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真诚,眼睛亮晶晶,一副在认真发问的样子。
薄光年望着她,一句“也可以”差点就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他扶她坐稳:“我没有这个意思。”
鹿溪指出:“不是吗?你真的好在意他。”
薄光年冷笑:“你未免想太多。”
“我不明白,是男性对妻子都会有这样的占有欲吗?就,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那种感觉?”鹿溪重新拿起盘子,将刚刚没吃完的兔腿吹凉,诚恳发问,“是不是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总觉得自己很亏?”
薄光年皱眉:“你怎么还在吃兔腿。”
鹿溪倏地睁圆眼:“我没吃饱,我不能吃吗?就因为指令卡,你连肉都不让我吃了吗?”
薄光年本来想问,兔腿会不会已经凉了,要不要烤新的。
但看她小心翼翼地用门牙咬着吹,又觉得,应该还没凉。
算了。
吃吧。
他一言不发,移开目光。
肉是阮知知烤的,外焦里嫩还流油,薄光年切的大小刚刚好,她飞快地消灭了一整只。
不过在座也只有她还有心思吃兔兔。
其余几个人各怀心思,关了直播,一时间都感到失语。
简竹真觉得她跟景宴的事儿不能拿到面上来说,可今晚景宴未免太明显也太过分,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既然没有别的活动,那我和阿宴就先离开了。”
景宴没动,也没说话。
他被薄光年刚刚说那句话时的气场震了一下,还没回过神。
愣了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明知对方在玩梗,可还是实打实的心里不舒服。
因为鹿溪没有反驳。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鹿溪从没正面表达过对他的态度,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当初满心满眼只有他的人,现在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简竹真耐心告罄,又叫了一声:“阿宴?”
景宴迟迟起身:“好。我们走吧。”
阮知知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兴趣,敷衍潦草地挥手说了再见,转头问时域:“你想再坐会儿吗?”
时域:“嗯,我们等会儿吧。”
他说:“苏老师要在这儿露营,我们走的时候,得把没吃完的食材和用过的烧烤架收拾干净,不能留在这儿。”
苏怀闻言,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阮知知应了时域一声“好”,转过来:“苏老师。”
少女声音清亮,今晚月色格外动人,简简单单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格外柔美。
苏怀移开目光:“嗯。”
阮知知:“看着我说话。”
苏怀:“……”
苏怀心里有点儿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与她对视:“我不是不敢看你,我是想多看看时域。多好的小伙子,又阳光又有礼貌,做事勤快还想得周到,抓紧点儿别错过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时域直觉自己不该开口,但忍了忍,没忍住,小声:“谢谢苏老师,过奖了。”
苏怀也学他小声:“不客气,应该的。”
阮知知好笑,看着他:“今晚你一个人在这儿休息,会无聊吗?”
苏怀不假思索,摇头:“有群星作伴。”
阮知知“嗯”了一声:“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走了。对了,我把你藏在背包里的烟拿出来扔掉了,还有你在泡泡屋睡袋底下压着的两瓶酒,我也收起来了。”
苏怀:“?”
苏怀喃喃:“那我今夜的确就很难入眠了。”
夜色黑沉,月光如同流水倾泻在林间。
简竹真和景宴一斤先行离开,周遭只剩鹿溪吃兔腿的声音。
阮知知犹豫一下,还是问:“苏怀,如果……”
“阮知知。”苏怀打断她,难得地正经道,“鹿溪今晚上的这一堂教育课,已经把道理讲得很清楚,在男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如果’。倘若一件事他现在会做,那他当年必然也会做;倘若当年没有做,那么以后也必然不会做。”
所以根本没有想不想。
只有喜不喜欢,够不够喜欢,以及……
爱不爱。
所以他根本不好奇她的“如果”是想问什么。
无论内容是什么,都必然会得到否定的结果。
阮知知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鹿溪没听清他们前后在聊什么,只听到苏怀突然cue了句自己的名字,连忙竖起耳朵:“什么什么?你们在叫我?”
苏怀收回目光:“是的,我们在夸鹿老师今晚感情课讲得好。”
鹿溪:“过奖过奖。”
薄光年接茬:“鹿老师感情方面的经验真是丰富。”
鹿溪放下兔腿,擦擦手指:“你闹吧,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哄你了。”
薄光年都被气笑了:“谁要你哄。”
其他三个人:“……”
阮知知小声问:“他俩这是……?”
苏怀闲闲点评:“综艺后遗症吧,可能是节目里恩爱夫妻装久了,回归到现实里,就要反弹一下。”
阮知知震惊:“你在瞎说什么?小鹿姐跟光年哥怎么可能是装的恩爱夫妻,他们是真恩爱好不好,明明闹别扭也闹得很甜啊,等会儿肯定就又亲上了,不信你等着。”
苏怀:“……”
他大概知道鹿溪和薄光年是个什么情况,虽然薄光年对外表现得无可指摘,但他挺清楚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倒也不是他信不信,实在是他在这圈儿里就没见过真恩爱的夫妻,利益比爱情重要多了,小孩儿才谈情。
苏怀沉默一下:“时域你觉得呢?”
时域沉思半晌,郑重道:“我也觉得指鹿为光是真的,两个人经常为小事争吵,但意见又总能达成统一,同心同德,从没想过要分开——这不就是夫妻之情吗?不,或者,我觉得这就是爱情,是那种,平淡日常的,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的,不会被宇宙风吹散的爱情。”
阮知知:“就是就是。”
苏怀:“……”
他明明比这俩小孩儿多活五六年,可是在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来自小朋友的蔑视。
苏怀不甘心地掏出手机,给薄光年发消息。
苏怀:【哥们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阮知知跟时域特笃定,说你跟嫂子的这就是爱情。】
苏怀:【没有说你俩感情不好的意思,但是太离谱了,从我进了青春期,就没再听过这俩字儿。也就是他们年纪小不懂事还迷信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要是你告诉我你找到爱情了,下回世界巡演,我去维也纳摇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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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光年回到小木屋,才看见这条留言。
他不太明白苏怀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就像不明白,为什么今晚鹿溪会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不高兴这么久。
他也很久没听到过“爱情”这个词,最近一次,已经两年前,牧师问:“你会永远爱她吗?”
他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目光下,望着穿婚纱的鹿溪,平静地说:“我会。”
但谁都知道,“诺言”二字底下只有两个口,是可以不走心的。
薄光年换了衣服,坐下,回他:【我不懂。】
苏怀:【你谦虚,但真诚。】
薄光年盯着手机,没再说话。
能跟苏怀做朋友,是因为两个人家境圈子都相似。
一旦这两样东西差不多,三观就很难不合。
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到大衣食无忧,身边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冷漠算计,成年之后,会迅速分成两种类型。
一种是苏怀这样的,只谈恋爱不结婚,因为结婚无意义;一种是薄光年这样的,只谈利益不谈别的,因为婚姻本质是一场合作。
可能青春期的时候,会短暂地对“爱”产生疑问,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他们会迅速想明白:
人的感情有很多种,没有爱情,并不会死。
所以无需追问,不必追问。
薄光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在很认真地思考这种无聊的命题。
他沉思着,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鹿溪将沾了烤肉气息的外搭脱下来,换了一件能挡风的薄针织披肩,松松垮垮挂在连衣裙外面,挡住细瘦的肩胛,卷发落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柔软。
她问:“走不走?”
薄光年冷淡:“不去。”
鹿溪停顿一下,坐到他旁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娇:“走嘛走嘛,大半夜的天这么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出门。”
薄光年:“那你别去。”
鹿溪:“不行,我得去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还得加他微信……我不想再跟他有别的交集了。”
薄光年冷酷指出:“你食言了,你两个小时前才说过,再也不理我。”
鹿溪眨眼:“我没说过不理你,我说的是不会再哄你了。但我现在也没在哄你,我在撒娇。”
薄光年:“区别在于?”
这破问题要怎么跟直男解释,鹿溪从口袋里掏出指令卡:“我命令你跟我一起去。”
薄光年立刻站起身:“好,走。”
鹿溪:“……”
她突然有点怀疑,这人矫情半天,究竟是不是就为了诈她一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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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宴给鹿溪留的地点,在篱笆外的小树林。
这地方离木屋很近,鹿溪觉得蹊跷:“他这个点儿出门,女朋友难道都不问的吗?”
薄光年牵着她的手,跳过一个小土包:“你这个点儿出门,我也不会问的。”
鹿溪:“我不信。”
薄光年:“我会直接打断你的腿、”
鹿溪:“……”
他停住脚步:“我看见景宴了,我就站这儿,你过去吧。”
鹿溪跟薄光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她一抬头,发现还真走到了。
背对着她站在林子里仰头邀明月的人,不是景宴又能是谁。
鹿溪:“你别走远了。”
薄光年清淡地“嗯”一声:“我不走,我看着你。”
鹿溪:“那就好,不然你下次又要拿这次的事情做把柄发疯。”
薄光年:“……”
难怪非要叫他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鹿溪说完松开他的手,走出去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小跑回来:“有清凉油吗?”
薄光年皱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你又被咬了?咬哪儿了?”
鹿溪:“是啊,我胳膊好痒你帮我看看。”
今晚月光格外清亮,薄光年眉峰微聚,见她小臂上又浮现两个小红包。
“下次晚上出门,不要穿短袖了。”几天下来他已经有了经验,拧开小盖子,将清凉油滴在拇指上,用指腹揉开,“你招蚊子。”
鹿溪嘿嘿笑:“说明我比较甜,蚊子喜欢甜的血。”
薄光年面无表情:“说明你血糖高,回去戒糖。”
景宴站在树林里,反反复复地看表。
就很邪门。
他刚刚明明都听见脚步声了,结果回头却没人。
闹鬼似的。
好半天,鹿溪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景前辈。”鹿溪婷婷袅袅的,停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我来晚了。”
月光下,她的脸庞白皙温润,连衣裙将腰肢掐得极细,披风上垂下的流苏带一点小小的贵气,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娟秀又明丽。
她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漂亮。
景宴微微屏住呼吸:“小鹿,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鹿溪快乐了:“真的吗?披风是我老公挑的,很好看对不对?我也觉得,他好会挑。”
景宴:“?”
当头暴击。
鹿溪高高兴兴低着头看了半天披风,才想起来问:“你特意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景宴抿唇:“嗯。”
他低声:“跟你分开之后,我过得不太好。”
鹿溪迅速接话:“这样啊,你好可怜。”
景宴:“……”
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准备了长长的腹稿,想跟她慢慢聊一聊这些年发生的事。分手之后,他的日子过得十分混沌,少有清醒的时刻。
鹿溪见他沉默半天,好奇:“说完了?”
景宴摇头:“你呢,你过得好吗?”
鹿溪:“显而易见我过得特别好啊,你有什么问题?”
景宴:“……”
景宴语气沉静:“我以为你嫁给了你不喜欢的人,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鹿溪:“你都知道是误会了,还说出来干嘛。”
景宴:“……”
景宴第三次语塞。
他没想到这段对话会推进得这么困难,只能说:“他不喜欢你。”
鹿溪笑了。
“我不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景宴,首先,我跟我先生关系怎么样,与你无关,不是你有资格点评的。”
她说,“其次,你凭什么觉得他不喜欢我?我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对,吃饭散步形影不离,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手把手从零教我分析股市大盘,他需要舆论引导的时候我也会用流量为他助力——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是不相爱的?”
景宴:“就因为他支持、帮助你建立自己的公司,所以你认为他爱你?可是如果跟我在一起,你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亲力亲为地做这些事。”
鹿溪:“我高兴,你管不着。你特意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疯话?”
景宴:“?”
疯话?
“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景宴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还有别的选择,也有退路。”
鹿溪纳闷:“你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做别的选择,我觉得跟你分手、跟薄光年结婚,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景宴抿唇:“我们当年分手分得太匆忙,也许你做决定很仓促,很多事情都像我一样,没有想清楚。”
“你想太多了,脑子不清醒的只有你,我不是。”鹿溪笑了一声,“你出来见我,是不是因为简竹真休息了?女朋友休息了所以你偷偷跑出来见另一个女孩子,告诉她‘我仍然可以做你的港湾’,你不觉得你又婊又下作?”
景宴皱眉:“小鹿。”
鹿溪打断他:“你跟简竹真要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打算管。但是景宴,哪怕是跟你恋爱的时候,我也仍然是‘鹿溪’,我不属于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养——这些话我两年前就想跟你说,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你听不懂;不过既然今天你提到了,那我再说一遍。”
景宴沉默。
他安静地望着她,许久,问:“你喜欢过我吗?”
鹿溪叹息:“景宴,你已经不是十七八岁了。人都会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但如果一直糊里糊涂,会遭遇厄运的。”
薄光年站在两个人的视觉盲区,一言不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听见这句,身形微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点点灵光。
他有点明白,鹿溪为什么不高兴了。
人只有在面对自己的私人财产时,才会特别在意它的所属。在这件事情里,她短暂地将他认作了景宴的同类,认为他是由于感到危机,才反反复复地闹别扭。
但是……
薄光年忍不住想。
不是这样的。
虽然并不明确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反反复复地闹别扭,但他很清楚,他跟景宴不一样。他从来没把鹿溪看成自己的所属物,他想将她留在身边,但她始终是自由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鹿家的女儿、不是薄光年的妻子、不是未来孩子的母亲,她仅仅是鹿溪,她只属于自己。
景宴沉吟很久,说:“我知道了。”
他问:“我以后还可以跟你见面吗?”
鹿溪不假思索:“不可以,我不想再见你。”
景宴:“为什么呢?”
“你是听不懂人话?”
薄光年心里陡然生出烦躁,他微微眯眼,迈动长腿走过来。
男人身形高大,月色下脸庞俊美,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着莫名的压力。
“我夫人说了,不想见你,这需要什么理由?”
他在鹿溪身旁驻足,冷淡地撩起眼皮,“你如果实在听不懂,我可以把这句话,刻在你的碑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年后,维也纳。
苏怀:“大家好,给大家带来一首自弹自唱自演的歌曲:《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等会儿如果我摇花手摇着摇着就飞出了金.色.大厅,请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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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你们都是自由的,你们都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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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警察:两位是否想过离不开、很重要不能失去其实就是因为爱ta?已经在谈恋爱惹但自己还不知道可真让我抓心挠肝呐如果一晚十次,薄光年可能第二天都下不了床?毕竟只有累死的老牛,没有犁坏的…【薄总:嚯?
@谨一:选择确实很重要,就像你的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友情,亲情,你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我朋友前几天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愿意为了我男朋友到他的城市生活吗?我说不愿意,但是如果不用工作并且有钱的话我可以【薄总:宝,工作还是要有的
@soft亲爹:高考学子不请自来,为指鹿为光的爱情添砖加瓦,感到非常荣幸!【是不是有些地方要考三天!迟来的高考加油!!
@话好多:双更。好感人路过的蚂蚁都要停下来鼓掌的程度了可以多点点吗嘤嘤嘤【我不信,你让蚂蚁来我面前表演一下
@意蔓蔓:时间证明合适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柒筒仔:这对是真的太配了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你是我唯一软肋另一个我以为你最重要不用恋爱但是其实就是在谈恋爱啊
@南辞035:哈哈哈哈女儿:我老公怎么这么难哄
@乔乔乔呀乔:今天的小鹿依然在哄老公的路上
@噼里啪啦:薄光年真的好难哄哦【就是就是,再作不哄了.jpg
@主泽:输入法:呜呜呜怎么这样qvq作者太太真可爱【好啦好啦你比较可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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