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筠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她的时间变得非常慢,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再能感知到外界事物,像天空一朵云,周而复始地飘在那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谢韶筠以为自己已经死掉的时候。
有一阵巨大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感到疼痛,觉得自己应该很不好。
灵魂不断地经历着碾碎、重塑这个过程。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许多浮浮沉沉的画面,很杂,刺一样往灵魂深处钻。
然后……谢韶筠便记起来一些事情。
说是失忆并不准确,更像是人生缺失掉的一角……
六岁那年,谢光旗往家里领回一个女孩。
冯慈念接到电话,戴着围裙从厨房冲出去。
他们站在门口,一左一右牵着这个孩子,冯慈念摸了摸女孩的头,蹲下身,语气慈爱问:“这就是小晴吧,来,跟阿姨回家。”
谢韶筠正在花园里帮她奶奶揉腿,谢光旗叫她过去,跟简晴玩。
奶奶支开她:“筠筠啊,要吃糖吗?去我屋里拿。”
那个年代不怎么科学育娃,老太太不知道换牙的小朋友不能吃糖,会毫无逻辑的偏爱宠溺孙女,谢韶筠乐意顺着小老太的意思,乐颠颠跑去她屋里翻糖果。
然后等到老太太吃药嘴巴发苦时,谢韶筠偶尔会给她舔一口。
那天,因为老太太的回护,谢韶筠没有觉得家里多一个简晴,会给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
谢韶筠六岁,开学上小学,谢光旗夫妻忙上班,简晴只有五岁,留在家里,老太太帮忙看着。
头一个月,家里相安无事。
谢韶筠能够自己上下学,不用人接。
老太太杵着拐杖,又要带简晴,去学校接送谢韶筠不方便,便央着隔壁邻居帮忙顺道看着孩子。
老人家想得多,觉得亏欠,为这件事跟谢光旗说道了好多次。
最后争取的结果便是,谢光旗向老太太保证,谢韶筠才是亲生女儿,亲疏远近要分得清。
谢韶筠书包里每天都有一瓶牛奶,老太太温好了。早晚一瓶,简晴没有。
谢光旗有次看到了,说:“妈,您不能这样偏心。”
老太太色厉内荏反问他:“我偏心自己亲孙女,有错吗?”
谢光旗哑口无言。
谢韶筠窝在她奶奶怀里,觉得这个老太太可真是好老太。
每天放学,老人身边常年跟着的年龄忒大的橘猫会扮演接人角色,守在家离家很远的小区门口等谢韶筠回家。
*
一个月后,简晴与谢韶筠偶尔能说两句话,但谢韶筠不太喜欢小孩子,也不想跟女主P过于亲密,所以两人接触不多。
简晴表现得比别的孩子要乖巧文静,才五岁,就知书达理,各方面都招人喜欢。
谢光旗夫妻便格外喜欢,给简晴买古筝钢琴。
老太太便问谢光旗夫妻,怎么不见你们给筠筠培养业余爱好。
那两人挺尴尬的站在原地,谢韶筠哎哟叫一声:“您可饶了我吧,隔壁胖花上回弹古筝手指都弹破了。”
“你就是心大。”老太太指着谢韶筠额头叹气,比较神奇的是,简晴那么受欢迎,老太太却亲疏有别,双标的要命。
谢韶筠倒不是心大,身为成年人,她没那个心智跟小孩子争风吃醋,而且那些情绪也不合适角色扮演者的身份。
她们角色扮演者守则里第一条是:“不要真情实意代入到角色里,不要沉溺角色感情线……不要崩人设。”
温柔的走过每个角色的人生不染指她们的悲欢。这是谢韶筠一贯以来的遵守的认知。
所以她能得心应手扮演恶毒女配的角色,日常整蛊简晴,故意钻系统漏洞,放水让简晴发现端倪。
不伤人,不害人,又能成全自己完成任务。
不过度染指角色感情,会在能力范围内,乐意顺着老太太,感恩她的维护。
谢韶筠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像剧情里描述的那样,走马观花,置身事外。
*
小学一年级,上学期,当了两个月装傻充嫩小学生后。
那天,老师点名叫谢韶筠背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吱呀”教室门忽然被人推开,是冯慈念,脸色难看站在门边,头发是乱的,恪守的礼仪尽失。
小学老师是谢光旗的学生,站定到门口,叫冯慈念:“师母。”
两人在外边聊了几句话,谢韶筠便被老师叫出来,冯慈念手指冰凉地牵住谢韶筠的手。
“妈?”
“你奶奶,去世了。”冯慈念表情难过的告诉谢韶筠。
惶惶然坐车超速赶到医院,谢韶筠也没能见到老太太最后一眼。
抢救室外面哭作一团,谢家的那些亲戚朋友来了很多,谢光旗强撑着给老人安排后事,冯慈念跟过去帮忙。
谢韶筠蜷缩在角落里,眼泪催下来时,想的是,这个世界唯一给过她家的小老太走了啊。
片刻后,视野里出现一双芭蕾舞鞋,白袜子,谢韶筠抹了眼泪,抬起头,看见简晴站在那儿。
她怯生生的站在谢韶筠面前,说:“姐姐别哭。”
说着话,从小钱包里掏出纸巾,递给谢韶筠。
谢韶筠便看见地上,刚才从简晴小钱包里带出来的那撮橘黄色的猫毛。、
来的路上,冯慈念说,小老太是杵拐杖临时出门,因为老猫不见了,今天下雨,她没有佩戴老花镜,冒冒然然出去,闯了红灯。
然后被一辆货车,无情的撞飞了身体。
谢韶筠怔然片刻,目光如炬看向简晴:“猫为什么会走掉?”
老猫跟老太太相处出感情,多年陪伴,彼此都到了行将就木的年龄,不会轻易离开。
简晴眼泪珠子成串淌在稚嫩脸颊上,挣不开手腕
,只能抬起头,对上谢韶筠的视线,说:“疼。”
“它扒着门想出去,我帮它把门打开了。”简晴用稚嫩无辜的眼神看着谢韶筠,五岁的孩子,也许根本不能理解老猫的去向代表什么。
谢韶筠却永远记得,听到简晴给出这个答案时,内心的迁怒。
“所以你给奶奶指了路。”
简晴点头,指着蒙上白布的老太太,天真的问:“姐姐,她们为什么哭?”
谢韶筠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扬起来的手放下来,攥紧了。捡起地上一撮猫毛,离开了。
*
谢韶筠想过,后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讨厌简晴。
是因为奶奶去世后一天,橘猫泥渍斑斑回来了,简晴把橘猫关在门外,没有放它进来。
谢韶筠恰好看见,上前警告了她,把猫抱起来,带回家清洗干净,隔天这只猫死在花园别墅墙壁的杂草中。
也许谢韶筠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也不是一位优秀的任务者,在面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当下,产生了迁怒、怀疑、报复等诸多的不合时宜、不理智的猜想。
奶□□七过后,谢韶筠恰好接到身为恶毒女配第一个害人的任务,她要将简晴骗到人堆里,然后被拐卖。
在做这件事之前的六年里,谢韶筠曾经反复思考过这件事钻漏洞的可能性。
不过简晴必须被拐卖,才能遇见池漪,一旦谢韶筠心软,这个剧情就会被她毁掉,从而切断简晴与池漪认识的契机。
原本就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又因为奶奶的去世,老猫的惨死。
谢韶筠没有心慈手软,浑浑噩噩跟家里人去游乐场散心,然后把简晴丢在人堆里,独自离开。
那天下午,大雨倾盆,谢韶筠一人回家,谢光旗动怒,对六岁的谢韶筠用了鞭子。
冯慈念在沙发上泣不成声,他们报警,家里乱作一团。
谢韶筠冲进大雨里,雨水把她混沌的脑袋冲醒了。
谢韶筠想,后来她回头去找简晴,在人贩子窝里,庇佑简晴周全。
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如果她放任自己因为迁怒,去做坏事,那么她不是老太太喜欢的那个孙女,也不是她自己。
人的本性可以不优秀,但是不可以放任它因为腐烂的人,把自己变得如同对方一样发臭。
她跟简晴不一样——
*
六岁的秋天,因老太太的死亡,谢韶筠浑浑噩噩,违背了原则,所以她没有感到秋天的萧瑟之美。
冬天则场景转换,在山棉县破旧的砖瓦房下,为一只烤红薯蹲守煤炭炉子前,身边多了互相取暖的朋友。
“”大家在绿皮车里待着,一会儿人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表现乖一些。”人贩子是个中年发福的女人,胸罩不合适,往下垂,走路一抖一抖的。
她手里拿着戒尺,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哭出声,因为前几天教训已经足够了。孩子们只要哭闹发出声音,她就会用尺
子狠狠地打在衣服掩盖看不到的地方。
女人手掌蒲扇大(),手劲儿重⒚()_[((),来个两三下,孩子们半口气都要疼没了。
胖女人叫孩子们挨个下车洗手洗脸,洗完后,孩童天真稚嫩的脸蛋露出来。
审视一圈,满意后,她语气温和些,说:“今天表现最乖巧的,会有黄桃罐头吃。”
女人走后,谢韶筠从绿皮车沾了灰尘的车顶,摸了一把灰往脸上抹,抹完,给简晴也抹上,简晴这点上比其它孩子要听话,她脆声叫谢韶筠姐姐。
谢韶筠并未理会,救她不等于不厌烦她。
转过身,告诉其余孩子往脸上抹灰,但可惜他们听不懂,罐头的诱惑力远远大于头顶的灰尘。
那天,车里出现了几位陌生的叔叔阿姨,总共带走了三个孩子。
*
第一眼看见池漪,便是在那三个孩子被领走之后。
池漪被胖女人揪出来,一只瓷碗砸到池漪脑门上。
八岁的女童,没有很大的力气,血珠顺着池漪的白皙的额头往下滚。
小小的一只,冷漠地站在阴影里,背脊没有因为胖女人虐待折弯。
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脸也干净,原本她坐在绿皮卡最里面的角落里,是这群孩子中长相最好看的那一个,也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她没有说过话,存在感低,如果不是有对夫妇走到角落里叫她抬起头,她没有搭理,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池漪表情冷淡拍开牵她手的“客户”,送走那对夫妻后,胖女人教训了池漪。
这天所有孩子都得到一个馒头,只有池漪没有。
她嘴角被打破一个缺口,站在那儿。
很小的一只,像一只格格不入、特立独行的狼崽。
谢韶筠知道她是池漪,她没有自作主张把自己的馒头分给她,等着简晴去献殷勤。
然而简晴直到将整个馒头艰难的咽到小小的嘴巴里,也没有任何分给旁人的举动。
见谢韶筠看她,简晴也看着她,脆生生问她:“姐?”
*
第二回见,是一个月以后。
孤儿院里,当初一起坐绿皮卡的孩子们,陆陆续续被叔叔阿姨们领养离开。
池漪因为性格独,被单独管着,她模样好看,胖女人指着她卖出大价钱。
所以专门花了时间看管。
然而一个月后,池漪把胖女人所有客户都得罪一个遍。
谢韶筠再次见到池漪,是池漪最惨的时期,脸很脏,衣服也脏,嘴皮干瘪。
脸被胖女人的鞋底踩在地上,只有一双黑梭梭的眼睛昭示着她是那天绿皮卡冷漠淡定的小女孩。
一个孩子不哭不闹,嘴角流着血与胖女人对峙着。
谢韶筠不忍心,她把上午出门画画,得来的十块钱递给女人。
趁着女人心情好,说了些穿搭遮肚的技巧,胖女人转移了注意力,挪开脚。
() 谢韶筠回头(),便看见池漪正盯着她。
目光若有所思?()_[((),应当看出来她在帮她解围。
谢韶筠不知道怎么想的,冲她眨了眨眼,离开前,把自己的馒头,塞给了池漪。
馒头干净的。谢韶筠用干净的布条把馒头包好了,嘱咐她:“快吃吧。”
池漪嘴皮动了动,目不转睛看她。
虽然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不过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有点可怜,嘴唇血渍干了,青青紫紫。不清楚她需要水多一些还是馒头多一些。
胖女人在前头催,谢韶筠怕胖女人看见,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说:“不会说话就点个头。在这种地方,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所以不要逞强,要吃饭、要喝水,知道吗?”
池漪看了好半天,才语气不悦说:“不是哑巴。”
“好吧。你不是小哑巴,”谢韶筠笑着说:“赶紧吃饭。”
说完就走了。
*
被拐的所有孩子都逃脱不了陆续送走的命运,简晴和谢韶筠亦然,胖女人自己的小孩三岁,需要有人照顾,她这一阵忙碌。
所以挑来挑去,觉得简晴与谢韶筠最合适,谢韶筠把机会让给了简晴。
她被剩下来了,送到这条街酗酒的男人身边做养女。
男人嗜好酗酒,谢韶筠上门第一天被打落了一颗牙齿,第二天,喝醉酒的男人自己摔在门槛上,去世了。
整条街的人都说谢韶筠是克星,她被男人婆娘强行退给孤儿院。
那天晚上,谢韶筠踩着厚厚的积雪,抒发郁气。
看见池漪在喂一只流浪狗,身后是漫天冰雪,她睫毛染了霜花,手指冻得通红。
穿的那样少,柔软的唇瓣却抿了一点浅浅的笑容。
外表看着冷淡早熟的女孩,其实内心应当极柔软。
谢韶筠走过去,脖颈上挂着一副旧手套,谢韶筠示意池漪把手伸进来。
池漪看了她一眼,谢韶筠弯着眼冲她笑:“好冷,给我暖暖手吧。朋友”
……
“喂,又不说话。”
……
“还是你语言词汇匮乏,听不懂?你多大了啊?”
池漪可能被谢韶筠问烦了,一次性回答她。
“池漪”
“八岁。”
“会说话。”
池漪想了想,别扭的嗯了声:“朋友。”
然后她把手伸进来,谢韶筠又示意她把另外一只也伸到棉手套内。
池漪照做了,做完好像无话可说,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交流,所以盯着谢韶筠看。
谢韶筠开玩笑说:“建议把头发剪成寸。”
“为什么?”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被拐女童乔装改扮成男童逃跑。”谢韶筠见她看过来,似乎真的在考虑,笑的眼睛都弯下来,逗她:“你反正不喜欢说话,肯定没人发现。”
池漪反应了片
() 刻,对上谢韶筠眼睛,鼓着腮帮子强调:“我不喜欢装男孩。”
“嗯嗯嗯。”谢韶筠:“你喜欢女孩。”
池漪想了想,否认了谢韶筠的答案,她说:“我也不喜欢女孩。”
“啊?”
“我不喜欢小孩。”
谢韶筠嘴角抽了抽:……
*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孤儿院里只剩下谢韶筠跟池漪两个孩子,她们会在一起行动,胖女人看不顺眼,就会打她们,指使她们去外边骗钱。
小孩子可怜,端个碗,要饭也能要到几块,或者去别人车前卧一下。
这些谢韶筠做不出来,池漪更做不来。
所以通常情况,为了能交差,谢韶筠会去帮人画画,然而画画需要画笔颜料画纸,沙盘画旅客要多。随机挣钱方式,偶尔还需要客户提供工具才可以画画。
而池漪则是帮人补课,她才八岁,英文特别好,一口纯正的英语,但挣钱也是随机的,八岁的孩子,谁能相信她能补课呢?
所以便宜,还必须有人相信她能教。
有时候一天一块钱的活,两个孩子也接的,为了能吃饭。
元旦时,简晴回来过一次,她来看谢韶筠,但不是很喜欢池漪,也没有帮助过池漪。
关于简晴莫名其妙不亲近女主T,谢韶筠一点办法都没有。
系统也没有办法,它焦虑地瓜子都磕得频繁起来。
这一年过年年夜时,池漪把碗里唯一一块肉夹给谢韶筠,她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乱说。”谢韶筠打断她,肉让回去,又从自己碗里多给池漪添了一块:“这位小朋友,你才多大点,未来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人都会乐意跟你做朋友。”
池漪直勾勾盯着她,身后是绚烂的烟花,她像是个自闭的儿童,转头去看,烟花自她眼底绽放,谢韶筠头回看见池漪有些开心的笑出声。
她听见池漪说:“1号是小名么。”
谢韶筠回她:“是。”
“真名叫什么?”
午夜十二点,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将谢韶筠的回答淹没。
头顶绚烂星空,她们肩并肩坐在屋檐下。在六岁的这个温柔凉夜里,不说话也没有人会感到孤独。
*
可能作为孩子,无论内心如何强大,都没办法抵挡躯体自身环境限制。
她们太小了,意外与困难随时会来。
正月初三那天,谢韶筠发了烧,一整夜高烧不退。
孤儿院只有守门的大叔在,池漪偷偷出了门,在长巷尽头找到唯一一家开着的药店,她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
迈入了这家药店,想拿一片退烧药就出来,过程中,池漪被抓住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几个月前被胖女人打到半死,都不肯去做的偷盗行为,头一回因为谢韶筠高烧不退,池漪没有别的办法了。
药店
老板下了重手,池漪没有躲开,供认不讳了自己的错误。
于是默不吭声地受着,差点被打残一条腿。
因为打的严重,老板心生愧疚,赠送了些药,给了钱。
深夜时,池漪才回家,托着半条腿,双手攥了血,她靠在门边,抬起药片,叫谢韶筠的名字:“1号,你能自己过来拿药吗。”
池漪抱歉的冲她说:“我……走不动了。”
谢韶筠怔然地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女孩儿,八岁,应当是谢韶筠照顾她的年纪,可是这个孩子用尽一切办法护住她。
六岁那年,记忆缺失的冬天,挨打很痛,凉风会刺骨,肚子经常饥肠辘辘,生病了没有药片,每一刻都很糟糕。
但谢韶筠又没觉得难熬,她的手递给池漪,池漪的手也递给了她。
她们苦中作乐,送了彼此礼物,那两条银色的骷髅头项链,谢韶筠亲手雕的骷髅头,池漪买了银链。
因为难熬、贫穷、艰辛、只有彼此,所以那些依偎的温度才显得深刻难忘。
这就是谢韶筠回忆起来的六岁,她曾经嫉妒的六岁。
缺失,迟来。
她与她,合起来渡过了人生四季里最深刻的冬季。
有这样的情份在,谢韶筠可能早就崩掉人设了,她会同池漪一起离开孤儿院,并且把池漪当做真正的朋友对待。
但最后,谢韶筠没有。
六岁终结于夏末,人贩子窝点被警察找到。
被带往警局等待亲生父母前来认领的那一天里,池漪给谢韶筠写了小卡片,卡片上注明了池漪的姓名、家庭住址、年龄……
“北城?”
“嗯。”池漪说:“你家在哪里?”
“我—”谢韶筠想了想,仿佛一个真正的六岁孩子般,回她:“不记得了。”
池漪失望的啊了一声,又说:“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能留一些更准确的信息吗?”
她问谢韶筠名字,谢韶筠告诉她:“1号,小名。”
然后池漪问谢韶筠:“还记得年龄吗?”
谢韶筠甚至没有犹豫,告诉她:“五岁。”
五岁是简晴的年龄,谢韶筠六岁。
原来那些假的信息都是谢韶筠亲口告诉池漪的,六岁的谢韶筠好像在极力隐瞒着池漪什么,并不想叫池漪找到她。
把1号强行按到简晴身上。
可是为什么呢?为了不崩人设吗?
为了任务,欺骗那晚凉夜里,用尽一切办法护住她的孩子。
谢韶筠不可能会那样做,一定有哪里是不对的。
那些记忆碎片连不成一串。
谢韶筠想凑近辨认清楚,忽然感到灵魂在无止境下坠,接着疼痛在脑门炸开。
她睁不开眼睛,模糊中听见一些声音。
“医生说不知道,都昏迷一个月了,还是老样子。池漪,不要再找医生过来了,瞧着折腾她。”谢倾城捻好被脚,站起身。
……
“这个月,海米芯片的事情够你烦了。还特意专家医生天南地北的请,也不嫌我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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