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拧了一下, 笼岛拓也的手死死抓着胸口的布料，克制不住地战栗, 红莲业火仿若在他眼里燃烧，他蓦然睁大的眼睛里猩红一片。
“开什么玩笑！！”
“你？”
“就凭你？！！！”
他怒不可遏地厉声吼道，情绪激动下甚至踉跄得后退两步，胸口剧烈地起伏。
陪伴了十几年眼里只有他的姐姐, 被夺走了。
此刻只有这个念头, 只余这个念头，在脑里重复回荡。
他从未去思考过的可能性, 在袭来的那一刻，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甚至连去怀疑的能力都没有。
他无措地抱着头蹲下。
懊恼、死气、怒火、焦急杂乱且无法辨析的复杂情绪无休止地汹涌澎湃。
在他的想象里他们的世界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的执着早已刻入灵魂。
他突然的失控让在场的人都倍觉莫名，尤以长泽为甚，他认识拓也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脆弱，到底是什么让他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他的暗恋对象名花有主这种事？可能吗？过于无聊。长泽不敢相信。
“老大怎么了？”白石在他耳边嘀咕。
长泽抬手制止他们胡乱发散的私语, 皱起眉头，“安静点。”
铃兰的老大从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能走到今时这般地步，怎么可能一蹶不振。
神奈川五所高校集结未久, 这种时候拓要是失控了, 这股势力无人镇压必定会有人趁虚而入, 他所要做的, 就是替他处理好身后的事务。
薯片声在耳边咔吧咔吧突然响起，长泽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那个不怕死的金毛果然掏出了薯片又啃了起来，倚在栏杆看戏。
见长泽望了过来，他还好心地递出薯片，“吃吗？”
长泽脸色一黑，“你给我消停会。”
这种时候也没功夫去管这只金毛猴子了，要怎么处理还需要等拓恢复过来。
他收回目光，又放入场中。
【九十三】
“你在搞什么。”智司皱起眉头。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如同火熄灭后剩下的冷灰，随时被风吹散。
与丧失斗志的人干架，他没兴趣。
笼岛拓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右手，鲜血淋漓的伤口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他视若无睹，只有通过这份痛感他才能强行冷静下来。
他高抬下颌头往后仰，额前灰色的碎发掩盖了半边眼睛，他阴鸷冰冷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她最讨厌不良了，你是怎么骗到她的。”
“骗？”智司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从不需要这种卑劣的手段。”
他抬眼看他，“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她的决定不需要你质疑。”
“她的决定？”拓也逼近两步怒而吼道，“你他妈是在跟我得意吗？！”
从知道的那刻，他的情绪便已无法控制。
“来干一架吧。”他平日里墨玉一样清亮的眸子此时暗得看不见光，覆满山雨欲来的暗色，隐隐透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张开手迎接着风，高声的音调回荡在校区。
“赌上名誉，赌上学校，赌上一切。”
“来跟我死战吧，片桐智司。”
“给我一个必须那样做的理由。”即便遇到这种莫名的状况，智司一况的波澜不惊。
他会动手解决他，但不是为了这些，这样危险而又执着的追求者他不会放任这种隐患还留着。
“理由。”拓也歪头突然笑了起来，诡谲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右手施施然往某个方向一指，睁大眼睛无辜地说道，“你的同伴在我手里这算不算理由？”
片桐智司猛地回过头。
阴暗的楼梯角，浴血的身影正扶墙喘着粗气，旁边隶属于鬼冢军团的几十余人正围绕在他身侧。
智司咬牙切齿，额角不受控制地青筋浮跃，“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卑鄙。”
拓也摆了摆手，“这怎么能叫卑鄙呢，战略性手段啦手段。”他不无恶意地讥讽道，“难道跟你天真地以为世界只是单靠拳头就可以解决一切吗。”
“啊真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就你这样还想站在她身边，真是让人火大！”
“快点，跟我打一架。”
暴躁的心情无处宣泄，拓也狠狠地跺了跺脚，“你输了就他妈给我分手！！”
简直跟小孩子一样任性。
“不论输赢。”片桐智司挑衅性地招了招手，示意他攻击。
“这场决斗都没有意义。”
拓也右脚往后微屈借力，猛地俯身前冲，不过一瞬便逼近了片桐智司的所在地，浓稠的杀意猛然爆发，拳风破开空气。
风意乍起，视线内除了被风刮来模糊视线的几缕发丝外，便是眉宇间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少年。
“啰啰嗦嗦烦死了，给老子下地狱吧混蛋！！”
正面的一击来势汹汹，他刹那回神，一个侧身堪堪躲过攻击，战斗意识的本能促使他瞬间制住对方的右手腕，旋臂压肘的近身格斗技能在大多数时候制住对手。
但这并不包括笼岛拓也。
就连这份回击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以天生的蛮力硬生生挣脱片桐智司的桎梏，以掌撑地，脚下猛地发难，反身一踹，狠狠的一击正中下颌。
即便有意识进行闪避，但那般角度刁钻的攻击依然避无可避，片桐智司后退几步，从下颌处传来一阵阵痹感。
果然不是那么轻松可以解决的存在，跟以往的对手完全不同。
笼岛拓也纵身而起凌空翻越，站定后拍了拍手，“你比我今天遇到的对手有趣多了，但也仅此而已。”
他突然问道，“听说过鬼邪高吗？”
智司缓缓抹去了唇边的鲜血，轻描淡写地说道，“听说过又如何。”
拓也粲然一笑，眉眼自信张狂，“鬼邪高的规矩是只要挨下一百拳不倒就能成为顶点，不过我可不喜欢挨打，只喜欢打人。”
“如何，要来试试吗？”
智司皱眉，没明白他想干什么，便不作应答。
拓也接着说道，“不肯分手的话那我就换种规则，接下我一百拳，我便勉强接受你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智司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
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拓也笑意越发丧心病狂，“我是谁？我他妈是——”
叮铃的电话声突兀响彻在校区。
笼岛拓也面色不虞地看向二楼，敢在他干架的时候打扰他，这份胆色值得赞赏。
二楼的人潮默默地后退几步，谁也不敢站出来承认，长泽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对上拓也那阴沉的脸，赶紧甩了甩头，解释道。
“不是我的手机，是你的。”
“我的？”拓也皱眉思索，“难道是源治？”
新换的手机号码知道的也就只有源治一人，说好的不插手又赶在这种时候打给他，到底是想干嘛！
他高抬起手，接住直线坠下给他的手机，看都不看地接通，不耐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吗源……”
“拓也！”清脆的音色雀跃地从听筒里传来，少女音色柔软得像是一层一层剥开的蜜糖，甜进人心里。
“离家出走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太过分了吧。”
拓也表情陷入长久的空白，他呆愣原地，一字一顿不敢置信地说道。
“姐、……姐姐？”
等到了回应，听筒那边的声音接着说道，“是不是很意外呀，还有更意外的，我到神奈川了。”
她的声音惊奇了一下，“啊，我看到你校门了，那我先过马路了，不说了。”
电话应声而挂，与此同时笼岛拓也的手机也无力地从手中滑落。
他的表情在短暂的空白后终于回过神来，惊悚地睁大了眼睛，表情瞬间狰狞。
校门口？！！！
过马路？！！！！！
那不就只剩下不到10秒吗！！我日！！
他猛地抓起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扯，那头被打湿后颜色暗沉的灰发便被这一手猛地扯了下来。
把在场的人都看惊了。三桥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手中的薯片都哗啦啦地全掉到了一楼。包括备战状态的智司也突然迷之后退了两步。
那头乖巧的黑色碎发随着发网的扯下暴露于空气中，他们才发现，原来那头叛逆的灰发竟然是假的。
竟然是假的！
这走向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笼岛拓也无比庆幸中午闲着无聊去把头发染回黑色，又重新买了顶灰色假发，不然这紧迫的时间怎么够他磨蹭！！
脖子挂着的大粗金链子被他扯下往后随手一丢，他火速脱下黑色卫衣，里面的白色衬衣虽然沾上了奶茶之后颜色变得含混，但那也是衬衣！
他捋起袖子，冲片桐智司招了招手， “来呀，继续打啊。”
笼岛拓也并没有察觉铃兰这尴尬的气氛。
铃兰老大，在线变装。
所有人都傻眼了。
片桐智司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迟疑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你……打架必须变装吗？”
而且感觉好像跟什么重合在一起，一时却又想不起。
“你他妈废话怎么这么多？！”
笼岛拓也气急败坏冲了上去，来势汹汹的攻势让片桐智司下意识抬起脚，猛地迅捷踹去。
他的扫踢在即将接触对方的瞬间，连触碰都未及，拓也骤然滚出去几米远，白色的衬衣落满了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末了还呕出一口血。
哪来的血？？他都还没踢到呢？！！！
片桐智司，“…………”
二楼的长泽嘴里叼着的烟掉落在地，他惊得都组织不了词汇。
“这……他妈是碰瓷啊。”
片桐智司正思酌着要不要去扶上这疑似脑子有病的鬼冢一把，身后有人试探性地喊着他的名字，那是他前不见前还听过的声音。
“智司？”
少女平日活泼开朗的声音在此时有些压抑。
他猛地转过身去，璀璨的日色柔和了她的轮廓，她轻蹙眉头，眸中水光涟涟，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雪奈？你怎么在这里。”智司惊讶地问道。
雪奈没有回答，她直线越过他快速向倒在地上的身影跑去，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担忧地说道。
“拓也，你怎么了。”
笼岛拓也抬起脸来，一脸的血更是让她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雪奈的手，二话不说，抬手直接指向片桐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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