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数日前,长安朝廷之上,相国董卓慵懒地躺在特意为他定制的榻上。
小皇帝刘协瑟缩在龙椅上,看了一眼还在挖鼻孔,毫无礼仪的董卓,颤着声音说到:“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原本,这也就是应付差事的一句问话,刘协已经习惯,在这样的常朝上,能发生的事情只有两种。
一种是:董卓立威,无外乎暴怒杀人,翦除异党或是逼迫自己封赏他的亲信。
第二种则是一些汉室老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拜托,当皇帝很累的,你们觉得我现在还管得了事吗?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不要来烦我了,重要的事情,朕也管不了啊!
真正的军国大事,不都是在董卓的那个小朝廷上解决的嘛!
照例地问了一遍,刘协正欲看向董卓,等待他下一步动作时,一人着急忙慌地跪倒在了大殿下。
“臣,有本奏!”
刘协还没开口,董卓已经是皱了皱眉:“司徒大人有何事无法解决,需要劳烦陛下?”
跪在堂下的,正是当今司徒王允。
王允听到董卓的这句话,背心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明鉴,相国大人明鉴,小人族人为奸人所害,不得已,求陛下,相国大人为小人做主!”
董卓闻言一阵诧异,习惯性地看向了李儒。
李儒捏着小胡子望了王允一眼,站出来躬身道:“启禀陛下、相国大人,臣昨日刚刚收到来自雁门太守郭缊和太原尹刘备上书的奏章,或与司徒大人所言相关!”
“哦,文优可直言,王司徒,快些起来,若有冤情,咱家必然为你做主!”
“谢陛下,谢相国大人!”王允从地上爬了起来。
“文优,那刘备可是当初虎牢关三兄弟大战奉先的那人?”董卓问道。
“秉相国大人,正是此人,前段时间因其为皇室贵胄,故相国大人恕其罪过,请陛下封其为左将军,领太原尹一职!”
龙椅上的刘协瞪了李儒一眼。
你们那叫请吗?就差按着朕的头答应了!
不过,当初董贼让自己签署的那份封赏圣旨中的刘备,竟是我皇室同宗,此人……忠否?
刘协第一次对领兵在外的某一个诸侯起了兴趣,小耳朵侧了侧,尽可能地听得清楚。
“哦~你这么说,咱家就想起来了,真是这刘备啊,你说昨日这刘备有奏章传来,所谓何事啊,还有那什么郭……”
“雁门太守郭缊!”李儒提醒道。
董卓点了点头:“还有这郭缊,又为何事上奏?你刚才所言,此二人奏章与司徒大人所述之事有关,我没记错的话,王司徒是太原人士吧?”
“相国明鉴,老臣,正是太原祁县人士!”王允双眼微红道。
李儒看了一旁面露哀恸的王允一眼,回答道:“刘备上书,言晋阳王氏与南匈奴各部之间勾连,企图引狼兵南下,侵吞整个太原郡,被他帐下谋士察觉,先于阳曲外目睹南匈奴贼子杀害护匈奴中郎将王柔,刘备趁机歼灭了这一支匈奴骑兵!”
“胡说八道,我族弟王柔,乃是朝廷亲封的护匈奴中郎将,为两族和平,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此番与南匈奴部会面,是为达成进一步的友好关系,奈何这刘备初入太原,眼红我王氏财富,伙同南匈奴部杀害王柔,侵吞整个王家财产!”王允怒发冲冠道。
董卓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道:“文优,王司徒所言可对?”
李儒笑了笑:“个中详情,我未加追查,但如王司徒所言,刘备后续的确是将整个晋阳王氏覆灭,不过……”
“不过什么?”董卓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其实,这些事情,王允大可以私下解决,但他却在朝堂之上提了出来,目的也很简单,祁县王氏的家书将这次的事件详情描绘的很清楚。
要说他心疼晋阳王氏是假,为扶持自己的祁县王氏才是真。
但晋阳王氏和刘备之间的恩怨瓜葛,只需要调查一遍,便能水落石出了,刘备是董卓亲封的太原尹,王允拿捏不住董卓对刘备的态度,只能选择在朝堂上说出来。
碍于诸公的面子,自己这个司徒提出来的问题,董卓但凡有点脑子,都要做出一副处理的态度!
“不过,刘备在奏章中附加了晋阳王氏所犯罪状,属下看过之后,也觉得这晋阳王氏……该杀!”
要说李儒是毒士,这点不假,他为了帮助董卓,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鸩杀少帝,迁都长安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于李儒而言,外界的非议都只是枉然。
但是,自李儒成了董卓的女婿,替他出谋划策开始,李儒所用之计,目标都为天下世家,王公子弟,富商豪族,他虽恶毒,但却不喜压榨平民百姓。
除迁雒阳百姓以充实长安之外,李儒未曾有过计谋针对百姓。
当然,他的主公董卓,在掌握大权之后,的确是暴虐无常,朝堂上下,世家大族,黎明百姓,无不对其恨之入骨,这却与李儒无关。
李儒初见刘备奏章之时,对晋阳王氏之行为,唾骂厌弃,当知此等大族覆灭尽诛之时,只觉内心大慰!
故此,他于朝堂之上,并不偏颇于王允之言!
“李儒小人,安敢辱我族人!”王允破口大骂。
李儒闻言,站定身子:“相国大人明鉴,此乃刘备奏章之表述,属下只不过是执客观之言!”
“晋阳王氏虽灭,然外敌侵我大汉领土之心不死,相国这位并州牧不凌并州一地,宵小竟放肆如斯,南匈奴七部首领之一,左南亲率骑兵三万,南下牧马,欲吞并太原,而逐鹿中原!”
李儒语出惊人,堂上诸公纷纷私语,朝堂顿时一片紊乱。
“贼子放肆!”董卓冷哼一声,朝堂顿时噤声。
王允也被吓了一跳,缩头缩脑地躲在了一边。
“文优,匈奴贼子,可入我境?”董卓这时,一展当年西凉飞熊之威。
“还请相国安心,刘备为马上将军,即使匈奴率兵三万南下,亦被其战胜,左南沦为阶下囚,而刘备也已遣先锋赵云,北上收复雁门全境!”
“好,这刘备,咱家没用错,就让他在并州解决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吧!”董卓大喜。
“文优啊,你说,这刘备立下如此功勋,咱家是不是该赏赐一番啊?”
“这……”李儒犹豫。
旁边的王允面色一白,自己本来是打算告状的,怎么这下子变成替刘备请功了?
“文优,有言直说便可,陛下在此,凡天下大事,皆于掌握之中,陛下,你说是吧?”
董卓虎目一瞥,刘协顿时打了个寒颤。
忙回答道:“尚父所言极是!”
引得董卓哈哈大笑,堂下诸公脸色难看至极。
“回禀相国,且再听我说完雁门太守郭缊的奏章,再行决断也不迟!”李儒拱手道。
“郭缊?哼,咱家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自己的雁门老家都被南匈奴端了,只敢龟缩在晋阳的那人吗?”董卓开口道。
“正是此人!”李儒点了点头。
“他又有何事上书?”
“还是与那刘备有关!”李儒回答道。
董卓眉头一皱:“说!”
随后,李儒将郭缊奏章中所言一一叙述。
相比刘备只叙其事,不言细节的奏章,郭缊的这一封奏章,更像是在为刘备表功。
其中,包括晋阳王氏的密谋,刘备帐下文武的文治武功,如今的晋阳风气大变,更包括求贤馆之设立,以及秦耀的那篇《求贤榜》,摘自龚自珍的那篇诗词和另外那些整理出来的诗词,洋洋洒洒,都记录在了奏章之中!
“又是这个秦耀!”董卓不喜文人,他觉得和文人相处,还不如和牛马交谈来得痛快。
他的手上,也不知道染了多少文人的鲜血,都是一些喜欢用生命来博取名声的迂腐之辈!
不过,秦耀之名,从那一次吕布的进言之后,就被董卓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就是这个人,差点另立朝廷,让自己一番苦劳,险成泡影,没想到将他赶到了并州,还不老实。
从郭缊的奏章中,不难发现,郭缊对这个秦耀推崇至极,各方各面,若无他操持,刘备方不会那么容易地就拿下整个晋阳,战胜左南部。
董卓的手指点在椅把上,面露深思,堂下诸公不敢妄言,缩着脖子不说话。
“文优啊,有此人为刘备谋划,我心难安啊!”
李儒的嘴角露出了个笑意,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董仲颖。
随即拱手道:“相国所言甚是!”
随后,李儒看向像个木偶一样端坐在龙椅上的刘协:“陛下有所不知,此秦耀者,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祸国殃民,扰乱乾坤的佞臣!”
刘协愣了愣,刚刚自己听完李儒口中郭缊的奏章,对他口中的秦耀那是神往不已。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多好的诗啊,朕多么希望,有这么一位大才来辅佐朕,摆脱董贼的魔爪啊。
此时,李儒却告诉他,秦耀是佞臣。
你才是佞臣,你全家,啊不,你岳父是最大的佞臣,你就是小佞臣,我叉叉你个圈圈!
不过,表面上,刘协还是装作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轻声询问道:“爱卿之意,朕,不甚明了,你刚刚所言,这位秦耀,乃是替刘备谋划大事,驱赶胡虏的有功之臣,何来佞臣一说?”
李儒和董卓对视了一眼,微笑地回答道:“启禀陛下,此人先前于十八路诸侯联军中,曾力劝反贼袁绍,立新帝以抗朝廷,相国大人为正陛下之身,无奈才将其连带他的主公刘备任命至并州一地!”
顿了顿,李儒继续道:“为表尊重,相国大人任其为并州别驾,未曾想,此人不仅不接受相国大人的好意,反而辞官不受,上书怒骂相国大人,此等奸贼,无视朝廷法度,他不是佞臣,谁是佞臣!”
刘协嘴角抽搐了一下,面对一旁董卓充满危险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说到:“如此……此人确为佞臣!”
“既是佞臣,便要除去,文优,你有何好的建议,替陛下,替我大汉除去此等佞臣?”董卓开口道。
李儒笑而不语,看向一旁的王允。
王允被他盯得脊背发凉,猛咽口水。
“司徒大人,祁县王氏处刘备兵锋之下,相国欲扶持,也是鞭长莫及,难有借口啊!”
王允被提点了一句,眼睛一亮。
连忙跪倒在地:“相国大人,我族内来信,有一大好良机,可诛秦贼!”
李儒险先笑出声,王允可真会行事,如今晋阳王氏尽灭,正是他祁县王氏当家做主的时候,自己给了他一个机会,顺着杆就往上爬了!
“哦?”董卓面露惊意:“子师可有良策?”
王允抬起头,面露狠厉:“前些时日,秦贼率一小支兵马于祁县路过,据我家族探子查明,此行去往河东卫氏!”
“王司徒所言非虚,属下探马来报,秦耀于半路与卫家卫伯觎结伴,共往卫家而去,陛下,相国,欲除此贼,此为绝好良机。”
“我闻听卫家二子卫叙已时日无多,卫家家主为圆其志,召开诗词大会,召集天下士子共赴盛宴,我料定,秦耀此子,必定会在诗词大会结束之后离去!”
一旁的王允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先说出来了,这个李儒,当真险恶,自己明明都查清楚了,非要让自己先站出来!
“好,就依文优之言行事,就以……”董卓正想点将,突觉手下似乎无将可用。
“相国可是考虑拜何人为将除此贼子?”李儒一语中的。
“知我者,文优也,常闻秦贼虽为一介文人,却有奉先都拜服的武艺,如今奉先我儿奉命北上平叛,李傕郭汜二将又肩负长安城防,当以何人为将,除此奸贼佞臣?”董卓皱眉道。
“相国勿忧,我荐一人,定能除贼!”李儒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