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山哼了一声,面有得色道:“实不相瞒,小老弟,我的耳线也是很长的,一听到了这个风声,我早已经派人把这附近的山民抓了一批上来。到时候,他们只要敢架炮,我就把这些人推到各处关隘山口,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炮轰!”
啊?!郭小海看了一眼常二虎,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诧,不由得面面相觑。
郭小海回过了神来,还是道:“大当家的,那些……那些山民可都是无辜的百姓啊,咱们为啥不能先撤出去,暂避其锋呢……”
“你说逃?”陈宝山小眼一横,“小老弟,这青龙山可是我经营多年了,根基之地,再说了,不放一枪就跑,以后人家怎么看我陈宝山,哼,以前又不是没跟官兵干过,也就那么回事儿……”
郭小海一看他这样刚愎自用,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不如早早告辞,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在这时候,陈宝山却不乐意了,“我说老弟,你现在可是投了官兵的,你来报信,我这全山的弟兄都感激不尽,不过我这儿的情况你可都摸了个一清二楚,你现在说再回去,不合适。”
郭小海心里不禁叫苦不迭,他本以为这些啸聚山林的汉子,都是被生活、被这世道彼得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逼上梁山的,上次来,跟常二虎他们相处的更是意气相投,所以这才不惜冒险来报信,怎能想到,这大当家的陈宝山,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呢。早知如此,自己再怎么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旁边的常二虎也觉得不妥,道:“大哥,郭兄弟是义气之人,知道了消息不顾安危来告诉我们,咱么不能这样……”
“谁知道不是官兵的探子呢?”陈宝山道,“不管是什么也好,小老弟,都要委屈你一下,带着山上,也看看我是怎么大破官兵的!”
说,一挥手,两个喽啰边上来就要带郭小海走。
“大当家的!”郭小海不禁道,世道险恶,人心难测,自己国安还是太嫩了。
“大哥……”常二虎也抢步上来道。
“放心,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打完了仗,咱们兄弟在一块儿喝酒!”陈宝山挥手道。
常二虎眼看着两个喽啰把郭小海带走了,还算客气,并没有押着他。
“大哥,咱么是不是太不仗义了,郭兄弟当初给你治马,分文不取,后来又送了我们两比买卖,现在又飞赶来报信……还有,还有那些山民,咱们……”常二虎转过头来,对陈宝山道。
“行了,老二,我又不是要砍了他,做大事,可不能妇人之仁!”
陈宝山话音未落,门外一个喽啰已经飞奔而来:“报!大当家的,山下突然出现一只官兵,现在正往山上冲来!”
紧接着,又一个喽啰上来了:“大当家的,官兵已经冲到了山脚下,为首的一个黑脸,身高一丈,像座金刚一般……”
常二虎一惊,陈宝山道:“看到没,这个郭小海投了官兵,说不定就是个探子,老二,快跟我迎战!”
陈宝山提起一挺从老毛子那里得来的连发长枪,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常二虎紧随其后,一出门,却脚步一停,看了一眼远去的陈宝山,转身往旁边的秧子房快步去了。
胡子除了砸窑,另一个主要营生就是绑票,这秧子房,就是胡子专门关押人质的地方。
这间木屋李简陋的很,只在地上胡乱铺了些稻草,旁边散落着些破旧残缺的锅碗瓢盆,郭小海正被绑在墙角的柱子上,在那出神。
“郭兄弟,”常二虎奔进来急道,“官兵已经攻上来了,你快趁乱走,”
“已经攻上来了?”郭小海不禁一惊,怎么会这么快啊。
“常二哥,你也跟我一起走,这个陈宝山残暴无常,没有仁心,并不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跟着他,没有前途的……”郭小海不禁道。
常二虎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毕竟兄弟一场,现在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弃他而去……”
“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郭小海道。常二虎眼神一亮,不禁看了他一眼,却又摇摇头,“你快走兄弟,有缘的话,一定会有再见的机会!”
说罢,揭开了他身上的绳子,转身匆匆而去。
郭小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有些惋惜。这常二虎,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可惜了,在这场混战中,不知是否还能够保全性命。
再说山下这边。孙连岳几人正在紧张的筹备,一边焦灼的等着郭小海的消息,可就在这时,大帅宋庆竟然率领轻装部队已经赶到了这里。
这个宋大帅,可真是雷厉风行,够急的。孙连岳连忙汇报情况,“大帅,这帮胡子诡计多端,他们已经抓了一些山民,想来抵挡我们的火炮……”
宋庆一听,“哼”了一声,道:“宵小之辈,螳臂当车,还用得着用火器?”
预期之中,对着青龙山的胡子,甚是轻视。也是,宋庆起自草莽,百战成神,面对的,都是动辄几碗、十几万人的大战,对着区区的盗匪,又怎会放在心上。
“也不必再等,传令下去,埋灶做饭,报餐之后,随我一鼓作气,拿下青龙山!”宋庆转头对随行副将道。
孙连岳一停,不禁大急,宋庆所部,都是轻装前进的先头部队,不过几千众,地形又尚未摸清,这样贸然轻进……
“大帅,青龙山地形复杂,暗哨众多,还是等哨探回来再做……”
宋庆一摆手:“你也太把这些盗匪当回事儿了,贼怕官兵,古来如此,就这一座山,小小的一撮盗匪,大军如潮水,只要一冲,他们还有什么可言!”
孙连岳还想再说,宋庆摆手,示意不必再言。孙连岳看了一眼远处的青龙山,心里不禁暗自期盼,希望郭小海能够早点摸清地形情况回来。
而此时,郭小海正在青龙山上,刚见到大当家的陈宝山呢。等到他被陈宝山关进了秧子房,这边宋庆已经整顿军马,开始冲了上来。
孙连岳急得不行,他虽然被削职为游击伍长,但是谁都知道,不过是对他的暂时惩罚,其实还是宋庆身边重将。孙连岳一方面只能紧紧侍卫在宋庆身侧,另一方面赶紧拍了快马哨兵,去集催后续大部队火速赶来。
果不其然,青龙山的这伙胡子非同一般,宋庆本该想到的,他们既然敢不逃走,必然会有一定的蹊跷在里面。
宋庆一马当先,带领兵将冲锋。他体格高大,不过坐下这马,号称小赤兔,神骏非凡,驮着他冲锋在前,身边随行十几个亲兵,很快,便把大部队拉在了身后。
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出事了,从黑松林中陡然冲出来一股子悍匪,一阵排子枪,截断了后面的部队,把宋庆这十几个人隔了出来。胡子远远地便看到了宋庆非同一般,是名大员,便采取了这一手段,而领头的,正是二当家的,常二虎!
也是宋庆太过轻敌,一伙盗匪死命堵住了要冲上来的官兵,另一伙一阵乱枪,宋庆身边的亲兵立时折损打扮,不多时,便只剩了他一个光杆。
很快,双方子弹便已打光,开始了惨烈的短兵相接。
宋庆这才懊悔不已,自己太过轻敌了,没想到,身经恶战无数,竟然会栽在了一伙胡子手里。
手中的德国连发镜面匣子枪已经打光了子弹,他一拨马头,正想从山腰突围出去,冷不防两道绊马索起,小赤兔收蹄不及,一头跪倒在地,宋庆果然是员猛将,连翻几滚,转眼间已经跳起身来,宝剑已经擎在手中。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的对面,一个黑须、铁塔般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柄短柄斩将刀,正眼光冰冷的看着他。
这汉子,圆头环眼,须如钢针,这相貌,简直就如三国里的张飞再世,正是青龙山二当家的,常二虎。
盗匪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宋庆不禁暗道。
常二虎也在打量着他,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竟会是毅军统帅,只是也心中暗奇,腐朽的清廷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豪杰人物。
终于,常二虎一声暴喝,挥刀冲了上去。真是熊虎之战,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堪堪战了五六个回合,竟然未分上下,正在激战中,旁边又窜过来一个喽啰,冷不防一记冷枪,正中宋庆腰眼!
宋庆身躯一颤,一手屋主要沿,拿下来一看,已是鲜血淋淋,半边身子随即麻了。
山下,孙连岳他们远远的看到大帅中枪,登时势若疯虎,不顾一切的往上冲了过来。
常二虎大怒,一脚踢飞了那个喽啰,不过兵于贼的生死相搏,也没什么道义可言,常二虎大吼一声,一刀挥了过去。
这一刀,气逾奔雷、力劈华山!宋庆眼中闪过刀光,低声一喝,擎起宝剑,也心知再难挡这一刀,心里登时惨灰一片,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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