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的葬礼上,扶姜见到了帮她收回家产的那个人。
怀里抱着早已困倦的睡过去的小团子妹妹扶丘,扶姜低头在她背上轻柔的拍了两下,见她闭着眼睛小声的哼唧了下随即往她脖颈里埋得更深,心下微安,迈开步子朝那人走去。
一袭黑色连衣裙,脚下踩着同色的高跟鞋,棕色的波浪卷发随意的散在肩后,应听白双手抱胸站在墓园的一处不起眼位置,眼神落在正处在人群中央的那一袭黑衣的少女身上。
看着她面目淡然的处理着葬礼的各项事宜,周转于公司的各个高层之间,姿态从容,行事不卑不亢,应听白满意的在唇边勾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笑。
伴随着一场梦境,应听白在梦里旁观了一个叫做扶姜的少女的一生。
扶姜家世显赫,母亲出身豪门,父亲却是标准的凤凰男,入赘到扶家后,原本与扶姜的母亲恩爱有加,可这一切却在结婚三年依旧没有孩子这一事实的面前被打破,后来经过医院检查,原来是因为扶姜的母亲在大学时流产导致身体伤了根本所致。
两人相识于大学,扶姜的母亲扶钿性格单纯,是一个柔软善良的白富美千金小姐,正是如此,被扶姜的父亲梁泉哄骗到手。当时也是因为扶姜的母亲家里人不同意两人的事情,凤凰男哄骗着她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谁知推搡之间,导致了扶钿的流产。
扶姜的外婆看得清楚梁泉的为人,可却也心疼女儿,无奈之下,将家里的产业分出了一部分给二人,以此来保证女儿以后生活有保障,从此以后却是没有再与女儿一家来往。
表面上为了安慰妻子,梁泉主动提出了在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扶姜,可背地里,却直接找了个情妇,三天两头的厮混,不到三个月更是直接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这个梦里的另一个主角,梁臻。
扶姜十五岁时,扶钿因病去世,这个可怜的女子因为怜惜孤单在世的女儿,怕她孤孤单单的没有陪伴,生前便又收养了一个孩子回家,取名为扶丘。死前更是拉着丈夫的手,希望他能照看好两个孩子。梁泉自是含泪答应,在他心里,多一个扶丘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以他现在的家业,养两个孩子完全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扶钿终于死了,他能把自己真正的妻子和孩子接回家了。
在扶姜的视角里,她和妹妹扶丘都是爸爸妈妈收养的,所以当梁泉二婚时,她面对着陌生的后妈和继妹时,心里并没有半点异议。只当他们真的如梁泉所说,是年轻时认识的朋友,对方也是中年丧夫,索性彼此知根知底,为了孩子的成长环境,顺势便结合在一起。
可在另一个主角梁臻的心中,扶姜甚至连这家里的一个佣人都不如。
一个出身在福利院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和她住在一起,有什么资格管梁泉叫父亲。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竟然平白无故的抢占了她十五年的优渥生活。每每想起这个事实,梁臻都恨得面容扭曲。
可处在看客的位置,应听白看得清楚,梁臻对扶姜的恨意,来源于她自己的出身,一个小三的孩子。
梁臻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可她又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她不允许自己对自己有不满,所以扶姜的存在,很好的给了她一个转移扭曲心理的目标。
在学校,梁臻经常阴暗的找人给扶姜找麻烦,可转身自己却以一副救世主的面容出现,以此来博得扶姜的好感。和她那无良的父亲一样,使着肮脏卑劣的手段。
在单纯无知的少女对她有所倾慕时,梁臻更是下了一剂猛药,直接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坦白自己对扶姜的爱意。如此高明的手段,扶姜自是如她愿的对她爱的毫无保留。单纯无知的少女却不知,她心中的可靠又有担当的爱人,在坦白关系的当晚,就背着他对自己的父亲说,爸爸,我只是想玩弄她而已。
高中三年,在梁臻的有意安排下,她和扶姜的关系一直维持的很好,在扶姜的畅想中,她们以后会一起考上大学,一起在公司上班,一家人就这样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梁臻当然知道她的美好畅想,所以在即将要打破这份美好时,她兴奋地全身都在战栗。
高考的前一天,她借着买来的迷药,和少女发生了关系,在少女醒来时,梁臻更是向她坦白了自己对她的厌恶,最后,似是担心自己的目的达不成,她好心的告诉了扶姜,扶钿去世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梁泉等不及了,所以给她下了慢性毒药。
高考的三天浑浑噩噩的度过,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扶姜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死在了学校门口。
成绩出来时,出乎众人意料的,已经去世的扶姜的成绩只堪堪排到了全省的千名之内,而梁臻,这个一直被扶姜压制在第二名的女生,这次竟然成为了全省第一。
在扶姜去世后,这个梦境便结束了,应听白被迫醒来,她不知道梁臻等人的下场,可想也知道,这个世上唯一的知情人也死了,余下的只有那不到五岁的扶丘,却不知未来会被梁家三人蹉跎成什么样子。
一个梦而已,往常醒来后多半会被忘掉的梦,可这次却萦绕在应听白的心间一月有余。每每思绪停滞时,心间的涩意便总是让她无端的想起那场梦。
真正让应听白对这场梦有了实感的,是在她回国后参加的第一场宴会上,偶然间听到的那个名字。
从国外回来已经一月有余,在家修整了几天,应听白就重新接手了应氏在京都的产业,毕竟是自己一手做起来的产业,即使在国外进修了几年,可公司里的重要决策大的事宜,她可从来没有假手他人过。
一席烟青色旗袍,服帖的裹挟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外罩一件细绒毛披肩,应听白从侍者的托盘中端了杯红酒,步伐懒散又不失优雅的踱步到了一侧供客人休息的小阳台上。这里外围挂着厚厚的窗帘,若不想被人打扰,便把挂钩上的帘子取下便是。
一连喝了好几杯酒,酒量一向好的应听白此时也只是面颊有些微红,这更为她的好颜色增添了一丝妩媚。可一直在外面应酬,难免疲乏,如今能出来透口气,应听白自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将帘子取下,屈身坐在沙发的一隅,应听白无意识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脑中又不自觉得想起了那个梦,那个人,扶姜。
正是因为处于旁观者的角度,所以应听白比梁臻更清楚,真正打破扶姜的防线的,是扶钿的死因。
相比起一场少年的爱恋,哪怕是爱人的背叛和□□,这些都没有让扶姜崩溃,可真心疼爱了自己十五年的母亲,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害死,这是压垮扶姜的最后一粒雪花。
或许是出于同性的怜惜,又或许是因为旁观了少女十八年的人生,出于对她永远淡然从容永远不矜不伐姿态的欣赏,无端的,应听白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想到,如果扶姜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扶姜。”
如此清晰的两个字落在她的耳畔,一瞬间,应听白恍惚间以为自己仍旧身处梦中。
“扶姜,过来。”
又是一声传来,身形有些踉跄的从沙发上起身,应听白紧抿着唇,靠在栏杆旁,终于在楼下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朝着不远处的人边招手边急声唤道,“扶姜,快过来。”
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那人身上,少女一身及地黑色长裙,柔顺的黑发服帖的散在身后,身姿清秀,面容有些苍白,那双清凌的眼睛和人对上时,无端的让人心生讶异,同时又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哪里会像是一个阅历尚浅的小女孩拥有的眼神呢。
在扶姜收回无意中和她对视的眼神时,应听白如是想到。
扶姜,和梦中的她如此相像的外观和眼神,这真的是梦里的那个扶姜吗?
之后,暗地里找人调查,看着手中的资料,应听白无言的沉默着,真的是扶姜。
随后又忍不住在唇边勾起一抹笑,还活着的扶姜,这感觉还蛮不错的。
在扶姜的印象中,和应听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应市集团大楼对面的咖啡店里。当时的她刚刚从医院取回那份尸检报告和药物鉴定报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寒意。
药是在梁泉的书房发现的,正大光明的将药瓶摆放在他的书桌上方,因为他笃定,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切。
扶姜回想着母亲生前将自己揽在怀里说的话,姜姜,银行里还有一笔你外婆在你一岁生日时存进去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姜姜,妈妈知道自己很傻,即使你把他出轨的证据摆在了我的眼前,我依旧放不下和他离婚。等妈妈走后,你就把钱取出来,带着妹妹去京都吧,去找你外婆,以后和她们一起生活。
母亲的病来的迅猛,病发的让扶姜反应不及,哪怕心中有所怀疑,可还没等扶姜查清楚一切,母亲却已经在病痛中去世了。
上次跟着梁泉去京都出差,扶姜有意打探外婆一家的消息,可得知的也是外婆早已在扶钿婚后的第四年就已去世,想来,那份给扶姜的一岁生日礼物,深藏其中的却是一位放心不下女儿的母亲的心。
京都扶家如今当家的是扶钿的叔叔,结合着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扶姜知道,母亲再没有可能回到扶家了,从前母亲那每年送出的恭祝外婆的生日礼物,也不知被他们笑弄到哪处角落。
远远地,应听白就看到扶姜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的卡座上,尽管知道她面色一贯淡然,可细看之下,应听白还是瞧出了一处不同,这孩子在难过。
作为这场会面的邀约者,应听白在扶姜对面的座位坐下,细细瞧了眼扶姜直视着自己的眼眸,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那抹怜惜,从桌上拿了张纸巾,隔着桌子微微俯身,指尖捏着纸巾的一角轻点在扶姜的眼角处,柔声道,“想哭的话也是可以的,小朋友。”
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悲伤,早在对面的女人朝她倾身而对时,就已被扶姜整理好,收回思绪正要开口,视线却不经意的从女人身前微敞的领口处一闪而过,即便只是一眼,却仍旧让扶姜红了耳根。
今天是周五,所以应听白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内搭的丝绸衬衫在来时的路上,因为烦扰的思绪被她又给解开了一颗扣子,此刻因为俯身的原因,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自是遮不住女人优越的身姿,动作间便让正对着的少女无意间与那半抹白嫩柔软相见。
一向的从容被打断,扶姜红着耳根,从女人手中接过那方纸巾,然后少有的有些急切的开口道,“谢谢。你,你先坐好。”:,,.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