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夜风清凉温柔。
“周琅,快点快点,在这边!”
操场上三三两两坐着人,颜以笙参加了学生文学社的活动,非要拉着一群人月下读诗,她把周琅排在了第一个,可周琅迟到了。
一群人闹着起哄,要迟到的女生唱歌。
谁不知道这姑娘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只不过据说脾气不是很好,是个骄纵大小姐。可今天大概是借着天黑也借着月色甚好,态度也随意。
没想到女孩根本没有传言中的不好相处。
她穿白色裙子,落落大方地走到最前面,眉眼弯弯如清晨小鹿,嗓音也好听:“不好意思我迟到啦,那就为大家唱一首歌。”
她眼睛又黑又亮,笑着很高兴,唱完歌提着裙摆微微鞠躬:“好了,就唱一首歌给大家赔罪。”
“再来一首!”
“跳个舞吧!”
年轻人大大咧咧开起玩笑,倒没有几分恶意。
周琅歪着头,也笑着,笑容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浓郁热烈:“可我不会跳啊。”
其他人正在起哄,她也有点为难,可是跳舞她没学过,真的不会。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道清醇宁和的声音:“不可以的,她的裙子太短了。”
这考虑真周全,今晚晚上风很大,裙摆很容易被风吹起来。
周琅还没考虑这么多,被这句话莫名击中,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撞入一双温柔澄净的眼睛。
别人都在笑闹,只有她眉眼沉静,温温柔柔地说不可以。
“好了好了,那你赶紧坐下吧!”
旁边的人拉着她坐下,没给她说谢谢的时间。
等活动结束,她刚要去跟那个女孩说一句谢谢,可又被围住。
“周琅你唱歌这么好听啊,以前都没听你唱过!”
“对啦我下周生日聚会,你要不要过来啊?”
“……”
出于礼貌,周琅回答完她们的问题,再说了句抱歉,又往远处看。
可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孩早就走了。
她没来得及跟她道谢,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她名字。
她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但又觉得好笑,这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
可没想到,第二次见面来的那么快。
她选修了一门绘画课程。
自小家里给她请了老师,她一直在学习绘画,本来不想报学校里的课程,可被人推荐过,说这位老师很有水平,她报着试试看的心理,选修了这门课。
第一节课,她不小心迟到了。
老师倒是好性子,没数落她:“这位同学,你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吧。不要吵着别的同学,她们已经开始画画了。”
周琅报着画夹坐下,随便找了个空位置。
她做事时一向专心又投入,拿起画笔,略作思考,就已落笔。
等她停笔,旁人尚未画完,而她百无聊赖,趁着老师不在,在教室里发起呆。
日光西斜,落在她眉梢。
她皱了下眉,悄悄挪了下凳子,又看向窗边,下一秒就看见那个女孩。
这个眼眸澄净温柔的女孩子就坐在窗边。
夕阳的光晕落在她侧脸,她画画时很专注,侧颜干净又好看。
周琅不自觉多看了她一会。
正好老师进来:“这位同学,你是已经画完了吗?”
“哦…对。”
全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唯独坐在窗边的女孩神色依旧专注,笔尖轻轻移动,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画完了就先交上来。”
“好的老师。”
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不服管教的刺头,准备给她一点教训,不过好就好在她功底扎实,任凭老师睁大眼睛,也没能挑出一点错。
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其他人陆陆续续把今天课堂练习的作业也交了上去。
窗下的女孩子还坐在不动。
秀致的眉梢微微拧着,像是不太满意自己的作品。
周琅把画笔收好,走到窗边,拉过一张空凳子坐下,偏着头看她:“嗨,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的语气轻快活泼,像琴弦轻轻拨动,让还在低头沉思的女孩抬起头,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哦…是那个长的很像洋娃娃的女孩子。
她眼睛里的波澜让周琅一喜:“你还记得我呀?”
纪绣年点点头:“嗯…记得。”
“我叫周琅,你叫什么名字啊?”
“纪绣年。”
“嗯?是哪几个字啊?”
“我写下来…”
清秀内敛的女孩子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拿起笔,在画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从小就练字,写得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
纪-绣-年。
“你字写得真好,名字也好听。”
“…谢谢。”
纪绣年朝她笑了笑,态度礼貌而客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下课了,你还不走吗?”
“我再过一会,这节课的作业有点问题,我没想明白两处的光影构造。”
“我帮你看。”
“这…不用了…”
纪绣年很少拒绝别人,尤其不知该如何拒绝别人的好意。
“没事。”
周琅却大大方方地凑过去看她的画,跟她说话,时不时仰起头朝她笑。
她身上有柑橘调的香味,热烈又清新,有阳光和风的味道。
跟纪绣年分析画画笔法的问题时,格外有耐心,讲的非常细致,甚至比老师讲的还要清楚。
“你是不是以前没有基础啊?”
“嗯,出于兴趣选修的这门课。”
“那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好啦。”
“…谢谢。”
周琅笑着站起来:“好啦不要这么客气。对了,你的同学怎么称呼你啊?”
“啊?”
“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她这么单刀直入的姿态,让纪绣年有些措手不及:“哦…她们叫我名字。”
“这样啊…”
周琅似乎看出了她的迟钝和抗拒,也没多问:“那我先走啦。”
“嗯,拜拜。”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一个人都没了。
留在教室里的女孩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
她其实还是不太喜欢跟人相处的,刚刚也觉得有些局促,可是她一点都觉得这个女孩子太烦…
相反的,她笑起来真好看。
眼睛里…有光啊。
-
这门绘画课不是每周都上,且老师很注重户外写生,把班级里二十个人分成了四个小组,每个小组自行约定时间交作业。
这种教学模式从未有过,很是新奇,以至于半个学期下来,每个人只认识自己小组的同学,对班上其他同学还很陌生。
直到期中的时候,才终于回到教室上课。
正好这天下起了小雨,老师讲完这半个学期以来每位学生的进步和缺点,就提前下课。
纪绣年没带伞,拿起书包顶在头上,准备冲出去。
刚跑几步,雨就更大了,很快就将书包彻底打湿。
正好有人在后面就叫她,嗓音清亮,似能穿透雨幕:“纪绣年!”
纪绣年在雨中站住了,有人从后而来,一把大伞遮过她头顶:“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找人给你送伞,或者等等别人啊。”
来人跑的太快,发尾也被雨水淋湿,喘着气:“过来,再往我这边站站。”
她本来想下课跟纪绣年说话的,可是被同学叫住问了个问题,再出来时站在二楼走廊上就看见纪绣年踏入雨中,淋了个半湿。
纪绣年没动:“同学…”
周琅擦了额前的雨珠:“你忘了?我叫周琅。”
“嗯…周琅同学,你的伞不够大,跟我一起走的话,你也会淋湿的。”
“叫我名字就好了,”周琅伸手接了下雨珠,“那就淋一点呗,你这样一点都没得遮的,淋湿了回去要感冒的。”
“这…”
“好了快走吧。”
还没等她说完,周琅已经伸手揽了她一下:“快点走。”
纪绣年有些不好意思:“那…谢谢。”
雨这么大,这把伞也不够大,只能靠得近一些,再近一点。
夏天原本衣服就穿的少,纪绣年时不时碰到周琅的手肘,往外多挪了一点,被周琅看见了,一把环过她肩头:“你往外躲什么呀!”
“我…”
周琅揽着她,不给她动:“都是女孩子,又是同学,你别不好意思。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谢谢。”
“噗,你知不知道,我们没见几次面,你对我说了多少次谢谢啊。”
纪绣年红着脸,抿住嘴唇。
周琅打趣她,可又忍不住总看着她。
好奇怪…别人喜欢凑着她围着她,只有这位纪同学对她不冷不淡,她却一点也不生气。
相反的,她很喜欢跟她说话,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一眼看到底的清澈,让她觉得很舒服。
就这么一路,她送她到宿舍。
纪绣年看着她被打湿的手臂:“你回去记得洗澡换衣服,别着凉了。”
“没事儿,改天见。”
“改天见。”
穿白裙子的女孩衣服被淋湿了,眼睛也很亮,羞赧的笑,那么温柔。
这时雨下得小了些。
周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忽然有点走不动路。
那么干净温柔的眼睛。
她自言自语:“好奇怪…像心被勾住了一样。”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住了,摇着头笑:“胡说什么…都是女孩子呀。”
-
那后半个学期她们只见过两次。
因为还是按照先前小组写生的课程安排方法,她们分别在不同的小组,碰不上面。
只一起顺路走过两次。
第一次是刚好遇上,纪绣年不是个话多的人,周琅又有事情,她们简单交谈几句就分开。
第二次已经是在这门课程结课的时候。
周琅一下课就去找纪绣年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等我一起。”
打了招呼,她才回去收拾书包。
可收拾好已经有人来问她问题,因她在绘画方面基础非常扎实,时常会回答同组同学的一些疑惑。
“周琅,你之前说你家有那本讲人体构造的书,可不可以借给我看一下?”
“我也可以借一下吗?”
“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她被围在人群中央,分不清别人到底是真心提问还是想结交朋友,只能遥遥地对纪绣年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改日再说。
回去的路上,周琅边走边跟同学说话,一路走到宿舍楼下,等别人都走散了,她才听见有人叫她:“周…周琅,你的杯子。”
周琅转过身,才看见纪绣年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她的杯子。
纪绣年朝她走过去:“你的杯子落在教室了。”
周琅接过来,愣愣的,没问她怎么认识自己的杯子,突然问了一句:“你跟了一路吗?”
这个人怎么会捡起她落下的杯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一路,只为了把杯子递还给她。
毕竟她们的宿舍并不在一处的。
纪绣年笑了笑:“嗯没事,顺路而已。”
周琅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脱口而出:“我请你喝杯饮料吧,刚好之前那件事没跟你说。”
“饮料就不用了,什么事可以说了。”
“我们要办个活动,需要女孩子穿婚纱的,你愿不愿意来帮忙啊?”
“婚纱?”
“对,服装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现在很缺人。”
“我…我不行吧。”
“你穿婚纱肯定很好看,我很想看!”
“啊?”
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冒出来,纪绣年惊讶,周琅也难得脸红了:“那个…我…”
好奇怪。
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她这么局促,纪绣年看在眼底,也笑了:“那好吧。上次大雨你还送我回去,你需要我帮忙,我肯定要帮的。”
周琅挥了挥手:“这么小的事情,你怎么记在心上啊。”
纪绣年双手紧攥着包:“可是,我的尺码…婚纱应该跟平时穿的衣服尺码不一样吧?”
周琅想了想:“应该不一样,主要还是胸围、腰围和肩宽。”
“那我不知道…”
“你到我宿舍来,我给你测。”
“啊?”
“没关系的,我宿舍现在没人。”
“…哦。”
“别不好意思啦,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周琅一把拉过她手。
纪绣年低下头,落在她拉着她的手掌上。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实在让人很难抵抗。
好奇怪…其实她们一点都不熟悉吧。
只是文学社活动时一次偶遇,再加上几次下课后的短暂同行,可这种没来由的亲近感真奇怪。
周琅的宿舍在三楼,她跑起来风风火火,一路拉着纪绣年,到宿舍门外才松手找钥匙。
门一开,她站在门口,从桌子里找出卷尺:“快进来啦,我来给你量。”
先测肩宽,再测胸围和腰围。
肩宽测得快,到了胸围反而顿住了。
周琅抿了抿唇:“那个…你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宽松啊?”
纪绣年怔住了:“怎么了?”
“你的衣服太大了,这样…如果不把卷尺压下去的话,可能测不准确的。”
“…哦,那我把衣服扯紧一点。”
“那我测啦,你把衣服压平了。”
“…好的。”
周琅比纪绣年稍微高一两厘米,双手比她背后环过去,再穿过她臂弯,绕到前方来,落在最高点。
卷尺上的数字刻的不清楚,她凑近了去看,鼻尖几乎都要抵上去,闻到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过了两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十分冒犯,后退一步:“那个…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纪绣年低下头,雪白纤细的脖颈微微弯着,她揽起耳边垂落的发丝,声音低弱:“…没事。”
周琅将卷尺放下来,念出数字:“一百零…”
话说到一半,她抿了下唇。
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纪绣年也红了脸:“快测腰围吧。”
“好,你手抬起来一点。”
“嗯。”
因为刚才短暂的尴尬,周琅不知再说什么,只能保持着安静,将卷尺环过她的腰,把衣角褶皱都压平了,卷尺一点一点收紧,她惊到:“你腰也太细了。”
谁能想到这么宽松的衣服下是那么饱满的胸和盈盈一握的腰身。
…视角上的冲击未免也太大了。
纪绣年抿了下唇:“好了吧?”
周琅松开手,后退两步:“好了。”
她盯着纪绣年发红的耳尖:“我有时说话比较直接…不过你也别不好意思啦。”
纪绣年点点头:“嗯。”
她依旧礼貌而克制地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她也不至于生气,相反的,她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女孩真诚可爱…她一点也不反感她说话直接,只是她不习惯跟人走的太近,更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
“尺码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这个活动你真的能来吗?如果很忙的话就不要勉强。”
“没事,我会过来的。”
“谢了,对啦,可不可以先不告诉颜以笙?我跟她打了个赌,先瞒她一下。”
“赌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琅送她出门,纪绣年回过头:“不用送啦,回见。”
“嗯,回见。”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周琅还记得她白玉般的耳垂上泛起的红晕,有点想笑:“她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不都是女孩子吗。
哪怕是摸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立fg之都是女生_(:з」∠)_
说摸就摸人体画像下下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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