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莫不臣？好熟悉的名字……
桃卿怔怔望着莫不臣, 脑海才一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被莫不臣用神力抹了，如此一来, 桃卿就不再记得莫不臣是神道道主的名字，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凡人。
“莫不臣……”
短暂恍惚一瞬后，桃卿轻声重复着，果然这个人与九郎的名字有任何相似, 可是他怎么会不是九郎呢，明明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他努力睁大漂亮的眼眸，细细打量着莫不臣的面容，也许是他还有彻底醒酒, 无论怎么, 他都觉得这是九郎的脸，唯一的区别只是莫不臣有兔耳朵。
“你不是九郎啊……”
桃卿低声呢喃着, 心里又酸又涩, 眸盈满的水汽凝成泪落了下来, 向莫不臣道歉：“对不起, 认错人了，你与的一位故人实在长得很像。”
说完他转身就走，难过得不想待在这里，却被莫不臣扣住手腕：“为什么走？你来这里明是有事做，难道因为在你就不做了？”
“……什么想做的事。”
桃卿嗫嚅着：“只是过来，九郎以就住在这里。”
他试着挣脱莫不臣的手，但成功, 明明莫不臣扣住他的力道不重，他却怎样也摆脱不开。
“还有问完。”莫不臣说，“九郎是谁, 他对你很重？”
其实这个问题和他什么关系，桃卿不必回答，然着莫不臣的脸，他怎样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出神回答道：“对，很重。”
“有多重？”莫不臣问。
桃卿吸了吸鼻子：“他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莫不臣说，“你不喜欢他？”
“哪种喜欢？”桃卿『迷』茫了他片刻，缓缓摇头，“不……有，九郎是的晚辈，对他有儿女之情。”
莫不臣不喜欢听这种话，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不欲再问，桃卿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主动和他说起九郎的事。平时他有机会和其他人聊起九郎，一些心里话憋了太久，导致他很想对人倾诉。
“九郎和是一起入宫的，那时他有朋友，也是，还傻乎乎的，经常被师……被别人骗，幸好有九郎帮解围，才有上当。”
“九郎桀骜不驯，总是受罚，就偷偷他，给他带吃的，他最喜欢吃兔子糕……”
桃卿凝视着莫不臣，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扰到此刻的梦。莫不臣一言不发听着，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他在桃卿心的形象也近乎完。
“九郎”真的有这么好？
莫不臣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繁密的情丝为他织就出了复杂的感情，当它们融于一体时，他无从辨。
像是高兴，又不太像是高兴。
“好想念九郎，可是……可是他经不在了。”
桃卿悲伤望着莫不臣的眼睛，酒意重新涌了上来：“谢谢你听讲了这么多，你和他真的很像，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他又累又困合上眼睛，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莫不臣了他，干脆将他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很好的人？好像不是的。
按照人的眼光来，他应当是个相当卑劣的人，不过他并不愧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大道，仅此。
莫不臣碰了碰桃卿的脸颊，抹他脸上的泪珠，又低头轻吻他湿润的眼梢，化成雪白的幼兔趴在他怀睡了。
……
转日清晨，桃卿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莫不臣经不了踪迹。
他神『色』恍惚坐起身来，打量着周遭的陈设，和之什么不同，是不是意味着“莫不臣”只是他的一场梦？
想到这里，他心口发闷，怏怏不乐回到青鸾峰上继续处理合籍大典的事宜。
几天后，诸多庶务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桃卿心里一直惦念着精舍的那一夜究竟是不是他的一场梦，在傍晚来到精舍门，屋的灯又是亮着的。
这一回桃卿有喝酒，意识很清醒，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推门入，少年清隽的身影蓦然映入他的眼底。
他有错，这个少年人果然像极了九郎，他是九郎的转吗？
桃卿站在门口发呆，莫不臣回头了他一眼，挥动拂尘扫过床榻做着清扫：“怎么不进来？”
“嗯……嗯。”
桃卿怯怯点头，走进来的脚步轻轻的，好似眼的少年是一碰就破的泡影，令他不敢太过接近。
他小声唤着他的名字：“莫不臣？”
“嗯。”莫不臣应着，“又来你的朋友？”
“对……”
桃卿有说自己是来找他的：“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负责打扫这间屋子，所以每晚都在。”莫不臣说，“上次你睡着了，给添了不少麻烦。”
他说得毫不客气，桃卿不好意思向他道歉：“对不起，该怎么赔偿你？”
“不必了。”莫不臣微微摇头，“你只需告诉你的名字，如今在哪里做事。”
原来他不认识他吗？也对，不然他对他也不会这种很随意的态度了。
桃卿想了想，对莫不臣说道：“叫卿卿，在长庚殿做事，若是你想找，可以提和说一声，迎你峰上。”
他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喜欢莫不臣对待他的态度，和九郎很像，他不希望莫不臣用这张脸对他流『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
“知道了。”莫不臣微微颔首。
桃卿带着些许期盼问：“莫郎君，可不可以问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莫不臣稍顿，“你以为多大？”
桃卿他的脸，盲猜了一个数字：“十五岁？”
莫不臣：“嗯，接近了。”只差了三千岁。
那就是十六岁了……果然和九郎坠入黑沼的时间对不上，那是在将近九年之，莫不臣不可能是九郎的转。
桃卿神『色』黯然，又愧疚于这个想法对莫不臣不够尊重，他不该在他的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这同样是对九郎的亵.渎。
他低下脸避开与莫不臣对视，匆匆说道：“该回长庚殿做事了，你也不偷懒，小心被管事责罚。”
“请。”莫不臣手持拂尘掸了掸床幔，好似浑不在意。
桃卿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明晚还会过来吗？”
“只差事不被调走，就会来。”莫不臣说。
桃卿点点头：“以后再来找你玩。”他嘱咐秋水殿的管事，千万不调走莫不臣。
他有将莫不臣当做九郎，可是到与故人极为相似的眉眼，心里还是止不住高兴，几乎每晚都下山望莫不臣。
时间长了，他发现莫不臣竟然就住在九郎的精舍里，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住在这里？”
莫不臣说：“与同住一间房的奴仆不允许回屋休息，只好搬过来住。”
他们诚惶诚恐奉他为神尊，不敢委屈他住在污浊之，若是他有意，他们甚至会专门修出一座大殿供他居住。
桃卿听罢却是心里一紧：“他们竟然欺负你，连屋子都不让你回？”
明明他早就嘱咐过秋水殿的管事多多照拂莫不臣了！
“什么大不了的。”莫不臣神『色』平静说，“更喜欢这座精舍。”
“可是，你不能住在这里，这是九郎的故居……”
桃卿脸上浮现出踌躇之『色』，精舍旁边就是九郎的衣冠冢，若是九郎知晓他把这间屋子借给别人住，他一定会生气吧？
“为什么不能住？房屋修建出来就是供人住的。”莫不臣说。
“这座精舍是特意空出来的，若是被人知道你住在这儿，你会受罚的。”桃卿吓唬他。
“其他人都不知晓住在这里，会过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莫不臣忽然『逼』近桃卿，几乎脸贴着脸，呼吸拂在桃卿娇嫩的肌肤上：“只有你知道住在这里，你会向管事告密，害受罚吗？”
他挨得太近了，桃卿有点紧张摇摇头：“不会……”
“那好。”莫不臣后退一步，“解决了。”
说罢他顿了顿，补充一句：“除了这里，无处可。”
“……”
桃卿张了张唇，心一下子软了，不再说话，怀着满腹心事为九郎的衣冠冢上了几炷香，默默在坟问他会不会介意精舍有旁人居住。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梦了九郎，九郎什么表情了他一眼，告诉他可以让别人搬进来，他正好搬到长庚殿和桃卿一起住。
醒来之后桃卿想着，也罢，就让莫不臣住在那里吧，他把九郎的旧物都收藏进长庚殿是了。
于是他收走九郎的旧物，吩咐秋水殿管事从重处置欺负莫不臣的奴仆，莫不臣添置了新的物什，在精舍居住下来。
桃卿晚上过来找他，着他坐在门，总是在恍惚将他错认成九郎，甚至有两三次险些叫出九郎的名字，但下一刻他就清醒过来了，心里很清楚，莫不臣不是九郎。
他突然开始后悔让莫不臣搬进精舍了，先他为自己找的借口是方莫不臣照顾九郎的衣冠冢，可是着莫不臣站在坟冢之，他心里反倒更难受了。
不过短短三步距离，却是阴阳之别、天人永隔，莫不臣翩翩年少，九郎却长眠于黑沼之，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桃卿心里难受得紧，再三考虑后，还是暗吩咐秋水殿的管事为莫不臣找了一座清幽的新居所，条件比九郎的精舍还好，根本就不是奴仆该住的方，也许会被莫不臣发现端倪，但他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莫不臣什么异议，搬到了新居所，趁着他白天不在，桃卿偷偷将九郎的旧物放了回，令一切恢复原样。
他再有新居所望过莫不臣。
这天晚上，桃卿在清虚殿做客，陪着顾雪庭下棋，棋下到一半，屋外天幕骤暗，狂风大，电闪雷鸣之后，下起瓢泼大雨，雨幕密集得起了白花花的水雾。
“不知是哪位同门渡劫。”
顾雪庭淡淡一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平日宫有护山大阵加持，天幕永远风轻云净，唯有门人渡劫之际才会有不同寻常的天象气候。
桃卿却有些坐立不安的，惭愧对顾雪庭说：“抱歉，雪庭师兄，想回，有些担心九郎的精舍会不会塌……”
“不必担心，嘱咐过他们定期为九郎的精舍巩固阵法。”顾雪庭安抚拍了拍他的手背。
“……还是不放心，想亲眼一。”
桃卿不敢对顾雪庭说实话，上一次的阵法巩固他让他们做，因为那时莫不臣就住在精舍里，他担心别人会发现他，到时他也不好包庇莫不臣，待到莫不臣搬出之后，他忙于大典事宜，竟然不慎将阵法的事忘记了。
“那好，陪你一起。”
顾雪庭神『色』依旧温柔，放下棋子站起身来，桃卿担心阵法的事『露』出端倪，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劳烦师兄陪走一遭，只是稍稍一眼。”
“外面风雨这么大，你怎能叫放心呢？”顾雪庭『摸』了『摸』他的头发。
“真的不紧，师兄担心，也担心师兄的身体啊，你的病才刚好不久，还是好好休息吧。”
桃卿抱着顾雪庭的手臂撒娇，他也确实是不放心师兄的身体，为了贿赂师兄，他踮起脚尖在顾雪庭脸上亲了一口，脸『色』微红说：“你也不想因为生病导致大典延误吧？”
“真拿你办法。”
顾雪庭无可奈何捏了捏桃卿的鼻尖，抱着他亲了亲额：“那你自己注意一些，莫被雨淋到，回到长庚殿后就传音告诉。”
“嗯，都知道，师兄放心。”
桃卿冲顾雪庭甜甜一笑，乘坐鸾车离开了清虚殿。
他走之后，顾雪庭面上的笑意骤然淡了下，站在大典门口望着黑压压的天幕，轻声呢喃道：“九郎啊……”
他竟然还是比不过这个死人。
早晚有一日，他定踏平他的坟冢，在他的精舍与卿卿欢.好。
桃卿乘坐鸾车离开了六出峰，鸾车上有法决加持，不惧风雨，他先是来到秋水殿，索了用于加固房屋阵法的符篆，再赶到青鸾峰的山脚下。
到狂风暴雨的精舍依然安好，坐在鸾车上的桃卿蓦松了口气，旋即注意到里面亮着灯火，不由心一紧，意识到莫不臣此刻就在里面。
他不打算和莫不臣照面，只是给自己连施了几个避水避风的法决，走下车在精舍的墙壁上贴上符篆，确认阵法经得到加固，正欲转身，精舍的屋门却蓦打开了。
莫不臣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桃卿面，令桃卿脸『色』一白——他到莫不臣模样狼狈，浑身湿透，胸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将雪白的衣襟染上了红『色』。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桃卿顾不上许多，心疼将莫不臣推进屋，“嘭”关上屋门。
比起急得不行的他，莫不臣仍是很平静的样子，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轻描淡写说：“风太大，不知道吹来什么东西，划伤了。”
“你怎么不上『药』啊？”桃卿满头是汗从须弥戒指里取出疗伤丹『药』，塞进莫不臣口，“出了这么多血……”
莫不臣说：“有『药』。”他都是化用神力自愈。
桃卿脸『色』一变：“怎么还有人欺负你，竟然连『药』都不给你？”
“人欺负。”莫不臣脱下湿透的血衣，赤.『裸』着上身向他，“倘若一定算，倒是有个人向管事告密，害得不得不换了住处，算不算被他欺负？”
桃卿正着他逐渐愈合的伤口，好在伤得不深，只是出血多，才放下心，闻言气势一下子弱了：“可是你明明有了更好的住处……”
“果然是你做的。”莫不臣倒了些水，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和雨水，『露』出白玉般的肌肤和结实的腰腹，“你就这么想把赶出？”
桃卿被他拆穿，脸上有点发热，索『性』不瞒他了：“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为九郎保存好他的旧居，你缺少的只是一个住处，但这间屋子对和他来说都意非凡。”
莫不臣扔掉染血的手帕，『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胸膛，上面的伤口经恢复如初了，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这座精舍对就有意？”
“你？”桃卿怔了怔，“对你能有什么意……”
“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到你。”莫不臣抬起琉璃般的眼瞳，与他四目相对，“你从不其他方找，自搬走后，再有过你。”
桃卿闻言一怔，下意识辩驳道：“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莫不臣一言不发着他，纯净的眼眸似若能穿他的神魂，桃卿瞬间泄气，知道自己瞒不下了，很愧疚向他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不来？”
莫不臣走到桃卿面，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墙壁上。
淡淡的血气从莫不臣身上传了过来，他个子很高，垂眸俯视着桃卿，压迫感扑面来，肌肤被雨水打得冰凉，却遮不住由内散发出的热意，烫得桃卿的脸也有点热了。
他的身材既有少年人的纤细清瘦，也有着成年人的强劲有力，肩宽腰窄，骨肉停匀，肌肉的线条流畅不夸张，十符合桃卿的喜好。
他扣住桃卿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疾不徐问着桃卿。
“你不肯，是因为太像九郎，还是因为不够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