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萤羽睫微颤,慌忙缩回还握在他臂间的手。
毕竟容澈疯起来的时候,可能真会将她丢进水里。
容澈也没再理会她。
他反钳住容铮的手臂,将刚要露头的他重新摁回水里。
又是一阵水花四溅。
江萤往后瑟缩了下,不敢再看下去,急忙带着连翘与茯苓守到八角亭前,踮足环顾左右,看着是否有人闻声过来。
好在容铮做贼心虚。
来时便将值守在此的宫人尽数遣离。
此刻闹出不小的动静,也未曾有人前来查看。
江萤却不敢完全放心。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的夜色,同时也侧耳听着身后的响动。
不到半炷香的光景。
她便听见御河里的动静消了。
水面与周遭的夜色同时安静下来。
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江萤小心翼翼地回过脸,看向御河畔的方向。
宫灯照不到的夜色里。
她隐约看见容澈正自河畔起身。
而容铮则仰面倒在河沿。
看着声息全无,像是已经死透。
江萤的呼吸停住,脑中有霎时的空白。
她从未想过,容澈会真将人给杀了。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是回去认罪伏诛,还是趁着金吾卫尚未察觉赶紧潜逃出宫?
心绪正紊乱,容澈却已走到她的面前。
他狠狠地瞪了眼想要惊呼的茯苓,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与承徽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萤被他拽着往前踉跄两步,目光本能地望向水边的容铮,见他依旧是毫无反应,呼吸更是颤栗得厉害:“殿下就这样将他放在这吗?”
她的齿关微颤,语声也有些发抖:“不用埋吗?”
话音落,容澈的步履同时停住。
他偏首看向她,剑眉微微扬起:“还敢埋人?”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孤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般胆量。”
江萤的羽睫颤抖,近乎都要掉泪。
她当然不敢。
她的里衣里满是碎汗,双腿也都是软的。
要不是容澈这般用力地扯着她,她近乎都要瘫坐到地上。
但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要是不埋,就任由尸首丢在岸上,金吾卫岂不是发现得更快。
“殿下若是不埋。”她哽咽着道:“就将六殿下丢进水里吧。”
也好发现得晚些。
“哭什么丧,他还没死。”容澈凤眼微寒,捏着她脸颊的长指再添几分力道:“就算是死了,也轮不着你来哭丧。”
江萤微愣。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容铮。
“六殿下还活着?”她忐忑询问。
容澈瞥她,满
是不耐地答道:“呛晕而已,等会就会醒。”
江萤高悬的心还未放落,闻言更是紧张。
“那若是等六殿下醒来,岂不是要将此前的事都说出去?”
届时她和容澈都脱不了干系。
容澈冷声:“这还不简单。”
他松开掐着江萤脸颊的手,阔步便向河畔走去:“如你所愿,孤现在便将他埋了。”
江萤明眸微睁。
她急忙提裙追上他,慌乱间抱住他的腰身,努力将他往回带:“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力道不足,并不能将容澈拉住。
但容澈还是停步。
他挑眉看向她,启唇冷笑道:“他不敢。”
“他能与金吾卫说什么?说自己意图染指皇嫂被孤出手教训?”
江萤轻怔了怔。
很快也从原本的慌张里回过神来。
她怯怯松开抱着容澈腰身的手:“那殿下与臣妾现在便回席间吗?”
“回去自投罗网?”容澈敛眉,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廊上走。
他的身高腿长,步履迈得极大,江萤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忘记她的狸奴。
“臣妾的雪玉还在……”
容澈冷声打断她的话:“让你的侍女在这等着!”
江萤无法,唯有转头对连翘与茯苓吩咐道:“你们在这守着,若是侍宴的宫娥带雪玉回来,便抱着它在这等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人便已经被容澈带着转过两道廊角。
眼见着连翘与茯苓的身影消失不见,江萤也忐忑回过脸来,去问他面前的容澈:“殿下如今要去哪里?”
容澈不耐道:“跟着便是,哪有那么多废话。”
江萤羽睫轻扇,也唯有暂且收声。
她提裙加快步子跟上他。
但容澈要去的地方似乎很远。
江萤跟着他走过两道游廊,穿过半座栽满银杏的庭院。
眼见着容澈仍旧没有要停步的意思,江萤终是有些跟不上。
她断断续续地喘息道:“殿下等等……臣妾走不动了。”
容澈皱眉,在原地短暂地停步。
江萤也抚着心口,轻轻喘息着在最近的坐楣上拢裙坐下。
容澈敛眉看她。
稍顷也侧身在她的身旁坐落。
他离得很近,衣发间清淡的沉水香与在席间沾染到的烈酒浓香糅杂而来。
令江萤有些微的紧张。
她的指尖轻摁住衣襟,下意识地往后蜷了蜷。
容澈的视线随之落来。
他的语声冷沉:“躲什么?”
江萤匆促将指尖垂落。
“没有。”她掩饰道:“只是臣妾的衣裳有些乱了。”
容澈凤眼浓沉,向她欺近几分:“你刚在想什么?”
江萤急忙错开视
线。
她不敢直言,便在仓促间将话题扯开:臣妾想到宴席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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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宝宁公主适才与臣妾说,她曾经养过狸奴。后来那狸奴可是走丢了?殿下可曾见过它?”
容澈的眼神不善。
他抬手攥住江萤的腰肢,将她自坐楣上扯向自己。
江萤心跳愈乱,慌忙抬脸看向他:“殿下,这是在宫里。”
“宫里又如何?”容澈将她摁坐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手指狠狠碾过她的红唇:“孤不怕被人看见。”
江萤紧张到连脊背都绷紧。
她的指尖握住他的手臂,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次激怒了他。
彼此相持稍顷。
容澈威胁似的握紧她的腰肢,抵在她唇间的手指添了几分力道。
“宝宁养的狸奴,孤见过。”
江萤羽睫轻扇了扇。
她启唇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容澈皱了皱眉,暂且将手垂落:“半年前的事。孤进宫去见母后的时候,恰好见到徐婕妤抱着猫,脸色煞白地从母后的宫室里出来。”
因她的神情太过慌张,容隐事后还查过此事。
但也并未查出什么端倪来。
也就查到是宝宁的狸奴误闯进皇后宫室,徐婕妤跟着找来罢了。
他说罢,便又道:“而且那狸奴不是走丢的,是徐婕妤自己送走的。”
容澈冷嗤道:“不过是没和宝宁说实话而已。”
“为什么?”江萤闻言愈发惊讶:“是皇后娘娘不许徐婕妤养狸奴吗?”
容澈被她问得有些不耐:“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他起身将江萤打横抱起:“父皇后宫里的事,孤了解得那么细致做什么!”
江萤的身子腾空,连忙握住他的手臂稳住身形。
“殿下要带臣妾去哪里?”
容澈显然已不想多言。
他没有回答,而是快步向前走去。
春夜里微凉的风拂面而来。
江萤隐约看见远处有几盏灯火如荧,应当是今夜值夜的宫人守在廊前。
她的双颊滚烫,自欺欺人般将脸埋在他的衣襟。
坚决不肯抬头。
容澈在夜色里行出很远。
等江萤再度被他放下的时候,抬眼便看见敞开的朱红的大门。
这是寿康宫内的佛堂。
她第一次在宫中留宿的时候,曾与容隐来过此处。
那时容隐还让她将自己锁在太后的灵前。
江萤微感讶然,还未来得及问容澈为何要带她来此。
手腕便再度被他握紧。
他拽着她走进灵堂,走到太后的灵位前,点燃二炷檀香塞到她的手里。
“若有人问起,便说你随孤来灵前上香。”
“臣妾记下了。”江萤轻轻点头。
她将檀香拿稳,在灵前深拜后,便将这二炷檀香供入灵前古朴的香鼎中。
淡青色的烟雾袅袅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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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容澈分明的轮廓柔化几分,连带着眼底的神情也没有素日里那般凌厉。
江萤偏首看他,语声很轻地道:“殿下与皇祖母的关系应当很好。”
供在东宫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便没有这样好的际遇。
光是在她的记忆里,容澈便砸过好几次香鼎,扯过不知多少次供布。
容澈语调冰冷:“孤是在皇祖母身边长大。”
江萤讶然看向他。
她从未听旁人提起过这件事。
且宫中原本也没有不许皇后抑或是妃嫔抚养自己子嗣的规矩。
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容澈剑眉紧皱,眼底似有寒意腾起:“因为十二年前那桩事。”
容澈说至此,语声骤然顿住。
他蓦地回头看向她:“江萤!”
“你的胆子真是肥了!”
江萤轻颤了颤。
她侧身躲到经幡后:“臣妾不问便是。”
容澈的眼底寒意未散。
他道:“香上完了?”
江萤怯怯点头。
还未启唇,容澈便伸手抓过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来时的路走。
“那便回去!”
回去的路似比来时的更长。
等他们再度回到承徽殿前的时候,接风洗尘宴已至尾声。
江萤从连翘手里接过雪玉的同时,也听她小声回禀起他们离开后的事。
六皇子落水被宫人发现。
在太医的救治下醒转,后因此提前离宫回府。
据说全程脸色铁青,但硬是咬紧牙关没多吐露半个字。
毕竟此事是他理亏在先。
若是宣扬出去,他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江萤高悬的心也终是放落。
她未再回到席间,而是与容澈在承徽殿略等稍顷。
便等到宴席彻底结束,随着离开的宾客登上回东宫的辇轿。
宾客散去,帝后回銮。
当轩车停在东宫门前时,姜皇后亦回到她的寝殿。
殿内的其余从人皆被遣退。
姜皇后独自坐在宫灯照不到的夜色里,听着青琅语声恭敬地回禀。
“奴婢已查问过值守的宫人。”
“六殿下落水前,太子妃与太子曾先后离席。直至宴席将尽时方自寿康宫回返。”
“听闻,是携太子妃向太后进香。”
太子与太子妃先后离席。
在肃亲王的接风洗尘宴上,去给已故的太后上香。
紧接着容铮落水,险些溺毙在御河中。
姜皇后安静抬首,目视殿外深浓的夜色:“青琅,你觉得真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吗?”
青琅不敢妄下论断。
她垂首如
实回禀:“奴婢亦觉得巧合。因此在太医离开后独自询问过六殿下。”
“六殿下咬定,是他不慎落水。”
“让他不敢开口的方式有很多。”姜皇后指尖微垂,捻转着腕间戴着的七宝佛珠:“但溺水之事,却不是隐儿素日里的作风。”
青琅低声:“娘娘是觉得此事是第二人所为?”
姜皇后捻转着佛珠的手指微停。
今日离席的宾客不多。
在容铮落水期间离开的,更是屈指可数。
她并不觉得那些人会参与此事。
但此事的行事风格与容隐确是大相径庭。
他应当不会这般轻易地被激怒。
除非——
姜皇后的手指收紧,尾指锋利的鎏金护甲划过佛珠间的空隙。
红绳断裂,七宝佛珠滚落满地。
“查下去。”姜皇后握着半串断裂的佛珠,眼底似有经年的波澜涌起:“务必查到水落石出。”
*
在皇后的语声掷地的同时,江萤也回到太子妃的寝殿。
她坐在镜台前,将沐浴时戴着的木簪取下。
她今夜连惊带吓,提心吊胆了整个宴席,单薄的里衣都快被汗透。
直到回到东宫,在浴房里沐浴后,她的心绪方缓缓平复。
“连翘。”她唤来自己的侍女,将趴在身旁的雪玉抱给她:“你将雪玉关好,别让它在夜里乱跑。”
连翘应声,抱着雪玉往殿外行走。
在离开前的时候,还贴心地替她将多余的宫灯熄去。
殿内的灯影变得昏黄而蒙昧。
江萤也倦倦起身,走向稍远处的拔步牙床。
低垂的帏帐被她撩起,江萤还未来得及坐到榻上,便毫无防备地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眼。
江萤的杏眸睁大。
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本应当回到寝殿的容澈仅着寝衣躺在她的榻上。
露在领口外的颈间犹沾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浴房回来不久。
“殿下?”她惊愕道:“殿下没回寝殿吗?”
容澈眼底骤生寒。
他自榻上坐起身来:“江萤,你想过河拆桥?”
“臣妾没有……”江萤回过神来,急忙给自己找补:“臣妾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在这。”
容澈眼底寒意丝毫不减。
他伸手握住江萤的腰肢,将她扯到榻上:“你是孤的太子妃。你的寝殿就是孤的寝殿。”
他想什么时候过来,便能什么时候过来。
江萤半跪在榻上。
眼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僵坐稍顷后,也唯有妥协般地吹熄红烛钻到锦被里。
“殿下早些歇息。”她匆忙阖上眼,试着蒙混过去。
帏帐内安静顷刻。
她听见容澈冷哼出声。
继而握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容澈将她扯到怀中,同时低首吻上她的颈。
刚用热水浸泡过的肌肤很是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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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是他炽热的气息洒在颈间时,江萤便忍不住轻颤了颤。
但想到要是现在起身,肯定会被折腾得愈发厉害。
江萤便坚持阖着眼,悄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出声。
她没有回应,容澈却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单薄的寝衣被扯开。
容澈顺着她的颈吻落,在她雪白的肌肤间恣意留下痕迹。
江萤的指尖蜷起。
在锦被的遮掩下握紧垫在身下床褥。
呼吸渐渐有些紊乱。
起初的时候,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直到小衣被褪下,容澈修长的手指抵上她。
“殿……”江萤双靥通红,终是忍不住睁开眼来。
但还未来得及说完,容澈便隔着心衣咬上她。
江萤轻唤出声,脸颊霎时红透:“殿下!”
容澈挑眉抬首,目光里满是挑衅的意味:“不装睡了?”
江萤脸颊更红。
她将腿并拢,试着从榻上坐起身来。
可膝盖方弯起,足踝便被容澈紧紧握住。
他的凤眼色泽更浓,语声里也透着危险的沉哑:“放心吧。”
他道:“孤的时辰不多,没有那样的兴致。”
他说罢,便将抵着她的手收回。
江萤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被容澈握着腰肢翻了过来。
她侧躺在榻上,容澈则在身后狠狠将她拥紧。
距离骤然被拉近。
江萤的红唇张开。
甜软的嗓音溢出唇齿,将她本就殷红的脸烫得几欲燃起。
容澈凤眼微深,抬手扭过她的脸来吻她。
起初的时候吻得激烈,将彼此的音色尽皆吞没。
之后时急时缓,给她喘息的余地又猝不及防地让她轻唤出声。
直至天边将要破晓。
低垂的鸾帐内云销雨霁。
容澈亦放缓动作,低头轻咬了咬她殷红的耳珠。
他的语声沉中带沙,却语调仍透着点张扬与肆意:“现在分得清吗?孤与容隐。”
江萤轻喘微微。
混沌间都没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是在颤抖时抱紧他的颈,带着哽咽胡乱应了声,但软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许是今夜太过乏累的缘故。
江萤一直睡到窗外的天光透过红帐,方困意深浓地徐徐睁开眼来。
她看见面前的红帐低垂。
睡在她身侧的太子眉心微敛,似被她扯动锦被的动作而吵醒。
她急忙停住动作。
看见容隐轻轻抬起眼帘。
那双窄长凤眼深邃如镜,倒映出她微粉的双颊,被咬得鲜艳欲滴的红唇,以及肌肤间旖旎的红痕。
江萤与他的目光相接。
顷刻后便连耳缘都红透。
她慌忙团进锦被,露出的脸颊红得几欲滴血。
分明是同一个人。
但不知为何,她此刻却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