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见子此时无处可去。
在晚上吃饭的时间,她接到了属于辻村深月的电话。那个无比担忧着绫辻情况的女特工,恨不得一下子跑到息见子面前来。只是很可惜,这是无法成立的情况。为了从春日井家得到消息,她不得不整夜守在那个家中,从春日井那冷漠的父母口中获取一些有用的消息。
她隐隐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她认为春日井冬夏很可能会偷偷回来。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吗?逃跑了孩子因为想念或是担忧家庭或是家里的某些东西,会忍不住在大家熟睡的时候偷偷回来。
正是因为这一点,辻村才会守在这里。
无比尴尬的。
辻村打电话来的时候息见子正在公寓楼下的小食园里吃晚饭。这家小食一开始只卖早餐,后来发觉每月赚得的利润比月租金高不了多少,为了再得到一些金钱什么的,小食店不仅连午餐,连晚餐都开始贩卖了。
息见子就是在这里和缘一一起解决自己的晚饭。
她点了一份小份的面条,还有一杯碳酸饮料。很便宜的同时量也很少。
缘一点了一盘咖喱饭。
现在是晚上七点,过会儿大家就要一起看新闻的时间。到现在,她已经差不多了解表面上的事情了。
可是那些隐藏在暗影之中的秘密她还是有些一知半解的样子。
不过事件总算能够进行下去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停滞不前了。
息见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为了不让领子沾上酱汁,她将外套挂在椅背上,针织衫里面的衬衣领口则被拉开了一颗扣子。
“我觉得你哥哥他说不定会在夜里回来。”息见子在吃完之后用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一些酱汁沾在了她的嘴巴上。
缘一:“我也这么觉得。”
吃完饭以后缘一在付完钱的间暇问:“要出去住吗?”
息见子却朝着他摆了摆手,“我没带钱哦。”
“我不能待在你家吗?”息见子深知自己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无耻,很像个无赖。但是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缘一低头想了一下。
“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就像息见子所想的那样,缘一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借给息见子住,而他则是睡在客厅的沙发里。别人的床褥是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床褥,但是缘一的床上有一种近乎植物的清香。
当然了,息见子并不是来对方家里蹭喝蹭睡的。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隐藏在所有话语与单人叙述的记忆背后的最真实的故事。
月上梢头,天悬高空。
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息见子在听见门外嘻嘻索索的声响的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
息见子悄悄地爬下床,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房门。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影了,原本放置在玄关处的那双属于缘一的鞋子也消失不见了。
客厅的茶几上,某块小屏幕在闪闪发光。
息见子顺着那片光源走了过去,她看见了正在振动的手机屏幕。备注为“小早田”的发信人正像骚扰他人的KPI打工人一样持续不停地给这只手机发送着短消息。
到现在为止一共七条短消息,但息见子估计缘一看了两三条以后就走了。他出门居然不带手机。
息见子十分坦然地拿起手机翻查着这位小早田发过来的消息。
小早田……小早田童磨吗?
息见子觉得应该是对方。在之前了解此次事件的相关名单里面,担任着恋爱社副社长的小早田童磨的名字就曾出现在名单上过。
缘一也好像提过小早田这个名字。
在一般的故事里面,是不会出现两个有着同样姓名的人物的。
这有违[侦探守则]。
息见子将这属于同一个人所发的信件所下往上按顺序翻着。
亮色的屏幕上闪烁着黑色的小文字。
[缘一君,能出门来吗~]
[我现在在乐町等你哦。]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会被夜里的风冻死的QAQ]
[你不是想知道严胜君的想法吗?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没必要告诉侦探们……他们真是群可怜人。希望委托人最终不会恼羞成怒拿走之前付给他们的钱(哭脸)(哭脸)]
[你还不来吗呜呜,这里好冷,我的心都快要冻住了。]
[那我再在这里等二十五分钟哦。]
息见子在看到那些信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即将抓住某个重要的小尾巴,可是信息越往下看她的表情就变得越复杂。这家伙,是哪里来的情窦初开并沉迷于表情之中的高中生少女吗?简直无法想象对方打出这些字时让人恶心至极的表情来。不过如果是童磨,恐怕是不会有什么人一般的情绪的吧。
那个没有心的怪物。
缘一比他要可爱的多。
息见子立马拿出手机利用查询了一下乐町这个地方在哪里,跟随着地图,她火速拦截了一辆刚巧从她眼前开过的出租车。
此时的息见子没有戴鸭舌帽,身上也只穿着里面的那件衬衣,他甚至连针织衫都没有套上。
在对司机说完地点以后,息见子便开始用眼睛注视着车窗外面飘过的那大片陌生的风景。
乐町就在不远的地方,打车也只需要花费十来分钟的距离。
息见子在交完车费以后,脚步轻轻地走在有些狭小的道路上。她不能使用手电筒,夜视能力也没有好到缘一那个程度。因此,她只能灰暗的路灯灯光来找寻童磨或是缘一的身影。
乐町这个地方已经很老了,街区边上的路灯也年久失修,一排七八个路灯里面能有两三个无法使用,剩下的不光线太暗就是闪烁不停。虽然也有住户向物业报修过,但是精于算计且没有良心的物业要求住户们提交维修金。
而总有些住户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于是,维修路灯便永远地排在计划表里面了。
息见子在黑光里四处搜寻着她的目标人物。在一根长得格外突出的歪脖子树的边上,息见子发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
大晚上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没有披外套,甚至连双脚都……他光着脚踩在地面上。
怪异举动。
息见子不经意间踩到了一根树枝,树枝所发出的噶呀的声音,引起了原本背对着她的人的注意。
有着彩虹色眸子的年轻男子——少年转过身来,在晦暗不清的灯光之下,对方的脸显得无比白皙,甚至到了苍白的程度。息见子隐隐约约看见对方手里好像拿了一管装着红色液体的血的东西,对方的眼睛也亮得出奇。
“缘一君——”童磨以甜蜜的声音呼唤道,“你果然如约而至了啊。”他像是很感动,又低头用袖子擦了一眼眼睛。
他根本就没有在流泪,他的眼睛简直比边上的路灯还要亮。
息见子藏身在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背后,只留给童磨几分细稀碎的影子。
童磨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担忧之情,“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现身?是在害怕我吗?”不等他人回答,他旋即用温和的口气回应了自己刚才的问题,“不必担心,我是个温柔的……我可是个好人啊,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令你悲伤的事情的。”
息见子简直觉得他在讲什么鬼话。温柔、好人,无论是哪个词都和对方没有任何关系吧。
在息见子看来,童磨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
怪物罢了。她很少用这样简直是侮辱人的词汇去形容他人,但是童磨的话,也是这个词最合适不过了。
第一印象就相当差劲。
虽然好像没有直接见过面什么的,但是光看那些短信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而且,小早田童磨这个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缘一曾经说过这个男人曾经不止一次来骚扰过他的哥哥,也就是失踪了的继国严胜。
而且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信件,简直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能够写出来的东西。
这个人绝对有所图谋。
息见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得到了“回应”般的话语的童磨,又高兴地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了。
“嗯,在等我说话吗?是想听严胜君的事情吗?”童磨睁着他那双过分明亮的虹色眼睛,继续说着古怪的话。
“嗯嗯,你一定是为了这个来的。毕竟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们两个都是一起出生的兄弟嘛。”
息见子眉头一皱,难道这家伙也有转世之前的记忆吗?
啊,那么她也会有吗?可知道如今息见子也不曾想起什么与前世有关的内容。她只是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那个年轻男自以为悲伤的话语。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呢,”童磨看起来是个话很多的人,从刚到现在,假装自己是缘一的息见子一句话没说,对方却已经说了无数句了,“真是想不到啊,这辈子的我简直是复刻了上辈子的经历呢。只不过,这辈子的爸爸妈妈居然是在丢下我逃跑的时候死掉的,这真是太令人感到难过了。他们只是想活,不是吗?”
“你也想活,对吗?”
息见子自然不会去回答童磨的话语的。可当这个想法刚刚升上脑海,她的灵感告知她有一道攻击顺着她脖颈方向而来。明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朝着她攻击但无比相信自己那份属于“侦探”的超直感的息见子,想也没想直接蹲下了身体。
一把冰刀直接穿透了她所藏身的树木的中部,比钢铁的刀刃更加锋利的冰之刀削下了少许属于息见子的金色短发。
这家伙……是异能者吗?
已经暴露了行踪的她隐秘地扯下自己那些被斩断了的位于脑后的短发,用那双属于侦探的明亮的金色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天生就具有白橡色短发以及七色瞳孔的童磨,最擅长的就是用那张人畜无害的纯洁之脸去欺骗他人的感情。
他睁着漂亮的眼睛,无比哀愁地看向息见子。
“我本来以为来的人会是缘一君,结果居然是……侦探先生?”童磨并没有和息见子直接见过面,所以他是用疑惑的口吻询问着的。
没有回答的息见子几乎是默认了这个身份。
毫无疑问,此时的她正是那名“侦探”。
等到已经没有必要隐藏了的时候,息见子才猛然发觉对方的眼睛亮得惊人,简直就像是在眼睛里装了一个小型灯泡一样。
人的眼睛会这么亮吗?
单纯的灯光效应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童磨给息见子的感觉太怪了,怪到离谱的程度。难道说对方不是人类,是鬼吗?可是在之前,对方应该是能在阳光下自由活动的。还是说,邀请缘一出门之前,对方就变成了鬼呢?
息见子不太清楚变鬼的流程,吸血鬼的初拥她倒是清楚一些。只不过,西洋那边的吸血鬼和本土的鬼之间的差距应该还是蛮大的吧。
多亏了侦探有一张面无表情的冷酷的脸,这才能让刚才连头发都被削走一块的息见子才能如此有气势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她才是那个大人,童磨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孩而已。
息见子如此催眠自己道。
“你想做什么呢?”属于侦探的那低沉的音调让人想起地球两极的冰雪,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童磨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我是在为了让大家得到幸福而努力啊。”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少见的大善人,像他这样少见的年轻人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童磨:“你看。缘一君要死了,所以我决定带给他活下去的机会。因为严胜君很害怕弟弟死去,所以我也给了他这个机会。”
“但是,可怜的严胜君不知道那件事情呀……”
“可是呢……我想,世界上没有比变成鬼更加便利的事情了。无论是困扰大家已久的无法治愈的疾病还是令人心痛的过往,成为鬼的话一切都会消失不见。无论是那些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灵上的痛苦。鬼是健忘的生物,我想,一直痛苦于无法拯救弟弟的严胜君一顶马上就会忘记这份身为兄长却却能为力、却劣于弟弟的可怜可悲吧。”
“不过,如果缘一均也变成了鬼,那么他就能活下去,说不定还能和严胜君在新的人生里再一次成为家人。”
最后,童磨无比兴奋地说:“难道侦探先生不觉得这是十分令人感动的伟大的举动吗?”童磨直直地看着息见子,简直是想从她这个“成年人”这里得到肯定一样。
息见子看着做出一副和蔼姿态来的童磨,她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虚幻的神”影子。
“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吗?”
“不好意思,我只对你这番充满了呓语与自我满足的话感到作呕罢了。”
金发的侦探双手抱胸,春夜的风吹得他的领口与袖子呼呼地飘。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没有佩戴变色眼镜的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睛,在他人的眼睛闪烁着没有生命气息的机器的光泽。这只超出常人的人中之物几乎是以审判一般的口吻开口说道:“你不过是个沉浸在自我完美的梦想里的可怜的小男孩而已。”
“小男孩?”童磨看起来非常吃惊,他低下了脑袋,眼眶里大滴的泪水低落在潮湿松软的地面上,“我的名字,其实就是[一直都是孩子]的意思哦。”
“侦探先生说的简直太准了。”
息见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的脑中开始窜过无数的思想的“电流”,她正在试图找寻到一条“逃走”或是“杀死对方”的道路。
相信你自己,你非常厉害。息见子对自己说。
童磨转动着手腕,他看起来是想挥舞着什么 ,但是手边并不存在这种东西。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如鬼魅般叹息了一声,“侦探先生,想要变成鬼吗?”他伸手举起那支装了大概三分之一鲜血的实验管,欣赏似地观察着这管过于浑浊的红色之血。
明明息见子对着他表露出了无尽的恶意与嫌弃来,童磨却始终保持着那张温柔的和蔼(息见子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孩)的漂亮脸蛋,仿佛是娼馆里收了钱就会听到底的干那种营生的人。
(我不能这么想)
息见子的语速加快了,“你难道对每一个人都这么说吗?”她模仿着先前太宰治所带给她的咄咄逼人的感觉,“你没有分辨力吗?还是说,你想要为你的顶头上司多带来一些听话的狗?”
尖锐的话语让息见子觉得自己变得冷漠了,变得像一个强壮的男人了。这种强权感让她认为自己不再比对方弱小,而对面那簌簌发抖的男孩的身体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的悲伤。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柠檬水和芥末放在了一起一样。
在一个灵感大爆发以后,息见子惊悚地发觉对方的那种神态简直是她所见过的苦脸的混合体。所以一切的行为都会表现出熟悉感以及古怪感。
……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童磨再一次开口说道(那种古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息见子的身边),“那位大人如今是多么的虚弱,让人看了不禁要为其悲惨的遭遇和坚强的生命力而佩服至极。”
“在我的上辈子的记忆里面,他可是天上地下为他独尊的人啊。”
息见子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瞬间跳到了传说中的五条悟身上。
她跳跃的思维马上跑了回来。
息见子对于五条悟那个男人的印象只剩下“白毛疯批”了。
她的双眼和童磨的双眼,在某种程度上显现出一股相似的状态来。
童磨又问:“您在思考吗?还是说,是直接拒绝了呢?这份血很少,如果分给两个人的话的确是有一些不够……”
息见子的嘴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那个时候,明明是春天的夜晚的树上面,一点一点爬满了白霜。
冬日的冰雪突然降临,就连用于呼吸的空气当中都充满了让人喉咙无法动弹的冰霜。
息见子开始往后退,她的步伐迅速但是一点也不紊乱。如果慌张的话,说不定会一脚跌倒在地面上什么的。
冰雪如毒蛇般向她爬行而来。
地面上被冰霜冻结起来的草叶已经不再会进行任何动作了,它们直接被冻成了冰雕一样的东西。那些由童磨制造出来的冰雪已经爬上了她的脚尖,如果动作再慢一步,她说不定会被这些东西冻在原地。
一阵烈火从她的身边飞过,息见子突然之间赶到了夏日般的炎热来。但那炎热火速消失不见,留下的是宛如春天一般的温暖。
息见子定了定神,发现突然出现的人是缘一。
缘一的手中握着一把在月光下反射淡淡的光芒的锋利的长刀,它的刀柄末端雕刻着一个古老的“灭”字。
在过去,只有非常强大的猎鬼人的刀柄上才可以刻下这样的文字。而经过了百年之后,高阶级的剑士——被称为柱的人,他们的刀柄上则会有“恶鬼杀灭”的刀铭。
缘一的这把刀,名为“鬼切”,在过去为传世刀匠做锻造,经历百年风雨之后依然光亮得如同当初一样。
剑式之一的“炎舞”落下,这是一击双重的攻击,第一次攻击之后还有另外一次攻击。这接连在一起不曾停下的两重击,让童磨不得不狼狈地向后面退去。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此时的体制已经优于无数的人,而灵活的大脑也正在从走马灯和上辈子里的记忆当中汲取有用的知识。
花里胡哨的冰晶攻击,莲花,少女,蝴蝶,菩萨。
童磨步步后退,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他像个无比好奇的孩童一样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将他逼入绝境的、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口中发出了惊讶的声响来。他没有像之前对待息见子那样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地发出近乎惊叹的感慨来。
童磨在一瞬间往后面跳去,他的双脚如同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在了树干之上。
“好强。”他开心地拍了拍手掌,“那你为什么会死呢?”
那双美丽的简直不像是凡人一样的彩虹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缘一。
缘一则仰视着童磨。
他身上全是血,那里面有童磨的血,也有他的血。他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但是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虚弱。
那摩擦着的颤抖的骨头与脏器,马上就要杀掉他了。
息见子梗着脖子。
她如果不再做些什么,继国缘一就要死了。
****
“我想去龟户天神社。”
就在国木田往侦探社里打电话报备今天的情况的时候,一直靠在病床上假寐的少女突然开口说道。
男子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
童磨先是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悬挂在天空之上的月亮。月亮单薄,瘦弱,简直就像是一块被切碎了的柠檬。黄色的月光光芒黯淡,如果不借助灯光的话,人们甚至无法在这种黑夜里面看到对方的脸。
“所以说啊,人类真是既美好又悲哀的存在。”即便是被那把长刀砍刀了胸部,童磨顶着那血淋淋的身躯却依然语气温和。在息见子的注视之下,她发现那块巨大的伤口迅速地恢复了原状。
(这就是鬼的恢复力吗?)
缘一的刀插-在地上,而他本人则依靠着那个支撑使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息见子稍微靠近了一点他,她很快就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响来。
肺里面的血泡正在汩汩转动着的声音。
浑浊的呼吸声。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边上那位侦探先生也是哦。”童磨晃荡着手里的那管由那位大人——不老不死的鬼舞辻无惨大人——“赐给”他的剩余的血,他就像恶魔一样引诱道,“不会再继续疼下去了,不会再继续受伤了。”
“反正你哥哥他也已经变成鬼了嘛。”童磨满不在乎地说,“不答应的话就只好希望你们下辈子还继续会是兄弟了。”这个男孩,这只鬼,无比冷漠而残酷地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会为了别人而真心难过或是高兴的人。
缘一侧过脸,看着息见子。他想对息见子说逃跑吧,但是口腔里溢出来的鲜血已经让他无法呼吸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稀碎的七零八碎的言语,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以眼神示意着对方行动。
\走吧\
缘一是想说这个的。
身为强者,就应该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即便……
……
太宰治说,他感觉有一阵灰暗的风雨正在横滨的天空上摇晃。
……
绫辻行人只是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个正在缓缓往山上的神社走来的年轻男人。在无数串人为点起的灯笼的光亮里面,那个走上来的男人有着一张俊秀而充满古老气息的脸。虚弱的美男子的脸。
梅红色的双眼以及白皙到几近惨白的肤色。
无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这种领地被人侵入的无比糟糕的感觉令他非常不爽。他眯起野兽一样的瞳孔,眼睛边上流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来。
此时的他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会阻止他恢复原有的实力了,他将继续走上巅峰,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猎鬼人了,就算是有,也比过去要脆弱的多,就算是继国缘一,也将死在不久之后。他那具无比虚弱的身体,很可能就是上天对他无数次伤害了伟大的生物——无惨的惩罚。
“你是谁?”无惨察觉到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过于微小了,所以无惨完全忽略了那种感觉。他从来都是这样傲慢的人,身为人类的时候就是大家族的公子,成了鬼之后就更是天上地下唯他一人高贵的物种。
在听到这近似命令的话语声时,绫辻行人凝视着他。
他在过去听见过许多这样命令的话语,大多数来自于看管他的异能特务科。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绫辻居然有一些心安。
而那阵注视没有持续超过三秒钟,一些诸如触手一样的东西朝着绫辻行人猛冲过来。
无惨决定杀了他。
杀人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吃饭喝水那样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想要杀人就杀人,想杀谁就杀谁。
因为人类都是弱小的存在。
绫辻行人的肩膀被擦伤,他没来得及躲闪,而之所以会是擦伤,是因为无惨没有想要一下子杀死他。他是怀抱着“玩弄”这样的想法,来“捉弄”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男子的。
金发的男人在山上,身影单薄,看起来摇摇欲坠。
在被伤害到的那一瞬间,属于他的那份“审判”当场发作了。
绫辻行人的异能名为“意外死亡”,在揭开凶手杀人的真相之后,凶手无论如何都会毙命。
无惨的罪行就是试图“杀死绫辻行人”。
原本无比稳重的山,就像雪崩一样瞬间崩塌下去。
……
息见子觉得有些什么话堵在她的喉咙里。她被一种属于侦探个人的灵感所牵动,她金色的眼睛往外放出金属般的光芒来。
童磨是引诱其他人“消失”“化鬼”的主谋之一,也是想要杀死缘一和她的指向犯人。
毫无疑问,童磨就是一个犯罪嫌疑人。
所以绫辻行人是可以“审判”对方的。
……
息见子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挺立在地面山的电线杆像是被闪电拦腰截断。厚重的水泥浇筑的电线杆像大剑一样倒了下来。
随后是碎裂的大地。
然后是不被被人在意的碎玻璃渣倒在童磨倒下去的地方。
在一分钟之内,童磨经历了三次死亡。
但是他是不会死的。
因为他是鬼。
……
国木田独步驱车赶往位于东京的龟户天神社,他差点在路上睡着了。坐在后座的少女,一直看向车床外面。等到时间过去,他们终于在清晨到来之前来到了那里。灰暗的天空和无人的道路,源睦月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往上面走。
她太虚弱了,虚弱到连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她在过去也曾经模仿过普通人的行为,但是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让她累到在家里,一周都不能去上学。
国木田独步看不下去了。
“我来背你。”
他好歹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