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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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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率领中军赶到昭莫多的时候,西路军已经发现了噶尔丹的踪迹,正在且战且打,将准噶尔部的人往昭莫多引,距离会战的时间,预计不足三日。

而康熙意料之外的是,胤褆和福全带领的轻骑兵,竟然已经早就等候在此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噶尔丹的踪迹,也没有进入沙漠,而是如胤祐所言,在接到康熙的命令后,沿着翁金河河床一路直奔昭莫多。

经查证,向他们传信的,正是向胤禛报告他们进了沙漠的那个八旗斥候。

康熙当场便坐不住了,这样一个假传圣旨欺上瞒下的斥候,如今正带着胤祐在沙漠里乱逛,这还了得?

一瞬间,各种阴谋诡计都在康熙的脑中浮现,他立刻就想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胤祐去的。

如今该怎么办?

康熙再没有分毫的淡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若说之前胤褆等人有可能在沙漠中迷失只是猜测,那如今他的小七便是实打实的身处险境了。

救,必须得派人去救!

康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下了决定,即便是放弃围剿噶尔丹,他也不能放任小七有危险而不管。

“汗阿玛,我带人去找小七!”

胤禛几乎与康熙同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毫不犹豫的开口请命。

可康熙却犹豫了。

康熙此时心里想到的,与胤祐想到的相同,那就是谋划此事之人,必是了解他、了解胤祐也了解如今的战况之人,而最符合这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

虽然说这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言,可多疑的康熙还是不由得对胤禛心生警惕。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胤禛与胤祐是不一样的。

胤禛的眼中一直都有野心,有对权势的渴望,虽然说他曾经因为胤祐而选择退让,可谁又能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是不是变了呢?

毕竟如今的情势,若是没了胤祐,那胤禛便是阿哥中最接近储君之位的人了。

胤禛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康熙探究的目光叫他心中一凉,立刻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汗阿玛,儿臣与小七自幼性情相投,虽非同母所生,但却是这世上最为交心的兄弟。小七如今生死未卜,儿臣焦心不已,实在是一时也等不了了,若汗阿玛不肯给儿臣人手,儿臣就一个人去找,无论如何,儿臣必会将小七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胤禛眼中的焦急和担忧让康熙心中的疑虑稍减,他伸手将胤禛从地上拉起来:“浑说什么,朕怎么可能叫你一个人去?若是你再出什么问题,那要朕可如何是好!你别急,叫胤褆跟你一起去,朕将镶黄、镶白两旗的将士交给你们,再带上科尔沁部——,算了还是从喀尔喀部找一队熟悉地形的骑兵跟着你们吧,朕相信你们兄弟两个定然能找到小七,将他平安带回来的!”

胤褆和胤禛立刻领命而去,等他们出了御帐,康熙又对梁九功说道:“叫一队暗卫混在将士中跟着去,若是无事,不必现身,若是有什么万一,必须将小七平安带回来。”

梁九功答应了一声,躬身出去,心里暗叹:万岁爷这是信不过大爷和四爷啊,哎,希望七爷吉人自有天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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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和穆克登被困在洞里许久,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

起初的时候,穆克登还尝试着通过那些垂下来的树根爬上去,可树根多数湿滑,能借力的地方并不多,而且那些树根的顶部距离洞口尚有一段距离,即便是爬上去了,也够不到洞口的边缘。

几次尝试未果后,胤祐便不让穆克登再试了。

他们本就没有食物,若是再折腾下去,很快穆克登就要脱力了。

而且虽然那斥候有问题,但毕竟上面还有三百八旗精兵,他们发现异常后肯定会想办法营救,也会派人去向康熙求援,所以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保存好体力,活着等待救兵的到来。

洞穴里潮湿阴冷,他们只能靠着烧那冒着浓烟的树根取暖,可干枯能烧的树根本就不多,才过了一两天,他们附近便没有能点着的树根了。

漆黑的洞穴并不是小小的一滩火光能照亮的,他们身边没有火油,也做不了火把,根本走不了多远,等到第三日的时候,篝火彻底的熄灭了。

胤祐头昏眼花,靠在穆克登身上一言不发,穆克登也是浑身无力,却还是强撑着道:“主子,奴才背着你往远处走一走吧,没有篝火,咱们撑不了多久的。”

胤祐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也是真的没有一丝力气。

他们这三日来不止是没吃东西,也没有喝水,这里虽然有水,但根本看不清水里有什么,有怎么敢入口?

三天不吃不喝的主仆二人,只能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就在胤祐神情都有些恍惚了的时候,洞穴的顶部突然传来一阵晃动,一些细碎的石头从上面掉了下来。

洞穴上的巨石被人从上面搬开了,一束明亮的光从上面照射了下来,映在洞穴中间的水潭上,将整个洞穴都照亮了许多,也将胤祐濒临绝望的心照亮了。

胤祐靠在穆克登的身上,仰头看着洞口丢下来一条条绳梯,然后一道道穿着熟悉八旗军服的身影从绳梯攀登而下,最终围在了他的身边。

“找到啦——七爷在这里——”

“七爷没事——快来人啊——”

“军医——快点过来看看——”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唤让胤祐精神了起来,他用力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一抹让他心安的身影。

胤褆快步跑了过来,一把将胤祐抱住,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埋怨道:“臭小七,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叫你一个人出来,吓死你大哥我了!”

胤祐瘫软在胤褆的怀里,想问很多,却终究汇成一句话——

“有吃的吗?”

胤褆一僵:……还真没有带下来。

胤祐:……还是那个不靠谱的大哥啊!

胤褆将胤祐绑在自己背后,亲自背着他从绳梯上爬了上去,胤禛正焦急的等在上面,在看到胤祐的一瞬间,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过来帮着胤褆将胤祐放在地上。

胤祐对着胤禛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的道:“四哥,我想喝水。”

胤禛看到胤祐如此模样,心疼极了,赶紧将自己的水壶打开凑到胤祐的嘴边。

冰凉的清水湿润了胤祐的嘴唇和喉咙,舒服的他眯了眯眼睛,但胤禛却不肯给他多喝,只叫他咽了几口就将水壶拿开了。

胤祐不满的瞪向胤禛,胤禛哄着他道:“水和吃的都有,但你多日未曾进食,一次不能用太多,不然伤胃。先叫军医给你瞧瞧伤势如何,若是无碍,咱们就出发往回赶,汗阿玛还担心着呢。”

胤祐点了点头,顺从的让御医给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后,跟胤禛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前行,胤禛烧了水泡了馒头,一点点的喂给胤祐吃,边喂边与胤祐讲着他们探查到的情况。

那水潭边的巨石下被人从里面的一侧挖开了,装上了火药,火药的数量不多,但足以令土层松动,让巨石朝着水潭的方向倒塌。

就像胤祐猜测的那般,他们着实是运气好,设局之人不知道水潭底下有这么大一个空洞,那火药爆炸的震动先行将潭底震开了一个缺口,等胤祐掉进去之后,那巨石才坍塌下来,正好挡住了缺口,也挡住了其他散落的石头。

否则那些石头但凡掉下去几块,胤祐和穆克登如今都被砸成肉泥了。

胤祐带着的八旗精兵发现异常前来救援的时候,却不敢轻易挪动那些石头,怕用力不慎让巨石跌落下去,反倒是叫被困在底下的胤祐更加危险,只能赶紧派人出去求援。

这些出去求援的都八旗兵士在路上正好碰倒了前来救援的胤禛和胤褆,他们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救援用的绳索等物资准备的充足,到了这绿洲后,先行将下面的巨石固定好,将上面散碎的石头清理干净,最后才合众人之力,将那堵住洞口的巨石抬走,下洞救人。

“那个斥候抓到了吗?”

这正是胤祐最关注的一点。

胤禛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深深的看了胤祐一眼,还是说道:“抓到了,他运气不好,想要逃出沙漠的时候正巧被我们遇上,只不过——,等与汗阿玛汇合之后,你自己审问吧。”

胤禛明显话里有话,却不肯再多说。

胤祐亦不再问,因为他大概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昭莫多,而此时,前方的战事却已然结束。

就在一日前,清军与准噶尔部会战于昭莫多,从正午战至黄昏,大败噶尔丹军,歼敌三千余人,如今噶尔丹率领残部已经逃向塔米尔河流域,福全和常宁正带人追击。

“哎,这次出征我们算是白忙活喽,”胤祐一边穿过忙碌的军营,一边对着胤褆抱怨道,“军功没有,会战没赶上,还差点被活埋了,大哥你说我倒不倒霉?”

胤褆呵呵一笑:“所以说,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吧,像这种舞刀弄枪的事儿,交给你大哥我就成。”

胤祐停下脚步看向胤褆,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胤褆摸了摸头发,贴近胤祐低声道:“你大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有出息,我也很替你高兴。如今你是大难不死,后福无穷啊。”

胤褆的话让胤祐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在这次出来之前,胤褆虽然与他亲近,但与胤禛的感情也不错,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如今他这算是明示的话加上一到营地就不见了的胤禛,叫胤祐心中一沉。

不可能,他绝不会相信他四哥会害他的。

“快去吧,汗阿玛还等着你呢。”胤褆将胤祐朝着御帐的方向推了推。

他也不信老四会做出这种事,然而不管是不是老四做的,汗阿玛既然起疑了,那就说明在汗阿玛的心中,早已对老四有所警惕,不然换成老七试试,看汗阿玛还会不会怀疑?

胤褆能想明白的事情,胤祐自然也能想明白,他不再耽搁,快步走进了御帐。

御帐里,康熙正在看折子,见胤祐进来,亲自起身迎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方才说道:“被困了三日,怎么没见瘦呢?”

胤祐气结,本来都到了嘴边想问的话立刻变了味道:“汗阿玛,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我饿了三天啊,怎么可能不瘦!”

“多新鲜,”康熙撇了撇嘴,“你要不是朕亲生的,朕要省多少心!你说说朕两次亲征,带了这么多儿子出来,怎么就你出事了?朕看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里,哪儿也别去,才能叫朕少操点心。”

胤祐心里的那点惆怅,叫康熙胡搅蛮缠的都给搅和没了,本来还有些激动的内心如今是彻底平静了下来,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伸手去抓橘子吃,却被康熙一把抢走了。

“不是说胃里不舒服吗,还敢吃酸橘子?你这在朕这儿不管是什么抓来就往嘴里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胤祐抬头看着康熙,笑嘻嘻的道:“大概等汗阿玛什么时候斥责我无礼的时候,我就会改了吧。”

若是那样,大概康熙对他亦是心生警惕,那他自然不会再这般亲昵。

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朕可管不了你,你能安安稳稳的不给朕惹事,想要什么朕不给你?”

胤祐低垂下眼眸,声音里多了几分正经:“那我想要四哥,汗阿玛什么时候给我?”

康熙抓着橘子的手一紧,半响不语。

“汗阿玛,不会是四哥的,”胤祐站起身来,蹭到康熙的身边,“无论那个斥候怎么说,都是在胡说八道。”

康熙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想信他,可这证据,确实都指向他,朕会叫人详查的。”

“可是汗阿玛,一旦您叫人详查,那便是中了幕后之人的诡计了。”胤祐认真的说道,“就算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可您只要查了,那这父子相疑的帽子就算是扣下来了,您叫四哥以后如何在朝中服众?”

胤祐仔细的给康熙分析着:“这件事情说是针对我的阴谋,可又何尝不是针对四哥呢?那日留在您身边的可用之人,只有我跟四哥两个,若不是我非要去,那也许去的就是四哥了,这样如今,您怀疑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

康熙立刻摇头:“朕怎么会怀疑你?”

胤祐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但如果我跟四哥易地而处,证据全部指向我,不管您心里是不是信我,还是要查,结果依旧不会变的。所以这根本就是一箭双雕之计,不管去沙漠里的人是谁,另一个都会背负上杀兄弑弟的罪名,即便是您最后查出与我们无关,也会被人怀疑您是为了保全儿子,故意包庇。”

康熙缓步走到椅子边上坐下,胤祐跟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汗阿玛,处理这件事情最简单的方法不是追查,而是找一个无人能为之辩驳的真凶,比如,噶尔丹。”

康熙被他说笑了:“若是他,倒还真的是无人能辩驳。不过小七,毕竟你差点丧命,你确定不需要追查到底吗?”

“我没说不需要追查啊,”胤祐的眼中亦有怒气,“那人想要我的性命,我必然要追查到底的,只是追查的前提,不能是将四哥当成怀疑对象,这对四哥并不公平。汗阿玛您大可对外宣称是噶尔丹所谓,再叫人调查便是。”

这一次,康熙听懂了胤祐的意思,要查,但不能从胤禛身上查起,因为这样查,本身就是对胤禛的一种侮辱。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康熙看向胤祐的眼神带着慈爱,他的小七总是这般愿意替别人着想,“你四哥在他帐子里,你去找他吧。你说这事是冲着你们两个来的,那此事便交给你们两个一起调查。”

胤祐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康熙深深一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二哥,朕这儿子如何?”

胤祐刚走出御帐,康熙就对着屏风后面说道。

原本应该去追击噶尔丹的福全却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拱手笑道:“睿郡王当真通透。臣追查多日,才判定那些火药来源于准噶尔部,却不想叫睿郡王一语道破。”

“他呀,就是运道好,”康熙笑着摇了摇头,“二哥还真当他有什么凭据?不过是随口混说的,歪打正着罢了。”

福全亦是含笑:“可有的时候,运道才是最重要的。睿郡王承天庇佑,方能在如此诡计面前逢凶化吉,随口一语便能道破真凶,如此得天独厚,是皇上您的福气。”

“嗯,确实是福气,”康熙点了点头,“那二哥就去帮帮他们吧,别叫他们兄弟两个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福全领命,也退了出去,而康熙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变得阴沉了许多。

胤祐是善人自有上天庇佑,胤禛面对困境却从未动摇,皆让他十分满意,可有些人,他一再的宽宥,一再的给机会,却依旧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他敢勾结外敌做出此等弑弟之事,便是想要动摇大清的根基,等回到京城,也是时候该好好的算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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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福全带着查到的证据出现在胤禛和胤祐面前的时候,兄弟二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康熙早就明了于心,只不过是借机考验他们罢了。

胤祐气的想去找康熙算账,却被胤禛拉住了。

胤禛笑着劝他:“你我心中无愧,自然不惧考验,又何须生气?自此事之后,你我兄弟之间感情更笃,也是好事。”

胤祐心中还有不满,可也只能偃旗息鼓,毕竟康熙又没有真的把他们怎么着,看他四哥这淡定的神色,八成是早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只有他横冲直撞的跑去求情,倒是叫康熙看了一出好戏。

哎,这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就不能敞亮点吗?

干嘛非得猜来猜去的,心好累。

其实这件事在没猜透之前,好似十分缜密,但当其中一环被拉开之后,想要查清楚就容易的多了。

等到御驾重返京城之时,胤祐和胤禛查到的证据已经摆在了康熙的御案上,所涉及或泄密或联络的人员名单亦随之附上。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有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正黄旗佐领下人。

也就是说,真正的泄密者和勾结噶尔丹之人,来自正黄旗麾下,而正黄旗,则是直属于康熙统领的。

这样一份罪证叫康熙勃然大怒,他确实猜到了是何人所为,但因为那斥候是镶白旗出身,所以他完全没想到,真正的祸乱之缘竟然是在他的正黄旗之中。

若不是胤禛和胤祐查的仔细,要是叫此事被遮掩而过,先不说将来这些蛀虫会不会继续作恶,万一有一天此事被翻出来,那岂不是成了他对自己儿子下手的证据了?

好一口大黑锅就想往他的头上扣,其心可诛!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一切涉事之人全部斩首,其中甚至包括荣妃的亲阿玛,正黄旗员外郎盖山。

马佳氏全族皆被此事所累,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本来因为荣妃显赫一时的马佳氏,彻底的没落了下来。

便是如此,样康熙依旧怒气未消,又将马佳氏全族从正黄旗迁至正蓝旗,将他们彻底逐出京城,方才算是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胤祐并没有参与到康熙对于此事的处置中,他只是在等着看,对于那罪魁祸首,康熙要如何的处置,可直到马佳氏已然离京,康熙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其实胤祐心里也清楚,即便是证据确凿,康熙也不会想要背负杀子的恶名的,胤祉做的恶事,只能由马佳氏来承担,就像是当初胤礽做的错事,由火器营和赫舍里氏一族承担一样。

可他这一次,却不想再退让了。

真的算起来,还没到历史上夺嫡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他的弟弟们都还小,大部分都尚未接触朝政,如今有他跟胤禛在上面压着,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可将来呢?

等这些弟弟们长大了,手里有了权势了,还能一如今日吗?

胤祉一个从不受宠,曾被康熙幽禁,放出来之后也未曾叫他参与朝政的阿哥,因为背后外家牵连的势力都能做出这样的事,若是不追究到底,岂不是叫后来者有样学样?

胤祐不想去试探每一个弟弟有没有野心,他要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做错事的后果。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初一,胤祉与康熙在养心殿内密谈,没有人知道他们父子两个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康熙在里面摔了东西,高声斥责,并且下旨将胤祉圈禁于其府内。

胤祉有些狼狈的从养心殿内走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却不算凝重。

这次的见面是他自己求来的,他舍下脸面跪在康熙脚下哀求,诉说了自己的痛苦和恐惧,果然让康熙心软了。

原本要将他圈禁于养蜂夹道的圣旨,他哭了一场,挨了一顿骂,就变成了圈禁在自己府中,等过些时日,他再“病”上几场,找几个大臣上书求情,康熙就又该心软了,就像之前他想要陷害胤祐那般,不过是关上些时日,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胤禛和胤祐都没什么事,而他又是个没出息的阿哥,只要康熙不愿意背上杀子的罪名,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就像是被废的太子,如今的理亲王,做过那般想要弑父的恶行,不也是好好的养在府里么?

胤祉的心里没有丝毫悔恨之意,只有可惜,他甚至已经开始想下一次要如何下手了——

胤祐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不拔掉,他誓不罢休。

在心里胡思乱想的胤祉没有注意到,本应该压着他出宫的侍卫,却将他带到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地方——

承乾宫。

直到身后的宫门被紧紧关上,胤祉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他赶紧抬头去看,却见承乾宫侧殿的屋顶上,胤祐正坐在屋脊上,冷冷的俯视着他。

“胤祐,汗阿玛叫我回府去,你敢违抗圣旨?”胤祉高声喝到。

胤祐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然后轻轻勾起嘴角,对着胤祉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三哥,我是请你来看风景的。穆克登,还不赶紧将我三哥请上来?”

穆克登答应了一声,上前抓住胤祉的胳膊就往前扯,他本就天生神力,胤祉这种不会武功之人又怎么能挣扎的开?

只见他随手一拉,胤祉便踉跄着被推到了木梯旁边,胤祉自然不肯爬上去,大声呵斥:“放开我,胤祐,你敢叫侍卫伤我,汗阿玛不会饶了你的!”

胤祐脸上的笑意更浓:“我这侍卫没别的本事,就是力气大得很,三哥你要是不肯自己上来,那我可就叫他将你丢上来了。”

穆克登伸手去抓胤祉的腰带,似乎当真想要将他举起来丢上去,吓得胤祉惊叫着躲开,却再不敢耽搁,自己从木梯爬了上去。

胤祐看起来十分友善的伸手拉了胤祉一把,兄弟两个就这么站在承乾宫的屋顶上。

“三哥,你怕高吗?”

胤祐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屋顶上,显得有些缥缈。

胤祉双股战战,脚下发软,却还是强挺着说道:“我自然不怕。”

“不怕就好。”

胤祐看向胤祉的目光中带着他看不懂的幽深,叫胤祉心生警惕,就在胤祐对着他伸出手的一瞬间,他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屋顶湿滑,竟是脚下一趔趄,差点仰头摔了下去——

幸好胤祐及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快,拉我起来。”

胤祉整个人倾斜的角度很大,根本没办法自己站起来,他侧头看向地面,却是眼前一阵发晕,吓得赶紧握住胤祐的手。

“三哥你不是不怕高吗?”胤祐的笑意冰冷刺骨,“可是我怕高,你知道吗?”

“那你还不赶紧拉我上去!”胤祉怒道。

可胤祐却像是没有听到胤祉的话一般,继续说道:“我记得二十四年的时候,也是十一月初一,我还不到六岁,就曾经一个人爬到这里来,然后又摔了下去,我命大,没有当场摔死。今年在沙漠的绿洲里,我又一次从被火药炸开的洞里摔了下去,还是因为命大,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胤祐似乎抓着胤祉抓累了,略微松了松手劲,吓得胤祉哇哇乱叫,可他却完全不在意,继续说道:“汗阿玛总说我得上天的庇佑,才能逢凶化吉,我觉得也是,我活了这么大,从没有害过人,老天爷自然是会保佑我的,三哥你说对不对?”

胤祉半个身体都腾空在外,神经紧绷道了极点,他也顾不得对胤祐的恨意,开始哀求道:“七弟,你说的都对,是哥哥错了,汗阿玛已经将我圈禁了,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你为了我惹怒汗阿玛,得不偿失啊!”

胤祐饶有趣味的盯着一副委曲求全模样的胤祉,再次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在胤祉的惊叫声中,他带着恶意的低语:“那三哥你猜猜,老天爷会不会保佑你呢?若是你不小心‘失足’从这屋顶上摔下去,你会像我一样,逢凶化吉吗?”

“你敢!胤祐,你是不是疯了!”胤祉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你不敢的,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你若是杀了我,汗阿玛也保不住你的!”

“青天白日?”

胤祐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而此时原本光芒万丈的烈日,却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一般,已经逐渐失去的光彩。

胤祐低下头,不再看向那逐渐开始有了缺口的太阳,也不再看向狼狈狰狞的胤祉,而是目光悠远的看着下面的地面,在那里,似乎站着一个年幼瘦小的男孩儿,他虽然脚上有残疾需要扶着旁边的树才能站稳,可抬头看向他们的目光却充满了童真和好奇,似乎想要从木梯爬上来,看一看这屋顶上到底有什么。

太阳逐渐被黑影遮盖,天地间慢慢失去了光彩,胤祐对着那小男孩儿的残影笑了笑,然后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松开了抓住胤祉衣领的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十二年前,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被荣妃派人骗上了屋顶,在日食之刻摔了下去;

十二年后,荣妃的儿子也在同样的日食之日,从同一个屋顶摔了下去。

这屋顶算不得高,五岁的孩子尚且只是大腿受伤,那胤祉这么多大人摔下去,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若是当真摔的严重了,那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不是吗?

黑暗中,胤祐摸着屋脊坐了下来,耳边是胤祉的痛呼和下面侍卫们的惊叫,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波澜。

十二年了,他从一个对待伤到他的袁答应依旧心有不忍的小阿哥,变成如今可以平静的将胤祉推下屋顶的睿郡王,而未来,他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阴谋算计争权夺利,会更加冷硬了心肠。

胤祉自以为他了解康熙,当真以为康熙心软了,可他却永远不会知道,今日,便是康熙将他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康熙给他出的题,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题,而他,选择亮出自己的锋芒,让康熙知道,今后的他,再不会软善可欺。

日食渐渐退去,太阳重新露出了万丈光芒。

胤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汗阿玛,我这样做,您可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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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皇三子胤祉于日食之日不慎跌落屋顶,腿伤终身未愈。

康熙以其八字刑克为由,将其过继宗室,令其居于府中养伤,一生不得外出。

至此,皇三子胤祉除名玉牒,再未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同年十二月,

雍郡王胤禛、睿郡王胤祐晋封亲王;

八贝勒胤禩封廉郡王;

皇九子胤禟封贝子。

再加上直郡王胤褆、恒郡王胤祺,皆被康熙准许上朝观政,正式开启了皇子分管六部的新篇章。

然而在诸臣们忙着择主的时刻,胤祐却再一次缠上了康熙,只一句话——

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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