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室内, 灯光无声流淌,铃兰暗香在鼻尖流动,似有若无。
鹿溪被人抱在怀里, 呼吸微滞, 脑子空白了一瞬, 心跳噗通噗通, 到头来, 有一个瞬间甚至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心跳, 还是她自己的心跳。
或许都有。
在暧昧交织的光影里, 交错着,一起加速。
鹿溪试探着伸手,想推开他。
发现推不开,闷声:“你别以为,把这些恐龙都给我,就能糊弄过去。”
她小声:“这样的恐龙,如果我想有,我也可以定制很多……又不是你自己做的。”
玄关只有一束光,从头顶垂落,他顺着望过去, 看见她圆润耳垂。
公寓的门在身后自动阖上, 他稍稍松了松这个怀抱,低声:“你想要我自己做的玩偶?”
鹿溪的注意力成功被带跑:“你还会做玩偶?……不是,你别以为随便说几句情话就能把我骗回去,谁知道你是从哪抄来的。”
她垂着脑袋,嘀嘀咕咕,又一本正经:“我不要跟你谈恋爱, 你一点诚意都没有,你根本没有说实话。”
明明小动作都已经暴露真实想法了,嘴上还死活不承认……
她好可爱。
好像,比以前,更可爱了。
薄光年微微眯眼。
他微抿了一下唇,松开她,牵住她的手:“那就先不聊这个。拒绝我也没关系,吃点东西,好不好?”
鹿溪扁嘴,骄矜地被他带到餐桌前,理直气壮:“来都来了,我当然要吃。”
春山的红酒小牛排很出名。
已经十点多了,高楼广厦,从上往下一眼望去,雨雾潇潇,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戴白手套的服务生推着小推车上楼送热食,晚上在美术馆,茶歇的小点心鹿溪全都没怎么动,眼下看到冒热气的肉类,饥饿感才后知后觉地爬上来。
她切开一小块送进口中,眼巴巴:“我还想要蓝莓和小番茄。”
薄光年闲闲坐在窗边,轻“嗯”了一声,嘱咐服务生:“水果分量减半。”
鹿溪:“?”
她攥着刀叉,蹭地睁圆眼:“就因为我拒绝跟你谈恋爱,你连番茄都不让我吃了?”
薄光年非常了解她,低声:“你吃不完。”
鹿溪:“我能的!”
薄光年忍了一下,忍不住:“你不能。每次在这里吃饭,你的餐后水果,都会留一半给我。我不吃,你还会按头硬让我吃。”
鹿溪:“……”
服务生听到薄总这话,手不由得跟着顿了顿。
怎么。
总裁也这么卑微,要解决夫人吃不完的东西吗?
鹿溪摸摸耳朵,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反例来反驳他,低下头专心吃牛排,不说话了。
服务生出去之后,室内沉静几秒。
薄光年又开始质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太不给她留余地了?
他想了想,低声:“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中午吃的什么?”
鹿溪口齿不清:“饺汁。”
薄光年皱眉:“你中午没吃饭吗?喝的什么汁?”
鹿溪:“……饺子。”
薄光年:“……”
她把嘴里的肉咽干净,狐疑:“你突然变成这样,我好不习惯。”
薄光年:“哪样?”
鹿溪:“事无巨细,特别关心我。”
薄光年:“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
鹿溪斩钉截铁:“一直。”
但是,他也不关心其他人。
时间长了,鹿溪就习惯了。
要不是她喜欢上了薄光年,她会就那么长长久久地,一直习惯下去。
薄光年皱眉:“有吗?”
鹿溪指出:“有。所以我合理认为,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一定有人给你支招——是谁,苏怀还是邹扬,或者别的,我不知道的朋友?”
薄光年垂眼看着她手中银色的刀叉,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拿过来帮她把肉给切了,思绪转着转着,转一圈回到原点。
原来她纠纠结结,就是在纠结这个。
他失笑:“他们确实给了我很多建议,但,都没用上。”
温柔的灯光将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照亮。
他低声:“我问过苏怀,邹扬,也问过我所有助理。但是小鹿,你知道的,每个人喜欢别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所以这次,他没找到可以照抄的作业。
好的是,在寻找的过程中,每一个人,都给了他启发。
鹿溪没太听懂,咬住餐叉,飞快吃掉一块肉。
他看着她的眼睛,浅褐色的底色平静地将她包围:“小鹿,我没有骗你。给我一些信任,好不好?”
虽然他以前从没说过类似的话,也没有做过这些寻常的,俗气的事。
但……他是真诚的。
他第一次将Edward的建议听了进去,他想靠近她,想要尝试认真地爱她。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
光线明灭下,薄光年手指微动,忍不住,想擦掉她唇角沾上的一点点酱汁。
刚抬起手,就见她移开目光,躲开他的动作:“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觉得,来得快的东西,走得也会快。”
她都不知道薄光年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突然冲过来说喜欢他。
付司晨的危机言论毫无说服力,她觉得薄光年非常可疑。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他理智至上,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疯”,可能只有那晚在床上。但他现在的这些行为,太像是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关系,或者单纯馋她身子,编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话。
鹿溪沉默一会儿,说:“我想,苏怀也许会告诉你,送我礼物、给我订花、说一些情话,哄哄我,我就会原谅你。但是,如果你自己也没完全想明白,就不要轻易跟我说,你喜欢我。”
“就算不哄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不会离婚。但是,如果向我告白……”她垂眼,睫毛小扇子似的扫下来,后半句话说得小声又快速,“我很容易,就会当真的。”
到时候。
她可能会比在海边放焰火那天,还要难过。
比起他不喜欢她,或者没那么喜欢她,她最不能接受的,仍然是欺骗。
室内静谧,薄光年沉默着,久久地看着她。
半晌,他正色,声线微哑:“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周全,是我太匆忙了。”
鹿溪攥着银叉,垂眼,在小盘子上无声地轻轻磨。
“但,我做这些事情,不是因为其他人。”她看起来有点委屈,薄光年情难自禁,身体前倾,哄诱似的,声线微哑,“没有人劝我,没有人提建议,没有人给我规划路线。”
在这场漫长的大雨里。
他望着她,声音很轻,很肯定:“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才来找你了。”
我不可以失去你啊。
鹿溪。
-
鹿溪吃完小牛排,就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
最后,今晚的餐后水果,依然是薄总帮忙解决掉的。
晚饭后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去浴室洗漱,鹿溪穿着长颈鹿睡衣躺倒在一片恐龙玩偶里,时不时掐一掐自己的胳膊,以证实真假。
不是梦。
眼前的一切确实是真的。
她抱住一只小恐龙,露出自己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眨啊眨。
……薄光年竟然向她表白了,还是以一种这么认真的姿态。
这事儿如果发生在高中,不知道得疯多少女生。
他俩结婚就已经很令人少女梦碎了,如今他还口口声声对外称,是他喜欢她更早一些,是他先动心。
怪,怪刺激的。
越想越睡不着。
鹿溪无声地在床上打滚。
她没招架住,还是答应跟薄光年,重新恋爱试一试。
也不知道正常人恋爱,是个什么样的顺序……
是从不认识开始谈吗?
鹿溪一个翻身,身体忽然压到硬物。
“诶?”捡起来,发现是薄光年的手机。他刚刚去洗澡,脱衣服时,顺手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识别到人脸,锁屏自动解锁。
“啪嗒”一声轻响,鹿溪还没顾上叫亲亲老公过来,就看见了他的聊天记录。
父亲:【虽说爸爸妈妈关系确实不好,但,当年也不是故意把你关起来的啊。】
鹿溪微怔,拇指下意识往下拉。
却拉不动。
聊天记录全都被删了。
鹿溪:“……”
这人好奇怪,跟父亲的聊天记录,还要删除吗?
她想了想,站起身,敲敲薄光年的门:“有人给你发信息。”
浴室内水声停顿,传来薄光年低沉性感的声音:“放着吧,如果是你能回的,就先回一下。”
鹿溪微怔,这对话该死的熟悉。
上一次她洗澡的时候,也让他帮忙回信息。
熟稔,亲昵,仿佛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秘密。
鹿溪摸摸耳朵,莫名又有些烫:“不了,我就放这儿,等会儿你来回复吧。”
她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等着薄光年自己来解释。
浴室内传出低低一声:“好。”
长颈鹿睡衣上缀着条细长的尾巴,鹿溪放下手机,拖着尾巴走回床前。
仰面向上,用力往后一砸,瞬间被柔软的床品包裹。
薄光年走出浴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的夫人瘫在床中央,尾巴垂在地毯上,脑袋歪朝一边,小小一只,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微顿,躬身,将她抱起来,掀开被子。
正想往里塞,鹿溪哼唧一声,眼睛没睁开,瓮声:“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一天?”
薄光年心头一软:“嗯。”
鹿溪小声:“那你睡沙发吧。”
薄光年:……?
他正要开口,就见理直气壮蜷在自己怀中的夫人,偷偷睁开一只眼,瞄着自己的腹肌。
十分柔弱地,嘀嘀咕咕道:“毕竟哪有谈恋爱第一晚就睡一张床的呀,这也不合适吧,你说是不是,嗯?”
作者有话要说: 鹿鹿子:做戏做全套。
薄总:……
薄总:那你眼睛在看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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