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本就病弱,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粉色,现在更甚,颤抖着身体,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贺宋氏却好像没看见小儿子的脸色一样,仍然冷着一张脸,“回答我,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贺宣礼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良久,终于道:“儿子…愧对母亲这么多年的疼爱,更对不起大姐!”
“裳儿的死,真的和你有关?”贺宋氏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和悔恨,“你大姐那般疼你,你竟然做出这种忤逆人伦之事!难道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那年冬天你病重,是你大姐急忙叫了太医过来,还亲自在你病床前陪护了一天一夜,连太子都放到了一边,你就是这么回报裳儿的吗!”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母亲,我对不起大姐,我对不起她!”贺宣礼跪在地上,不停的向贺宋氏磕着头。
“早知你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我的裳儿,我的裳儿啊!”贺宋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悲痛交加之下,她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外面的天色渐黑,贺宋氏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如死灰。贺云裳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女,每每想到贺云裳去世的场景,她到现在依然心痛不已。
如今,居然和那个逆子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贺宋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着,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夫人,您醒了?”宋嬷嬷出去煮了药,刚一推门进来,便看见贺宋氏睁着眼睛,正盯着屋顶出神。
见贺宋氏没有回应,宋嬷嬷小心的问道,“夫人,你昏睡了大半天,大夫说您是急火攻心,得好生调理着。您看,您现在要不要用些膳食?厨房那儿正给您备着呢。”
“去把贺宣礼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贺宋氏在府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主,宋嬷嬷知晓她的脾气,没有再劝,只是放缓了脚步退了出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贺宣礼过来了,“母亲,可是要儿子现在进来?”
贺宋氏仍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头也没有动一下,“进来吧。”
贺宣礼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走进屋内,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自小身体骨就弱,对于唯一的儿子,贺宋氏自然是娇惯着,生怕他受苦。当初贺宣礼第一次独自出府,还是贺宋氏辗转反侧一整夜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这样一位既强势又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母亲,贺宣礼的性格难免软弱,且缺乏主见,很容易就被旁人的心思左右。
贺宋氏想了许久,都不明白贺宣礼是选在何时对贺云裳下的毒手,只能将他叫过来好好问问了。
“你站过来。”贺宣礼一走近,贺宋氏便出声道。
在她面前,贺宣礼一向听话的很,便信步走了过去。刚一走近,不知道何时坐起来的贺宋氏便扬起手臂,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孽畜!”
贺宣礼捂着脸,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贺宋氏打的狠,他又没有防备,大惊之下咬到了自己的嘴。但他没有反抗,贺宋氏出了一口气,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儿子…儿子错信了旁人。她,她告诉儿子那只是补身子的药,说是用了以后能让大姐的身体更健康一些,儿子便,便将那药粉放进了递给大姐的茶水里…”
“给你出主意谋害裳儿的人是谁?”
“她是…沈家的小女儿,沈婧。”
原来是这样,贺宋氏闭了闭眼睛,难怪太子如此恼怒,难怪!
“你一向不喜同人结交,何时认识了沈家人,还是沈家的女儿?”
“儿子有一次与同窗相约外出游玩,半路上正好遇到了沈家的人,沈婧也在其中。闲暇时同她交谈了几句,儿子同她十分聊的来,从那以后,时不时也会见上一见。”
之后的事,贺宋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恐怕这从头到尾都是沈家设的一个局,贺宣礼生性纯良,被贺宋氏养的有些四六不分,沈家人想蒙骗他还不是一骗一个准?
更何况,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谁让贺宣礼自己上了钩呢。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想想曾经寄予厚望的大女儿,贺宋氏只觉得心如刀绞,捂着胸口,竟是“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母亲!”贺宣礼连忙冲过去,扶住了两眼发黑,一下子向后倒过去的贺宋氏。“来人,快去叫大夫!快!”
因为贺宣礼素来体弱多病,所以定国公府倒是有个常驻的大夫,这次贺宋氏生病,也多亏了那大大夫在。
贺宣礼在屋子里一喊,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宋嬷嬷便匆匆将那大夫请了过来。
“夫人这病,乃是心病,加上肝火旺盛所致,一会儿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服用几次便可无大碍。”
“有劳大夫了。”贺宋氏卧病在床,府中能够主事的暂时只有贺宣礼,好在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做,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当家的。
“不过…”临出门前,大夫嘱咐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如今上了年纪,还是尽量保持心情愉快的好。不然,再来几次,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送走那大夫,贺宣礼定定的坐在贺宋氏的床前,将脸埋在手中,默默的流着眼泪。他没有告诉贺宋氏的是,那时贺云裳发觉自己中了毒,便与贺宣礼谈过话了。
对于幼弟,贺云裳一向是既怜惜又疼爱的,知晓他被人诱拐做了错事,贺云裳的第一反应不是站他算账,反倒是劝慰他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那时怀有身孕的贺云裳,轻轻拍了拍贺宣礼的头,“弟弟,沈家人既然决定对我动手,便是没有你,他们也总能找到对付我的法子,你不必感到歉疚。只是有些话,却是
不得不提前交待给你。
父亲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这些年他同母亲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淡薄。你是家中唯一的嫡子,日后若是我不在了,照顾母亲的重担就交给你了。一开始可能会苦些,可是只要坚持下来,慢慢就会好转的。记住长姐的话,你也该长大了。”
那时贺宣礼含着泪,不住的点头,如今,该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来人,去把管家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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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宣礼的变化,定国公直到很久以后才察觉出来,不过那个时候,定国公府已经逐渐落败,除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宅子,为了节省开支连下人都被遣散了大半。
因为不愿意面对人老珠黄的发妻和病弱不堪重任的嫡子,定国公如无必要,连家都不常回了。
他在朝中越来越被边缘化,除了每月应有的俸禄,不仅再无进账,从前巴结他的人也开始绕道走。偏偏这一切,都是出自太子的示意。
日日夜夜的醉生梦死中,定国公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再无前进一步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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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贺宋氏,楚昭颓然的坐在位子上,单手杵在桌子上,“父皇,这件事您是不是早就知情?”
“朕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你希望朕给你怎样的答复?”楚衍微微挑眉,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楚昭深吸一口气,“儿臣着相了,请父皇莫怪。淑母妃可是同您一起回了?”
“那是自然,京郊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再者,朕都回来了,阿蓁焉有不走的道理?”
也不知从何时起,楚衍开始越来越不掩饰他对贺云清的看重,楚昭轻笑一声,哪里不知道父皇这是在说给他听?
“父皇同淑母妃的情谊深厚,真让儿臣羡慕不已。”
楚衍老神在在的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串,满不在意道:“羡慕吗?你也该到年纪说亲了,自己上上心,总不能到时候还让朕这个做父亲的替你谋划吧。”
被楚衍的态度气笑了,楚昭有些哭笑不得,“父皇这是要撒手不管了吗?”
楚衍白他一眼,“朕把你养这么大,还手把手的教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利
落,朕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儿子。行了,该说的朕都说完了,为了你的事朕连一口气都没歇,这会儿也该去趟永和宫了。”
“父皇且慢,”楚昭不紧不慢的起身,“既然淑母妃回来了,那儿臣也想去永和宫走一趟,父皇若是不介意,儿臣便与您同去。”
“你的脸皮倒是厚,”楚衍走在前面,朝他摆了摆手,“既然如此,还不赶快跟上。”
说来也怪,原本心情复杂的楚昭,同父亲聊了几句,莫名便觉得轻松了不少。厚着脸皮追了上去,宫中过路的人只见楚衍走在前,楚昭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前者皱着眉,后者则一脸笑意,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远远见到皇上和太子朝永和宫这边走来,灯秀连忙进去通报,“娘娘,陛下和太子殿下朝咱们宫里这边过来了,不过,真是奇怪呀。”
“怎么了?”贺云清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看着她。
“陛下在前面走,脸色有些不好,太子殿下却笑的格外灿烂,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位这般情绪外露呢。”
贺云清笑着摇了摇头,若她没有猜错,怕是楚衍想甩开楚昭独自过来却没成功,
方才如此。当然,这种话是不能直接对灯秀说的,只能道,“无碍,想来是父子两人闹了别扭,你去和冬香说一声,让她新做些点心端上来。”
被她的安排分去了心神,灯秀也就不再问什么,转身便退了出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