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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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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岷,我们……”◎

耳畔似惊雷滚落,皇帝回头,惊见一人阔步走来,满身肃杀,正是齐岷!

虞欢狼狈地挣扎在美人榻上,抬头看见齐岷,悲愤齐涌,眼泪一刹间夺眶。

齐岷眸底映着她被撕开的衣裳、暴露的肩背,血丝偾张,呼吸凝滞,脸庞阴鸷如阎罗。

“齐岷!你……”

齐岷转头,看向皇帝,皇帝对上他明显盛着杀气的丹凤眼,悚然大惊,惶急之下,大喊道:“崔吉业?!”

外面鸦雀无声,齐岷冷然道:“崔公公人不在这儿,万岁爷不必叫了。”

皇帝当头一棒,背脊不由发麻,全身一阵僵冷:“你什么意思?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臣突然想起有要事未曾面禀,所以回来一趟。”齐岷目光不变,杀气内敛,“事关皇家机密,还请无关人等避让。”

虞欢一愣后,立刻收拾衣裳,夺门离开。

皇帝眼看虞欢落荒而逃,心里更惊,莫名有一股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待得回神,又不禁怒火中烧。

“齐岷……你可知你今日之举,是什么性质?!”皇帝找回该有的威严,怒视齐岷。

齐岷心底亦是怒焰滔天,竭力压着,漠声道:“叨扰万岁爷和王妃恩爱,是臣罪该万死,万岁爷若要责罚,臣无二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京中传来的这份密报关系不小,万岁爷还是先过目为好。”

皇帝一愣,接过齐岷手里的一卷信笺,打开来一看后,脸色骤变。

齐岷道:“万岁爷前来接燕王妃入宫一事已在朝中传开,刘大人正私下联络内阁要员和督查院都御史商讨对策,准备赶在万岁爷回京前联合上书,抵制燕王妃入宫。如何处理,还请万岁爷示下。”

“这帮人竟敢……”皇帝怒不可遏,把手里信笺攥成一团,忽又想起什么,瞪向齐岷,“你……”

齐岷坦然应对,目中锋芒不减。

皇帝气势顿时弱下来,色厉内荏,道:“你这封密报是何时收到的?既然如此重要,先前用膳时为何不说?”

齐岷淡淡道:“出门后收到的。”

皇帝结舌,一口郁气憋在胸膛里。

齐岷无视道:“刘大人联合前朝抵制燕王妃入宫,多半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如今虽然有孕,可背后牵涉不少案件,是否要查,万岁爷想明白了吗?”

皇帝反驳道:“你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凭什么说皇后勾结东厂?”

齐岷提醒道:“皇后给程家六郎的那封信,万岁爷忘了?”

皇帝道:“朕对虞氏念念不忘,天下人皆知,她或许就是猜测过多,歪打正着,至于外泄密旨,也是无心之举。再说了,区区一封家书,并不能断定她和东厂有勾结!”

齐岷微微沉默,道:“所以万岁爷的意思是,不仅程家,刘家的事也不必再管,包括抵制燕王妃入宫一事。”

“那怎么可能?”皇帝立刻又翻脸,道,“朕要召谁入宫,那是朕的私事,他刘家凭什么干涉?!”

齐岷不语,眼神不掩鄙薄。

皇帝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前后矛盾,并且因过度维护皇后,显示出惧怕刘家的嫌疑,心里不由一阵气闷。

本来最令人火大的是虞欢欺瞒自己,以及齐岷闯进来救人,现下被以刘家那帮人一搅,皇帝显然无暇顾及前面那一茬关于私情的猜测,皱眉道:“那照你说,朕该怎么做?”

齐岷眼眸微垂,不动声色,道:“朝臣不满万岁爷召燕王妃入宫,缘由无外乎两点。其一,燕王妃乃燕王发妻,从伦理上说,是万岁爷的弟媳;其二,燕王造反,罪及全府,燕王妃既是戴罪之身,便没有侍奉君王的资格。前一点万岁爷不能改变,要想平息朝中风浪,不如先试试第二点。”

皇帝失望道:“朕既然要收她入宫,自然会赦免她的谋逆之罪,这一点不需你说。”

齐岷道:“朝臣来势汹汹,万岁爷既然有了决定,那还是尽快下诏为好。”

皇帝突然沉默,龙目微眯,道:“听你这话,倒是很希望朕尽快赦免虞氏?”

齐岷掀眼,眸底雪亮,不缓不急道:“难道不是万岁爷希望尽快得到虞氏吗?”

皇帝一怔。

齐岷道:“臣不过替万岁爷分忧,尽己所能罢了。”

皇帝抿紧嘴唇,目中藏着诸多情绪,或是愤懑,或是怀疑,或是隐忍……田兴壬昨天夜里所说的话,皇帝自然是相信大半的,并且看虞欢今日的反应,她和齐岷之间八成是不清不楚,不然,齐岷闯进来时也不会是那一副要杀人的脸孔。

可是,他如今人不在皇城里,身边没有一呼百应的禁军,算上威家的护卫在内,能受他差遣的恐怕也就寥寥数十人,靠这点力量来对付从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齐岷,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深吸一气后,皇帝忍耐道:“既是如此,那可真是有劳齐卿了。”

齐岷不做声。

皇帝道:“朕累了,齐卿若是没有旁的事,便请回吧。”

齐岷拱手一礼,转身离开,走时眉睫掀起,眼锋凌厉。

*

辛益候在金玉堂外的墙垣后,守着被齐岷打晕在地的崔吉业,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忙探头去看。

齐岷脚下生风,一身戾气走出来,辛益忙喊他,接着示意身后:“怎么弄?”

齐岷瞄一眼倒在地上的崔吉业,漠然收回视线:“崔公公年纪大了,眼花摔倒,派人送回去便可。”

辛益“诶”一声,便要去叫人,齐岷忽又收住脚步,吩咐道:“今日你留在威府。”

辛益看见他充斥有血丝的眼睛,一震,心知其余怒未消。

齐岷肃然道:“刚刚的事,绝不可再发生第二回。”

“是!”

*

却说虞欢逃离金玉堂后,被春白护着躲回屋里,坐在床上,全身仍在止不住地战栗。

皇帝的气息似乎仍然喷在她脸上,那只粗蛮的手像从地狱里伸来的魔爪,碰过的每一处,都令虞欢想要割除。

春白看出她厌恶至极,忙从衣橱里取来一套干净衣裳,道:“王妃,奴婢先伺候您换一身衣裳。”

虞欢抱膝坐在床上,眼圈酸涩,任由春白给自己换完衣裳后,忽然想起什么,倏地走下床。

“王妃?!”

“我要去看看齐岷。”

齐岷仍留在金玉堂里,皇帝已经发现他们的私情,虞欢难以想象齐岷会面对什么。

如果是最糟糕的后果,她不能让他独自一人承受。

走至门口,虞欢被春白拽回来:“王妃,齐大人足智多谋,自有办法解围,您现在赶过去又能帮上什么忙?”

虞欢刹住脚步,春白赶紧道:“您要是现在再赶过去,那不是更坐实您和齐大人有私情了吗?”

虞欢憬悟,不再往外冲,想起金玉堂里勃然大怒的皇帝,又心如火焚。

春白见她冷静下来,长松口气,便欲去桌前给她倒一杯茶,忽听得虞欢道:“你去外面看看,若有意外,给我报信。”

春白一愣后,点头往外。

不多时,春白去而复返,眉间愁色彻底消散,道:“王妃放心,齐大人刚刚已平安离开金玉堂,万岁爷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无事了!”

虞欢半信半疑,道:“他往何处去了?”

“府外。”春白道,“辛大人说,齐大人这些天在查田兴壬,还要盯着京城的动静,想来很是忙碌。”

虞欢眼眸微动,道:“你刚刚是去见辛益了?”

春白点头,脸上有一抹羞赧之色,道:“齐大人走前交代了辛大人,让他盯着府里,要是万岁爷再做欺辱王妃的事,由奴婢告知他,他会来设法解决。”

虞欢没想到齐岷安排这样周全,更没想到春白、辛益会团结起来帮他二人周旋遮掩,念及辛益以前对自己撩拨齐岷的反对态度,百感交集。

“他不恼我招惹他家头儿了?”

春白道:“辛大人说,齐大人以前对他有救命之恩,既然齐大人已认定王妃不放,他又劝不动,那自然只能‘为虎作伥’了。”

最后那个“为虎作伥”,声音陡然降低。

虞欢意外之余,既动容,又惭愧,看着春白,低声道:“那你呢?我对你可没有救命之恩。”

春白有些失落,道:“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奴婢对您的忠心,您还怀疑?”

虞欢忙说“不是”,春白低头道:“奴婢以前是希望您能入宫,做万岁爷的女人,接着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后来,奴婢发现您不爱听和皇宫里有关的一切,更不爱万岁爷,您还说,不想再做金笼里的雀儿了……和燕王在一起的这六年,您过得怎么样,奴婢都看在眼里,如果皇宫里的生活是重复王府里的生活,那便是泼天富贵,奴婢也不想小姐再去禁受一次了!”

说到最后,春白没有再称呼“王妃”,而是一声搁置多年的“小姐”,主仆二人都像是被什么击中,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春白见虞欢如此,眼泪涌得更快,忙偷偷擦拭。

虞欢笑道:“改口改得很好,以后就这样叫吧。”

春白抹完眼睛,看见她展颜,不是平日里乖张虚伪的笑,而是记忆里属于青葱年少时的粲然,心里更酸,热泪簌簌滚落。

虞欢:“……唉!”

*

早上风波后,虞欢得以在客房里度过了一个安宁的下午,可惜好景不长,晚膳后,外面又来了一个丫鬟,说是金玉堂里的贵人有请。

虞欢想,既然今早齐岷能平安无事地从金玉堂里出来,说明皇帝并没有和他撕破脸,要么是齐岷用什么办法遮掩了他俩的私情,让皇帝打消了怀疑;要么便是齐岷使了什么杀手锏,让皇帝尽管怀疑却不能妄动。

念及此,虞欢不再像早上回来时那样心慌,不过走前还是特意换了一件更保守的立领比甲,今早那样的事,她不想再体验第二遭。

外面风有些大,不知何时落雨了,雾蒙蒙的雨丝飘在夜色里,是虞欢最讨厌的天气。春白撑着伞送虞欢至金玉堂门口,仍是不能入内,伸手在她手上一捏,当做提醒后,才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虞欢进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里浸着秋雨的冰凉。

屋里只有皇帝一人,坐在里间的那方美人榻上,四周燃着灯火,烨烨光辉映着皇帝衣袍上绣着的彩色翟纹,刺眼得很。

虞欢上前行礼,目光敛低。

皇帝这次不叫她抬头,声音平淡,道:“案上有一封给你的信,自己看看。”

虞欢微怔,视线一转,看见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匣,挪步上前,打开来后,见里面放着一条折叠的麻布,上面隐约渗着血光。

虞欢一震,极快看一眼皇帝,打开麻布,惊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血字,开头称呼是“吾女欢欢”,而落款正是虞家家主——虞承!

虞欢全身一僵。

“你父亲涉嫌燕王谋反一案,被督查院按律羁押,全府四十三口人在狱中受困已有百日之久。这件事,你可知晓?”

虞欢攥紧手里的血书,凛然不语。

皇帝道:“朕来时,你那刚出生不久的幺弟禁受不住囹圄之苦,已经夭折。你父亲得知后,当场便吐了一口血。你手里拿的这封家书,是他病倒前咬破手指,竭力所书,据说写完以后,人便倒在了地牢里,至今就剩一口气。欢欢,这便是燕王给你的命。”

虞欢指尖发抖,听及最后一句,胸口里更有一种难抑的悲凉和愤恨。

“你知道,何人才能帮你改了这样的命吗?”皇帝欣赏着虞欢复杂的表情,不急不忙,道,“你觉得,那个人会是齐岷吗?”

虞欢肃然道:“我和齐岷没有私情。”

“那自然最好。”皇帝眼底微红,忍耐着心里的不甘,哄道,“这次朕来接你,确实是因为听见了你二人的绯闻。你是大周最美的女子,是朕心心念念多年的爱人,而齐岷孑然一身,多年不食女色,遇见你,难免不能自持。朕不知道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既然朕来了,便绝不容许他再染指你。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朕的,不能再和他有任何往来,明白吗?”

虞欢一时拿不准皇帝的态度,噤声不语。皇帝又道:“你也知道,齐岷是朕最得力的臣子,朕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你总不会愿意看朕左右为难,为了你忍痛割爱——杀了他吧?”

虞欢瞳孔赫然收缩,及至这一刻,总算明白皇帝今夜的用意!

他是要借虞家、借齐岷,来威胁她入宫!

“欢欢,听明白了吗?”

皇帝眼神似隼,捕捉着虞欢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诱导道:“朕不逼你,今夜你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要搭上虞家四十三口人命,跟着齐岷一块去黄泉底下和燕王团聚,还是来朕怀里,陪朕再续前缘……想清楚。明日威家邀朕前往平山岛上游玩,朕带你一起去,届时等你答复。”

虞欢瞪着皇帝阴暗的面庞,全身血脉倒流,手脚止不住地发冷、发颤,皇帝似不愿意看见她这副表情,移开眼,拿起榻前的茶盅。

虞欢僵硬地转身,走向屋外,及至落地罩前,忽听得皇帝在后开口。

“对了,朕记得你母亲袁氏,仍是住在章丘吧?”

背脊骤然像被冷箭刺中,虞欢回头,看见皇帝藏在阴影里的脸,嘴唇开合,声音漠然:“回吧,别让朕失望。”

*

雨势渐大,哗啦啦地泼溅在檐外,黑夜一片渺茫。

虞欢从金玉堂里出来,脸色惨白如浆水一样,春白吓了一大跳,要不是看她衣着整齐,且进去时间不足一刻,必然要怀疑皇帝又色心大起,欺辱虞欢。

春白撑着伞护送虞欢走回客院,叫那引路的丫鬟去给虞欢沏一壶热茶,虞欢走上石阶,推门入内,在黑暗里坐下,满脑里全是皇帝充满威胁意味的声音。

虞家四十三口人、齐岷、母亲袁氏……

观海园里的那个噩梦又一次袭至眼前,昏暗无底的地牢里,坐着披头散发的父亲、继母、数不清的弟弟妹妹……所有人都在哭嚎,都在厉声喊叫她的名字,求她施救,只有一人站在角隅,手握梳篦给她梳发,笑着祝福她寻得心上人,恩恩爱爱,白首不离。

那是她的母亲。

这一生里,唯一祝福她快乐、如愿的母亲。

眼前的漆黑突然被火光吞没,春白握着灯盏过来,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

虞欢不说话,看见那噩梦一点点虚化,却又不完全消失,一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虞欢知道,那是齐岷。

原本扼着她的后脖,逼她向命运低头的齐岷。

后来陪她僭越一切、对抗一切,发誓要一生一世、相守白头的齐岷。

脸颊忽然一凉,春白愕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虞欢还是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扼住,发不出除哽咽以外的声音。

大雨瓢泼,利刀一样,每一片都狠狠扎在人心口,虞欢伏在桌上,肩膀颤抖,放声哭泣。

这晚,齐岷来时,已是后半夜,屋外雨声淅淅沥沥,虞欢躺在漆黑的床帐里,眼神空洞。

屋里照旧不燃灯,齐岷没多想,脱下外袍后,掀开床幔入内,躺下来抱虞欢时,才发现蹊跷。

虞欢很冷,不是身体温度的冷,而是气息的冰冷,齐岷心口猛地一缩,拨起她的脸。

“怎么了?”

虞欢眼神聚焦,慢慢映出齐岷的轮廓。

修长的眉、上扬的眼、挺拔的鼻、丰润的唇……虞欢伸手,一处处抚摸过去,心如刀割。

齐岷已然察觉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

“齐岷,”短暂静默后,虞欢捧起他的脸,目光冰凉,道,“我们杀了他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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