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生日宴那天已经过去三天了,晏云清始终没有等来谢晋卿的哪怕一句解释。她与他之间,好像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就那么轻飘飘的算了。
当她跑出生日宴酒店的时候,她幻想过或许他会追上来给她一个解释;当她满心仓惶游荡于街头的时候,她也想过或许他会给她打电话;当她住在酒店默默抽泣时,她想过或许他会给她发一个信息,问她去哪了。
甚至当她回自己的小公寓收拾好行李,买好车票,离开C市,到达沙溪,到达姜家后,她依然奢望着或许他会给她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将他这样做的原因和用意说清楚,让她不至于如此心伤。
可是,没有。
她等了很久很久,从天黑等到天亮,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始终没有给过她任何解释。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得消失得干干净净,干净到她几乎以为之前的二十四年人生都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如今,她不过是梦醒了,回归现实了。
看着屏幕上来自晏父晏母叔叔阿姨们的关心,晏云清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很任性,或许会让他们担心,可是她并不后悔。
晏家真的将她教养的很好很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再喜欢也不可以要。晏家是,过去的富贵是,谢晋卿也是。他们都不是她应得的,他们都是属于姜芸人生里的。
与她无关。
错位的人生,已经产生了很多错误了,又何必继续错下去,惹人厌弃呢。与其改头换面鸠占鹊巢,不如各安其命各自安好。
她不等了。
向长辈们发了信息,说明自己的行踪,报了平安后,晏云清又将自己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发给好友顾清玲,她走的比较急,大巴车上又不允许携带宠物,她只好将自己养的一只英短,暂时托付给顾清玲,请她等她在沙溪安定下来后,再将猫送过来。
也不知道那小东西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想她。
这会儿窗外依稀可以看出天色渐亮,原本偏蓝调的天色正在慢慢转为白色,新的一天开始了。
晏云清也擦干眼泪,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乡村生活没有城市那么讲究,偌大的天井里,规规矩矩的铺着一个个正方形石板,如同棋盘一样,方方正正满满当当。石板与石板的衔接处随着岁月流逝,已然生了一层土,如同棋盘的界限,偶尔这些缝隙里有几点落满灰尘的新绿,静默而坚定地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靠院墙东门至停放电瓶车小屋的那一面院墙墙角,种着两排郁郁青青的青菜,而靠近东门那里,则杂乱又暗含有序的放着几块红色砖头,大致可以看出它似乎是按三角形摆放的,三角形里以及四周,散落着几块黑色木炭以及白色灰尘,隐约可以看出那里似乎浇过水,看上去有些脏。
而顺着东边院墙另一扇门看,也就是院子的东南角,坐落着一个用水泥砌成平顶的卫生间,一只狸花猫坐在上面,卫生间大概四五个平方的样子,同样的狭小,里面放着一台老式泛黄的洗衣机,一面斑驳的镜子,一个年代已久按钮坏了,需要自己倒水冲的抽水马桶,一个电热水器和花洒水龙头,一个脏水桶和舀子,一个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的椭圆形木质长浴盆以及一个竹子做的老太太们经常坐着晒太阳的小椅子,大概也是个老物件,泛着黝黑的油光。
走出卫生间,入眼的是一大块长方形的菜地,大概5*7个石板大小,里面同样是青菜、边角处种着葱和小叶香菜。在靠近南侧的那一片,还有一个芦柴搭的架子,大概长得是黄瓜之类的种物,这会儿架子上光溜溜的,大概还没播种。
院子的最南侧是前户人家的房子,北侧是自己房子后身,东侧是院墙,西侧是南屋、厨房以及一个铁皮插销的西门,门上有几个孔环和孔隙,昨天晚上晏云清还看到那只狸花猫在西门关着的情况下,跳上孔隙,再钻进院里,那叫一个身手矫捷,颇有几分飞檐走壁的侠士风采。
出了西门,两侧一边还是靠墙小菜地,一边是一个渔网围成的鸡窝,里面养着三四只鸡,从外往里看,脏乱不堪。
“小云起来啦?早上吃什么?”爷爷大概出去了,奶奶手上提着个红色塑料马桶,大概刚刚从河边回来。
“不用不用,我去街上看看,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即使再努力克制,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提出的抗议与不适。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奶奶,刷牙应该在哪刷呀?”
卫生间里没有洗漱池,整个姜家也就院子里、厨房外有个布满油污的瓷砖砌单格不锈钢洗碗池,洗碗池里放着一个不锈钢水盆,洗碗池上方是一个锈迹斑斑,怎么拧都滴水的水龙头。
“就在这边刷就行,水倒水池里或者地上都行。完了你把牙膏牙刷放厨房墙上那个,木板上就行。”
“......哦,好的。”
瞥了一眼布满蜘蛛网和褐色油污的厨房白石灰墙面,晏云清觉得还是把自己带来的牙刷杯具之类的东西放在自己房间比较好。
以前她不住在这里也就罢了,如今她回来了,虽说没办法重现她在C市的家居环境,但是自己出钱简单装修一下,收拾一下,让自己住的更舒服一点总是可以的吧?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一来她刚刚回来,就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造房间,两位老人会怎样想?二来,一分钱难倒一众好汉,她这次回来,也算是半个净身出户了,除了自己公寓里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其他都没带,晏爸爸他们给的银行卡、写在她名下的公寓,钥匙什么的这些她都没有带走。
现在她除了自已微信上的一些钱,和学校交学费、发放奖学金办的银行卡,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现金,全部财产加起来都不到四千块。
这也是晏云清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城市的原因,她根本付不起房租了。
“对了,你一会儿怎么上街啊?你会骑电动车吗?要不骑你爷爷的电动车去?”看西洋镜似得看着她洗漱完毕,化好妆换好鞋拿着个口罩准备出门了,奶奶才想起来问她。
被奶奶这么一问,晏云清也愣了。
对啊,这里没有滴滴打车,也没有的士,她更没有司机。
这会儿她应该怎么上街啊?
电动车?
唔,如果是自行车的话,那她还会,可是电动车?
这个东西,她也就是看别人用过的水平。
她不会骑啊!
“我只会自行车,有吗?”
“自行车啊?这东西现在除了小孩子,没什么人骑,都是电动车了,要不你跟着你大姑奶奶的电动车上街吧,她正好要去公园那边扫地。你跟我来,别一会儿她走了。”
“......好的。”
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到街上后,戴着口罩的晏云清死活都没能拉住大姑奶奶和她一起吃早饭,只给她指了几个吃早饭的地方后,就匆匆赶往公园了。
再次来到镇上,这会儿晏云清也终于有机会实地考察一下了,沙溪镇很大,可真正算集镇的,也就那么小块地方,更不用说街市了。两横三纵的布局走一圈,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所有沙溪镇上的街市逛完了,若是电动车的话,十几分钟都算你逛得慢了。
大概因为快要过年了,又是逢集,街上人倒是挺多的。虽然还是老人居多,但年轻面孔也不少,几个消息灵通的脸上也戴着口罩,在老人们不理解的目光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街道两边搭的摊子上,菜刀、鞋子、餐巾纸、花茶枸杞、衣服......琳琅满目,循环播放的大喇叭和讨价还价声交杂着,充满了烟火气,很是热闹。
随便买了杯豆浆边走边喝,终于让她找了一家置办年货的店,打算去买点脑白金、烟酒什么的带回去,回来时两手空空,这会儿到街上了,又是快过年了,怎么也得把给长辈的年货置办好。
四家人每家两瓶酒,一条烟,再给爷爷奶奶五百,不一会儿,两千多就没了。看着剩下的余额,晏云清有些不舍。她这回可算是当了一回家,知道这柴米油盐的贵了。可她这初来乍到的,可不得要和这些老人搞好关系,往后有什么事情,她好有个人帮衬着,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啊,真心不真心的,都是以后的事,在此之前,靠得是礼尚往来。
所以啊,这钱该花还得花,可万万省不得。
至于这有出无进的问题......
心里想着事,手上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这脚上就容易出问题。直到她突然被一股力量往后猛地一拽,她惯性地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还好身后有人给了她一个支撑点,让她不至于狼狈摔倒。
“?”
正蒙圈时,只见一辆电动三轮车从她身前开过,若不是刚刚有人拉了她一把,怕是就要撞上了。
晏云清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身体有些瘫软,所幸身后那人大概也知道她的情况,没有直接放手,而是扶着她,待她自己回神。
“走路要小心点啊。”
回过神的晏云清终于想起来要谢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回头却撞上了一双薄凉轻嘲的墨色瞳孔。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