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寻秦、秦瘦翁……”展化雨被塞了解毒丸, 但是舌头已渐渐失去知觉,只吐出据他所知这世间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秦瘦翁之名,便再不能言。
“去寻禽兽?”苏樱拧眉道, “你都要死了,还去寻哪只禽, 哪只兽?”
旁边的江凝紫和萧飞雨也面露不解。
展化雨惶然望天,没想到自己竟不幸遇上了三个完全不知清秦瘦翁此人的年轻人。他们虽好心救治自己, 但医术不足又有何用?
虽然为了情人箭一事一直奔波在外, 但展化雨知道秦瘦翁一直居于杭州城内。
江湖上已有数十人中过情人箭, 但秦瘦翁是截止到目前, 唯一一个成功为中箭者解毒的大夫。若是未被情人箭伤及要害, 在中毒三个时辰内寻得秦瘦翁救治, 十日之后, 便能痊愈。他也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为神医。
这也是展化雨为何放心性格莽撞的儿子一人留在杭州的原因。
在这个情人箭犹如瘟疫般肆虐古朝各处的时候,杭州城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他现在口不能言,即将在距离杭州城咫尺之遥的地方殒命!
重新为展化雨把脉,明了他现在中毒的情况,苏樱示意江凝紫在将展化雨放平之后为他解开封住的穴位。
一根根金针扎进展化雨的穴道, 死穴一个不漏, 用针极为大胆。
苏樱手快如风,很快展化雨的前胸各处已被金针布满,连头上的太阳穴都各扎一根金针。
*
“你们在做什么?”正当苏樱收工,倚着萧飞雨擦拭汗水,就见东面飞来三个劲装男子, 停在他们面前质问。
原本在给展化雨把脉,确定黑箭的毒素已经被苏樱成功压制住的江凝紫霍然起身,止住想要靠近的三个男子。
江凝紫手握“短棒”, 个子虽小,但气势凛然,还未出手,便令快要触碰到展化雨的三人止步。
展化雨坦胸露腑地躺在地上,身边围着三个年岁还不及他儿子大的少年少女。他虽双目紧闭,似无知觉,但此情此景仍会令人浮想联翩。
因为展化雨身上并未插着两支短箭,三个劲装男子并不进展,不慌不忙地向江凝紫三人介绍自己,“三位小友,我们是‘崂山三雁’贺君雄、贺……”
“等等,”施针耗费大量精力,已经累了的苏樱打断他们的自我介绍,“我不想听你们是贺什么,直接说你们要干嘛?”
贺君雄拱手道:“躺着的这位是‘仁义四侠’之首展化雨展大侠,请问他是出了何事吗?”
一直把自己当做石像的萧飞雨突然开口,“他出了什么事你们不会看吗?”
“你!”“崂山三雁”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冲到她面前,“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
说着,就扬起拳头欲砸。
拳头还未触及萧飞雨,这位“三雁”就被江凝紫的“短棒”击飞数尺,“有问题就问,为什么要动手?”
未去扶倒地的三弟,贺君雄又看了一眼展化雨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语气愈发诚挚,“还请三位告知展大侠情况。”
在江凝紫回答前,萧飞雨先一步开口,“中了情人箭。”
“箭呢?”他们低头搜寻展化雨身上的箭伤。
苏樱晃了晃放在自己手边的两支,”你是说它们吗?
“你们竟将它们拔了?”“崂山三雁”异口同声道。
“这位展大侠只是被情人箭的黑箭擦伤罢了。”江凝紫出言解释。
“崂山三雁”同时舒了一口气,“不愧是展大侠,武功竟如此之高。”
“呵。”苏樱闻言欲出声说明实情,却被走到她身边的江凝紫按住肩膀。
“敢问展大侠受伤已有多久?”贺君雄继续问道。
“大约一个时辰。”江凝紫答。
“崂山三雁”脸上露出笑容,互相看了一眼,道:“来得及,来得及!只要在三个时辰之内,都来得及!”
三人说完,便想抬着展化雨进城。
“等等,”苏樱不许他们离去,“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展大侠不是任你们随意练习医术的工具,他现在危在旦夕,只有秦瘦翁秦老先生能救他!哪能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年轻的“三雁”道。
“可我的金针还在他身上。”美人皱眉,总会让人心颤。
“三雁”便软了语气,道:“救人要紧,事后你们可去杭州城南的展家取针,或者我们现在就补偿你金针的银两。”
苏樱叹口气,没力气与“三雁”争辩,便道:“你说的是,我们之后再去寻你们。”
*
待“崂山三雁”抬着展化雨走远,萧飞雨不解地看着苏樱,“你怎么让他们走了?”
苏樱扎在展化雨身上的金针,真的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取的?萧飞雨不信。
依旧倚在她身上的苏樱目光注视着萧飞雨的手,此时江凝紫正在为她处理伤口。
“金针的事不急,”苏樱道,“他身上的毒已经基本上清干净了,等他们将他抬回家,人差不多就没事了。”
眼看着江凝紫从萧飞雨左手掌心取出一小段细树枝,苏樱皱眉,抬头看着忍着疼痛的萧飞雨道:“倒是你,之前发什么疯,跑到哪里去了?”
她们知道萧飞雨心中有事,不去问她是因为体贴,现在她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自然要弄明白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萧飞雨收回已经包扎好的手,哀叹一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她从小便常在萧三夫人居住的明轩玩耍,幼时家中长辈觉得她不知事,说话也不曾避讳。有次她看见萧三夫人在她母亲面前抹泪,提及自己当年离家,是因为前夫与她表妹偷情被她撞见。
萧三夫人外表美丽,性子看似清淡温柔,其实里子里再刚烈不过。她要的一直是从一而终的真挚感情。
突然发现原本情浓的夫妻情谊并非如她想象中那样纯挚,她便果断离开了前夫,甚至连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也丢给前夫。
萧飞雨当时跑进屋中见萧三夫人流泪,忙为萧三夫人拿蜜饯,道:“三阿姨不哭。”
看着贴心可爱的萧飞雨,萧三夫人将她抱入怀中逗她,绝口不提令她心碎的前夫。
后来萧三夫人失踪,萧飞雨着急,她的母亲才说萧三夫人可能是去寻她前夫了,萧飞雨这才回忆起这段往事。
“那个展化雨,就是我三阿姨之前的丈夫。”萧飞雨道出了展化雨与她的因缘。
听完此话,苏樱眯起双眼,不满道:“你若直说他是谁,我就不救他了。”
男子三妻四妾古来有之,江湖女子在成亲这件事上比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幸运的地方在于,分分合合不用顾忌太多。
君可见有诸多江湖女子一生未嫁,也过得潇潇洒洒。
可是不同百姓和官家女子,在这件事上就有着非常大的压力,终身不嫁、中途改嫁都会遭人指指点点。
若是展化雨从未承诺此生唯有萧三夫人一人,那他做出纳妾之类的事情,身为外人也不会多言。可是与自家夫人的妹子苟合,真是恶心到家了。
若不是扎在他身上的金针是魏无牙为苏樱定制的精品,采用是难能一见的天外陨金。由陨金做成武器的,一直是江湖中人人渴望的宝器。若非如此,苏樱都不想要那些金针了。
看出她的嫌恶,对道貌岸然的展化雨也心生不喜的江凝紫安抚她,“金针无错,总不能因为它救了不该救的人就放置不用。等取回来我给它洗干净。”
萧飞雨倒是没想到,江凝紫和苏樱现在对展化雨的恶感上升得如此之快,竟不比她少多少。
“我也不想你救他,”萧飞雨叹息,虽然苏樱救治展化雨的时候她并未阻止,“我母亲说,三阿姨对他不止有恨,仍有情在。她的恨,是因爱而生的恨,爱还在,所以恨难消。我怕三阿姨知道他死讯,身子骨撑不住。樱儿,你不是在救他,是在帮我救三阿姨。”
萧飞雨一说,未尝情爱的苏樱才明了这背后的种种复杂关系,她点点头道:“算了,这事就这样吧。只是……”
她对上萧飞雨恍惚的双眼,道:“我觉得你还有事没说,而且远比那展化雨的身份更重要。”
萧飞雨吐出一口气,叹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跑出山林发现已远离你们,便返回去寻找。因为不清楚山路,走偏了方向,远远见到一个穿着青色蓑衣的人蹲在草丛中,手里拿着一个双排弩|箭机关。我还未靠近他,就见他手上的东西突然发出两支箭,射中了正拿着一张红纸柬呆愣的展化雨。这人射完箭就飞速跑了,他的武功轻功比我,我没有追上。”
见萧飞雨神情郁郁,江凝紫安慰她,“有发现就是好事,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发射情人箭的机关是长什么模样的。”
初闻情人箭,苏樱便听到有人猜测说情人箭乃武功高强的暗器高手所为。
但即便是一个使暗器的高手,也难以做到保持同时射出的两支短箭间距始终相等,且目标精准、用力极深。
苏樱就情人箭的种种特质与魏无牙讨论过,两个机关大师都觉得这是使用了机关来发射短箭,而非人力所能直接施展的。
没想到来去神秘的情人箭竟被萧飞雨看到了本貌!
因为施针乏力的苏樱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拽着萧飞雨道:“走,我们现在去取我的金针!寻得了住处,你再详细说说那发射情人箭的机关究竟是何模样!
*
城南展家。
前胸满是金针的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几乎与身下素白的床单颜色一致。
秋阳透过窗子,斜斜地洒在他身上,金针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金光射入屋内立着的七人眼中。
“贺大侠,这金针真不能动?”一个圆头大耳、挺着个肚子的富态男子问站在床边的劲装男子。
劲装男子,也就是“崂山三雁”中的贺君雄摇头,“吕兄,我们几人皆不通医术,若是随意拔针伤及展大侠就不妙了。”
这位吕兄乃是杭州城巨富,亦是江南排得上号的江湖中人,人称“西湖龙王”吕长杰。当然,比起他的武功,更有名的是他的财富。
“莽莽撞撞一个小姑娘就敢为人施针,展大侠可真是运气不好。”七人中唯一一个女子眼波流转,幽幽感叹道。她是“金玉双侠”中的“玉观音”陈倩茹。
此时他们都已经知道,展化雨身上的金针皆是一个小姑娘所扎。“崂山三雁”发现展化雨之时,她已施针完毕,他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一代江湖名侠若是被庸医误诊,延误救治时机,岂不令人痛心?
何况展化雨武功精妙,受的仅仅是擦伤,本应更好救治。
阅过金银珠宝无数的“西湖龙王”吕长杰却道:“这金针乃天外陨金所制,出手的小姑娘绝非一般人。”
他看向贺君雄,感慨道:“贺大侠,你们应该带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过来。”
此时贺君雄如何后悔也来不及,他的视线转到床边的铜壶滴漏上,水珠一滴一滴落下,也滴在他们心上。
一个身背长木仓的高大男子听不得这滴水声,焦急道:“贺大侠,令弟何时能寻到秦老头?”他是“铁枪”杨成,性子鲁直,虽出没于南方,确实个实打实的北方人。
也真是不凑巧,唯一能解情人箭之毒的秦瘦翁今日竟出门去了。
杭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想找到一个人,却非易事。
贺君雄摇头,他哪知道两位弟弟何时才能请到秦瘦翁?
注视着展化雨憔悴的面桶,他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他怎么觉得展化雨的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再瞧,确实红润了些,不复之前的苍白若纸。
“你们快看看展大侠的脸色,是不是好多了?”贺君雄急道。
剩余六人皆凑到床前仔细观察,都有相同的发现。展化雨不仅面色好看了不少,而且原先若有似无的呼吸也变得绵长。
“莫不是回光返照?”陈倩茹忧心道。
被她一说,在场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不懂就不要乱说!”“金玉双侠”中的“金面天王”李冠英阻止爱侣胡言。
“你们怎不想想,他的毒已经解了呢?”
娇柔的少女声由远及近,下一刻,苏樱推门而入。
少女姿容绝色,原本艳光照人的陈倩茹在她的对比下,霎时失去颜色。
苏樱举手抬足间尽显高贵风华,原本质疑她施针行径的众人此刻都没了言语。这般仙人,有治病救人的高妙医术,本是凡人之幸。
“姑娘,你快看看展大侠现在如何?”在场唯一见过苏樱的贺君雄坚信展化雨并非回光返照,那他的好转必是苏樱的施针起了效果。
苏樱慢慢走到床前,却在铜壶滴漏前停下,“我记得你之前说,情人箭毒若是在中箭三个时辰内得到治疗便可无事?”
贺君雄点头应是。
苏樱又道:“那有没有人说过,若是只中了一支箭,没了另一支箭毒的牵制,中毒之人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毙命?”
房中七人骇然,他们本以为展化雨躲开一支箭幸运至极,现在看来,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小姑娘不懂不要乱说,展大侠现在明明还活着。”陈倩茹出言告诫。按照苏樱三人提供的时间,现在展化雨已中箭两个半时辰,并未因此离世。
苏樱没有理会她,走到床前开始为展化雨取针。
最后一根金针取下,原本一动不动的展化雨突然侧身,一口黑血喷在了床边的铜壶滴漏上,滴漏落下的水滴黏着黑血一滴一滴落下。
“啊!”陈倩茹尖叫一声,迅速后退,原是她正站在铜壶滴漏旁,展化雨喷出的毒血同样喷在了她水红色的衣裙上。
只是此刻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关注到她身上被喷了血,其他人全都围在了再次陷入昏睡的展化雨床边。
苏樱为展化雨重新诊脉,确定余毒已消,准备起身离去,谁知她身边围了六个大男人,难以脱困。
“你们挡路了。”苏樱道。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传入六人耳中。
他们皆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自然能看出吐过血后的展化雨身体正在转好。
既然苏樱能解情人箭之毒……
众人对她的态度瞬间恭敬了许多,听她要走,均慌忙起身让行。
“姑娘留步,”一直未曾开口的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士出声道,“在下‘三星镖局’总镖头孙玉佛,敢问姑娘姓名?”
他拿折扇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向苏樱行礼。
其余六人皆噤声注视苏樱,谁不想多结识一位能解情人箭毒的大夫呢?
“无名。”苏樱不愿多说,走到门口准备离去,这七人不敢得罪她,竟无人上前阻拦。
谁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着此间而来,房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脸白如雪,神色恍惚的锦衣少年冲进屋中,直接撞向苏樱。
屋内其他人尚未来及出手阻止,一根粗麻绳从窗外飞来,卷上苏樱的细腰,将她拉离锦衣少年。
那锦衣少年哪管自己差点撞人,直直扑向床边。
他的父亲正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嘴边微白的胡须上,还有点星黑血残留。
跟在他后面入屋的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是苏樱曾见过的“崂山三雁”中的剩下两雁。
“二雁”见展化雨胸前金针已除,忙问他大哥,“展大侠情况如何?”
贺君雄还没开口,只听门外一人冷冷道:“各位请都留在外面。”
苏樱顺着声音望向门外,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形容枯瘦如麻杆的老人走入房中。
见他过来,众人自动闪出一条路,以便他走到展化雨床边。
离床最近的两雁一人握住呆坐在床边的锦衣少年的一只肩膀,直接将他架起来,给老人让路。
只看众人的反应,就知这老人便是传说中这世间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秦瘦翁。
“谁为他施了针?”展化雨衣襟大开,身为大夫,秦瘦翁一眼便看出已有人为他施针。
原本在屋中的七人以及“崂山二雁”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樱,苏樱双手抱胸倚在窗橼,此时她已不急着离去,看秦瘦翁施为。
见苏樱不答,这九人也未作声答话。
“真是胡闹!”秦瘦翁叱道。
仔细敲打展化雨身上各处,又为他诊了脉,秦瘦翁放下展化雨手腕,冷声道:“你们既已寻得人救治,又何必勉强老夫前来。”
在场众人听后精神皆是一震,忙看向窗边的苏樱。
此时窗边哪还有人在,降临人间的仙女,在完成使命后,便飘然离去。
“你们在看什么?”秦瘦翁的视线也落在窗边,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环顾四周,这间房中之比之前少了一个白衣女子。
只是他当时并未注意此人模样,现在看众人反应,她正是救下展化雨的人。
得知父亲已然没事,锦衣少年,也就是展化雨之子展梦白慢慢恢复神智。
思及秦瘦翁仗着自己是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人,故意在江南武士堂众人面前让他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言语无状的屈辱,展梦白出声赶人,“家父还需休养,请各位移步。”
“好好好!你小子下次可别求到我头上!”秦瘦翁衣袖一挥,转身便走。
展化雨有幸得仙女救治,其他人却不识仙女,仍需倚靠秦瘦翁。见秦瘦翁愤然离去,众人忙追着他离开,希望能得他青眼,自己万一不幸中箭,好得神医救治。
*
见到传说中的秦瘦翁是何人后,苏樱便翻过窗子,一跃而下,被守在窗边的江凝紫顺势接住。
“情况怎样?”飞出展家大宅,她们登上一处糕饼店的二楼,萧飞雨就坐在那里等候,桌上已摆满各色点心,还有一壶西湖龙井。
萧飞雨不愿踏入展家大门,所以去展家取针的只有苏樱和江凝紫两人。
虽不愿前去,但三人中最关心展化雨的还属萧飞雨。
苏樱夹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八月桂花香,此时正是桂花开放的季节,桂花最是新鲜。松软甜糯的糯米在唇齿间荡漾,呼出一口气,隐隐有桂花香气。
见苏樱又夹了一块,萧飞雨为她倒上一杯龙井,“桂花糕比较甜,喝些茶解腻。合芳斋这家店的点心不错,没想到杭州城也有。”
说是不错,但是能让帝王谷的二宫主一再选择此处,便能看出这家糕饼店的水准了。
江凝紫夹了一块龙须酥,她看这个点心比较眼熟,好像在哪里吃过。
入口,果然是熟悉的口感。她想起来了,双月曾给过她一盒这家店的点心!
“好吃吧?”萧飞雨问道。
见她们两个点头,萧飞雨笑了,朋友们和自己的喜好一致,总是件快乐的事情。
连吃了三块桂花糕,苏樱才放下筷子,喝尽杯中茶,她才道:“毒已经解了,但是身体没那么容易养好,毕竟是四十五种极阴极柔之毒。他年岁又大,阳气不足,就算是好了,也不比从前。”
对此萧飞雨不甚在意,她本就只要展化雨活着,至于他活成什么样子,她并不关心。这人即便是死了,也得死在她三阿姨面前。
*
展家事了,江凝紫和萧飞雨来杭州城本就有事,自然要继续寻人。
比起萧三夫人行踪不定,西门吹雪却是十分好找,因为他早已在分别前留下地址。
苏樱和萧飞雨都有些好奇这个救了江凝紫的西门吹雪到底是何人物。
苏樱曾听说过西门吹雪,毕竟西门家的医术在杏林极为有名。虽没有人见过这一代的传人西门吹雪出手救人,但想来有这样的家学渊源在,他的医术也不会太差。
西门吹雪真正在江湖上出名的,还是以他初露锋芒的剑术,以及他出手必死人的冷酷。
苏樱没想到他还会救素不相识的人,而且这个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所以西门吹雪究竟在哪?”萧飞雨信手转着烟管,饶有兴致地问道。
“在这里。”坐在楼梯对面的江凝紫一边答着萧飞雨的问题,一边站起身,看向缓步上楼的白衣男子。
西门吹雪穿着宽大的白色外袍,毫无声息地走上楼,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站定,“今日是八月初六。”
是的,明天就是八月初七了。江凝紫好歹赶在西门吹雪和周展交手前来到杭州。
“西门先生,我是不是来迟了?”江凝紫走到他面前,面露愧色,现在日已西沉,明日他就要和周展动手了,她在最后一日才到杭州城,还没有主动去寻他,而是坐进了糕饼店吃点心。
“没有,已经结束了。”西门吹雪低头看她,一月不见,江凝紫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人虽风尘仆仆,但眼睛依旧明亮,她身后有两个坐着的年轻女子,显然是她在路上认识的新朋友。
周展提前知道西门吹雪要杀他,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辈,想来狷狂的他便为这个小辈选好了归西日:八月初四。四,正好谐音为“死”。周展打算在这个好日子给西门吹雪上临死前的最后一课,要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
西门吹雪两日后能站在江凝紫面前,自然说明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是他西门吹雪,而是周展自己。
“结束了!”江凝紫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赶路,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西门吹雪点头,确认自己之前的说法。
江凝紫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西门吹雪的衣袖,“那你……”有没有受伤?
问题还没有问完,靠近西门吹雪的她便灵敏地嗅到他身上泄漏出来一丝丝血腥味。
想起自己离开万梅山庄的初衷,江凝紫立刻变了脸色。
转身对苏樱和萧飞雨说一句,“我等会再来找你们。”
她便拉着西门吹雪的衣袖离开了合芳斋。
“怎么走得这样着急?”萧飞雨有些不解。
苏樱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大夫有特殊的看人技巧,她开口为萧飞雨解答疑惑,“他受伤了,还不轻。”
江凝紫一直跟她们在一起,这个“他”是谁,不言自明。
*
江凝紫是知道西门吹雪在杭州城的落脚点的。送苏樱去展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展家大宅隔壁就是西门吹雪留给她的地址。
一前一后飞到夏宅,猜到江凝紫已发现自己受伤的西门吹雪主动带她来到他的书房。
这是他的习惯,不管住在何处,所有和医术有关的一切,都放置在书房。
进了书房,江凝紫关上门,执意要看西门吹雪的伤口。
“不严重。”西门吹雪拒绝。
江凝紫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本就是因为她来迟,才没有在一旁观战,使得西门吹雪受伤,她没有尽到自己该尽到的责任。
“抱歉。”江凝紫走到西门吹雪面前,不等他后退,飞速将他定在原地。
这不是江凝紫第一次脱男子衣衫,战乱之时大家经常受伤,女子需要稍微避讳一下,但若是男子受伤,都是谁有空谁就搭把手帮忙包扎。
但她确实是第一次点人穴道之后做这种事。
甫一被点住,西门吹雪竟没生出受制于人的愤怒,而是迅速接受这件事,内心平静无波。
其一是他武功确实不如江凝紫,其二是去寻江凝紫前,他就预料到江凝紫必会看他伤口。
虽然他出门前还是特意换了不带伤药的棉布包裹住伤口,没想到依旧被江凝紫发觉。
斜月升至窗沿,照在西门吹雪的胸上,夜风吹过,有丝丝凉意。
西门吹雪听到身后的人在解开棉布后,气息突然不稳,接着开始小声抽泣。
“西门先生,我给你上药。”江凝紫哽咽道。
解开用来遮挡伤口的白色棉布,入眼就是一道贯穿后背的斧伤,伤口又深又长。
江凝紫不知道受重伤仅两日需要好好休养的西门吹雪,为什么要在打听到她来了杭州城后,特地去寻她。
明明只是两日的时间,她从哪儿节省不来呢?
想起一路上的快乐时光,又羞又愧的江凝紫为西门吹雪解了穴道,扶着他在软榻上躺好,为他清洗好伤口,重新上药。
西门吹雪安静地趴着,感受着江凝紫很轻很轻的动作。
这次和周展交手,他对剑有了更深的感悟,毕竟像周展这种完全不要命的人难得。
周展并非不惜命,但当他发现西门吹雪真的是来要他的命,不给他一起退路之时,他便燃起了熊熊如火般的战斗力。
你不让我活,让大家就一起死!
这场比试,不仅西门吹雪有所得,斧法困囿近十年的周展也有了突破。
可惜这双斧舞出的激烈战歌,西门吹雪是第一个有缘见到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最后关头,周展抛出一只斧,单斧与西门吹雪对战,当回旋的斧刃劈入西门吹雪后背之时,周展的脖子上也多出一道红痕。
西门吹雪喜欢这种濒死之时带来的巨大突破,所以明了江凝紫跟他来的目的的他,其实并不希望江凝紫观战。只是江凝紫这个人,几个月和她相处下来便会发现,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拒绝了也没用。
所以,周展的战帖送上倚翠楼,斋戒尚未结束的西门吹雪打破习惯,欣然前往。
当然,西门吹雪这种行为,在江凝紫看来,就是找死!
找死的西门吹雪后背受伤严重,斧刃差点从背后划破他的心脏。
明明是这么严重的伤,被包扎的人却平静无波,反倒是包扎伤口的人落了泪。
一滴泪落在西门吹雪的后背,为他处理好伤口的江凝紫飞速用指腹抹去这滴泪,嗡嗡地说句,“我去给你取晚饭。”
说完,她便冲出了房门。
西门吹雪翻身坐起,为自己穿好衣裳,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他也没想到,处于比剑目的救回来的江凝紫竟是个如此重视救命之恩的人。
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在江凝紫眼中,西门吹雪受伤比她自己受伤更让她觉得难受。
*
不多时,江凝紫提着食篮回到书房,西门吹雪正盘腿坐于软榻上吐纳。
简单洗了脸的江凝紫现在只有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西门先生用饭吧。”她将食物摆上桌。她到厨房时,厨房正煨着鲫鱼汤,是从西湖捞上来的新鲜鲫鱼。汤白肉嫩,闻不见一丝腥味。
江凝紫为西门吹雪舀了一碗汤,坐在他旁边,将鲫鱼夹到自己碗中,笨拙地挑刺。
“我会吃鱼。”西门吹雪无奈。
江凝紫固执地摇头,目光沉沉地望着他,“西门先生,你总该让我做些事。”
很明显,江凝紫在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气得很严重,只有西门吹雪的伤养好了,她才能不气。
*
西门吹雪在杭州城的落脚点是一处挂着“夏宅”匾额的院子,西门吹雪说,他父亲西门天无的名字用了一种药材的名字:夏天无。所以他在外面的院子都是夏宅。
夏宅和展宅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来过几次杭州的西门吹雪自然知道自己隔壁住的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的展梦白是个性子急躁的人。
这日江凝紫为西门吹雪换好伤药,就出去寻找她的两位新朋友。
那天她看到西门吹雪的伤口,就知自己走不了了,便托了夏宅的管家帮她递消息到萧飞雨落脚的宅院。
帝王谷虽然隐居世外,但历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其实已遍布江湖,他们在风景秀美的杭州城有一处宅院,再正常不过。
西门吹雪在宅中引来的池水边吐纳,忽听见隔壁的展梦白突然大声道:“爹!你怎么了?爹!”
真吵,西门吹雪忍不住皱眉,他向来喜欢安静,原先也没想到展梦白是个嗓门如此之大的人。
只是展化雨出了什么事呢?
西门吹雪和展家没什么联系,但西门天无和展化雨两个邻居关系还算不错,他在西门吹雪幼时还带着他去过展家做客。而且展化雨在江湖中素有侠名。
所以,难得多管闲事的西门吹雪就出现在了展家院子里。
“少爷,这是隔壁夏大夫的儿子。”领路的仆从为展梦白介绍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向展梦白点点头,问道:“展大侠怎么了?”
“夏大夫,哪里来的夏大夫?”展梦白才从秦瘦翁那里受了气,看天下所有的大夫都带着火气。
“隔壁。”西门吹雪懒得理他,径直走进展化雨的房间。他来此本就是为了展化雨。
“你!”见他要硬闯,展梦白握紧拳头,呼出一拳,攻向西门吹雪后背。
不等他的拳风触及西门吹雪,一条粗麻绳便从他身后袭来,卷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向后一抛。
原来,江凝紫在去了萧府后,萧飞雨和苏樱都说要来拜访一下江凝紫的救命恩人。思及西门吹雪后背的斧伤,江凝紫想着可以让苏樱为他诊治一番,便领着她们过来了。
谁知她们刚到夏宅,就听门房说西门吹雪去了隔壁展家。
由于萧飞雨之前的叙述,江凝紫对展家人都不太喜欢,听说西门吹雪一反常态的去了展家,她赶忙翻了墙头,进入展家院中。
幸好她到的及时,避免了展梦白伤到西门吹雪已经结疤的伤口。
江凝紫着急西门吹雪,没有控制力道,抛掉麻绳之后,展梦白整个人便撞上树干,轰然落地,激起一阵尘土。
跟在江凝紫后面□□的萧飞雨和苏樱正好目睹展梦白从树上落下的悲惨模样。
展梦白性子刚烈,受不得半点屈辱,即便此时脑袋发蒙,仍咬牙站起身,誓要找出是何人对自己出手。
视线恍惚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仙女,正在好奇地打量他。
想起贺君雄曾说救了自己父亲的正是一位白衣仙女,展梦白以为仙女又知他父亲出事,特来救治。
“仙女,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摇晃着说完这句话,展梦白便直直倒下。
苏樱小跳着后退到展梦白砸不到的地方,却见对展化雨十分反感的萧飞雨在展梦白倒下前出手将他扶住。
“樱儿,你看看他是怎么了?”萧飞雨撑着展梦白的身子道。
苏樱没有拒绝,蹲下身子为展梦白号脉,江凝紫没有伤人之心,所以展梦白受伤并不严重。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苏樱的解释是:怒极攻心。
展家的仆从把他们昏迷的少爷抬到老爷隔壁房间休息,头发花白的管家惊怒地看着突如其来的江凝紫三人,询问似乎和他们认识的西门吹雪具体情况。
此时西门吹雪已为展化雨诊了脉,原来他在解了情人箭黑箭之毒后,不知何时又被人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原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事实上原著里屋里一个人都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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