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各区的司法部下都管着安保部、检察院和法院。
但缓冲带区比较特殊,它的司法部人员由议会直选空降，任期六年。但安保检察和法院里的人却都是缓冲带区一步一步上来的土著。
所以缓冲带区的司法部不能说是一点没用吧，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当个吉祥物都被嫌弃还要拿工资。
而今天,就是这么一个传说中的“司法雪藏区”,居然能支棱起来跟军部对上。
天大的笑话。
后方观望的人群开始骚动，普通人不见得知道缓冲带区司法部的情况，但那群帝国公务员含量极高的人当中,大概有半数多都隐隐察觉出了此时的暗潮涌动。
这一片空间的气氛冷凝到了极致。
刚才出声的人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顶着巨大压力上前一步,“秦少将您好，我是昌鸿。关于军部的逮捕决定，司法部核定以后有异议。”
易格抱臂冷笑一声,侧靠着飞行器结结实实挡住了昌鸿的路，“缓冲带区司法部也有核定出现异议的时候？”
昌鸿身上没有帝国其他司法部老大身上那种雷厉风行的压迫感,反而是一种商人似的圆滑。
他点头讪笑,姿态放得很低，“主要是军部一下子带走十来位医院的管理层,会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营，这个是不符合规定的。”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秦衍,快速又耐人寻味地加了一句,“最高授权也不能越过民众的生命安全，对吧。”
这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别说是带走十几个管理层,就是秦衍他们把所有管理层都带走,有ai系统,整个医院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岔子。
但从程序上来说，昌鸿的要求又确实符合规定。
秦衍眼底凉得一丝温度都没有，脚下一抬,正准备上前，手臂就被站在他身侧的周铭握住。
秦衍一声不吭，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脚下停住。
“上去谈。这些人你今天带不走。”
秦衍的眼睫一点点垂下，眸光偏转，落在周铭脸上。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周铭毫无波动的小半侧脸线条，冷静且不容置喙。
——秦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即使是隔着厚重的冬季制服，周铭也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紧绷。
但秦衍面上毫无异色，“那就不太好办了。就目前找到的证据，已经可以确定这群人和军部正在调查的事件有关。人交给你们，万一死了伤了不能说话了，你们会被怎么罚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第九军团也要被牵连。”
昌鸿正要打太极。
却不想秦衍主动给出了解决方案，“不如这样，咱们两个部门就在医院这谈一谈。把前后责任都掰扯清楚，再决定这几位的归属。”
易格没想到秦衍会主动推让，茫然就要提醒，脚被身边的杜德伦重重踩了一下。
你干嘛！易格怒
目而视。
杜德伦望天看地就是不看易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昌鸿也有些怔愣，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想太多，赶紧点头应，笑着就准备上前同秦衍握手，拉进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很明显，秦衍对和他拉进关系的议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把人带回办公室。()”他朝身边下属吩咐一声，手臂横在周铭锁骨下方，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转身的瞬间脸上已经带上了阴沉。
行政楼干净得就像清过场一样，即使还有人留在办公室也关门装作不存在。
周铭抬步走进一间无人的办公室，抬手制住沉沉盯着他的秦衍，冷静点，你要带着脾气去和司法部周旋吗？?()?[()”
——秦衍一言不发，许久后沉而缓地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兜逡巡周围，冷着脸给周铭拖了把椅子，哐当一声放在周铭身边，抱臂不说话了。
他这个样子，哪还有刚才在外面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势，跟只受了委屈还被压头道歉，回家挎着脸呜呜叫的犬科生物一样。
周铭微妙地挪开了点目光，片刻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挪回来。
秦衍对他和对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这点秦衍从来没有掩饰过。但周铭还是第一次意识到。
秦衍见他不说话，没好气地踢了踢周铭的脚尖，“为什么我不能带那些人走？”
昌鸿的抬出来的理由跟笑话一样，他要是真敢继续拦，大不了连司法部的那群人也一起带回去不就好了。
虽然说帝国有帝国的法律法规，但在缓冲带区这个连帝国都没有公开认定为帝国一部分的灰色区域。真到了掀桌子的时候，军部比谁都更硬气。
“因为你不可能把整个缓冲带中心区的公务员都抓起来。”周铭施施然坐下。
“你还没发现吗？伊甸园教会源源不断但来历不明的资金，教众减少但从来没有人调查上报，包括那个正常来说根本没办法在缓冲带区盖起来的大教堂。这一切都在说明伊甸园教会早就已经和缓冲带区的高层深度合作了。”
秦衍哼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早八百年发现了。更何况亚尔维是林浅文说，会在首都星救他的人。帝国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伊甸园怎么可能没有官方协助？”
他弯腰，握住周铭坐着椅子的两边扶手，刚好将周铭松松地圈在面前。
“但首先缓冲带区不可能所有部门的人都被牵扯了进去，他们能用的人有限。最高授权在，就算全拷回基地，又能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姿势原因，秦衍的声音喑哑沉冷，漆黑的双眼显出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你呀。”周铭不在意地叹息一声，“还是得再练练。”
秦衍一秒破功，有点恼羞成怒又有点燥，浅浅眯起眼压低身体，“到底为什么你倒是说呀。比我大了不起啊。”
周铭按着他的肩膀，阻止秦衍的继续靠近，“如果刚才我没有来，你把司法部昌鸿那群人抓了，和这医院的
() ，一起押上车，然后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一起带回军部，分开审讯，该怎么办怎么办了。
秦衍皱眉。
周铭不紧不慢：“然后，安保部就会以‘上级被第九军团不明缘由地带走’为由，在半路拦住你们。
安保部是允许配枪械及其他武器的，所以你们会交火。第九军团会不会有人受伤我不知道，但只要安保部或者司法部的人受了伤，第九军团的军官就该接受停职审查了。”
秦衍只觉脑子里嗡得一下，握在扶手上的手指刹那攥紧，骨节大力到发白。
周铭从容地靠着椅背，“安保部的人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法离开缓冲带区，他们只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被辞职。但我猜指使他们做这件事的人会补偿他们一辈子的工资。”
“但第九军团呢？毕竟是你违规在先，亚尔维来了以后，第九军团就会被排除出调查任务。”
然后亚尔维就会快速给这件事收尾，将一切能牵连到他或者伊甸园其他幕后主使的线索抹除。
秦衍在脑中补全结局。
周铭淡淡;“这还只是其中一种让你退出的方法，用什么样的手段，在于背后布局的人手上的筹码。不要以为你比对方强，就能胜券在握。”
……
秦衍喉结动了下，几秒后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看这样子是听进去了。
周铭想道。
秦衍足够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通，而且愿意听，这点比很多人都强。
下一刻，在心里浅浅夸面前人的周铭上将就觉得肩膀一沉。
秦衍低头靠近他颈窝，哼了一声，用额头蹭周铭的围巾。
这动作要是以前周铭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现在……
又太多难言的记忆能与此时重合，实在是让人不安。
“起来。”
秦衍不正经笑道，“不起。我差点被人坑，你安慰我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腺体最近活跃还是长效抑制剂需要补打了，周铭觉得秦衍身上的信息素气息比前几天要浓郁。
好闻但带着压迫感的信息素让周铭下意识想要避让，不由分说就想把人推起来。
谁知秦衍跟未卜先知一样，手贴着他的后背，霎时从下方探进围巾，压住了周铭后颈微微凸起的腺体。
还没有消散的淤青在被按压时带来轻微的胀痛。
“你身上没有我的信息素味道了。”秦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
没有彻底标记，当然不会有他的信息素气息。
秦衍漫不经心地松了松他的围巾，半是抱怨半是认真，“我记得昨天晚上还有，怎么消散得这么快啊。”
alpha本能地会希望自己的omega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气息，这种情况易感期尤为明显。
秦衍现在不是易感期，但那种抓心挠肝的不满足感，似乎比易感期时更严重。
他无意识地磨了磨牙，贴在周铭温热的围巾上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借由此压下心底的渴望。
“秦衍。”
“嗯？”
周铭叹了口气，“我身上为什么一定要有你的信息素味道？”
……
秦衍动了动，偏头露出一只眼睛。
周铭手下微微用力，这次秦衍没抵抗，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周铭下颔微微抬起，落落大方，“ao恋人和伴侣之间才需要留信息素，压一下你的alpha本能。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再找个omega来。”
——周铭就是这样，当他决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不会留任何余地。不管多难以启齿，他都会直接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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