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日子是天命司专门测算好的,风和日丽,阳光灿烂。
时宴安安静静坐着马车到达猎场,下车时,谢垣和姐夫的车都还没有到。
皇家猎场依山而建,绿树成荫,场地大约有半个山那么大。阳光洒落地面,在树下投落一片阴凉。
时宴来皇家猎场好几次了,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勃勃,他抬眼在人群中找了找谢垣和纪应的身影,没找到就往树荫下站了站。
眉月跟在他身边,手边的小篮子里装着一些必需品。
她跟着时宴往后退了退,询问道:“殿下,要喝点水吗?”
时宴微微摇头,又看向声势浩大的前方。
明诏帝已经带着随行,陆续进入猎场附近的上林宫了。
时宴静默眨了眨眼睛,心底忍不住又想起之前和姐姐来上林宫的模样。
也许是知道姐姐要醒了,所以这段时间时宴放在姐姐身上的心思特别多。
正走神着,推着轮椅的谢垣就映入时宴眼前。
“谢垣。”
时宴眼睛亮了亮,整个人的精神立刻好起来。
郑刚将谢垣推过来,朝时宴低头,“七殿下。”
时宴点头,目光落到谢垣身上后,才发现谢垣脸上有一丝小小的血痕,差不多指甲盖大小。
而他整个人看起来情绪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怎么呢?”
时宴看着谢垣询问,“是不是腿疼了?”
时宴知道古神医一直在帮谢垣治腿,也看过谢垣泡药浴时痛苦的模样。所以看到谢垣脸色不对,立刻就想到他腿伤的事。
之前谢垣站起来去了公主府一趟,回来连续泡了三天药浴,这是以前十天的量。
时宴在一旁陪着他泡药浴,心底总有些愧疚,更加坚定了要帮谢垣治疗腿的心思。
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可以悄无声息帮助谢垣治疗腿的机会。
治疗腿伤的药最好是和古神医的药混在一起,让谢垣猜不到他身上来。
但是古神医只给谢垣开了药浴的方子,药汁一点没有,而谢垣也不喝茶,所以时宴揣着药粉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垣微微摇头,想伸手去握时宴的手,但指尖刚抬起就又被他缩了回去。
时宴注意到他的动作后,主动拉着他的手握住。
最近谢垣变腼腆了很多,都不再和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但是他都已经习惯了,不是什么大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垣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感觉,不着痕迹地隔着衣服抓住时宴的手腕,与他避免直接的肢体接触。
“没什么事,腿不疼。”
谢垣开口转移注意力道。
时宴不太信他的话,谢垣一向不会说自己哪里不舒服,都是没什么事,去一趟公主府回来连泡三天药浴也说自己没什么事。
但他都这么说了,时宴也不好拆穿他。
“那脸上的伤呢?”
早上分开时,两个人见过一面,当时谢垣脸上明明还没有伤,时宴记得清清楚楚。
谢垣仍旧是摇头,脸上表情微微变化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时宴一眼看,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谢垣不想说,时宴也不好逼问。只能将事情先放到心里,等进了上林宫再让人去打听一下。
“走吧。”
谢垣主动开口。
时宴点点头,两个人往上林宫走了两步后,身后才突然传来纪应的声音。
“小宴。”
时宴转过头,看见大步朝他走过来的纪应后,忍不住有些心虚。
“姐夫。”
他居然差点把姐夫给忘了!
纪应走到时宴身边,朝他点点头,目光半点没给谢垣。
时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转头跟着两个人一起进入上林宫。
时宴作为皇子,在上林宫是有固定的卧房的。而谢垣却是第一次参加秋猎来到上林宫。
“七殿下,定北王,上林宫的卧房不够,皇上询问定北王能否和七殿下住一起?”
张顺走过来,微微笑着,吩咐道。
时宴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两个人之前在定北王府就是住一起的。
谢垣也点点头,没有异议。
张顺微微笑着,转身离开后,谢垣便转眸,目光落到纪应身上,勾唇露出一丝浅笑。
“劳烦纪大人独自回去了,我和宴宴想休息一会。”
纪应深深看着谢垣,不过十几秒后,就移开目光。
“小宴,要去我那边看看吗?”
时宴顿了顿有些迟疑,他看了谢垣一眼,正要做出选择,却又听谢垣道:“宴宴先去纪大人那边看看吧,我在这边等着宴宴。”
说着,谢垣就先一步推开房门。
时宴迟疑,看着郑刚将谢垣搬进门,又看了眼纪应,好一会才点头道:“姐夫走吧。”
他步伐稍快,先走一步。
纪应迈大步跟上去后悔,才听见他暗自嘀咕:“都去看过啦。”
时宴没什么意思。
纪应知道。
但是前提是谢垣没有在等时宴。
现在谢垣在卧房里等时宴,看时宴的态度,就知道他不可能让人等太长时间。
纪应盯着前方时宴一无所觉的背影,心底突然冒出一丝警觉来。
到底是不一样了。
之前在赏花宴上,时宴可以毫无顾忌地丢下谢垣一个人在赏花宴现场而跟着他离开,但现在,谢垣仅仅是留在时宴的卧房等他,就让他心思飘浮。
像是毫无征兆般,时宴从定北王府住一段时间搬走后,再见面,两个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
然后一直到前段时间,时宴再次主动住入定北王府,两个人的关系更是亲密到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两个人私底下还有别的交流?
纪应紧紧皱着眉头,心思浮躁。
他忽然发现,也许他看低谢垣了,剧情也不一定完全正确。
宫中有很多他的人,加上通晓剧情,明诏帝即使怀疑他,也没办法查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而剧情中,关于谢垣,更多的描写的是他和……时宴之间的故事,关于谢垣的实力,势力,并不像明诏帝那样清晰。
纪应起初对他抱有着很多的警惕心。
但在他利用剧情轻易将谢垣逼入绝境,断腿后,纪应就歇掉了对谢垣的所有提心吊胆。但现在看来,谢垣明显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因为他可以躲过自己的人,和时宴有更多的交流。
而谢垣和时宴,明显也不像剧情中那样,在成婚后才逐渐相处出感情的。
两个人现在的交往,比剧情中要亲密许多倍。
不管时宴是怎么想的,谢垣肯定是喜欢时宴。
纪应想到在路上撞见时,谢垣对他说话,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攥紧,指甲掐入肉里。
“以前我要穿白衣,现在我发现白衣也没什么用处,宴宴说他很喜欢黑衣。”
谢垣在嘲讽自己什么?
他简直愚蠢的可怕,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最不牢固的情感,像一条玻璃绸带,漂亮,但往地上一摔,就碎了。
只有亲情,才是牢固的,才会让时宴一直听自己的话,对自己保持好感和依赖,甚至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到了,姐夫你是住这边吧?”
前方突然传来时宴的声音,纪应收回思绪,看一眼周围后点点头,走上前推开门。
“还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时宴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步伐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差觉的焦躁和迫切。
纪应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寒,没有半点笑意。
如果,小宴真的不听话,想要脱离自己跟谢垣在一起,那就不要怪他使用其他方法了。
还有大昭国和谢垣,早点毁灭了好。
时宴在纪应卧房果然没有呆多久,不过片刻,就借口自己要休息返回卧房。
谢垣正在房间里等着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的等着。
郑刚并不在他身边。
时宴推开门,瞧见谢垣,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
“在干什么呢?”
谢垣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过来,目光中微微有些诧异。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我还以为……”
谢垣话没说完。
“以前看过,没什么好看的。”
时宴摆手,主动问道:“你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吃过午饭才回来。”
谢垣淡淡道。
时宴却是立刻想起之前赏花宴的事。
“以后我出门,你不用等我吃饭。”
谢垣知道他在说赏花宴的事,事实上,他想说的,也正是赏花宴的事。
“没一会,后面就忘了时间了。”
“中间眉心过来过一次,我还以为你要过来。”
时宴“嗯嗯”点头,是记得他让眉心过去过,不过——
时宴一顿,“眉心过来时,你们还在等吗?”
“下次不会了。”
谢垣说着其他话,却不着痕迹应下来结果。
时宴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他记得分明,眉心说谢垣他们已经不在吃饭了……她为什么要撒谎?
时宴还在沉思,却又听谢垣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下午的秋猎开始,你打算和谁一起?”
时宴不擅长骑射,但是作为皇子,还是会的。更多的是,作为皇子,在这次的秋猎上,他至少要送上三个猎物。
以往时宴都是让侍卫帮忙打下来。
“你——”
回答的话没出口,谢垣的话又紧跟着落入耳中……
“你知道的我双腿有伤,无法行走,就是个废人,跟我在一起没办法给你任何帮助,还是个累赘。”
“这样,你还和我在一起?”
时宴一顿,看着谢垣瞳孔微缩,脸上浮现明明白白的震惊。
谢垣之前再苦再疼也没说过这种话,今天怎么好端端就这么想了?
“不会。”
时宴一口否认,语气略微有些急促。
他说完,又点点头,重复道:“不会,我肯定还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垣:我听到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