有贪婪者,有不服者,一个个兴头上来,都想跟着盛六去试试,那东明岛传人到底有几分功力。
“不是说东明岛传人已经突破元婴境界了么?怎么还是骑马行走,哈哈哈哈,我看,他根本就是胡吹一气,哄骗掌门和各位峰主的!”
“我看也是,方才我放出神识查探他修为深浅,他也没有觉察,顶多是个金丹期的修为吧,也敢上悬圃来丢丑?”
“东明岛上好东西不少,大哥,我说咱们就别跟他客套了,您一句话,我们立马将他拿下!”
盛家子弟们狂妄惯了,此时又没有长辈在侧,自然是互相攀比着放狠话,一时间各种恶意揣测、怂恿都涌到盛天骄耳中。
盛天骄抬起手,做了个噤声动作。
“你们的修为,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盛天骄淡淡道,“不必再说这些大话了。”
盛家子弟们听到这话,都是一惊,还想再分辨什么,盛天骄已召过盛二,两人往前面追陆万闲去了。
“今天这个罪,我是一定要赔的,想跟过来的,闭上嘴巴跟上来,想嚷嚷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风里传来盛天骄的声音,是传音入密,除了盛家子弟,别人都听不到。
盛家子弟们脸上一阵讪讪,仿佛霜打了的茄子,少倾,才稀稀拉拉跟上去。
盛家子弟那些话,陆万闲倒是都听见了,不是他故意要听,实在是嚷嚷声太大,想不听都不行。
那些话他倒不意外,反倒是,盛天骄后来一句“今天这个罪,我是一定要赔的”,让陆万闲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说,陆万闲希望盛天骄能够自己改过自新,但是,盛天骄这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