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的粉色的长发太过显眼, 清少纳言就去买了染须膏。
众人都是深色系发色, 而自己的粉色头发又显得那么突出，突出到只要用“粉色头发的男人”就能轻易描述的地步。这时候的染须膏就是用来染胡子的, 一些男人年老后希望自己能显露出年轻一点的状态，会把自己的胡子染黑。染须膏的原料也是黑大豆或者覆盆子熬制成的，非常粘稠。
清少纳言费了一番功夫，才不太熟练地把头发全部染黑, 然后扎了起来。
在路上的时候，清少纳言想的是如何去策反稻叶山城的河里家家主。
如果劝说一个人放弃既得利益去投入另一方的势力呢？只能说另一方拥有着更让人心动的更大的利益。
织田信长这方的利益，虽然诱人却不至于使人去冒陷于战乱之中的风险。
那么，该从哪方面下手呢？
具体的, 还得看看河里家家主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过了美浓的关卡后, 清少纳言来到了河里氏的宅邸。
然而今天的时间似乎不凑巧, 河里家主已经有在招待着的客人了。
但是在听到是织田氏的来使时, 河里家主将清少纳言请了进去。
在窃窃私语的侍女们的指引下，清少纳言进入到茶室, 坐了下来。
虽然侍女们离得远，声音又很小, 但是拥有比常人敏锐的感官的清少纳言还是听到了她们在议论着什么。
“真的很帅啊！我都不敢看他, 就看了一眼我的脸就红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美浓人，美浓人的皮肤很少有这么白的，到底是谁家的来使呢？”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不仅见到了竹中半兵卫大人那样的美男子, 还有这位英俊又文雅的美男子。”
茶室不大, 但是是没有对着回廊一面的拉门的，看起来是个会谈密谋的好场所。
河里家主是一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身型显得有些消瘦，并不魁梧与健壮，周身的气质也非常内敛，比起武将，看上去更像是书生一点。
他的下座坐的是一名年轻的美男子，剑眉星目，给人非常沉稳可靠的感觉，虽然说是可靠，只是感觉是在决策行动上可靠，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接触的疏离感。
听过侍女们的对话，清少纳言猜测下座的应该就是竹中半兵卫。
在清少纳言入座后，就有侍女为他呈上茶汤后告退了。
茶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清少纳言看到茶碗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有数了。
这场谈话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用时下流行的’茶之汤’这样的仪式招待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呢。”
“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在茶室里，闲适地喝着’茶之汤’，招待宾客，宾主尽欢，是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河里家主的表情似乎也透出一股闲适的味道。
“你真的是尾张人吗？你的手法与仪态，看起来更像是京都那边的人呢？”竹中半兵卫冷淡的表情从清少纳言进来就没有变过。
“信长公只要是看到合眼缘的人，都会录用了，不是有这样的传闻吗？我不过是因为些许的才能就被赏识了而已。”
“那么，你能说出这茶碗的名字吗？”河里家主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
“是’建盏’吧，最顶级的’建盏’是曜变天目，不过这件的成色也很令人惊奇了。不过您作为贸易区的领主，弄到这种东西也不算是难事。我想这是因为中原那边废除了抹茶，这样的茶碗也随着这道律令无法卖出了，所以日本这边便可以收购到如此贵重精美的茶碗了。”
“对于商人来说，信息是最宝贵的东西。有时货物的质量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是你有没有赶上了潮流。信长公的做法，在这点上我很佩服。听说在桶狭间一战后的封赏会上，信长公认为功劳最大的是向他传递了信息的筑田政纲，旁人都觉得困惑，为何筑田政纲没有上阵杀敌，却能获得首功呢？我却是很赞同呢。”
说对了，清少纳言刚刚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织田氏那边确实没有收到这样的讯息，也很少有人认识这样的茶碗。因为这样的招待方式，从京都流传到这里也没多久。对于织田信长这样的人来说，是不会习惯于这样双方客客气气，迂回婉转的对话的。
但曜变天目，确实是现代日本的国宝。据说，曜变天目在日本收到极大的欢迎是因为日本还保留着唐代的抹茶工艺，不用看茶汤的颜色，因此更注意茶碗的纹理与色彩，而中原那边废除了抹茶，需要看茶汤的成色，所以拥有美丽光泽的建盏就很少被使用了。
“你觉得呢？”河里家主转头问向了竹中半兵卫，“如果斋藤义龙还是我们的主公的话，我怕是连织田氏的使者面都不会相见。可是，现在我们侍奉的主公斋藤龙兴，贪图享乐，真是让人提不起干劲呀。”
“主公认为只要凭借着牢固的稻叶山城，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维持现状。但是，没有什么事一成不变的。不过，现在说这话也为时过早。织田氏的使者，你应该挑一个更好的时机来的。”
“说的也是呢。那么，我想好了给信长公的答复。”河里家主搭在下巴上的手放在了膝盖上，用有力的声音说道，“回去转告你的主公吧，既然你已经将都城从清州迁到了小牧山城，又有着这样迅捷的信息来源，那么有着更多的事情可做吧，也不用和我这样一块小地方的领主结盟。这份提议，我拒绝了。”
是时机不对吗？
清少纳言思索着决定下一步的劝说。
“一座城池，守据的人坚强，它就坚固；守据的人脆弱，它便轻脆。”竹中半兵卫神情冷淡，“身为家臣，恪守人臣之礼，是该这么说的吧。”
在背信弃义司空见惯的战国时代，这句话给人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好笑，但清少纳言却觉得，他说这话说不定是真的，而且竹中半兵卫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他这么说了那么就是这样’。
“那么这次多有叨扰，不过，我想……我可能还会再拜访你一次。”
在河里家主做出了送客的架势后，清少纳言没有强求，告辞了。
留下两人的茶室中，河里家主与竹中半兵卫还是那么坐着，开始了另一番的交流。
“虽然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他确实带着京都的口音。”竹中半兵卫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信长公是从哪里牵上线的，但我觉得他已经获得了京都的人脉关系，在为上洛打探着政治上的路线。”
“故意派这样的一个人，也是在信长公的考虑下的吧。真是狂妄啊，明明数次都没有成功打下稻叶山城，就已经开始谋划着上洛的准备了吗？就连远在海外的新闻，信长公都能这么清楚地知道，真是可怕的信息网络啊。”河里家主叹了口气，“和那样的男人对抗，反观之我们的主公，真的可悲可叹啊。”
“如果主公能意识到这座城池并非无坚不摧，那么他是否能够觉醒呢？没有什么事一成不变的，人也是一样的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河里家主皱起了眉头。
“不，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
“你也好，我也好，都遭到了主公的讨厌了啊。谁把主公从那安逸舒适的环境里拖出来，逼他去处理公务，就成了主公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啊。我们就先看着吧。”
“……”
竹中半兵卫深邃的眼睛移向了别处，“希望状况能有所好转吧。”
“哎，明明你才二十多岁，怎么就这么一副老成的样子，不过这也是你的长处呀。”
离开了河里氏的宅邸后，清少纳言又去美浓的其他集市逛了几天，在探查过后，他心里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既然你已经将都城从清州迁到了小牧山城，又有着这样迅捷的信息来源，那么有着更多的事情可做吧。”
河里家主是这么说的，这其中会不会也有着某一种暗示呢？
稻叶山城是美浓的中心，美浓的大名斋藤龙心也居住在其中。
因此，只要攻破了稻叶山城，就等于取下了美浓。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策反其中团结一致的领主们，对于有这种意图的领主来说风险是否是太大了呢？屡次战败的织田军又能否给他们充足的信心呢？
战争不仅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还有经济，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织田信长所迁移到的小牧山城，不仅将兵力也一同携带了去，同时还在小牧山城发展着城下町，只要给它充足的时间，它也能发展成为不输于稻叶山城的经济中心。
思考完毕的清少纳言回到了织田氏的宅邸，当然，是翻墙进去的，当他背朝地板在房梁上攀爬的时候，真的有了一种自己是忍者的感觉。
“哦，是清君啊！你现在真的超有忍者的feel哦！”
当清少纳言掀开一块木板，从上面跳掉织田信长的房间里时，被吓了一跳的织田信长竖起了大拇指，“有什么收获吗？清君？”
“很遗憾，河里家主拒绝了。”清少纳言看到织田信长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认为，现在可以去取下东美浓了。当东美浓落入织田氏手中时，身在西美浓的稻叶山城取得的难度会降低。”
“我觉得你已经有主意了，那么，果然还是要策反吧？”
“没错，这回我们策反的目标是——”
织田信长在和人对话的时候，很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
而在此刻，双方仿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答案。
“东美浓的所有领主。”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