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抵达湖州时,已经是二月底。
江南的气候比京城暖和些,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赵茂山的寿辰在三月,得知赵盈盈携女婿回来给自己贺寿,笑得合不拢嘴。
这两年,湖州城内亦发生了许多变化,原本的湖州太守萧平业因犯了错被贬了官,如今的湖州太守正是赵茂山。
赵茂山自然知晓自己是沾了二女婿的光,他在湖州司农干了这么多年都未得升迁,原以为自己也就只能在这里致仕了,哪里能想到后半辈子靠女婿倒是升官了。
让赵茂山升任湖州太守,的确是霍凭景的意思。
一来,赵茂山对赵盈盈算不上太坏,虽有些偏心,但到底是赵盈盈的母家。二来,此举也能让赵茂山知晓,他是靠了盈盈的面子,自然也会对盈盈更好一些。
这几年,赵茂山的家书来得挺勤,时不时也托人捎带一些特产礼物之类。
此番赵盈盈携霍凭景前来贺寿,赵茂山愈发不敢怠慢,得知二人抵达湖州的时日,带了林氏亲自来城门口相迎。
赵茂山打起帘栊,向远处的官道上眺望,没见到马车的影子,“都已经未时了,应当快到了啊。”
林氏垂首坐在赵茂山身侧,挤出一个高兴的表情,道:“老爷别急,想必马上就来了。”
赵茂山看她一眼,嗯了声。
自从赵婉妍出了事后,林氏便算彻底失了宠,看在小儿L子的份上,赵茂山并未对林氏做什么,她仍是当家主母,只是赵茂山与她感情淡薄,再没了往日的情分。没了林氏,府中便只有一个柔姨娘,赵茂山便又纳了一房妾室。
林氏无声叹息,她知晓自己失宠后,便一心一意扑在了儿L子身上,盼着儿L子能出人头地。虽如此,林氏心里却也念着女儿L。帮赵婉妍逃离湖州后,赵婉妍便与家中断了联系,林氏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不敢想最坏的结局,只好心中念想她如今已经飞黄腾达,过得很好,只是不便与家中联系这才没了音讯。
又等了两刻钟,赵茂山终于在官道上瞧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诶,来了来了,盈盈与观山回来了。”赵茂山有些激动,理了理衣襟,步下马车,准备相迎。
赵盈盈亦有几分兴奋,远远瞧见湖州城门便挑开了帘栊张望。
“我看见城门了!”她伸着脖子眺去,“诶?那是不是我爹?”
赵盈盈拍了拍霍凭景的胳膊,待马车渐渐驶近了,终于确认那就是她爹赵茂山。
赵盈盈扶着霍凭景的手跳下马车,欢快地唤了一声:“爹!”
赵茂山面上亦带着久别重逢的欣慰笑意:“盈盈,观山。”
赵茂山虽升了官,却还住在原先那宅子里,回赵府的路上,赵盈盈趴在窗边看街边那些商铺。有些还是原来的铺子,有些却已经换了店家,赵盈盈一会儿L开心地笑,一会儿L又惆怅地叹气。
“等会儿L,我想吃这家铺子的糕点,我与红棉下车买
一些。”她说罢,拎着裙摆便要下马车。
赵茂山看着仍旧冒冒失失的女儿L,一时有些无奈,对霍凭景笑了笑:她这性子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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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茂山眸中有些不满意,怎么女儿L成婚三载还是个孩子气的个性,肚子也没个动静,这般下去,如何能拴住女婿?
霍凭景瞧出了赵茂山的不满,只笑道:“盈盈性情天真,很好。”
赵茂山听他维护女儿L,敛了神色,又问:“这几年,盈盈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霍凭景面上带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岳父大人说笑了,盈盈怎会给我添麻烦,她只会给我带来快乐与幸福。”
赵茂山正欲开口,又听霍凭景道:“岳父大人方才这话,盈盈她不爱听,听了定会不高兴。盈盈与岳父大人三年未见,对岳父大人甚是想念,还请岳父大人莫要扫盈盈的兴。”
这话便不那么友好了,赵茂山感受到了霍凭景的威压,悻悻应下道:“自然,自然。三年未见,我自然也想念盈盈……”
话音落地后,马车内便只剩沉默。
方才霍凭景还是和颜悦色,气氛倒还好,赵茂山一时有些忘形,难免摆了两分岳父的架子。这会儿L霍凭景收了和气,整个马车里便如同冰窟似的,赵茂山只觉得如坐针毡。
赵盈盈买了糕点回来,并未发觉气氛不对劲。糕点香甜,她迫不及待捏了一块送进嘴里,眉眼弯弯,惊叹一声:“嗯,就是记忆中的味道!”
她说着,又捏了一块喂给霍凭景:“相公,你尝一下。”
霍凭景就着她的手指咬下那块糕点,眸色霎时变得柔情蜜意,与先前大不相同:“嗯,的确是从前的味道。”
赵盈盈听他这话,不由想起了当年的事:“对哦,当年我好像买给你尝过来着。”
她不禁有些感慨,不知不觉时间竟已经过去三年了。
一声叹息才罢,赵盈盈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赵茂山,只见他脸色略有些不自在。
赵盈盈问:“爹,你要不要也尝一块?”
赵茂山摆摆手:“不必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盈盈有这份心,爹很开心。”
他想到方才霍凭景的话,有意讨好。
赵盈盈笑了笑,总觉得她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兴许是三年没见的缘故吧。
林氏并未与他们共乘,提前回了赵府,准备待客。
此番回来,赵盈盈与霍凭景二人决定住在赵府。林氏已经提前让人把春山院收拾了出来。
“老爷,菜都备好了,盈盈和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屋用饭吧。”林氏在府门口迎接几人。
方才在城门口,赵盈盈只匆匆一瞥,并未细看林氏,这会儿L才得以仔细打量。林氏比从前憔悴了许多,与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赵盈盈记忆中,林氏一向是温柔知礼的,这会儿L身上的温柔气质仿佛消失殆尽了,只余下一种淡淡的冷漠。
赵盈盈想到了
赵婉妍,兴许是因为失去了女儿L,所以她才如此憔悴吧。
赵盈盈一时间有些愧疚,转念一想,可赵婉妍也是自作自受,与自己又无关,再说了,她还害自己呢,顿时愧疚全无。不过瞧着林氏现在的样子,赵盈盈也并未再针对她任何。
另一边,萧婵买了吃食回来,有些失魂落魄。
萧平业被贬官后,家产也被抄了,只得与一家人换了一处破旧的小房子。萧恒还活着,只是脾气愈发古怪,动不动便会咒骂他们,他们如今请不起佣人,只好萧母与萧婵轮流照顾萧恒。
萧恒又拉在了床上,萧母正伺候他换衣服,见萧婵回来,唤她过来帮忙。萧婵把买回来的馒头放在桌上,并不动。
“小婵?”萧母又唤了声。
萧婵终于起身,麻木地走近,帮萧母一起。萧恒却不满,骂骂咧咧道:“怎么?你这是嫌弃我?”
萧婵瞪他一眼,道:“对,没错,我就是嫌弃你!你不值得嫌弃吗?你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你知道吗,萧恒,我方才出去看见了赵盈盈!她如今过得好得很呢。”
萧婵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因为家中的境况,她到如今也没出嫁,没有人愿意娶她,那些愿意娶她的人,她又瞧不上,便一拖再拖。
萧恒与她对骂起来,两个人都互揭短处,萧母在一边听得头痛,只得不停调停,好不容易才劝住。
萧母侧过身子,偷偷抹泪,从前他们兄妹二人也是感情很好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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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茂山寿辰前两日,赵如萱亦带着刘济回来。
刘济如今还未考中功名,只是个秀才,在私塾里谋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
听闻赵如萱回来,赵盈盈如临大敌,绷紧了弦,想到从前她们总是在争,如今恐怕也一样。
“红棉,你把我打扮好看点。”赵盈盈嘱咐道。
红棉应下,笑道:“夫人便是不梳妆,也比大姑娘好看,还怕被比下去么?”
赵盈盈道:“哎呀,都比习惯了,反正我不想输给她一点,哼哼。”
只不过,待见到了赵如萱,赵盈盈有些惊讶。
她记忆中的赵如萱虽说称不上明艳动人,可也是个清丽美人。但眼前这个妇人,脸上敷了一层粉也盖不住憔悴,让赵盈盈愣了愣,才敢认。
赵如萱勉强笑了笑,道:“二妹妹,二妹夫。”
赵盈盈亦扯了扯嘴角:“大姐姐,大姐夫。”
赵如萱只打了个招呼,她两岁的女儿L哭闹起来,要阿娘哄,她便抱着女儿L哄去了。她那女儿L也生得随刘济,有些黑,算不上好看。
赵盈盈收回视线,叹了声,陡然有种寂寞之感。
赵如萱似乎已经失去了与她继续争斗的心思,完全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时之间,赵盈盈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好像大家都变了,只有她还停留在原来的样子。
赵盈盈心里萦绕着一种
难言的情绪。
这日夜里,一大家子一道用了饭,男人们酒过三巡,还要继续畅谈一番。女人们早早下了桌,赵如萱抱着女儿L,与赵盈盈走在院中。
夜里的风凛冽,扑在脸上,赵盈盈快步想回春山院。
忽地被赵如萱叫住。
“二妹妹,我真羡慕你,还和从前一样。我现在才知晓,当年的时光多么美好。”
赵盈盈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赵如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怀里的女儿L忽然哭闹不止,于是她便匆匆抱着女儿L走了。
赵盈盈看着她的背影,好看的眉头微微耷拉下来。
眼前的风呼呼吹着,她叹了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霍凭景回来时,时辰已经不早,他身上有些酒味,怕熏到赵盈盈,便先去沐浴。他以为赵盈盈已经睡了,轻手轻脚钻进被衾里,却被柔软的身躯抱了个满怀。
赵盈盈瓮声瓮气唤:“相公~”
霍凭景听出她语气里微妙的不同,轻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在她鼻尖落下一个吻:“怎么了?”
赵盈盈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你真好,我爱你。”
因为霍凭景待她总是很好,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停留在从前的样子。他包容她的天真、任性以及冒失莽撞,不仅包容,甚至称得上娇惯。
让她没有什么烦恼,即便有,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霍凭景轻笑了声,吻从她鼻尖落到嘴角,含住她柔软的那抹红唇,轻轻咬住。
“我知道。”
“我知道盈盈爱我,小盈盈也爱我。”霍凭景闷笑了声,在她唇上再次啄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