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
秦兆华抱臂站在实验室的玻璃墙后。
那是两只从外观上来看一模一样的虫族,但不一样的是，其中一只抬起两只虫族圈在另一只的身前，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拦在观察玻璃前。
“……阁下,这是几次的实验结果。”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实验员走过来,将一份纸质的文件交到了秦兆华的手上。
秦兆华一点头,抬手接过。
“就是说他的信息素确实和虫母分泌的激素有相似之处是吧。”
跟在他身后主导整场研究的教授笑了一下，“您这话就不严谨了。根据目前学界都认可的光点来看，咱们每个人的信息素都和虫母分泌的信息素有相似成分。”
“可以说,人类的腺体和虫族的信息素分泌器官，本身就是师出同源的东西。很可能产生于同一种辐射环境。而后在自然选择中，有信息素的个体因为更方便交流,更利于繁衍，生存了下来。”
“咱们的祖先最开始就是没有腺体这一器官,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腺体基因病被分在基因返祖病中，当然了beta不属于,他们是……”
“好好好。”秦兆华抬手打断,“我不懂你们遗传学的这些编年史，你就告诉我,他这个情况可以不可以深入研究，然后大规模用在未来的战场上。”
如果能够量产这种信息素，未来的战场无疑会成为军队单方面猎杀虫族的靶场。
毕竟即使虫族会攻击其他巢穴中的虫母,也需要先核对一轮气息。
它们的智商支持不了它们在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应对，而对于人类来说，这点时间足够左右整个战局。
教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完全可以。”
“但时间不能保证。目前生产代偿信息素的主要方式有两种，一是人体透析，二是将基因链切下来,导入牛的体内，然后在牛奶中提取。如果要大规模使用，肯定得采用第二种，稳定性状的话，我们尽量在二十年内给您做出来好吧。”
“二十年？！”秦兆华提高声音，“要二十年？现在牛一年不是能产两次崽了吗？这玩意两三年做不出来？”
教授：……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才毕业就进军部下属研究所的青瓜蛋子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和这些不懂技术的玩意和解。
“元帅，研究个菠萝味的草莓都需要六年的时间，算算算，懒得跟你解释，二十年还不定能做出来呢。”
各人有各人的顾虑。
教授觉得秦兆华的想法不可理喻，秦兆华却是切切实实地等不了二十年。
虫族的规模越来越大，人类繁衍成长的速度永远比不上这群真正能像蟑螂一样肆意扩张的怪物。
帝国的边界线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
天文数字般的军需拨款依旧无法在人类与这群星际异种之间画下一道真真正正的分割线。
缓冲带区隔断计划是上层提出的，完全实现
，扶持起一批有战斗力的星盗团至少还要几年的时间。
在这几年里……
秦兆华一想到那些已经岌岌可危的拨款红线就头疼。
要么，他们得放弃一批边境线，将那些还没有完全开采的资源星、宜居星让给虫族。
要么……军部就得去打劫那些大集团了啊……
前者伤民，后者伤的可是……
秦兆华重重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来。
他走出实验室，抬手在窗台上磕了根烟，正要点上，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衣料摩擦的声音。
他回头，和才站起来的周铭对上了目光。
周铭脸上贴了两张创可贴。天热，他穿的是运动短裤，露出的左腿上缠了一段绷带。
这些伤是前些天冲进隔离区的虫族造成的。
也正是那次意外，才让秦兆华意识到了他体质的不对劲。
周铭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俊秀的眉毛皱起来。
彼时，他才十五岁，还不是日后那个站在秦兆华遗体前宣誓就职的军部上将，他只是缓冲带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被军队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小孩。
秦兆华笑了起来，把烟往口袋里一装，就蹲下来朝周铭招了招手，“过来。”
说起来也挺丢人的。
十五岁的周铭因为营养不良，长得跟十二三岁的小孩一样高。全身上下也就脸上有点肉，好歹把他那张脸撑了起来。、
即使秦兆华蹲下，也不需要太仰着头，就能和他正常对话。
周铭走到他面前。
“我是真的能吸引虫族吗？”
秦兆华笑着点了点头，“对，你的管信息素的那段基因发生了点变异。我没太记住那些专有名词，你将就着听。总之就是你的信息素让那些虫子觉得你是一只没有巢的母虫。”
秦兆华也是没心没肺，直接把话挑明了，也不怕周铭发憷。
周铭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我对战局是有帮助的。”
“嗯。”秦兆华好心情地肯定。
这次，周铭沉默了一会。
秦兆华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但有些人可能天生就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气息，和小周铭待在一起，秦兆华半点都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那，我以后要经常接受抽血吗？”周铭小声问道。
直到现在，他的脸上才出现了这个年纪的缓冲带区小孩经常产生的害怕之情。
秦兆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你觉得我们对你信息素的使用就限定在抽血啊。”
周铭鼓着脸不说话了。
他能感觉到秦兆华是在笑话他，他有一点点不高兴。
秦兆华才不管他的不高兴，伸手就捏住了周铭的脸，轻轻晃了晃。
“还是得给你找个老师，你这是一点基础知识都没有啊。”
秦兆华撑着膝盖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递到周铭面前，示意他牵着自己。
周铭背着手，凉着一张小脸后退了一步，“我自己走。”()
不得不说，三岁看到老，周铭阁下脾气不好这点是从小就养出来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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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华结结实实给逗笑了。
“行。”
他俩一高一矮缓步朝前，路过的研究院和文职军官也搞不懂这俩能讲什么。
但还是给两人让出了空间。
秦兆华也没藏着，直接就把刚才教授交代他的事原样跟周铭复述了一遍。
“其实还有一种没办法用的方法，就是化学合成。三个月以内，用穷举法确定你的信息素结构，在研究合成技术。只要经费够，半年内就能实现量产。”
站在高处的观景台上，烟瘾犯了的秦兆华终于慢悠悠地在大开的窗前掏出了他那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但是吧，合成信息素的价格，昂贵到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在战场上。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在帝国的医院，一根两毫升的就得上千。这还是在医保报销百分之六十的情况下，要是不报销……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秦兆华苦笑了一下，“总之就是，用这种方法，把军部拆个卖了，才够打一次虫潮的。”
打仗啊，永远差钱，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特别是当你的对手是一群根本不算消耗的怪物的时候。
“我有一个问题。”周铭突然开口说道。
“放心，不会把你的血抽干的。你小子现在比濒危保护动物还要珍贵。”秦兆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他。
周铭无奈，“不是，我是想问，既然你们可以把我的基因切给牛，那为什么不能把我的基因直接切给其他人？”
……
秦兆华手上弹烟灰的动作一顿。
周铭不太懂他说的那些基因上的名词，在那个时候的他的认知中，他的基因就像时一把被装在袋子里的种子。
只要有土壤，它们就可以开花结果。
那既然只是要果子，为什么还要分土壤的种类呢？
“你们用我的基因替换掉自己原本的信息素基因，直接产生和我一样的信息素，不就能达成最终目的了吗？”
这是个大胆到近乎怪异的提议。
秦兆华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周铭，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信息素这个东西，它……”秦兆华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下意识地，脑子里升起的否定想法第一点就涉及人权，“它没有那么容易被更改，而且没有人愿意……”
“不会的。”周铭淡淡说道，“没有人会觉得一个腺体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
秦兆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小孩，确确实实是缓冲带区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唯一重要的目的。
周铭叹了口气，“而且我觉得我的信息素味道挺好闻的，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吧。”
“……不是味道，基因编辑手术不是你想的那样，加水和面。哎。我真是……”
秦兆华骂了一句。
他有点想笑，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沉默了许久以后，他直直看向周铭。
“你说得对。要是能给边境区的居民和参战的军队全部替换上你的基因，是能大幅度提高他们的生存率的。”
秦兆华顿了顿，没忍住笑了，“就是以后，咱们帝国的军队可就得改名叫蔷薇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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