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书院。
院长书房。
李彦正在查看印书坊那边送来的第一版《科学》和《五年三年》,进行最后的校对。
印书坊就在大名府内,是厚将行会的十二家印书坊之一,如今已经恢复正常的运作。
在商会倒下后,印书坊能快速运转起来,一方面是他们此行的车队里,带来了大量的匠人和熟工,另一方面就是商丘行会帮了不小的忙,结盟确实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有了这座工坊,接下来岁安书院的所有书籍印刷,都会由自家的书坊提供,方便了许多。
而一页一页的翻看完毕,李彦满意地点点头,就听卢俊义响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哥哥,第一批生源已经确定了。”
李彦笑道:“人数很多么?瞧你兴奋的~”
卢俊义高兴地道:“这次真的不少,才如此短的时间,就有三百多人报名,许多学子甚至愿意从其他书院转过来呢!”
李彦眉头微动:“哦?”
卢俊义将一份长长的名单递了过来:“这些只是部分,还有些我们没有统计,幸好朱武那举荐了不少太学生过来,否则还真的忙不过来!”
李彦看了几眼名单,对于人员已经了然于心:“今年下半年就要科举了,许多士子应该加紧复习才是,书院的事务还是聘请些不准备参试的人。”
卢俊义点头:“明白,自从韩氏那位驸马爷前来恭贺后,我们书院的名气在大名府一下子就打出去了,招收人很方便。”
李彦提醒道:“所以这么多学生,或多或少也是因为相州韩氏的支持,才会在科举之年贸然转学!”
卢俊义眉头一皱,兴奋的笑容消失了:“哥哥,这韩氏在相州独大,如今更要扩张到整个河北,会容许书院发展么?”
李彦道:“如果目光长远,作为士大夫而言,应该是文教越兴,获利越大,相州韩氏本身拥有着极为优质的教育资源,我们这个书院,其实暂时妨碍不到他们甚么。”
“但人的私欲是很难避免的,如果这个士族将河北视作囊中之物,那我们除非愿意投入韩氏麾下,否则就觉得书院碍眼了。”
说到这里,他晃了晃手中的名单:“所以这份生源既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示威,让我们看清楚韩氏的能耐。”
卢俊义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分析,他完全不考虑兄长会投入韩氏麾下,所想的是翻脸后该怎么做:“这就麻烦了,韩氏在此地的影响力太大,他们如果真要发话,那我们就收不到人了……”
李彦微笑:“其实这不一定是坏事,你再仔细看看名单,发现了什么特征没有?”
卢俊义仔细看了看,恍然道:“这些学子……家世都不错?”
李彦点头:“正因为消息灵通,才会第一时间报名,实际上我更希望教的,是那些生活在底层,没有太多受教育选择权的学子,而不是这些跟风热点的富家子,如果韩家公然翻脸,让富家子统统离去,我毫不遗憾。”
“而那些真正渴求知识的底层学子,韩氏其实是影响不到的,相反这个士族越强,全力培养的越是自己的族人和姻亲结盟之人,教育资源受到波及的河北底层学子,会对它越是愤恨。”
“所有利益既得者之外,都有一批利益受损者,贪官污吏横行,受伤害的是百姓,教育垄断之下,受伤害的自然就是普通读书人。”
卢俊义思路顿时清晰起来,歉然道:“哥哥所言极是,我刚刚太看重生源数了……”
李彦道:“人之常情,毕竟这第二座书院开办时那般红火,都想着接下来能有大批的学子进来学习,而韩氏希望的就是欲抑先扬,动摇我们的心志。”
卢俊义连连点头:“哥哥教导过,做大事之人,一定要始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唯有贯彻了目标,才能不光看眼前的得失,后面自有收获之时。”
李彦欣然道:“正是如此!”
不过虽然坚定了信念,但具体操作起来,卢俊义又有些为难:“那现在这些学子,我们是收还是不收?”
“收了的话,万一接下来我们与韩氏闹翻了,他们是完全有可能会直接不来书院上学的,到时候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教不好学生呢!”
“可现在他们眼巴巴的上门求学,直接不收的话,我们的名声也坏了!”
说到最后,他恨恨地道:“这些文人心眼真是坏,一个入学还能逼得我们进退两难!”
李彦淡定地道:“士大夫的心眼多了去了,这才哪跟哪啊,拿着这本教材,一切迎刃而解。”
卢俊义接过,发现是曾经让自己抓耳挠腮的《三年五年》,他是真的不喜欢做试卷,即便现在也不喜欢,却怪笑起来:“明白了,让他们考试是么?”
李彦颔首:“安排入学考试,就用这上面的试卷,根据不同年龄段划分一下,韩氏既然抬高了我们的名声,那我们正好筛选一下学生,倒也不必将所有富家子弟一棒子打死,里面若有人才,我也是欢迎的。”
“比如我是么?”
卢俊义咧嘴笑道:“还是哥哥有办法,就让他们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正说着入学考试的具体操作呢,敲门声响起,时迁走了进来:“兄长,王继英那边有最新情报,押送他的两个公人董超和薛霸被杀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彦眉头微扬。
说来也有意思,这两个人,恰好与他和卢俊义有关。
原剧情里,林冲刺配沧州,卢俊义刺配沙门岛,负责押送的官差就是董超和薛霸。
对林冲,他们收了陆谦的十两金子,对卢俊义,他们收了李固一百两金子,都要害其性命。
待遇都是一样一样的,先用沸水将脚烫伤,再用草鞋硬磨着走,这种折磨十分狠毒,属于软刀子割肉,好汉或许能扛得住重棍,却受不住这般长途跋涉的折磨,双脚一废,再好的武艺也就废的七七八八了。
在李彦心中,这种恶吏早已不值一提,或者说各地都是,董超和薛霸之死让他心中毫无波澜,倒是由此想到了李固,看向卢俊义:“你那位管家李固怎样了?”
卢俊义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起那个人,回答道:“李固啊,他在汴京时面容枯槁,挺累的样子,这次旅途劳顿,倒是精神了不少,不过此人我原以为心地纯良,还想让他辅佐卓老,日后接替管家位置,只是近日所见,此人并不如我以前所见,也就派给燕青了,他若是愿意离去,随他去吧!”
李彦放心了,卢俊义的管家,让他自己认清楚真面目,无疑是最好的:“很妥善的处理……那两位差人在什么地方遇害?”
时迁道:“在伞盖山下,之前王继英不是剿灭了那处匪贼么,却走了贼首‘鬼算计’侯通,应该就是此人回来复仇!”
卢俊义奇道:“那王家没有派人保护么?”
时迁摇头:“没有,甚至没有怎么理会,也真是够冷漠的。”
李彦道:“如果不考虑兄弟感情,只看利益的话,站在王家的角度,王继英遇害确实是一件好事,足以为他们博取许多同情,曾经剿匪的将军因为失手错杀了人,最后被匪贼伏击所杀,不了解实情的人,恐怕对王家也痛恨不起来了。”
卢俊义啧了一声:“真是冷血无情!”
李彦道:“当然,王继英不见得是被贼人所害,案发地点的脚印多么?”
时迁现在越来越注重细节,立刻道:“不多,动手者恐怕只有两三人,干净利落地杀死了董超和薛霸。”
李彦道:“那就不太会是‘鬼算计’侯通,这人既然卷土重来,会带上一群贼匪围堵,何况伞盖山下并不是大道,董超和薛霸没必要特意路过那里,看来背后有人设计……”
对于这件事,他心中已经有了数,再讨论了一下如今大名府的局势,让卢俊义负责入学考试,时迁继续组建河北地区的情报网,各自行动起来。
等到书房内重新只剩下李彦一人,一道身影优雅地跃了进来,正是守城完毕,将白沙坞交予后功成身退的小黑。
李彦露出笑容,将它抱入怀中:“辛苦了!初次使用御兽铜牌,召集群兽的感受如何?”
小黑在豺狼手下面前威风凛凛,到了他的面前却有些情绪低落:“喵呜……”
李彦知道野狼跑光了,并没有一直追随小黑,轻轻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安慰道:“没关系的,这件法器本来就是普通货色,无法真正驯服野兽也很正常,我如今和凌振在研究枪炮法器,等到有了成效,炼器水平肯定也能水涨船高,到时候给你炼制一块更好用的御兽铜牌!”
小黑伸出爪子划拉了一下,气势十足:“喵!”
李彦笑道:“好,法器本来就是辅助,我相信你能自行开发出驾驭兽群的能力!”
小黑高兴地喵了一声,又露出疑问之色:“喵呜?”
李彦露出赞同:“我也觉得带走王继英的是吴用,此人擅长计谋,眨眼间就能想出一个点子,还能立刻付之于行动,如果被他得知王继英刺配,是不会放过半途截胡的机会的……不必去白沙坞确定,这样的人自然有傲气,如果是他带走了王继英,会派人来做出表示的。”
小黑想了想,爪子在纸上飞舞,画出了交接白沙坞时,看到的四位首领。
画风是一贯的大脑袋风格,但人物的精髓拿捏得很是到位,一位白面书生,一位豪爽大汉,一个背着老娘,一个大胡子。
李彦指着其中一人道:“吴用上次已经来过大名府,等闲不会再来,晁盖是首领,不会轻易冒险,剩下来的雷横和朱仝二人,将作为联络人员。”
“如果四人全被通缉,应该是雷横乔装打扮而来,毕竟朱仝的胡子太醒目了,但现在大名府的通缉告示上,还没有他们的画像,那么来此联系的很可能就是朱仝,毕竟以后都是雷横来了。”
“如果接下来的三日内,朱仝前来拜访,那么王继亮就是被吴用得了去,河北的绿林应该很快一统,他会很骄傲地通知我这个消息。”
小黑兴奋起来,开始写字:“传信……折服……!”
李彦笑道:“我若是真的让你带信过去,吴用发现自己被看穿,恐怕不是折服,而是愈发憋着一口气要证明自己了,我之前提出让他来书院听一听,他当时的心灵波动就挺不甘的,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他想了想:“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确实要关照一下,以免日后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你帮我给晁盖带一封信!”
小黑点头,等待他写好,立刻动身。
于是乎。
就在这一日。
一位美髯大汉入城。
一头金黑灵兽出城。
各带信件。
交错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