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气回暖,阳光照进窗台,懒洋洋的,叫人困倦贪眠。赵盈盈撑着脸颊的手歪了歪,脑袋便差点磕在桌面上,她睡意顿时消散了些,意识清明些许。
她轻拍了拍脸颊,掩嘴打呵欠,方才她陪霍似景在玩,霍似景如今已经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这一点倒是和赵盈盈很像,赵盈盈很欣慰,但霍似景已经活泼好动到连赵盈盈都有些吃不消,上午陪他玩了会儿,赵盈盈有些累,便叫她们把他带出去玩。
想了想,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赵盈盈又掩嘴打了个呵欠,唤道:“红棉……”
红棉前年也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每回见到赵盈盈,小姑娘都会张开双手主动要抱抱,还会亲赵盈盈的脸,看得人心都化了。赵盈盈眼馋,很想再生一个女儿,可惜霍凭景暂时没有再添一个女儿的打算。
霍凭景说,生儿子或者女儿又不能由他们自己决定,倘若再生一个,又是儿子该如何?
赵盈盈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每次看见红棉的女儿时,还是忍不住生出想生女儿的念头。
赵盈盈起身,往梳妆台走去,精致雕花铜镜中映出她姣好明丽的脸庞。好看的娥眉轻蹙,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为何有这种感觉。
她正奇怪着,听见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珠帘轻晃,是红棉的身影。
赵盈盈抬眸道:“红棉,你明日带小年糕过来玩吧,我有些想她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红棉,她记得她上午时见红棉她穿的还不是这身衣服?而且这身衣服的风格,也不像是这两年红棉穿的,更像是好早之前她尚在闺中时红棉会穿的。
“你怎么忽然换上了这件衣服?”赵盈盈疑惑道。
眼前的红棉听了这话,露出疑惑的表情:“姑娘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奴婢不是一直穿这样么?”
赵盈盈心中那点异常也更浓了。
红棉又叹了声,道:“姑娘可别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了,奴婢都叫姑娘说迷糊了。萧公子来了,已经在门口了,姑娘快准备一下吧,奴婢伺候姑娘梳妆。奴婢听说这回萧公子又带了好些东西过来呢,定是又给姑娘准备了惊喜。”
红棉说着,走近到赵盈盈身侧,拿起梳子,要替赵盈盈梳头。
赵盈盈愣住,萧公子是谁?
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间福至心灵,反应过来为何觉得不对劲了。
她醒过来时便感觉周遭的环境不对,陈设不是相府院子里的房间,而像是在湖州的春山院,她从前住的房间。这么一说,一切似乎串了起来,难怪红棉穿着那样的衣服。
……
半晌,赵盈盈才缓过神来。
她按住红棉替她梳妆的手,迟疑着发问:“你家姑娘我今年多少岁?”
她的神色有些惊讶,有些迷茫,问的问题更是奇怪
,让红棉一下愣住。红棉忍不住怀疑,自家姑娘难道变得这么傻了?
“姑娘,您今岁十六。”红棉小心翼翼答话,观察着赵盈盈的反应,“您怎么突然问起这来了?”
十六?
赵盈盈垂眸,难掩心中的震惊,难道她真的回到十六岁了?
这不是那些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事么?怎么竟然是真的?还叫她给碰上了?
赵盈盈心中纷乱如麻,一时间又是彷徨又有几分新奇。
回到十六岁……
她应该做些什么?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在话本子里,那些重生之人,一向是回到过去弥补自己的遗憾……
遗憾……
赵盈盈想了想,她好像也没什么遗憾需要弥补。她此生过得挺好的,有个有权有势又英俊潇洒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夫君,婚前虽有些不愉快,但也就那么一点,与夫君成婚后还有个可爱乖巧的儿子。
她一时间咬着唇,陷入沉思。
还未来得及想出结果,院子里有丫鬟催促道:“二姑娘,萧公子前来拜访,老爷请您去一趟。”
赵盈盈回过神来,让红棉给自己随意梳妆了一番,随丫鬟去了前院。
不论如何,先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十六岁。
赵盈盈至前院时,赵茂山正与萧恒相谈甚欢。
赵盈盈观察着他们,发现这时候的赵茂山的确更年轻些,陪在一旁的林氏亦是从前温柔但带着心机的模样,而非一副死气沉沉的淡漠模样。而萧恒,亦还是有着好看皮囊的衣冠禽兽模样,还未变成残废。
赵盈盈若有所思,停下脚步。
萧恒瞥见赵盈盈身影,目光已经往她身上落,高兴地唤了声:“盈盈。”
赵盈盈抬眸,与他视线相对,只觉得恶心。她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回忆此时萧恒与赵婉妍进展到什么程度。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让萧恒神色一怔。
“怎么了盈盈?谁惹你不高兴了?”萧恒问着,几步行至赵盈盈身侧,意欲伸手牵住她。
赵盈盈大步往后退开,动作突兀地避开萧恒的手,伸手拦住他往前的步子:“停!站住别动!别靠近我!”
萧恒有些尴尬,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悦,但转瞬即逝,恢复如常:“盈盈……”
赵盈盈打断他的话:“别叫我名字,怪恶心的。”
赵茂山听见她的话,也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教训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赵盈盈看向赵茂山,道:“爹,我要退婚!”
赵茂山眉头紧锁,十分不赞同:“你在说什么胡话?”
赵盈盈跺了跺脚,道:“我说我要退婚,他跟你的好女儿赵婉妍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才不要嫁给他。爹,我要嫁给咱家隔壁那个人,他是我命中注定的未来夫君。日后你也会沾他的光,升官发财的。”
赵盈盈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她重新回到了十六岁,那霍凭
景也定然跟她一起回到了十六岁。她可以与他再续前缘,重新轰轰烈烈爱一场。
赵茂山眉头皱得更深,脸色有些难看:“我看你是撒癔症了,咱家隔壁那老爷子都七老八十了,你说他是你未来夫君?你疯了!”
赵盈盈:“……”
赵盈盈:“另一边隔壁,不是那个老爷爷。”
赵茂山声音严厉:“另一边隔壁都十几年没人住了,你真是胡言乱语。红棉!”
红棉赶紧上前来,战战兢兢认错:“老爷……”
赵茂山道:“二姑娘怎么回事?”
红棉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二姑娘今日是有些不对劲,方才还问奴婢,自己今年多少岁……”
赵茂山压下眉头,狐疑看了眼赵盈盈:“装疯卖傻……”
林氏在一边看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机煽风点火道:“老爷,这盈丫头该不会撞了邪吧?”
赵茂山斥责道:“胡说八道!来人,去请大夫来,瞧瞧二姑娘是不是病了。”
下人赶紧应下,退下去请大夫。
赵茂山又命人把赵盈盈带回春山院,而后才看向萧恒,歉然道:“抱歉,盈丫头这性子实在是冒失,想一出是一出的。今日恐怕是病糊涂了,这才胡言乱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恒颔首:“伯父放心,我自然知晓,估摸着是我太久没陪她,她不开心了。”
赵茂山送了客,而后跟着大夫一并来春山院看赵盈盈。
赵盈盈坐在椅子上,伸手让大夫诊脉,道:“我没病,爹。”
赵茂山瞪她一眼。
赵盈盈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讨她爹的喜欢了,讨她爹喜欢也就能胜过她俩一些,可是嫁给霍凭景那就不同了,她能全方面地胜过她们俩,顺便还能叫她爹畏于权势,不得不顺着她。
赵茂山看向大夫,等待着大夫的诊断。
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赵老爷,令千金的确身体康健,没有任何病症。”
赵茂山道:“那她为何胡言乱语?”
赵盈盈辩驳:“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赵茂山又瞪她一眼,赵盈盈只得收了声。
赵茂山送大夫出去,不禁又问一遍:“大夫,你确定她没病?”
大夫被他问得迟疑起来,犹豫道:“根据脉象来看,应当没什么问题。且令千金思维缜密,意识清明,也不像得了疯症。不过,也可能是疯症还未显露出来,赵老爷可以再观察几日,若是她有更进一步的症状,再请老朽来诊断。”
赵茂山若有所思,命人送大夫出门。
大夫走后,赵盈盈抱着胳膊生气:“我看我爹才疯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红棉,你觉得呢?”
红棉在一旁神色犹豫,事实上也觉得自家小姐是不是中邪了,但还是道:“奴婢自然相信小姐的。”
赵盈盈点点头,而后道:“走吧,红棉,咱们去找你未来姑爷去。”
“啊?”红棉欲哭无泪,眼看着赵盈盈走远了,才赶紧追上去。
“姑娘,未来姑爷不就是萧公子么?”红棉看着他们走的方向,也不是去萧府的路。
赵盈盈道:“他才不配做我的夫婿。”
红棉道:“那咱们去哪里找未来姑爷啊?”
赵盈盈道:“隔壁啊。”
红棉为难道:“可是姑娘,咱们院子隔壁确实没有住人啊。”
坏了,姑娘好像当真中邪了。
赵盈盈自信满满,带着红棉在那处破败的小院门前站定,抬手叩门道:“相公,是我,你快开门。”
红棉在身后看着那落灰三尺的院门,以及荒凉的院子,很是替她家姑娘担心。
赵盈盈叩门半晌,也无人应答,她不由得有些慌乱。不会吧,不会真没人住吧?不应当了,按照时间,这会儿霍凭景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了啊。
她回头看红棉,红棉劝道:“姑娘,这院子都荒废十几年了,的确没有人住的。您怎么会觉得这里有未来姑爷……难不成……是鬼……”
赵盈盈呸了两声:“什么鬼!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比萧恒还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红棉看了眼那荒凉且破败的院子,对赵盈盈的话表示深深的怀疑。
赵盈盈也看向那紧闭的院门,不死心道:“咱们回春山院,你去找把梯|子来。”
待回到春山院,红棉找了梯|子,架在那堵墙边。
红棉扶着梯子,担忧不已:“姑娘小心……”
赵盈盈爬上墙头,定睛看去,那院子的确布满灰尘,蛛网四结,的确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一时怔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她相公呢?她那么大一个相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