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秦衍在发现周铭腺体发生异变时,立刻想到了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掌握着腺体相关研究也医药领域的皇室一样。在看见酷似亚尔维，且来历成密的温迪·兰斯尔特时,秦衍自然就想到了周铭。
只是周铭没提,他也跟着装傻,为的就是现在活捉自己送上门来的上将阁下。
秦衍感觉周铭握住了他的手腕，正微微用力推开他拿着营养液的手。借着月光，秦衍能稍微看见周铭不带神情的侧脸。他像是觉得非常有意思一样，又绕过周铭的推拒送到了他脸边。
但周铭拒绝讨好的意思非常明显。
秦衍忍不住笑出了声，“阁下怎么吃东西还要人追在后面喂啊。”
“怕被呛死。”周铭的声音凉冰冰。
秦衍笑眯眯，硬是用另一只手抓住周铭两只手腕,补完了上将阁下没有好好吃晚饭错过的营养。
符合果汁一样的营养液清甜可口，但周铭蹙眉，停了下才喝下去。
“你明明是在气我装作被你糊弄过去的样子骗到了你。”秦衍笑着抱怨,“你不能因为你挖的坑没逮到猎物,就对猎物生气。”
……
秦衍连续蹭他颈窝,“是不是？”
周铭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恶人先告状没什么区别,但他就是有点……淡淡的不安。
短短一周都不到，秦衍从最开始的会生气恼火,用强硬手段迫使他停止只身犯险,到现在的即使察觉到他的心思，也面上不显,而是顺着他的所作所为埋伏等待。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顺着周铭的性格行为,一切在细枝末节中留下的轨迹摸索,将他这个人一点一点探查透彻。然后根据周铭的喜好制定应对方案。
这种仿佛被人用看似宽松的绳索，在他周围拉出一个安全的范围看管起来的感觉——
总让他有些说不清地觉得危险难捱。
仿佛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些松松散散的绳索就会像是蛇一样匍匐靠近,最终一点点将他的手脚缠死。
而周铭甚至不知道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应对。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应对。
周铭硬生生承着身后跟大狼狗一样扒着他的秦衍站起身，“温迪的头发呢？”
秦衍果然没有多做纠缠，他将两个个柔软的纸包递给周铭。
两个？
周铭浅浅一挑眉。
“我从亚尔维星舰上的家务机器人那找到的，亚尔维的头发。”秦衍矜持得意，“虽然光是看那小孩的长相就知道他和亚尔维有血缘关系，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再测一下。”
……
周铭将纸包揣进口袋，朝门外走去，手臂被秦衍玩笑般的拉了一下。
“我是不是做事越来越缜密了？”
黑暗中看不清，但周铭能想象出秦衍那副浅浅带笑的样子。他把手从秦衍那抽出来，“幼儿园才会玩你做
我夸的游戏。”
“对，我记得做得好的小朋友可以得到老师一个抱抱。”秦衍戏谑。
周铭不为所动，“没上过幼儿园，不知道你们首都星都是什么规则。”
下一刻，他就被秦衍不讲道理地挤到了走廊上，某个凸出的存放常用药物的冰柜夹角里。
“‘你们’？我和你不是一路的？”
一边是墙，一边是合金冰柜，周铭逃无可逃，只得无奈，“随口一句。”
秦衍低头亲他鼻尖，“随口一句也不行，多生分啊，我和你是不是该说‘我们’？”
周铭不知道会议室中亚尔维的“我们”让秦衍默默记在了心里，只觉得秦衍好像被触到了某个点。
他皱眉仰头半晌，也没法通过不清晰的轮廓判断秦衍的心情。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摩擦声。
周铭和秦衍极为同步地沉默茫然一秒，随即飞身翻上冰柜，藏身在了合金冰柜与天花板间半人高的空间了。
下一刻，两条红外线从射在走廊尽头的墙面上，然后转弯，扫向周铭与秦衍所在的这条走廊。
一台用于巡逻的方形机器人慢悠悠地朝前驶来。
周铭收回目光，微微侧头，但不等他说话，秦衍的唇已经不轻不重地贴在了他的耳边。
“我只跟医院说让把这栋住院楼中的一切监控、夜间照明停掉。但巡逻机器人的轨迹忘了改。”
周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小机器人是民用级别的，作用是防止住院部有病人昏倒跌倒在走廊上时，提醒医务人员即使处理，并不太用担心，等它过去就好。
但秦衍并未让开。
“今天会议，亚尔维私自改了会议场所没通知我，害我白跑一趟。”
……
周铭“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拿来一大堆我看不懂的资金往来，跟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强行要求改变调查方向。”
军部在调查资金往来上的能力当然不比亚尔维的人。
周铭耳廓有点痒，“他打算架空你？”
秦衍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就好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告状，并没打算让周铭陪他一起想应对策略一样。
巡逻机器人走到了药剂柜前，秦衍的声音继续：“他还说‘你们’这些高层，说话做事和我不一样。”
秦衍轻轻咬了一下周铭的耳廓。
微凉坚硬的齿间和温热的吐息所带来的触觉让周铭一挣，脚后跟撞在合金外面上发出轻微一声。
下方的机器人停了一下，等了一会以后，继续向前。显然，民用机器人没有敏锐聪明到抬头看的地步。但周铭却没有再继续动。
秦衍密密麻麻的吻继续，在蔓延到唇峰前，险险擦过嘴唇的那一刹，周铭终于开口。
“亚尔维他们确实喜欢没事找事。”
周铭在“他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秦衍停下来，轻轻笑了一声。
·
缓冲带区有好几个基因检测室，其中一个就在住院楼下。毕竟缓冲带区这边因为污染辐射导致得基因疾病数不胜数，在其他地区少见的基因检测仪，在这里几乎是每个科室均配一台。
周铭和秦衍没开灯，就接着这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屏幕散发出的光亮打开器械。
【请先按下启动键，等待三分钟——】
悬浮屏上的指导使用视频慢吞吞播放，房间里只听电子女声温和的指导声。
秦衍抱臂看着周铭淡漠听网课的样子，突然开口。
“如果温迪·兰斯尔特真有一半你的基因，那他就是个能证明你是omega的定时炸弹。最好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觉得呢？”
周铭微微弯折的颈项被后方屏幕的微光照亮。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侧方器械的按键上，像是随时准备按下去。
“……没必要。如果亚尔维真能制造出一个，omega父亲是我的孩子，那他不太可能只做了一个。”
现代生育仓技术是在一个月时，取出培养，用机器培养在人体内自然结合而成的受精卵。因为目前的技术表明，这样形成的胚胎最稳定，用引导液取出也很方便。
几乎能媲美正常妊娠过程。
而除此之外的任何其他手段，得到的婴幼儿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缺陷。所以经常会一次性培育好几个，在大约七个月时减数。
亚尔维当然不会有普通人的烦恼，他不可能自由一个“温迪·兰斯尔特”。
秦衍盯住周铭半晌，声线轻但笃定，“你心软了。”
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两个，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但大概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周铭和在大家族长大的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对无意义的杀戮总是很迟疑。
即使他已经经历过数不清的生死。
基因检测设备滴了两声，绿灯亮起，示意它已经做好了准备。左侧和右侧盛着溶液的量杯同时打开，等待周铭放入自己和温迪·兰斯尔特的头发。
周铭拆开纸包，将其中不仔细看几乎没法察觉的金色短发放进透明的液体中。在暗淡光线中，眼睫垂下的样子说不出的让人心动。
秦衍笑了，“那你觉得，让秦家收养他这个决定怎么样？”
周铭手一顿。
被放了头发的一侧机械臂缓慢收回，秦衍走到他身边，将周铭的头发放进另一个量杯里。
“反正他长得像亚尔维，收养皇室血统的私生子在大家族中不少见，算是大家族向皇室示好的一种方式。”
——但如果温迪·兰斯尔特的一半基因来自周铭，那其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将是这个世界上，周铭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自己的血缘上的亲人。也是一个很可能和周铭一样，在阴谋隐秘中成长的无辜孩子。
如果他离周铭远一点，那周铭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果他天天在周铭眼前晃悠……
那么即使缓冲带区的事情尘埃落定，即使周铭再次以帝国上将的位置拒绝与秦衍发生一起接触，有温迪·兰斯尔特在，他也会在不得不的情况下，去秦家，然后“碰巧”撞到秦衍。
无形之中，松松放在地上的绳子仿佛动了一下，朝里面收了一点。
秦衍偏头，眼底映着周铭似是沉默似是沉吟的侧脸。
就在这时，机器滴滴响了两声，一张单子从旁边吐了出来。
秦衍先一步伸手，拿过材质接近塑料的报告单。
他本来都没打算看，毕竟一切痕迹已经很明显了，包括周铭在内，没人会不认为温迪·兰斯尔特和他没有关系。
距离太近，他的眸光朝下扫了点，恰好看见了报告单最后一行的结果。
——秦衍的手指顿了下。
【亲缘关系——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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