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青并不是没有调查过当年的事情,
他可以确信当年的事情确实只是一场因为某个护士的看管不利锁造成的事故，这其中没有夹杂任何的阴谋，连带这件事情被发现也是因为一个巧合罢了。
苏家和顾家在这件事情上, 双方都是受害者，更遑论烟雨和云霓这两个被调换的女婴。
确认是纯粹巧合之后, 苏长青简单安排了人查过顾家的事情,
烟雨的养父母都是普通职工，芸芸众生之中最平平无奇的老百姓。几年前两夫妻双双因为一场事故而逝世，烟雨在勉强高中毕业之后就选择进入社会开始了漂泊的日子，直到近期才被苏家根据其DNA检索和当年出生时相同医院的出生地点被寻回。
普通到可以算得上是无趣的经历, 苏长青和云杉也知道是他们期待过高了, 可只要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了对他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因为其养父母已经过世的原因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认为两个女儿一起养其实也不错。
烟雨回来之后他们也尽力想去补偿那个孩子, 可她的性格实在太过孤僻安静, 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夫妇两个都察觉到了她偶尔会露出的那种诡异渗人的眼神。到了进入真人秀之前她几乎已经不开口说话了, 夫妇两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选择这个节目想真正了解她。
甚至连妻子云杉因为考虑到想陪着两个女儿, 才选择一同进入了那个世界。连虚拟世界跟现实世界的背景如此相似都是苏长青特意叮嘱过的, 就是因为想看到烟雨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这两天他看到的一切又似乎在说明，云霓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无辜乖巧，
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带着一定的恶意, 因为认定了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以她才会毫无防备的把一切都暴露了出来, 而那纯粹且偏执的在不经意间露出的恶意叫苏长青不能继续欺骗自己那只是小姑娘慌了才会生出的小心思。
那个世界里烟雨的养父母待她很好, 于是她就成了那样虽然过的艰苦却仍然坦荡独立且惹人心疼的女孩。如果现实世界也是如此, 她又怎么会在回家的时候如惊弓之鸟总是小心翼翼？又怎么会到
了最后直接闭口不言孤僻的如同厌世？
苏长青闭了闭眼，又忆起了画面里烟雨软声请求顾山风尽力活下去的姿态，一会儿又看到了那个孩子因为生活所迫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承受他们的恶意和试探。
他有愧啊！若是云杉醒来之后看见了一切，她又会是何等的后悔没再待她好一些？虚拟世界里的记忆是会保留的, 这跟他们亲手造成了二次伤害又有什么区别？
苏长青不可能全都把这一切怪到云霓身上，事实上如果没有他的默认，真人秀绝无可能找到他们苏家的门上来，更不可能促成这一切。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烟雨的愧疚、对云霓的失望。
那么看到如今这份详细报告之后，苏长青无疑是震怒了。
照片的像素不高，视频更是极其不专业以至于模糊不清。
可那照片上被蒙着眼睛反绑着坐在垃圾桶边上的身影确确实实即使烟雨，短视频里周边还有嘻嘻哈哈的学生们拿垃圾往她身上丢，他们嘲笑她连食堂午饭都买不起只能偷偷藏起来啃馒头。
被叫来家长之后，却反而变成了烟雨被她那位养母压着对所有施暴者认错，他发誓自己听见了那位满脸嫌弃的妇女几乎是吼出的‘我要是没生下你就好了！你爸本来就不喜欢女娃，一会儿回去有你好看！’。
苏长青的表情几近扭曲，脖颈上、死死攥着的拳头上满满都是几乎暴起的青筋。
所以，这就是他们说的小偷小摸脾气阴沉不讨喜而没人敢靠近的理由么？这就是她从小在顾家被强迫接受的命运么？她回家之后还要接受什么更绝望的事情么？
她躲在家里哭泣的时候，在面对别人的欺凌时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如此疼爱那对夫妻的女儿，哪怕把烟雨接回来之后也是毫不避讳的直言要她们姐妹好好相处。甚至因为觉得她的性格不太对劲没选择迂回温和的方式帮助她，反而要她去参加什么真人秀来证明自己？
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把苏云霓宠成了公主，等真正的女儿回来之后不但因为她的平凡而失望，更是因为不信任就把她送去虚拟世界里承受二次伤害。
屏幕上的弹幕仍在疯狂刷屏，字里行间说的都是苏家
是何等的有眼无珠。
他完全无法反驳，现在更是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且无法阻止。苏长青满脸绝望的盯着那个女孩稚嫩的脸庞，明明是叱诧风云说一不二的首富，如今他却唯有祈求已经留在虚拟世界的妻子云杉可以给烟雨足够的保护和疼爱。
“梅声涵你放开我们小姐姐的手！卧槽他不会真的打算帮苏云霓吧？”
“我一生黑啊！一生黑啊！手下留情别虐我烟雨了好不好？让她至少在虚幻的世界里幸福点吧！”
“幸好顾山风绝对是站在她那边的吧！小哥哥什么时候出院啊！快去拯救小姐姐啊！”
“卧槽，我刚去搜索了一下顾山风以前的照片，那样一张神颜居然被毁了，这合理吗？！”
“呜呜呜，这才开始我就哭成傻逼了，以后真相揭穿了我家烟雨该怎么办啊！求求你别喜欢上他们任何一个人，你只要永远爱钱就好了！我愿意养你啊！”
“你们说我现在去撬了苏云霓的虚拟仓她会不会就自被弹出这个世界了？！”
“我支持你！”
“我的天哦！顾烟雨的爱情观太给劲了！被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上该是多幸福啊！”
“好一个至死方休！太激烈了太带感了！我可以啊我可以啊！”
“我觉得这将会成为真人秀上最巅峰的一期节目了。
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谁知道那个苏云霓表面上洒脱豁达，实际上心那样黑，还那么狠！还有那个什么顶流，天杀的梅声乐！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为什么要那样对待顾烟雨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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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里，银色清辉下，梅声涵眼里流淌着让她看不懂的悲伤，垂首低眉间全然都是哀恸，他低声问她，‘倘若我心中有愧呢？’
顾烟雨没有被对方叫人不忍苛责的容色而赌咒发誓说什么没关系，反而蹙眉细细观察了对方一会儿，可他眼里的认真不似作假，自己却是真的发誓双方以往绝对未曾相识过。
“我不懂你说什么，你也别告诉我。”
她乌黑的眼睛里如同融了一整季的雪水，清凌凌的抚平了他近日来心底渐起的焦躁，
“连你自己都觉得这样难以开口，我觉得自己更是不想听你继
续说下去了。梅声涵，无论发生过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至少你此时此刻大约是真心为我好的。我所拥有的向来不多，答应我，不要让我讨厌你。”
顾烟雨的表情认真，明明是拒绝了给他解释下去说出一切真相的机会，却给人以一种‘她是不想让我为难’的感觉。
梅声涵被那声轻轻柔柔的‘不要让我讨厌你’戳的因近日来发生的一切而紧闭的心扉毫无防备的就裂开了一道口子。有这样一瞬间所有的愧疚和不堪都离他远去了，唯有眼前这个人柔美沉静的眸光烙印在了心底，怕是终其一生都放不下了。
心底的挣扎在这之后全数化为虚无，梅声涵从不信神，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感谢着上苍，在一切大错铸成之前，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重新认识这个人。
她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真是……太好了。
梅声涵抿了抿唇，眼底自然而然的带出了笑容，所有煎熬如湖水般尽数褪去，在她面前终于只剩下了蜕变过后的那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亲近。
如果系统此刻能具现化好感度条的话，就能看到眼前这个人的好感度进度条在那一瞬间爆表涨停了。
“曾经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未来的光明。”俊秀温雅的高挑少年脸上漾开了一抹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带着一股安慰和宣誓般的赤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烟雨。”
顾烟雨摇了摇头，并没在意他现在的一时冲，“好了，也不晚了，回去休息吧。”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迟疑许久到底还是收起了过于疏离的称呼，轻轻道了一声，“晚安，声涵。”
然而只这一句话，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梅声涵目送她回了房间，准备转生安心睡觉了，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可他的满心期待和欣喜都在抬眸望向二楼栏杆处冷冷盯着他的那双紫瞳里湮灭了声息。
温和的笑意瞬息化为了冷淡，两个人谁都不愿意退却的对视了起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风眠才开了口，“梅声涵，别忘了她是我的。”
他淡淡瞥了一眼楼上从容自信的那个人，“她不属于任何人，林风眠，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到此为止不好么？”
“
无法挽回？”
林风眠此刻慵懒的靠着栏杆，眸中戏谑，犹如希腊神话中的神祗般高高在上俯视着下方的梅声涵，“顾烟雨那样的人，若是连你都尚且忍不住了心，又怎么敢叫我轻易放弃？”
梅声涵并未答复，只是摘了眼镜后露出的眼睛在凄冷月色下冷漠无比的与他对视，两个人明明一上一下隔绝了一层楼却隐隐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这时是夜半和黎明之间，过去是包裹在甜美糖果伪装之下的骗局，而未来也注定不会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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