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近来又有哪些乐道事儿?
自然,最具谈资的莫过于那京城第一美人——柠姐儿了。
早前儿听闻柠姐儿被那唐家少将军退婚后,人人都道其将自暴自弃,再无往日无限风光,甚至颓废至流连那烟花柳巷之地,萎靡不振。
可谁曾想,缘是那柠姐儿非但未破罐破摔,反倒一头猛扎进了生意场。
前脚儿与「梅园」、「玲珑阁」等一干当家的交好,后脚便在那商贾巨头陆绍人的手里拿下了「长香琳琅阁」,一跃而上位至“姜掌柜”。
若说这些个算奇的,倒也不算,奇的是那贵为天之骄子的九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爷竟实实在在地相中了柠姐儿,几次三番出入与其同行,眼瞅着像是要成了的事儿。
这样便算完了?
那便不是柠姐儿了。
这边儿太子爷与那柠姐儿关系正叫人琢磨不透着,那厢唐家少将军重往姜府提亲下聘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爆开。
可最最奇的是,柠姐儿竟丝毫不留情面地径直回绝了……两次!?!
柠姐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愣生生地叫那少年战神回心转意。
可柠姐儿也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偏又愣生生地将堂堂宣祁侯大人拒之门外。
坊间近来该有多热闹,可想而知。
一时间,各个茶馆儿戏舫、酒馆儿饭庄无不是柠姐儿前柠姐儿后,姜掌柜这姜家小姐那,就连那说书评弹之人,都要添油加醋地将这份子戏剧故事给说上个一天一夜。
更有那无聊混鱼之徒,私下里暗自悄摸儿地下了赌注,赌一赌这“京中第一美人”到底是花落东宫之巅,抑或是高嫁将军侯府。
*
年贰拾捌,桃符起,瑞雪藏,馈春盘,点梅妆。万户燃爆驱疠,千家柞蚕游红墙,百业兴旺。
「长香琳琅阁」,红灯罩院廊,闹景儿芬芳。
“掌柜的,您瞧这对哪副是上联儿?”池音一手拎一红联儿,兴致盎然地走到姜柠面前问道。
姜柠扫了一眼,眉眼含笑地双指在池音左手那联儿轻弹了下,“才刚教过你的,这么快便忘啦?”
池音咧嘴嘿嘿一笑,“嗨呀反正有掌柜的在,我哪有记这些个咬文嚼字的东西嘛!”
“啊!掌柜的你快瞧,净余现在竟也学会欺负人了呢!”
“哼,叫你乱说,看你这妮子下回可还敢那我打岔!”
那厢,只见净余手里拎了个浑圆的雪球,拎着裙襦追得洗华那妮子满院子跑。
浣月手持花剪,边修理院中盆景边无奈摇头,假意轻斥道:“你们这几个,一天到晚仗着掌柜的宠爱只晓得浑玩儿,还不快些将手里活计做好了才是!”
几个妮子听闻,当即溜溜儿跑去各角忙活起来。
可没过多会儿子,彼此间又悄咪咪地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霎时院子里又溅起笑声,呖呖盈盈,好不欢快。
煞是一副春娇暖香的好光景。
姜柠由着她们去闹腾,不自觉间薄红唇角也侵染了盈盈笑意。
铺了水貂毛绒毯的贵妃椅上,姜柠身量微蜷,半躺半倚地卧躺了上头。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鬓额,微微仰面,懒懒散散地轻轻晃悠着。
天朗风软,碧空一垂。云层溜紧又滚裂,紧便紧出蜃楼虚影,裂又裂成团团棉坨子。
浮光稀薄,绰绰渗进云坨缝隙里,幻化为道道锦缝儿。恍若飞鸟落羽,琉璃缤纷,更像星石陨碎,反耀万古长河。
天地容承这华光,颇有分万物归位的绵柔。
她美眸半暝,只盯着廊檐下的大红灯笼静静凝神。似乎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只因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妙。
“小姐,您究竟是如何想的?”净余取了件狐裘大氅来,边替姜柠盖上边问道。
那头几个妮子闻声,也紧忙停了手上活计,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外界传言如是,她们几个自是比坊间闲人更为好奇。
姜柠疏懒地阖了阖眸子,“想什么?”她嘴角轻扬,明知故问。
净余当然对她家小姐这脾性心知肚明,明明一心只系在那唐少将军的身上,可又偏偏吊着人家,非要将那“退婚之仇”报个实落。可人家到底也是堂堂宣祁侯,前后被拒了两回,只怕在天下人眼里也算是失了面儿,这万一回头那少年战神不来了,或者是哪天冷不丁地又要上战场了,那自家小姐还不该悔青了肠子么。
“小姐!”净余嗔怪地喊了她一声,替她轻掖了掖身上狐裘,委婉提醒道:“奴婢听闻少将军明儿个怕是还要来咱们府上,您若要真接受他,好歹也给个台阶不是?”
姜柠撑着脑袋,悠哉悠哉地摇晃着身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像是快要睡着了的模样。
净余当是她真睡着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微微凑近轻喊了声:“小姐?”
“谁说,我一定要接受他了?”姜柠这时蓦然睁开眸子,含笑睨着眼前妮子,没着没落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这突然其来地一句话,反倒让净余一口气噎得答不上来。
那头池音与洗华两个也惊愣了番,正面面相觑着,却不料一向不太闲谈八卦碎事的浣月,也忍不住转头问道:“可我瞧着,掌柜的与那少将军既有竹马之好,又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实在般配的很。”
“可不,而且依我看比起太子爷,咱们掌柜的也更倾慕少将军多一些。”池音跟着赞同,洗华亦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
窝在贵妃椅上的窈窕女子缓眨了下眸子,不以为然小哼一声:“倾慕?”
说着,白腻透光的双手自大氅下探了出来,轻轻伸了个懒腰,腔调里满是慵意惺忪:“不存在的好吗,年纪比我小的我压根儿不会多看——”
——一眼。
却是连懒腰都尚未及抻悠完,但见那镏金浮雕的朱漆大门处,唐忱正斜着身子懒散地倚在门口,噙着笑意静静凝睇着她。
?!??!
姜柠一见他来,瞬时收手回去,整个人都缩进了身上那件狐裘大氅里,她还给自己又裹了裹,简直比方才净余给她掖地还严实。
但,就站在姜柠跟前儿的净余还是看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家小姐抻悠那个懒腰时,皙白剔亮的香腕颈项处,竟有轻重不一的殷红痕迹,大肆绽放在她薄透的肌肤之上。
斑斑点点,青青紫紫,恍若零落破碎在清霜白雪间的红色蓓蕾,娇怜楚楚,晃眼地灼人,好不豔靡。
那是……什么???
曲廊湘院儿里,尽是女儿家莺莺呖呖的行礼声。
少年充耳未闻,只盯着那贵妃椅上的美娇娘散漫一笑,继而直起身子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地将妙人儿自大氅里拎了出来。
“不看一眼?”他薄唇勾挑,尾音微微上浮,“先前是谁说的望眼欲穿,思之如狂?”
紧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桎梏着她酥筋软骨的小细腰儿,将她身子狠狠地贴向自己,“昨夜又是谁说,要我夜、夜、照、顾、你?”
他高挺的鼻尖儿凑近她,似有若无地痴缠着姜柠一侧透粉的小耳垂,自鼻端间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耳垂下,一抹殷红似盛绽的红梅,妖艳勾人。
那是他昨夜百般照顾出来的。
是他唇齿间**的欢愉,灼烧的渴望,是他对姜柠情感落地的滚烫缩影。
姜柠的气息略有不稳,只紧咬着下唇不出声,尽是一副懒理他的倔强模样。
可软腻柔嫩的耳梢却早已涨出了血色。
泠风中的一群妮子皆脸红心跳地垂低下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地敛神屏息着。
“净说些浑话、我…我何曾那般说过!”姜柠偏开螓首,躲避他的捉弄,手上用力推拒着少年清修硬朗的身子,却是徒劳。
“阿姜不记得了啊。”
唐忱挑起她尖俏的下颚,亲了亲她,似是不怀好意般低笑出声:“那你昨夜还说想——”
他话只说了一半,便见姜柠玉臂纤纤地勾缠上了他的脖颈,急切又羞涩地堵住了他的唇。
也将他话里未出口的后半截,悉数消融在她第一次主动送上去的这个吻里。
恍然间,她耳间的坠饰随之当啷作响,霎时,昨夜那场蜉蝣春.欢的放肆乍然撞进唐忱的脑子里。
那耳坠极活络,上浮至空中有一瞬的停顿,而后碰出玎玲回音,再缓慢下沉,坠落。它会在唐忱眼前滑落出一道虚无的线影,仿佛是渡劫过后重获新生的幻象。
唐忱也在这道虚无的幻象里,得到重生。
不,不是幻象,该是一份餍足灭顶般蛰痛的充盈感。
这感觉他从未有过,如此通透、破碎、深切、腥.膻而食不知髓,如此痛快,是杀敌征战千万次都抵不过的痛快。
唐忱眸色深暗了下,微微勾唇。
他反客为主,勾芡着她的身子,承接住那份柑橘香甜的吻,唇齿蹭压,触感柔滑而软热,浅浅濡湿,而后愈发不可自控地深入。
姜柠被他吻软了腰,唯有温软容承,柔荑轻而无力地搭在他硬朗宽阔的肩上,无骨冰肌泛透着薄粉色,怀中软香温玉,红潮缱绻。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微微气喘。
姜柠樱唇有些红肿,羽睫轻颤,水泽朦胧。
她气不过,抬手狠狠打了少年胸前几下,恨恨道:“登徒子!别想着我会轻易答应你。”
唐忱低笑,拇指摩挲着她细腻弹软的脸蛋儿,嗓音湿哑又沉,渗着隐隐潮霭的欲,和万千宠溺:
“无妨,就算你拒绝一万次,我还是会去求你的。”
——因为我,早已臣服。
因为我,早已毫无保留地沦溺于你。
我是你的信徒,我将敬奉上满腔的虔诚,任你占有,任你消磨,任凭你处置。
因为你,是我永远的无上荣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嘿北鼻们,晚上好。
「掌柜」终于完结了,在三月的第一天,我们互相陪伴的头一个春天。万分感谢你们等了这么久,也万分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掌柜」是我的第一个作品。
它不完美,不圆满,不精致,它的转折会仓促,断连青涩,人物也偶尔扁平化。它够不上行云流水,短板很多,甚至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
但我想,它是澄澈的。
它会永远是我的白月光,是我最想展现给你们的我最坦诚的初心。
没有什么筵席是不散的,但没有什么故事是讲得完的,「掌柜」亦是。
未来我会努力尝试更多不同的题材和风格,会努力提高情节设计能力和逻辑,努力剖析人设,努力磨炼笔力。然后,我会再回到古言。
希望下部、下下部、下下下部还会看到老伙伴,老面孔。我不想要来日可期,只想当下此刻的念念不忘。
最后,还是老话:
愿你们都好。眉目舒展,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也请持续爱我。
祝,愉快。下部见。
以上。
——2020年3月1号晚,苏章峭人。:,,,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