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陆氏的惨叫声再次响了起来。陆夫人“砰”的一声关上门, 好险没拍到丫鬟脸上。
把个丫鬟吓得直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舜华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旁边王全也看出什么来, 忙低声道：
“……万岁爷让王妃把控着全局，王妃且安心坐着就好……”
早听说这位陆夫人能生养, 眼下瞧着, 是不是除了会生养, 其他什么都不懂啊？怎么瞧, 都有点儿没脑子的样子。
也不想想皇上连皇后都不让过来，却是可着六王妃使唤，不是已经表明，六王妃是可信的吗？
当然, 王全还知道, 皇上这样做，不单是因为相信六王妃，更是因为，六王妃她非常人啊。
不是自己亲孙子, 皇上会费这么大的劲？结果陆夫人倒好，一点儿不体谅皇上用心良苦, 却把这么个有大福报的六王妃拒之门外！
陆夫人想什么，他也明白, 不就是怕有人会朝小皇孙下手吗。可不说六王妃性子敦厚, 就是这么多人瞧着，再有六王妃还奉皇命在身，就是想动手，肯定不会蠢到把什么不好的东西直接下到鸡汤里吧？
结果陆夫人竟然就能做到这般地步——
刚才那一幕，谁看不出来, 分明是陆夫人故意的才是！
虽然陆夫人的心思他也能理解，实在是陆氏腹中这孩儿太过要紧，甚至关系到三殿下的前程，可也不想想，那得是小皇孙平安降生才成啊。
他可也是听太医跟皇上禀告，说是三王妃腹中孩儿较之一般婴孩，要体弱的多。因为这个，皇上可也没少悬心。
陆夫人作为亲外婆，不信她就不知道。
于陆夫人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怎么想着保证三王妃和小黄孙的安全吗，结果还没怎么样呢，就想那些有的没的，作形作色！
不过陆夫人这么做，对六王妃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对六王妃而言，这么着坐在这里作壁上观，才是最轻松也最不会惹得一身腥的。
舜华自然明白王全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只得坐下——
陆夫人的态度，别说那鸡汤摔了，就是她再去做一钵，怕也是同样的结果。
房间里陆氏的惨叫声越来越撕心裂肺，舜华听着都有些坐立不安。很快陆氏从里面探出头来，急急的吩咐下人：
“把切好的参片和鸡汤送过来。”
一句话出口，又似是意识到什么，朝着舜华尴尬一笑：
“王妃您坐着就好，您是贵人，这些小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舜华如何听不出陆夫人话里的含义？分明是不放心自己罢了。
她本就不懂妇人生产要注意什么，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招人嫌。
很快丫鬟捧着个食案过去，待得把托盘送出来，房间里陆氏又开始痛呼连连。
一片忙乱中，隆盛帝带着几个太医也匆匆赶来。
舜华忙上前接住：
“父皇。”
“辛苦你了。”隆盛帝点点头，“人这会儿怎么样？”
“已经进去有一会子了，听刚才出来的稳婆说，这第一个孩儿都生的慢……”
“你没见着你三嫂？”隆盛帝就有些诧异——
之前王全过去六王府时，隆盛帝特意悄声嘱咐过，不然让六王妃进一趟产房，也让三儿媳沾沾六儿媳的福气。怎么听六儿媳的意思，她根本就没见着三儿媳妇的面？
“没有，儿媳妇过来时，三嫂已经在产房了。”舜华点点头。
倒是王全，上前一步，贴着隆盛帝耳朵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六王妃，根本没得着进去的机会……”
连鸡汤都给摔了，那位陆夫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许六王妃近身。
隆盛帝脸色就有些不好——
怎么陆氏的这个母亲这么愚蠢！
却也无可奈何。安抚性的看了舜华一眼，温声道：
“委屈你了，只看在，你三哥的面上……”
说话间里面就响起一阵惊叫声：
“王妃，您醒醒，王妃您醒醒……”
隆盛帝吓得一激灵，和舜华一起站了起来，急声吩咐太医：
“快到门前问一声，是怎么回事？”
太医忙上前，提高声音冲着里面道：
“陆夫人，王妃她如何了？皇上在外面等着呢……”
听太医提到“皇上”，里面先是一静，下一刻陆夫人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跟着传来：
“这位大人，王妃她累的脱力，昏过去了……”
说着朝着床上陆氏哭叫道：
“女儿，女儿你醒醒啊……万岁爷来了，皇上他老人家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要抱一下皇孙呢，你可不敢睡，你醒一醒啊……”
应该是被皇上亲至给刺激到了，里面的陆夫人就和打了鸡血似的，就这么折腾了会儿，陆氏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让稳婆看一下王妃眼下的情况，若然还没到生的时候，就忍着点儿疼，不要喊叫的太厉害，以免到了真要生的时候，没有力气……”太医在外面嘱咐道，“只要王妃能用的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喂她喝点儿鸡汤……”
里面陆夫人一一应下，又含泪瞧着床上满脸都是眼泪和汗水的女儿，口中喃喃着：
“我的儿，你是个有大福气的，那个女人生孩子，能有福气让万岁爷在外面等着啊……你可要争气啊！”
“娘，我疼……”陆氏攥着陆夫人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不住流淌。
“生孩子，哪个女人不疼呢？咱们女人呀，都要经过这一遭，好女儿，你忍一忍啊……”
说着，欠身上前，舀了一勺鸡汤喂到陆氏口中：
“快喝了，喝了就有力气了……”
陆氏这会儿委实没有一点胃口，头侧到一边，摆了摆手，带着些恳求道：
“六弟妹当初送的那些青梅蜜饯，我想吃……我刚才听见，六弟妹就在外面坐着呢，娘您可不可以去外面跟六弟妹说一声，看她府里还有没有？”
陆夫人明显愣了一下——
从知道女儿怀孕，萧瑢就把她迎到了府中。
陆氏的一切衣食住行，也都交到了陆夫人手中。为了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到女儿和她胎中的孩儿，这所有的事务，全都是陆氏带了信得过的丫鬟亲自打理。
至于说其他各府送来的，不拘是小零食抑或补品，陆夫人是统统不允许送到陆氏面前的。
没想到陆氏这会儿突然提起，不觉就惊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吃过哪个？”
“就是母亲没到府中的时候……”陆氏声音虚弱——
刚知道她怀孕，舜华就送了一大包给她。陆氏当真吃的香甜无比，可结果等母亲到府中来后，就再不见六王府那里往这儿送了。
自打尝过一回，她可不就喜欢上了？尤其是孕吐的时候，吃那个真的好，饭都能多吃不老少。
只她毕竟是大人了，当初为了丈夫，已经厚着脸皮一再过府讨要果酒，要是这会儿再因为贪嘴，一再索要青梅蜜饯，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眼下是特殊时期，她真的很想吃一个，想来六弟妹应该会成全吧？
“也就是个果饯罢了，这生孩子需要力气，那个能顶什么用啊？”陆氏神情明显就有些仓促，摸了摸陆氏的头，“女儿听话啊，咱喝口鸡汤，鸡汤长力气……”
说着，再次把鸡汤送到陆氏嘴边。
陆氏没办法，只得喝了一口，却是勉强咽下，就给呕了出来：
“娘，我恶心，喝不下去……您就去问一声六弟妹吧……”
陆夫人也傻眼了。虽然觉得不舒服，可怎么说都是女儿重要，到底打开门，含羞带臊的冲着外面舜华道：
“六王妃，不知你府中青梅蜜饯可还有？我这女儿说啊，想用一些那个呢……”
“青梅蜜饯？”舜华明显就愣了，讶然道，“我不是昨儿个刚让春草送到府里一包吗……”
那可是自己计算着，让三嫂吃到生产时，足足大半月的量，没道理一夜之间就没了吧？
“六王妃说那个啊……”饶是陆夫人，这会儿脸也有些烧得慌——
她偷偷倒掉是一回事，被人给当场揭破，又是另一回事。
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意陆氏又开始痛呼起来。
舜华已经察觉到不对，可这会儿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忙吩咐春草，赶紧回府里再取些。
只春草还没动身呢，房间里陆夫人的叫声就再次响起：
“啊呀，这是快生了……”
“老天爷啊，怎么是脚先出来了？”
脚先出来？舜华也要吓懵了，那不是难产吗？
好在隆盛帝还能稳得住，连声催促太医想想折子。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里面陆氏再次大叫一声，声音随即弱了下来。
正不停踱步的隆盛帝一下站住脚，正要问里面怎么样了，陆夫人喜极而泣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呜，生了，是个，男孩……”
“男孩？”隆盛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没等他说什么，稳婆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跟着响起：
“小皇孙，怎么不哭啊？”
两声“噼啪”的揍屁股声跟着响起，却依旧没有婴孩的啼哭声。
隆盛帝一颗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舜华则“蹭”的一下站起来，扑到产房门前厉声道：
“孩子在哪儿呢？快抱出来看看。”
陆氏慌里慌张的从里面出来，瞧见站着的是舜华，身形往旁边侧了一下，却是绕过舜华，哀哀瞧着隆盛帝：
“万岁爷，小皇孙……”
旁边太医忙接过来，探手执起小皇孙细细的手腕，脸色却是一下铁青：
“皇上，小皇孙，怕是有些不好……”
听太医这么说，陆夫人脚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快交给六王妃抱着……”隆盛帝却是想也没想就道——
这可是自己第一个孙儿，老天爷保佑，别让这孩子出什么事啊。
太医正抱着往隆盛帝身边跑呢，闻言一怔，忙又拐头，交给紧跟着跑过来的舜华。
舜华抱起孩子，把沾了点灵泉水的手指伸到孩子唇边，含泪道：
“宝宝，宝宝你哭一声……”
这孩子明显瞧着先天不足，和自家小侄女出生时的模样天差地别。再结合之前陆夫人的话，舜华如何不明白，分明是那些青梅蜜饯，根本就没进三嫂的口，要不然，孩子何至于如此。
说起来手上沾的灵泉水虽然极少，可这么着直接喂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损及孩子身体。
只眼下，太医的模样，都是明显放弃了，舜华也只有勉力一试。
瘫坐在门槛上的陆夫人已经直接哭了起来——
真是孩子活蹦乱跳的，陆夫人才不会让舜华抱一下，可刚才几个稳婆的模样，还有太医的态度，都无疑在昭示一点，那就是这孩子，铁定不成了。
谁抱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这么绝望的想着，不提防一声仿若猫叫似的婴孩啼哭声却是瞬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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