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十六夜
吴婶和侍女又将几道小炒端上桌。
闻灯坐到北苍望羲对面,道:“如果觉得辣,可以蘸点醋,或者拿茶水洗一洗。”
“行,我试试。”北苍望羲忙不迭点头,照着闻灯给的方法去做。
他先是用茶水将血旺洗了洗,发现不仅辣味被洗掉,其余味道亦少了些,不如方才美味,转而拿起一个空碗,往里倒了点醋,轻轻蘸了蘸。
他起初有些不敢试,尝过一小口之后,面露惊喜:“加了醋之后,味道更多一层,别有一番滋味!”
“你觉得不错就好。”闻灯冲他点头笑道。
闻灯亦开始动筷,就着米饭吃了几口菜,闲聊一般说起:“北苍兄,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
“你想问两年前在雪渊战中发生的事。”北苍望羲从碗里抬起头,一眼看穿闻灯的想法,“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步绛玄之间的约定。”
“又是发生矛盾?又是定下约定?”闻灯奇道。
北苍望羲:“这不冲突。”
闻灯不便再追问下去。他和北苍望羲说是朋友,但仅仅是初识,未曾交心,达不到交换秘密的程度。他从毛血旺盆里挑了根千层肚出来,问:“今年的雪渊战,你也会去?”
雪渊战是全境修行学院都会参与的盛会,一年一度,许久之前,徒无遥就念叨起此事。
闻灯没参与过,但结合徒无遥的描述,以及雪渊所在的地理位置,脑海中能够构建想象出那样的场面——一场上百支年轻修行者队伍在广袤雪原上的杀怪抢怪争夺材料的比赛。
“当然。”北苍望羲回答说道,“雪渊里的妖兽多、品阶高,一身全是宝,杀多少就赚多少。”
“我也会去。”闻灯道,想起昨日在醴川,北苍望羲那迅雷不及的抢怪速度,又说:“到时候如果遇见,还望你手下留情。”
北苍望羲略一思索:“你可以和我一队。”
这话一出,闻灯脑中立刻浮现出步绛玄那孤冷的身影,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他敛低眸,说:“看情况吧。”
沉沉天幕里,又挂上一轮满月,似比昨夜更圆。圆月银白如雪,皎皎如霜,寂寂洒下清光。清光落到大明
楼前院中,和煌煌灯辉相融,照亮一人身影。
步绛玄手提别人间剑,独自站在庭院间,练完一套剑法,轻轻喘着气,抬起头。
“今日是十六。”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这前院中除了他,唯有立在屋檐下的影子。
影子听见这话,先是扭动了几下,接着由细长的一道分成无数道,疯狂甩动起来。
它在抗议。步绛玄读懂了影子的意思,却是神情不变,亦不管,将手里的剑一收,踏上长廊,穿过前院,一路走到主楼中。
影子在前院屋檐下不肯挪动,离步绛玄太远,被拉得细长如丝。步绛玄一路上到大明楼最顶层,推开阁楼的门。
他往下瞥了一眼,眉眼淡漠,眸底升起一抹诡异的青色。
刹那间,前院里的影子颤抖了一下,收缩成一种扭曲的形态,在虚空里疾掠,来到步绛玄脚底。
步绛玄走进阁楼,在外面下了一道禁制。
关门的一刻,那抹青色爬满整个眼眸,完全取代了平日里的漆黑之色。
闻家小院,花厅。
距离闻灯和北苍望羲上桌吃饭不过四五分时间,两人时不时闲扯两句。说话不影响北苍望羲吃东西,他一块接着一块将毛血旺从盆里捞出来,利落到醋碗中滚上一圈,送入口中。
忽然的,闻灯想到什么,问北苍望羲:“你是凌云榜第三,步绛玄是凌云榜第一,那在你们之间的第二,又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满脑子都是读书和修行的无趣之人。”北苍望羲不假思索说道。
那不是跟步绛玄挺像?闻灯腹诽道。
“但他不像步绛玄那样冷冰冰的,最多称得上木讷。”北苍望羲道,继而感慨了一句:“真要说起来,和步绛玄齐名的,从来不是我们。”
“东亭如玉绛衣冷?”闻灯反应极快。
“对。”北苍望羲点头。
说完这话,他将碗筷放下,冲闻灯拱手一礼,“我吃好了,多谢款待。”
“就吃完了?”闻灯惊讶。
北苍望羲说吃完便是吃完,往身上丢了个洁净术,不和闻灯客气,礼完起身走向外面,留下一句:“改日我请你。”
他的身影一如昨晚那般消失得迅速又彻底。
闻灯目送北苍望羲片刻,视线回到桌
上。
他看见了毛血旺。
他脑中灵光一闪,拿起漏勺,往里一搅——这口比脸还大的盆里,竟是一块血旺渣渣都不剩了。
闻灯:“……”
闻灯从未见过吃东西如此迅速之人。
“吴婶,可以再煮一些毛血旺吗?”闻灯抬起头,冲着外面说道。
思忖片刻,补充:“做两份,一份不要放太辣,用食盒装起来,顺便弄个醋碟。”
闻灯依旧在八分饱时停下筷子。
侍女端来毛巾和茶水,闻灯擦完嘴、漱完口,拎起食盒起身,回白玉京继续修炼。但他走了两步,又顿住,学习北苍望羲的举动,往身上丢了个洁净术。
闻灯有饭后散步的习惯,走路慢吞吞,来到大明楼前院,已是一刻钟后。和往日此时不同,庭院里静悄悄的,无人练剑。
“咦?没在这里。”闻灯不免惊奇。
他拎着食盒,来到步绛玄常待的静室,推门一瞧,没发现人,又去炼丹房找,发现里面仍是空空如也。
片刻后,他将整个前院都找了一圈,不曾寻到步绛玄的身影,便来到主楼——步绛玄有时会来大明楼主楼的藏书室。
主楼空旷寂静,闻灯拾级而上,踩出咚咚脚步声。
“步学霸?步师兄?步同学?”
他边走边喊,而大明楼里回应他的,唯有回声。
“竟然不在吗?”闻灯来到藏书室,在里面转了一圈,轻声嘀咕。
他不打算继续找人,转身下楼,就在这时,瞥见一片轻轻袅袅、宛如薄雾的黑影,从楼层缝隙里漫下来。
这黑影眼熟至极。
他抬头细看片刻,伸手向上,虚虚抓了一把,又捻了捻——从触感来讲,这应该是步三岁。
“三岁同学,你在做什么?”闻灯仰着头,好奇问。
步三岁伸出一条细长的“手”,往上勾了勾。
这是叫他往上走。
于是闻灯上了一层楼,与此同时,步三岁也往上走了一层。
闻灯又上,步三岁亦然。
——步三岁似乎在指引他。闻灯琢磨出步三岁的意图。
闻灯一路向上,不多时,来到最顶层。
这里是一间阁楼,门扉紧紧阖着,但缝隙里伸出了无数条细长的“手”,不断朝着闻灯的方向挥舞甩动。
它们全
是步三岁。
闻灯从未见过步三岁这样奇怪,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出事了。他忙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步绛玄?”
门后没有传出回答。但这里静得落针可闻,闻灯稍加辨别,便听见阁楼中有轻微的呼吸声。
他熟悉这样的呼吸,轻、长、富有节奏。
——步绛玄在里面。
这人一定是出事了,如果没有,步三岁早已过来和他玩耍了。想到这里,闻灯放下手里的食盒,三两步走到阁楼前,抬手推门。
咯吱。
门扉发出一声响,由外而内打开。
阁楼内的情形映入眼帘。这里一片昏沉,一身绛衣的男子坐在蒲团上,姿势是一如既往的端坐,腰背挺得笔直。他眼眸紧闭,黑影弥散在周身,滚成浓浓的烟雾,端的是诡异无常。
男子是步绛玄。
闻灯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喊人。
可这一刻,这些弥散着的、充盈整个屋室雾的黑影,化作四条成年人臂膀粗的“手”,闪电般伸出,将闻灯双手双脚缠住。
再往前一拖——
闻灯一步踉跄,跌倒在步绛玄身前。
步绛玄乍然睁眼。
他的眼睛不再漆黑如墨,而是泛起诡异的青色,像夤夜里飘摇山间的鬼火。
“你……”闻灯有些恐慌,被缠住的手和脚不住挣扎,“你这是怎么了?你还有意识吗?你让步三岁放开我。”
步绛玄没说话,青色的眼睛瞬也不瞬望定闻灯,缓慢又迅速地朝他伸手。
这是一双惯来握剑的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掌心里结着一层剑茧。它此时握上的,是闻灯的腰。
他握着这截腰,将腰的主人向前一拉。
“喂!”闻灯惊呼出声。
步绛玄的另一只手动了起来。
闻灯后背一僵。眼下两人距离极近,上半身几乎贴合,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散落在颈侧的发被撩开,步绛玄一寸寸凑近,凑到他颈窝间,轻轻嗅了嗅。
作者有话要说:醋哥:我疯起来无人可挡
评论破5k了,会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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