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好不要脸的双手扯住了云崕仙尊的大半衣袖,跟着鸵鸟似的缩在他的背后。
表情慌里慌张,心中倒已是大定,那块一直压着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只要有师尊在,公子羽绝对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他就彻底安全了。
……
对面的公子羽果然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云崕仙尊,冷声道:“你要拦我?”
“他不愿意。”云崕仙侧头,视线停留在苏子言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那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公子羽眼底满是阴骘,“我若执意要带走他呢?”
“他不愿,我便不会让你带走。”云崕仙的声音也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比公子羽还要冷上三分。
两人直勾勾的望着对方。
公子羽黑色的瞳眸慢慢缩成骇人的竖瞳,那深不见底的幽眸深处,偶尔划过针尖般大小诡异的红芒,狭长的凤眸眯成危险的幅度。
云崕仙尊亦针锋相对,奇怪的是两人的瞳孔竟如出一辙,仿佛正在面对面照镜子。
只可惜苏子言躲在他身后,自是看不见,他亲爱的师尊竟然有着和公子羽一样非人类的瞳孔。
山门前的温度越来越低,甚至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冻土从脚底一路蔓延,方圆百里的青草树木都挂上了冰梭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山门都覆上了一层银白色。
霎时鸟叫虫鸣皆无,人畜惶恐,万籁俱寂。
大战一触即发。
苏子言的衣袍都冻上了寒冰,他躲在云崕仙尊的身后,抹了一把睫毛上的白霜,闻着这浓浓的□□味,内心却开始火热。
打!师尊打呀!杀了这个变/态。
……
山门前的异动自然是惊动了青云派的峰主,还有各位长老和弟子们,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迎敌的时候,掌门却拦在他们面前。
乐呵呵道:“没事,大家都去修炼吧!散了散了……”
掌门都发话了,他这笑眯眯的表情也不像是强敌来犯的样子,众人虽然好奇,却也还是散了。
只有大长老没走,他看了看针锋相对的师祖和公子羽,又见掌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由问:“真的不去帮师祖吗?”
“帮什么帮!这是师祖一个人的事,你去凑热闹掺一脚干嘛。”
大长老远远的看了一眼山门前气势不分上下的俩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传闻妖皇公子羽是万年前留下的妖物,这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也不知道咱们师祖和他一比,究竟谁更厉害?阿真你说说,他们俩谁会赢?”
掌门似笑非笑道:“谁都不会赢!”
“什么意思?”
“你见过左手打赢右手的?”
大长老一头雾水,还准备问。
掌门却说:“别问了。这是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历代掌门口耳相传,连藏书阁顶层秘间也没有记录,旁人更是都不知道。”
他挑了挑眉又继续道:“我言尽于此了,谁叫师尊当初让你当掌门,你百般推辞,这会儿,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大长老笑了笑,没再说话。
……
山门前,一红一黑针锋相对、相持而立,在苏子言以为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公子羽突然咧嘴一勾,脸上又挂上了邪肆的笑。
他道:“你真要跟我动手?”
云崕仙尊轻轻掀了掀眼帘,冷漠的薄唇轻启:“有何不可。”
“呵!木头也会有开窍的一天,真稀罕!算了,让你了。不过……”公子羽挑了挑眉,殷红的唇色仿佛染了血,衬得那一口白齿尖戾森寒。
“你可把他给护好了。”
他说完,垂眸看着云崕仙身后探出来的小脑袋,突然扯出一缕人畜无害的笑色来,那模样无比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哥哥,你最好一辈子都别离开这。”
“下次若被阿羽抓到,阿羽就折了哥哥的腿,让哥哥哪也去不了。”
他说完竟然走了。
走了……
苏子言:“???”
别走呀!打架呀!怎么不打了?
你不是不可一世的妖皇吗?你不是非要抓我回去吗?这会儿怎么能走呢?做人怎么能没点骨气呢?怎么能不从一而终呢?
苏子言有一大堆问号,甚至恨不得伸出尔康手,求他留下来。
当然他怂,这话他也没敢说出口。
反倒是被公子羽放的狠话吓得被冷汗浸湿了后背,死抓着云崕仙的衣袖,瑟瑟发抖道:“师尊,他要走了,您去杀了他。”
云崕仙回头看了他一眼,挥袖解开他手腕上的银色链子,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琉璃幻境走去。
苏子言跟顾未寒打了个招呼,然后急步跟上了云崕仙,“师尊,他说要折了弟子的腿,您去杀了他……”
“他不会。”
“您刚刚都听到了,他亲口说了要折了弟子的腿。”
“他不会。”云崕仙仍旧回答的是这三个字,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莫名坚定。
苏子言都快糊涂了,若不是刚刚自己亲耳听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幻觉。
不由一头雾水,犹豫着问:“他是您亲戚?”
“不是。”
“那他是你兄弟?”
“不是。”
“既不是您亲戚,也不是您兄弟,为什么要如此护着他,他都说了要折了我的腿,您居然……”苏子言蓦地生出一股怒气来。
云崕仙却是不咸不淡道:“往些日子,他可有真伤你?”
苏子言一愣,顿时泄了气:“那倒没有。”
念头一转,又道:“可他说了下一次……”
“往日不会,往后亦不会。”云崕仙的声音依旧如平常一般平静,但苏子言却听出了一点点的不悦。
他看不见云崕仙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揣测的对不对,现下却也不敢再去驳他的话,只心道:“你又不是他,怎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窝着一肚子气,拉着脸走在云崕仙身后,还不忘说公子羽的坏话:“我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出山就碰到了他,非得说我是他哥哥,可我才第一次见他……”
云崕仙停下脚步转身,语气里是少有的认真,“你第一天见的人,他可能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他突然的停下,让走在他身后的苏子言又一头撞了上去,撞了个满怀。
云崕仙的话,苏子言一句都没听清楚,反而捂着鼻子问:“师尊您说什么?”
从指缝里露出来的鼻尖红彤彤的,怕是撞疼了,连眼眶里也浸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这模样,总叫人害怕会不小心把他给撞碎了。
“小心点走路。”云崕仙没再说刚刚那句话,放缓语气道:“回幻境吧,你若不喜他,往后就留在为师身边。”
顿了顿,他又道:“为师……会好好护着你。”
“哦,知道了。”苏子言敷衍的点头。
嘴里头应着是,心里却是一阵不开心。
他才不要一直待在琉璃幻境呢,他还要出山去找江夜白的。
……
回了琉璃幻境,苏子言扁着嘴坐在竹屋里,烦燥的直挠头,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烦得一直都静不下心来。
“苏苏……”一团小可爱从他的耳朵里滚了出来。“苏苏有没有想我啊?”
“毛毛?”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子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兴奋道:“毛毛你醒了?”
“嗯。”
苏子言脸上终于挂上了笑,这会好歹有一件开心的事了。
小金毛:“我已经晋级成功了,从今往后,咱们是牛逼哄哄的三阶驭虫师了,这么厉害的阶品,在咱苗疆的历史上可没超过十个。”
顿了顿,它又道:“等我再收点小弟,往后金丹以下的修士,咱可以随便爆打。”
“这么厉害!”苏子言点头,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虫洞。”
他得变强,得多给毛毛收点小弟,最好以后都不用受这种被人压制得无能为力的窝囊气了。
虫洞就在青云派的后山,苏子言想,后山应该也在云崕仙的保护圈内吧?
反正心情不好,苏子言也不想干别的事,干脆直接去了虫洞。
在虫洞里一呆就呆了三个月。
每天吃干粮和野果,虽然励志要变强,也确实收服了不少虫小弟,但时间一久,苏子言就开始想念顾未寒的烤肉了,胃里一闻到馒头的味道就泛酸。
小金毛也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见这一次时间坚持的挺久,成效也还不错,干脆让他回了青云派了。
……
苏子言才刚上山,暗搓搓的准备去找顾未寒,顾未寒却先找到了他。
两人一见面习惯性地互怼。
“突然就消失了几个月,我还以为你又被公子羽给抓去了呢。”
顾未寒瞧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和裤腿上沾着的泥巴,嘲讽道:“却不成你竟是去做了乞丐。”
苏子言:“???”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的乞丐?”顾未寒一脸欠揍的表情。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彼此彼此。”
苏子言懒得再怼他,摸着肚子道:“你师叔祖要吃烤肉了,小徒孙立刻马上给我呈上来。”
顾未寒突然正色道:“你要再迟回来一两天,就吃不到我做的东西了。”
苏子言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迟来两天就吃不到你做的东西了?”
“字面上的意思。”
苏子言满脸惊恐,“你得了绝症?明天过后就要死了?”
顾未寒:“滚!”
苏子言讪讪一笑:“好吧,说回正事,为什么我迟回来一两天就吃不到了?”
“修真界百年一度的青年弟子夺宝大会又要开始了,地点普陀山秘境,明天我就出发。”
“哦!”苏子言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就散了,顿时垂头丧气,他也想出去啊,只可惜去不了,也不知道要被关在这里到何年何月。
见他突然就颓了,顾未寒也收敛起了欠揍的表情,轻咳一声道:“听说普陀山里的金盏铃兰很好看,我到时候摘一点回来送给你。”
“哦。”苏子言依旧有气无力。
“别一副死了爹的表情,那啥……你要什么我都带回来给你看,总行了吧。”
“哦。”
“凤凰蛋怎么样?”顾未寒眼睛一亮,“听说这次的第一名,还有额外的奖励,奖品是只凤凰蛋,我到时候夺了第一,把蛋拿回来烤了给你吃行不行?”
苏子言见着顾未寒亮晶晶的眼睛,只以为他在朝自己得瑟,顿时气道:“谁稀罕,谁要吃你的凤凰蛋。”
他心情不好,连顾未寒烤的肉都不想吃了,垂头丧气地回了琉璃幻境。
瞧着这满身的怨念,小金毛小心翼翼的问道:“苏苏,你不高兴吗?”
“我不高兴,我一点也不高兴。”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都必须只能待在这青云派,苏子言真的就想原地去世,恨公子羽更是恨得牙痒痒。
小金毛歪着头想了想,道:“那你去找师尊呀,给他拍个彩虹屁,让他带你一起去不就可以了?”
“师尊那冷脸……还是算了吧!”
见他打不起精神,小金毛只能诱惑道:“苏苏我跟你说,这一次的秘境之旅,可是超级精彩啊!不去真的太可惜了。”
“有多精彩?”苏子言随口问道:“不就是抢来抢去、打来打去。”
“当然不是。”小金毛一脸神神秘秘道:“顾未寒找到了他老攻!然后被强艹了!”
苏子言满脸懵逼:“???”
小金毛:“被艹了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的那种!够精彩吧。”
什么鬼?
苏子言被小金毛的这个惊天大消息,炸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结结巴巴道:“你……你逗我呢吧?”
“这么惊讶干嘛?你忘了吗?这原书可是一本**文呀!找老攻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苏子言差点没瞪掉眼睛,扯着唇角半天才道:“**文找老攻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顾未寒竟然是个小受!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阴险腹黑类型的攻……”
一想到那欠扁的家伙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眼尾纹红,发出难以描述的抽泣。
苏子言终于抽/搐着嘴角,忍不住笑出了鹅叫。
“嘎嘎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金毛也眯眼斜笑,贱兮兮道:“就问你想不想知道具体经过!”
“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笑到满地打滚。
笑够了,才催促着小金毛道:“毛毛,你快点跟我说事情的经过。”
小金毛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就顾未寒这次去普陀山秘境,然后遇到了天穹派的天才姜星辰,他们都是各自门派的佼佼者,修真界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这俩自然是互相看谁都不顺眼,然后在普陀山秘境里,两个人打了一架,当然顾未寒更胜一筹,暴打了姜星辰。”
“可这姜星辰是个天生反骨,对他示爱的人那么多,他偏偏就喜欢上了将他暴打的顾未寒,之后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苏子言听完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捂着笑疼的脸直抽抽。
半晌才疑惑道:“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顾未寒是这么容易被打动,并且轻易跟人上/床的人吗?”
小金毛摇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这中间可狗血了,你听我一一道来。”
“姜星辰有一个师尊,他的师尊离渊真人曾经喜欢他的大徒弟姜谷雨,可姜谷雨却在一次试炼回来之后娶了一个凡间女子。”
“离渊真人自然是怒了,暗地里悄悄派人杀了那凡间女子,姜谷雨知道爱妻身亡后郁郁寡欢,在一次杀妖兽时,不小心被妖兽反杀。”
“这一对苦命鸳鸯只留下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姜星辰。”
“离渊真人或是怀着愧疚的心情,将这孩子收在座下,并且对他极尽疼爱,可养着养着,却发现这孩子像极了他爹——姜谷雨,于是离渊真人对这个孩子又起了那种心思。”
苏子言听完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八卦之心,只得听小金毛继续。
小金毛:“离渊真人知道小徒弟居然爱上旁人后,自然是想故技重施,准备暗地里想弄死顾未寒。”
“他仗着修为高,将顾未寒抓回去关在地下室里,却不小心被姜星辰知道了。姜星辰自然是违抗师命,带着顾未寒逃跑。”
“可逃跑的过程中,顾未寒不小心被迦淫蛇咬了一口,中了淫蛇毒,而这种蛇毒属阴性,只想被艹!浴火焚身,无奈之下就被姜星辰给压了。
“当时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姜星辰心悦他又心疼他,只得咬破手指,用血给他润.滑开.扩……”
“当然非常时期嘛,原书描写的极尽隐晦,但被艹了三天三夜是真的,美名其曰’解毒‘。”
苏子言:“……”
这真tm狗血。
但是又找不出错处,因为大多数的狗血套路文都这样。
苏子言笑完之后却觉得很憋屈,他潜在意识里也感觉很讨厌,因为从头至尾,从始至终,顾未寒他或许都是不愿意的。
这样的话,和公子羽当初想强迫他有什么区别,那种无能为力感真的很痛苦。
小金毛还在问:“所以苏苏啊,这么精彩的事,咱们不去看一看吗?”
“去,必须去,但是不是去看热闹。”
苏子言道:“毛毛,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说不清,只能告诉你,顾未寒舍命救了我两次,我跟他一命换一命的话,还欠他一命,所以……”
所以如果顾未寒跟那个姜星辰是真心爱慕的话,他不会插手,如果只是被剧本套路、心不甘情不愿,那他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这已经不是书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顾未寒也不再是一个纸片人,他有血有肉,是一个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
苏子言一点也不想他再被这种狗血剧情套路。
……
当初顾未寒出现在苍梧殿禁制外,被公子羽抓到的时候,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苏子言心里知道,顾未寒一定是来救自己的。
顾未寒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会故意来送死?
而后来的一举一动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明知道没有希望,顾未寒却还是想要带他走,明知会是死,却依旧选择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
尽管苏子言也无数次的怀疑顾未寒的动机,明明之前他们也是敌人,恨不得互捅刀子的那种,可这次他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苏子言没想出一点头绪,但是既然顾未寒都这么做了,那知恩图报的自己,又怎么会做得比他差?
所以这次的普陀山秘境,他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要去,那就只能去找云崕仙了。
苏子言道:“毛毛,咱们去求师尊!”
小金毛笑了笑,“感觉在你眼里师尊就是个工具人,要用到他的时候才想起他,平日里则是能不见就不见。”
苏子言没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不是因为他老板着脸,都这么久了,我站在他身边,还总感觉有些拘谨。”
“我知道的,但是你这样拘谨,等下怎么求他?求人办事,你这种态度可不行。”
“那怎么办?”
小金毛那针尖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道:“你就这样……进入琉璃幻境后,看到人二话不说先扑上去,做成情不自禁、乳燕归巢的那种样子,让他查觉到你对他深深的依恋。”
“??”苏子言一愣:“这不太好吧?”
“你懂什么,只有身体最直接最原始的接触,才能表现出你的那种热情和崇拜,别害羞!你就把他当成你的老父亲。”
“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呀,你信我!”小金毛信誓旦旦,接着又继续:“然后再说一些师徒之间比较亲密的话,说你有多想他,让他感觉到你的孝心和对他的在乎,……这世上谁不喜欢师慈子孝呀!他看到你这样,或许会感动得流泪呢,你要想,他几千年不出一次幻境,你要不用点特殊的办法,怎么能让他出山。”
“好像有道理,那我试试!”
苏子言立马起身去找了云崕仙,他这人吧,有时候脸皮薄,有时候却也不要脸。
他觉得小金毛说的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云崕仙只是看上去冰冷而已,又不会吃人,对着严肃的老父亲拍拍彩虹屁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
他回了琉璃幻境。
在山洞里见到云崕仙后,苏子言还真像小金毛说的那样,一把扑了上去,伸手抱着他的腰,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使尽浑身解数开始表演起孝心来。
“师尊,好久不见,徒儿想死您了,您有没有想徒儿啊?”
云崕仙尊睁开眼,垂眸看着怀中冒出来的黑脑袋,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显然是被苏子言这种大动作给吓到了,一声不吭,任由苏子言在他怀中扑腾,任由他把自己整齐的衣裳弄乱。
苏子言见他不说话,只得继续:“徒儿修炼了三个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尊。”
“啊……师尊的怀抱虽然有点冷,但是在徒儿的心里,这却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徒儿以前都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意思,直到这一次,徒儿修炼三个月没见到师傅,发现简直像有三年之久一般,啊啊啊啊……徒儿真是想死您了。”
云崕仙僵硬着背脊站在原地,一直如昆仑山巅雪的清冷面容,此刻仿佛有一点点要雪崩的迹象,眉峰抖了抖,额头的青筋更是突突跳个不停。
看得小金毛心惊胆战,它突然后悔出了这个馊主意。
因为云崕仙并没有感动到流泪,反而一副青筋直跳的样子,瞳孔比往日幽暗,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那呼出来的冷气里仿佛都带上了热度。
吓得小金毛一跳,生怕他会忍不住,一掌拍死苏子言。
偏偏当事人毫无所察,装作乖巧的样子,眨着眼睛问:“师尊您怎么不说话?您有在听吗?”
“在听。”
云崕仙或许真是被气到了,连声线都有一点崩。
明明以前珍珠落玉盘的声音,这会儿听上去有点沙哑,仿佛被火燎了嗓子。
小金毛吓得瑟瑟发抖,躲进耳朵里没再说半句话。
苏子言却还在继续:“徒儿这么想念师尊,那师尊有没有想徒儿?”
他睁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的模样,还真让人以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嗯。”云崕仙点头,看向怀中人的那双幽眸如朔夜沉沉,黑得见不到底。
苏子言不会看脸色,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依旧把装乖卖萌表孝心用到了极致,他问:“嗯是什么意思?是想还是不想?”
“……”
云崕仙沉默半响,在苏子言后知后觉,察觉到尴尬准备改变话题的时候。
他老人家却哑着嗓子开口了。
“想。”
苏子言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一直抱着的云崕仙的腰,又问:“那徒儿以后再也不走了,一直呆在师尊身边,好不好?”
怀中的温暖突然离去,让云崕仙不适的皱了皱眉,可在听到他说的话后,依旧点头道:“好。”
“听说青云派弟子要去普陀山秘境呢!啊,徒儿也想去,可是徒儿又舍不得师尊,……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您看这琉璃幻境呆久了多没意思,咱们师徒二人出去看看风景好不好?”
“听说普陀山下的金盏铃兰特别好看,真想与师尊一起看呢,要是再挖一点回来种在琉璃幻境,那就更好了。”
云崕仙垂眸瞧着他灿烂到肆意的笑脸,似乎被感染了,唇角也勾出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点头道:“都依你。”
苏子言本来还准备再说点好听的,但是没想到,这样他居然就已经同意了。
顿时抱着他的手臂,高兴得直跳,兴奋道:“师尊太好了,徒儿爱死师尊了。”
云崕仙一愣,一抹粉红悄悄爬上了他雪白的耳垂,随后蔓延至了耳尖。
没下过雨的琉璃幻境,突然架上了一座彩虹桥,桥下那五彩缤纷的鲜花,像春后的竹笋般纷纷绽放开来,羞涩地舒展着娇嫩的花瓣。
只可惜某个开心到直蹦跶的人,什么都没发现。
***
第二天,去普陀山秘境的人又多了两个,一个是苏子言,另外一个就是伪装成普通长老的云崕仙。
顾未寒见到苏子言倒是诧异得很,不明白他怎么有胆出青云派。
他皱眉道:“你是嫌命长,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子言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怎么说话的呢,我命长碍着你了?”
“不是,咱们从苍梧殿逃出来才三个月,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未寒一脸烦燥,“你还是在青云派呆着吧,那公子羽再来一次,我可没办法再救你了。”
见苏子言笑眯眯的模样,不由放缓口气又道:“到了普陀山秘境,我遇到什么好玩的或者新奇的事,都会带着回来给你看。”
“不用了,这一次我护你呀!”苏子言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只是语气听着格外的得瑟。
“什么?”
苏子言凑过去,放低语气悄悄道:“不瞒你说,我带了一个超级保镖,别说一个公子羽,十个我也能揍得他满地找牙,所以这一次放心浪。”
顾未寒多聪明,瞧着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黑衣面生长老,倒也猜出了一二。
苏子言挑着眉道:“嘿嘿!小徒孙,没猜到吧,就问你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顾未寒哼了一声,“意外,但是不开心。”
“为什么?”
顾未寒翻了个白眼,“开心什么?开心又多了一个奴役我的人吗?”
“怎么能叫奴役?”苏子言不爽道:“我是你师叔祖,是你长辈,让你伺候我,这是你的福气,懂不懂?”
“你怎么不把这些福气让给其他人?”
“别人怎么能和你比呢。”苏子言伸手摸摸他的头,一副慈祥的表情道:“我和你可是有过命的祖孙交情。”
“滚远点。”顾未寒黑着脸拍掉头上的爪子,一脸烦燥。
苏子言依旧没心没肺道:“弄点吃的给我,最好是烤肉,谢谢。”
“不弄。”
“不会烤肉的徒孙不是好徒孙。”
顾未寒:“……”
***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普陀山,因为青云派离普陀山距离较近,远的地方的修士还没到,而入秘境的时间又定在两天以后。
于是苏子言趁着有空,准备叫师尊下山赏金盏铃兰花。
可云崕仙尊一向不爱热闹,到了普陀山之后,寻到青云派的临时住处就闭目打坐了。
苏子言没办法,只能独自出了门,准备到时候摘一束回来给师尊看。
好巧不巧,下山途中遇到了顾未寒,两人一边吵架一边结伴而行。
到了山下,才发现赏花的人除了他俩,不远处还有一个俊俏的青年和一个穿红色纱裙的娇艳姑娘。
苏子言想着大概是情侣约会,他不想当电灯泡,就拉着顾未寒往另一边走去。
山下的金盏铃兰开的正盛,淡淡的芳香扑鼻而来,入目一片金黄,美不盛收。
苏子言看了片刻,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锄头来。
顾未寒看着他脱掉外套,挽起衣袖和裤腿,跟个准备下地干活的农民似的,不由问:“你干嘛?”
“这花真好看,我想要挖几朵带回去。”
“别白废心思了?”顾未寒嗤笑了一声,道:“种不活的。”
“为什么?”
“这花这么美,别的修士也有你这种想法,但移回去都种不活,所以整个修真界,只有普陀山才有。”
苏子言想了想,植物生长不就离不开湿度、温度和土壤。
这普陀山离青云派也不是很远,前两者肯定差别不大,那有问题的大概就是土壤了。
他想明白了就干,挖了十几棵老根后,脱了鞋就开始挖泥巴。
还不忘指使顾未寒,“把你乾坤袋打开,咱装些泥巴带回去。”
顾未寒一愣:“你疯了?”
“你才疯了,让你干就干,啰啰嗦嗦做什么?”
“你以为我的乾坤袋是垃圾袋?这么宝贵的东西,居然用来装泥巴?想都别想。”
“小气。”苏子言瞪了他一眼,起身准备去找别人,“不给算了,我去找别的小徒孙。”
“诶!等等,”顾未寒一边翻白眼,一边解开乾坤袋给他。“看你可怜,就帮你一次,我说你光祸害我一个人就够了,别去祸害别人,行不行?”
苏子言皱皱鼻子懒得再怼他,低头挖起了泥。
于是一片金色的花从中,出现了俩个煞风景的少年,一个吭哧吭哧的挖泥巴,一个骂骂咧咧的装泥巴。
不久后,一个极其嫌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师姐走这边,离这俩蠢货远点。”
俩蠢货?
苏子言:“???”
他停下锄头,直起腰循着声音处看了一眼。
花从不远处,那个最开始遇到的青年,又带着一个穿鹅黃衣裙的姑娘路过,见到一身泥的他,眼里满是鄙夷和厌恶。
苏子言莫名其妙,扭头问:“顾未寒,他骂谁蠢货?”
顾未寒冷眼看了一眼那青年的背影,垂眸对坑里的人道:“骂你……还有我。”
“艹!他才是蠢货,他全家都是蠢货。”苏子言用满是泥的手,对那青年比了个中指。
那青年耳朵动了动,朝这边瞥了一眼,而后把注意力全放到了身旁那姑娘身上。
“师姐今天的裙子真漂亮。”他摘了一朵花,伸手插在她头上,道:“十三来个锦上添花。”
“呀!这花简直太配师姐了,美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那师姐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娇声道:“十三真坏。”
被秀了一脸的苏子言、顾未寒:“……”
俩人被这恶俗的打情骂俏,抖上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话好耳熟啊!
刚刚他们才下山时,这青年就对另一个红裙姑娘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同一句话说两遍给不同的姑娘听,这简直就是修真界里的海王呀。
苏子言恶心的吐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悄悄对着顾未寒道:“就这辣鸡货色,还脚踩两条船,也不怕翻了。没本事还学人做千人斩,小心驴夯货变成绣花针!顾未寒我告诉你,这就一渣男,咱们可不要学他。”
绣花针?
顾未寒忍着笑点头:“不学他。”
不远处的青年男子修为似乎很高,耳朵动了动,跟那师姐道别以后,径直走向苏子言。
他居高临下的瞥过坑下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浅色的手巾丢在苏子言脚旁,冷冷道:“天穹派弟子姜十三向你约战。”
苏子言:“……”
这人有毛病吧?二话不说约人干架是几个意思?
见着沉默的人,青年男子又道:“有脸在背后说人坏话,没胆接受我的挑战?”
顾未寒冷笑了一声,嘲道:“我记得先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好像是你吧?”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苏子言不知道把手巾丢在人面前是什么规矩,无所谓的把满是泥的脚踩在上面。
姜十三看着满是泥的手巾,眼中划过阴郁之色,他道:“废话少说,敢不敢与我一战。”
苏子言:“战就战,有什么不敢的。”
“好,下午青石台等你。”青年说完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子言顿了顿,他的大名应该在整个修真界都传开了,毕竟他可是云崕仙尊唯一的弟子,第一天来普陀山就惹事,给师尊招惹口水不太好。
苏子言想了想,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苏铁柱。”
“好,苏铁柱,咱们青石台上见。”
***
普陀山秘境还要两天后才开,早来的修士也没什么事,这会儿听到有人要比试,顿时纷纷来看热闹。
有好事者,竟然还下起了赌注。
“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压天穹派赔率1:3……”
苏子言看见热闹也凑了过去,居然在下注的地方看到了顾未寒,他立马屁颠屁颠走过去:“小徒孙,你给我下了多少注?”
顾未寒很不给面子道:“给你下?我看上去很傻吗?”
苏子言:“??”
“怎么说话的呢?”
“今天跟你约战的那个姜十三,我打听过了,他可是天穹派离渊真人的亲传弟子。”
苏子言拍着胸脯道:“我也不差呀,我可是云崕仙唯一的弟子,要比师尊的话,他师尊连给我师尊提鞋都不配,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比身份,只比修为。”顾未寒瞟了他一眼,嫌弃道:“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
苏子言:“……”
他眯了眯眼睛,用压迫性眸光盯着顾未寒道:“你别告诉我,你压的是姜十三。”
“对!我云临峰穷,我攒了这么久,也没存下多少灵石,我可不能输了,而且大家都压姜十三赢,你去看看,没有一个人压你的,我肯定得跟着大众走。”顾未寒说得有板有眼正经得很。
苏子言顿时脸都黑了,扭头就走。
顾未寒忍着笑,跟了上来,“唉?恼羞成怒了?”
苏子言头也没回,埋头往前走,“谁恼羞成怒了,我去找师尊要钱,然后全部压我赢。”
他转身恶狠狠的瞪着顾未寒道:“你等着,我绝对让你赔的连内/裤都不剩。”
“什么意思?听你这态度,你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苏子言磨了磨牙:“我要输了,我叫你师叔祖,信不信?”
顾未寒眼里是满溢而出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道:“好呀,那我等着。”
***
苏子言去找了云崕仙,想了想又摘了一捧金盏铃兰,去了青云派的临时驻地。
“师尊,这花好不好看?”
云崕仙盘膝而坐,听他说话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那花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好看吧!徒儿专门摘了一捧送给您的。”苏子言笑眯眯地说完,把那一捧金盏铃兰塞到了他的怀里。
前戏做完后,二话不说直奔主题。
“师尊,您有没有灵石?借我点。”
云崕仙没有将花随手扔掉,将它捧在怀中,而后把戴在尾指上的那个戒指褪下来递给了他。
苏子言没接。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崕仙就把这个戒指给过他,只道:“师尊您忘了,徒儿没有修为,打不开这空间戒指。”
云崕仙没再继续盘膝而坐,他站了起来,不轻不重道:“这枚须弥戒乃是为师用你的血所炼,不用灵力也可打开。”
“我的血?”苏子言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好奇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很久以前。”
云崕仙说完,将手摊开在苏子言身前。
苏子言一头雾水,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的将手放在师尊的手上。
云崕仙垂眸,认真的将那枚银色的须弥戒在苏子言的手指上一一试过,最终觉得无名指大小刚合适。
而苏子言这边,他甫一接触,就发现师尊说的没错,这须弥戒根本就不需要灵力,他只要触摸到,就感知到了里面无限大的空间。
那里面是堆积成山的灵石,和各种好吃的灵果。
苏子言简直太惊讶了,师尊为什么这么了解他的喜好?
他来修真界这么久,最缺的就是吃的和灵石,吃的喂自己,灵石喂虫子,这就是他梦想中的宝库啊!
苏子言超开心,但耳朵里的小金毛突然冒了出来。
“啊啊啊啊……一觉醒来我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师尊在跟你求婚?”
苏子言:“……”
“什么求婚,才不是!毛毛别乱说。”
“不是吗?但好像哦!”它的声音里满是揶揄:“师尊一手捧着花,一手帮你戴戒指,还一脸严肃又深情的模样,这也太像求婚了?啧啧啧……居然还是无名指?噢……我不行了,越看越像……”
无名指?
苏子言低头一看,艹!还真是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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