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这可不是一点钱的事
这一天的拍卖会,直到很多年后,也依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在拍卖会召开之前,很多人就已经猜到胡迭将会大赚一笔,也不止一个人猜测过拍卖会将会卖出多少钱——那肯定会是一个很高的数字,有人甚至猜测,最终的数字很可能会超过五十万贯。
事实证明,五十万贯这个数字,还是比较接近的,它至少猜对了两个数字,因为拍卖会上,整个居德坊所有商业住宅和店铺的销售额,加起来,正好是一百五十万贯出头。
据说,当这个数字从拍卖会场传出来,整个长安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几乎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这个离谱的数字,但经过反复的求证,却又不得不接受,这真的是事实。
消息传入宫中,正在批阅着奏章的李二陛下,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足足有十几秒,就连手中的毛笔掉在了奏折上都没有察觉。
一百五十万贯,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整个大唐现在一年的国库收入,也就只有一千万贯出头啊,这可是整个大唐所有的赋税收入的总和!可是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居德坊的一部分房产,竟然就卖出了这样的天价,一时间,李二竟生出了一种:要是能把其它的坊市也这么重建一番,再卖掉,岂不是可以把整个大唐都买下来的荒谬感觉。
然后,李二陛下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在承接居德坊的改造工程时,胡迭曾经大方的表示,要给皇室,也是就他李二的内库三成的干股,而这个提议,却被他笑呵呵的拒绝了。
身为一个皇帝,岂能斤斤计较于一点蝇头蚁利?在当时的李二看来,胡迭能不用国库一文钱,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将整个居德坊改建完工,这就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便是有些利润,又能有多少?了不起能赚个十几二十万贯,而且这钱还得一堆人来分,为个区区几万贯,他李二还丢不起这人,倒不如都给了胡迭,也算是对他能忠于皇室,勇于任事的一点奖励。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李二陛下的肠子却是都快要悔青了:一百五十万贯啊,按照胡迭当时许诺的三成干股来计算,这少说也是二三十万贯的进账,他李二当了这几年的皇帝,现在的内库加起来也就十来万贯的存银,这么多钱,该能办多少的事情啊?想想,内务库想要翻修一下年久失修的宫殿,所需不过几万贯,自己都舍不得掏钱,这明明可以到手的一笔巨款,却硬是被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给拒之门外,好心痛的有木有?
看着李二这纠结的表情,长孙皇后不禁抿嘴偷笑:要说这李二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尤其是在臣子们面前,那更是把自己‘宽仁大方’的圣君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是作为一个精于政务,同时又有开创盛世大理想的务实皇帝,面对这并不丰厚的国力家底,很多时候却又不得不斤斤计较,以至于经常就会干出一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来。
“陛下其实大可不必懊恼,您当日虽然没有收下白鹿伯的干股,但以臣妾来看,这白鹿伯为人甚是圆滑,他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也知道这样大一笔生意,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做成的,所以,如果臣妾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三成的干股,他应该是还给您留着的。”
听长孙相劝,李二老脸一红,却还是纠结的摇头说道:“朕知道,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做事却堪比积年的老吏还要圆滑,只是朕当日早已有言在先,又岂能为了这点钱便食言而肥……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一点银钱,朕既是大唐的天子,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又何必为区区一点财货而自寻烦恼,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这可不行!”
出乎意料,从来都对李二千依百顺的长孙,这次却是直接反驳了李二陛下的决定,柳眉一竖,大唐皇后的威仪瞬间就展现出来,傲然说道:“陛下是大唐天子,掌管的是天下国事,但白鹿伯当日的干股却是给予内库的,这内库用度,是我皇家私事,臣妾身为大唐皇后,有统领后宫之责,这点,便是陛下也不能越俎代庖。这件事陛下不必出面,自有臣妾去与那白鹿伯分说。”
多年的夫妻,李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长孙的意思:这明显就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既不用在臣子面前丢了脸面,做出食言而肥的丑态,又不必真的舍了那几十万贯的干股,倒真是两全其美,想了想,也不禁有些动心。
“这,不太好吧,毕竟朕可是什么都没做,而且朕身为天子,又怎能与臣子争利?”
长孙闻言,哪会听不出李二真实的想法,傲然说道:“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居德坊的重建工程虽然您是没有直接插手,但没有您的信任与支持,白鹿伯一个毫无督工经验的人,又岂能接下这么大一项工程?说到底,这还是您知人善用。而且现在整个坊市的工程也不过是完成了一小部分,他虽然是收了钱,可这工程要想顺利的完工,却还少不得要有人在后面为其掌舵,否则,若是工期无法完成,他可是要双倍赔偿那些商户的,想来此时他也定然是如履薄冰吧?他当初主动让出这三成的干股,也就是想借我皇家的威仪以震慑肖小,而现在,这件事已经大到可以影响朝政的地步,非是臣妾在意这点钱银,而是臣妾身为大唐皇后,本就有辅助陛下,稳定朝纲之责,在这种时候,我皇家不站出来稳定人心,难道还能指望别人不成?”
一番话有理有据,把李二陛下说得是心悦诚服:要不怎么说这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总少不得有一个贤惠的女人呢?听听老婆这话说得,明明就是自己舍不得那笔分红,又舍不下面子,却硬是被她扯到了朝政的稳定和后宫的责任之上,好像不拿这笔钱都对不住天下臣民的信任一般,这才是当皇帝的好帮手啊!
“皇后说得有理,倒是朕轻慢了,那这件事便依皇后所言,朕不再过问。”
“陛下英明,臣妾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几句话,将事情决定下来,李二的心情也随之好转,可是回想起来,却依然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说起来,朕也真是好奇啊,这小子究竟都学过些什么东西?怎么好像什么为难的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变得简单无比,甚至是有利可图?就拿这居德坊的改建来说,这件事若是交给工部去办,少说也得花费十几万贯,至于说事后能不能把钱赚回来,都很难说……多半是要亏本的,便是赚,也不可能赚得这么多。”
“可是这小子呢?明明自己一文钱都没掏,也没用国库的钱,就凭着一张画图,便硬是从那些奸商的手中套出了近八十万贯的巨资:这么大一笔钱,别说是修个居德坊,便是建座行宫都够了,朕听闻,他那最贵的一栋宅院,居然拍出了一万两千贯的天价,而据工部的回报,他那宅院的实际造价成本,却是最多也不过三五百贯,那些商户难道都是傻瓜?他们会不知道这些宅院究竟值多少钱?”
说到这里,李二不禁有些上火,叹道:“平日里,朕国事维艰,想要借些钱粮,这些奸商都是百般推托,可现在,为了一套宅院,他们却能一掷千金……不,一掷万金!朕就不明白了,这小子莫不是给他们下了迷魂药?他凭什么从一开始就这么肯定,这些奸商会乖乖的掏钱?”
长孙闻言,轻声说道:“这件事,臣妾也有所耳闻,据臣妾所知,当日拍出了高价的那些宅院,大多都是与朝中的豪门勋贵相邻,如这套一万两千贯的宅院,其相邻之处便是臣妾兄长家中所有。商人逐利,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臣妾以为,他们之所以能甘心情愿的掏出这笔钱来,多半也是存了结交权贵之心。”
李二点了点头,叹道:“是啊,这道理并不难懂,可是在此之前,有谁能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来办?能将人心算计到这种地步,真是闻所未闻,魏征上书,说此举有恐会导致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但就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朕下旨,不许天下的商人与朝臣居所为邻吧?没有这道理啊!”
长孙迟疑道:“魏征是朝中难得的忠直之臣,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要不,臣妾去劝劝兄长,让他带头将那宅院卖了出去,也免了这些是非?”
李二轻轻摆手:“这倒不必,无忌的为人朕难道还会不清楚?何况这件事他又没什么错,都是几个小辈在做事,那商人想要攀龙附凤,与他有何相干,没道理让长孙家吃亏……这件事,朕心里有数,说白了,谁家里还没点人情往来?只要不乱了国法,朕也不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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