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朝廷里最近发生了件怪事。
皇帝眼中年轻有为,保家为国,自律敬业,忠心耿耿的戍北候,连着四天没来上朝。
要知道自戍北候回京述职后,虽是述职,但陛下明显有让他常驻京中的打算,在陛下的授意下,每日凌晨,戍北候都要与文武百官一同进殿上朝。
连着上了一两个月后,官员们渐渐习惯戍北候的存在,甚至不少论及边关问题,陛下还会大殿上询问戍北候的意见,是以戍北候在京中的存在感不容小觑。
突然有一天戍北候缺朝了,且连着几日没来,难免反常。疑惑的是,陛下却没有解释什么,一切照旧,于是群臣私底下更是纳闷。
后来,作为百官之长的丞相为了稳定人心,亲自去询问了陛下。
陛下这才吐露,戍北候是生病卧床。
病了?反正,戍北候是这么自称的。
文武百官一听,反而疑惑更重,戍北候正值茂龄,年轻气壮,照理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说病就病?病了不说,还一连三四天不来。想想戍北候归京以来,朝廷里各势力的变动,怎么寻思都有些耐人寻味。
朝中上下揣测不断,而就是这档口上,一条极隐秘的小道消息自朝野中悄悄流传开来。
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诸位大人又岂会是简单人物,于是小道消息渐渐不少人都知晓了,接着便是震惊。
原来戍北候根本不是患病,而是遇刺!
据说是在京郊被一群蒙面的不明身份刺客袭击,受了伤,被迫在家里医治。
消息一出,震惊四野。戍北候如今可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朝廷新贵,哪个敢在这会惹上他,且刺杀位置还是在京郊,天子脚下,也忒猖狂,忒胆大包天了。
究竟是何等人敢做出这种事?众说纷纭。便是这时,又有新的后续小道消息出来,让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那谣传里幕后黑手竟是高太尉!原本大家伙是不敢做此猜测的,他们的确好奇,但高太尉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跺跺脚朝廷能晃一晃,即便心里疑惑也没那个胆猜测。
偏偏小道消息直指高太尉,说来也是,高太尉向来跟戍北候不对头,两人旧怨不小,且高太尉一向在朝廷里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中,便是对皇上,偶尔也敢顶一顶。如今戍北候成了皇上面前红人,战绩又压他一头,想来高太尉越发容他不得了。结合种种仔细一想,竟于情于理,没准儿还真是高太尉干的!毕竟除了他,谁也没那个胆儿啊。
当下,众人看高太尉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嘴里虽不敢说,但上朝时碰见,想起此事,皆忍不住偷偷瞟上一眼。
于是接下来连续几天上朝,高太尉收到了群臣们悄然又无处不在的眼光。
甚至在他不在时,还有这样的窃窃私语。
“高太尉胆儿越发大了,戍北候刚回来就闹这般大动静!啧啧,伏击刺杀,是真要
取了戍北候的命吗!”
“嘘,小点声!被他听见可不好了!”
“事情都发生了,小点声也遮不住啊,想来戍北候一连这些天没来上朝,多半伤势不轻。”
高太尉本来对于背后人的指点议论没有太大反应,他向来是个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不然也不会行事如此张狂。
不想,背后说的人越来越多,这过程像是从被一两只苍蝇嗡嗡打扰勉强忍着,到一群苍蝇围着打扰,嗡嗡嗡无处不在,终于再忍不住,烦了。
于是某天下朝回府之后,高太尉将自己的下属唤了过来。
该下属皮肤黝黑,身姿高大矫健,赫然正是那天偷袭谢栩领头者。
所以群臣们的猜疑没有错,刺杀事件的确是高太尉指示的,只是——
高太尉皱眉,问下属:“那天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到底有没有按我吩咐的去做,怎么现在满城风雨,都在传谢栩那厮受伤了!”
属下惶恐道:“卑职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是按主子依照做的,那天主子让我们不要下杀手,吓吓他就行了,我们便没有下杀手,收敛着在,只是跟他过了几招。且后来他冲破我们的包围圈跑了后,我们也没有再追,他的确是完好无损离开的!”
伏击一事的确是高太尉一手策划,但他目前没有杀谢栩的心,起码暂时没有。谢栩刚刚回京,作为陛下的心尖宠,他这时若是将对方杀了,不需要他招供,凭他与谢栩明面上的关系,全世间都知道是自己杀的,他没有这么蠢。他要真伤了或杀了谢栩,皇帝面前也不好圆场,本来跟皇帝的关系便已是紧张,若是再贸然动手,怕要撕破脸皮。
是以他的本意是带一队人过去吓唬吓唬谢栩,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在京中收敛着点,这京城谁最大,还由不得他一个黄毛小子出头!
所以按理说谢栩是没有受伤的,他自己的属下靠得过,那矛盾就来了,一群人都没有真动手,那谢栩为什么受伤了?
难道是装的?没受伤装作受伤了?
那他为什么装?
下属道:“许是谢栩故意借题发挥,小题大做,为太尉制造矛盾。”
高太尉想了想,眯起眼道:“小题大做?”
思忖须臾他若有所思,“也是,根本就没有伤到他,却故作受伤,小题大做,就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本太尉难堪!而且,他也没有证据是我做的。若是有,早就去皇帝那里弹劾我了,做不了什么,于是干脆放不明不白的烟.雾.弹,让大家起疑我。”
属下道:“极有可能!戍北候看起来年纪轻轻,心思不少!”
接着添油加醋:“他这是故意跟太尉您对着干呢!”
高太尉一听也冷了脸:“干个屁!就凭他,你看着吧,他敢将老子一军,老子就还他一军,明天看老子不揭穿他的老底。”
高太尉那一句明天是因生气随口一说,表示语气的严重性。不想,第二天谢栩真上了朝。
这是谢栩自称抱病,缺席朝议八天后
首次露面。
令人敬佩的还是皇帝陛下,谢栩突然缺席,他态度平静。突然出现,他仍旧平静,也不跟百官们解释,直接上朝。
皇帝平静,底下的人却是心思各异,尤其是高太尉,昨晚他做出决定后,今天是一定要来付诸行动的。
于是在朝议结束,众人即将散场离开时,高太尉倏然看着谢栩出声:“戍北候,听闻你近来身体不佳?可有好些?”
他声量明朗,满朝文武瞬时将目光投过来。便连高台之上龙座上准备离场的皇帝,也慢了脚步。
高太尉对上座的陛下拱了拱手,“陛下见谅,臣见戍北候多日没来,难免挂念,便慰问一番。”
谢栩亦是顿住脚,从容看向他,话里有话:“我的事太尉一向挂心。”
高太尉道:“可不,戍北候都缺席议政好些天了,能不注意么?只是我不明白,年轻轻的怎么说病就病,平日里又练武的,应该身体很好啊。”
他语气已转,“莫非……有什么别的原因?”
谢栩迎着他的目光,“太尉言下何意?”
高太尉延续了他大胆的作风,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我怎么听某些消息说,戍北候不是病,是在城郊遇刺了。”
话说到这份上,所有人目光一紧,仿佛真相就在眼前。
谢栩一笑,竟也不再遮掩,“不愧是太尉,消息疾迅。本官的确是在京郊遇袭,因着怕诸位担心以及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才称作生病。”
说完,目光坦荡荡扫向一圈看戏的群臣。
高太尉却是嗤笑:“戍北候这是自谦呢,谁不知道戍北候能文能武功夫了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刺伤?夸张了。”
谢栩道:“好马也有失蹄时,对方来的突然,我们猝不及防。”
他有意无意摸向右手臂,接着道:“一群黑衣人有备而来,皆蒙着面巾,手段狠毒,也不知什么来头。”
随着他摸向右手的动作,群臣们突然意识到,今日上朝来戍北候的动作是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真是胳膊受伤,众人目光盯着他手臂处,心道,看戍北候的反应,多半真的遇刺了。
联想起对高太尉的猜疑,再看着谢栩的反应,众人更猜测事情是高太尉所为,但同时暗暗纳闷,这高太尉私下下了狠手,怎地还在朝廷上扮无辜?
高太尉竟还在说,“大家都是同僚,既然戍北候被如此凶悍的匪徒所伤,倒叫我们满朝文武更担忧了,我们不亲眼看一看,怎么能安心呢?戍北候,你说是吗?”
高太尉步步紧逼,不仅龙座上天子面色凝重,座下百官亦是神情紧张,甚至有人猜测其中因由,莫非……高太尉暗中偷袭了对方还不放心,要亲自来确认人身上有没有伤?
这是不是太狠了?
倒是谢栩,完全不介意似的:“小小伤口,不足挂齿,不劳太尉挂心。”
“那怎么行!”高太尉见惯了谢栩的作风,对方越从
容越平静,他便越觉得不对劲,如今又如此推辞,他心下疑惑更深,干脆道:“戍北候如此推辞,是非要人担忧不已,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有心隐藏?”
谢栩却什么都没有答,露出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可这个行为在高太尉眼中成了一个挑衅,他猛地拦上去,抓住谢栩右臂,用力将谢栩衣袖往上一撩。
谢栩仿佛猝不及防,整个朝服衣袖被对方用力拽了上去,臂膀露出来,赫然一道一寸多长的伤痕,虽然包了绷布,但因着受伤不轻,透过布仍然能看底下破损的血肉。
全场瞠目,还真有伤!
高太尉则是瞪大眼。
怎么会?!他的手下千真万确告诉他根本就没有伤到谢栩,他受伤的伤怎么来的?
“你……”他说。
谢栩淡淡瞟他一眼,“就说有伤吧,太尉还真是关心,非看不可呢!”
众人目光通通飘过来,均是心惊,证据确凿,看来高太尉真动手了!
便连陛下的脸也挂不住了,“太尉你这是……”
倒是谢栩大度一笑,“想来袭击我的那些人只是些山匪,太尉无需挂怀,稍后派兵剿杀了便是。”
他语气风轻云淡,不动声色注视高太尉,平静底下是看不见的暗潮。
其实他大可以大庭广众,君臣皆在的情况下,借这个机会大做文章。
但他没有,首先,上次那批黑衣人虽被自己甩开,但对方行事谨慎,并未留下任何证据。谢栩便是想追查,手里没有铁证如山,难以服众。
第二,更重要的一点,即便他有证据也未必会现在拿出,时机未到,他刚回京城,根基不稳,在没有能与高太尉完全对抗的实力时发难,撕破脸皮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况且与其揭穿,倒不如不说破,只将伤口给各位拿出来看看,将一个多疑的种子撒在众人心里,让人想得更多。
随后,谢栩平静将衣袖拉下去,不顾尴尬在那的高太尉,朝上头君主行了个礼,施施然离开,退朝了。
留下一群人面色各异,心中不知怎么猜测高太尉。
于是本次上朝以高太尉当众被打脸,尴尬至极作为结局。虽然戍北候没说什么,大度地带过,但依旧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非议。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高太尉气冲冲回了家,唤来下属:“你不是说没伤着他么,怎么本太尉在他身上看到了伤口!”
下属亦是蒙然:“绝无可能。卑职保证连他一根汗毛丝都没动!不止他,便是他们一行人,我们都只是吓吓,一个都没动。”
他跪下来砰砰磕头,“太尉,我们可是跟了您二十年的人,什么时候违抗过您的指令!”
“也是……”高太尉皱眉又想了片刻,面对自己亲手培养的亲信,最终选择相信,接着猜忌谢栩,“那就怪了!莫非……他又动了什么心思?”
高太尉猜忌的时刻,谢栩刚刚回谢府。
屏退左右,房内只剩小书童后,谢
栩拉起衣袖,缓缓揭开绷布,一寸长的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小书童拿来药,一边上药一边道:“少爷,您可真够狠的,划自己这么长一道口子。”
谢栩看着伤口,表情淡然。
不错,伤口是谢栩自己那日京郊遇袭后不动声色划的。那天黑衣人看着是伏击他们,并未真下手,但谢栩是何人,高太尉敢给他下马威,谢栩当然不会白白挨打,干脆水顺推舟回击。
这不,高太尉果然在朝廷上发难,反而中了谢栩的计,本就不算好的口碑,又要加一把猛料。他跋扈太久,除了自家党派人士,大多官员惧怕他的权势,嘴上不敢说,心里难免憎恶,而皇帝也早对他心存不满,这事后不论是在君臣眼中,高太尉引起的群愤,怕是又要上一个等级了。
谢栩淡淡道:“不要紧,伤可以好,人心就难修复了。”
况且他只是皮外伤,看着可怖,实际他下手时极有分寸,根本没有伤到筋骨,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而且……”谢栩像是想到什么,竟露出一抹淡笑,“这个伤口可以带来别的福利呢。”
“别的福利?”小书童一时没想到明白,“什么啊?”
谢栩笑而不语。
谢栩心中的确有别的谋算,只是……他想要的福利还没有来,倒是来了其她“福利!”
两日后,一大队人马堵在谢栩府前,领头的让人不敢置信,竟是高太尉。
他为何亲自来了谢府?而谢栩因着顾莘莘不肯嫁,并未搬入皇帝赐予的侯府,仍在过去的旧宅子住。
宅子本就面积不大,高太尉浩浩荡荡带了一大列人马来,把府宅门口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吓得守门下人赶紧进去禀告谢栩。
谢栩不慌不忙出来,看向马上孔武端坐的高太尉,“太尉突然莅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高太尉身姿健壮,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谢栩:“上次朝堂无意冒犯了戍北候,本太尉很是过意不去,特来赔个礼。”
嗯?谢栩身后的小厮皆是一愣,高太尉趾高气扬这些年,何曾给人赔过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况且,他高居高头大马之上,官服在身,官威四溢,哪里有赔礼的样子。
正纳闷,高太尉手一挥,浩浩荡荡的侍卫们登时往后一退,整齐撤开一条路,路后是几辆马车,马车帘子掀开,娇滴滴如花朵似的女人们从马车上鱼贯涌出,一溜烟走到谢栩面前。
好家伙,环肥燕瘦样样都有,排成队了都,起码十几二十个!
乍然来众多女人,众人蒙在那,便听高太尉说:“本太尉也没什么好赔礼的,戍北候既有伤在身,少不得人伺候,这些女子就算本太尉送的吧。”
除了谢栩表情如常,其余人皆瞪大眼。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道歉啊!送婢女,送丫鬟,送爱妾?送这么多?
谢栩便是再好的心态,也不可能接受无数个女人,可高太尉打定主意不让谢栩拒绝,直接冷脸朝女子们道:“你们都记好了,
今日本太尉将你们带到这,从此你们便是侯府的人,日后好生伺候戍北候,若是有三心二意或服侍不周的,别怪本太尉重惩!”
众女子见他凶神恶煞,不禁瑟瑟发抖。谢栩不由摇头,看着这些女子道:“太尉,您无需如此……”高太尉径直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决定了,本太尉送出的东西,绝无收回的道理,这些女子若是戍北候不收,那就打死在当场吧!”
再不管众人什么反应,转身勒紧马绳,朝马屁股刷地一鞭,扬长而去。
谢栩&谢府众人:“……”
这哪里是来道歉,是来结怨的吧!
更可怕的是,女人们竟已在瞬间调整心态,从最初的瑟瑟发抖转为从容,施施然捏着帕子向谢栩蹲身行礼,千娇百媚,齐齐喊道:“侯爷……”然后扭着腰肢,媚眼如丝地跨过门槛,像进自家门一般进了侯府。
众人:“……”
高太尉送了一群莺莺燕燕进戍北候府的事很快在巷里传开。
如此大张旗鼓,自然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官场且不说,就说小老百姓的反应,很快数个巷子之隔的顾家女掌柜也收到了消息,正在吃饭的她险些惊掉了下巴,待要再细问,“砰砰砰”的响声传来,有人敲开了她的屋门。
门一打开,说曹操是曹操,竟是“送婢女事件”的当事人来了!
——一辆马车出现在顾府门外,小书童在前面,谢栩则在马车上,小书童拍开了门后对顾家主仆道:“求收留啊加油君!不然我们没地去了!”
顾莘莘正疑惑街头巷尾的流言,“不是吧,那高太尉还真给你主子送女人去了?”
“可不!”小书童险些捶胸顿足,“十八个啊!十八个!”
对,那一大列女人们,回去他一统计,足足十八个啊!!
“太凶残了。”顾莘莘托着下巴,生怕真的掉了。
古代除了金银珠宝,还流行送女人吗?仔细想想,还真是,古代女人没有地位,除了正妻外,婢女侍妾皆是物品,贵族阶级间赠来送去是被律法允许的,今儿你的小妾享用完明儿可以转送给他,大家随意共享。据说中国史上堂堂大诗人苏轼,即写下千古佳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那位,看着对发妻一片深情,实则不如诗句里重情重意,除了妻他还有不少妾,据说一个朋友看中了他的某个小妾,愿意拿自己的千金马来换,苏轼竟欣然应允,小妾听闻之后悲愤不已,人不如马,遂触槐而亡。
看来这大陈朝风俗类似,喜欢送礼送女人,随即一想,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为了拉拢谢栩,齐丞相就以“养女”的名义送过,被谢栩一口回绝。如今高太尉更是厉害,丞相送一个,他送十八个,还包邮送到家。
想起庞大的数字,小书童还在感叹:“这么多女人,我的天,若是少爷真收了,日后那可是……”他回头看看,见主子还在车上没下来,多半听不到他的话,便压低声音对顾莘莘说:“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顾莘
莘:“噗!”
按捺住情绪,她言归正传,“等等,太尉送女人给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到我这来?”
“废话!”小书童道:“我们还能回去吗?我们那个屋你不是不知道,就没多大的地,如今来了这么多女人,院里堵满了,全是女人,我们都没地儿去了!我们少爷只能借故养病,需要安静搬出去,不然整日叽叽喳喳,吵的脑袋痛。”
“你可以不让那些女人吵啊!”
“怎么可能!一个女人等于三百只鸭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八个女人,我的天,那是一支军队呀。”
“再说,说是送来服侍的奴婢,没准是高太尉的眼线,还真能跟她们在一起?保不准她们想法下套呢!”小书童掰着手指数:“一个女人想一个法子,十八个女人想十八个,一个女人想两个,十八个女人想三十六,一个人想五个,一百个!我的天,我们还要不要活?”
顾莘莘想想也是,高太尉哪能真好心给谢栩送女人,多半是明着送女人,暗着送探子呢。
“可你也不能到我这来,我是个姑娘家,你们好意思住我这?”
“我们也没办法,除了你,这京城还有谁能比你更信得过?”小书童委屈,“快让我们进去,不然那些女人追来就完了!”
顾莘莘想了片刻,最终将门一关:“不行,你们另找地方吧!我位置不够!”
被关在外面的谢家书童和还没来得及从马车下来就被拒绝的谢家主子:“……”
顾莘莘拒绝是有原因的,第一,她院子小,本身也没什么位置。第二,她实在不想跟戍北候“同居”。
反正谢栩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他想,绝对能找到落脚点。
翌日,顾莘莘的猜测便被高效印证。
第二天早,正值顾莘莘准备吃早饭之际,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忽然传来了异常的骚动。
要知道,顾莘莘的这位邻居,也是个商人,他近些年将生意转移南下,已经好久没再京城出现。一墙之隔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怎么今儿突然来了人?声音还很奇怪,像是一群人进进出出搬东西。
顾莘莘正欲推门去看,就见墙头上出现一个脑袋,圆圆脸,带着笑意,可不是小书童。
他还微笑地跟顾莘莘打招呼,“嗨,加油君!早啊!”
“怎么是你!”顾莘莘门都不推了,直接翻上了墙,不看还好,一看,一列小厮正搬着各种家当往里进,明显是搬家。人群之中,有人扬起头朝她看,金色的朝阳映在他脸上,剑眉星目,笑意朗朗,衣袂生风,正是戍北候大人。
他平静地与她打招呼,“莘莘,见面了。”说完也没多留恋,向着屋里走去,似乎是去巡检屋内家当的摆放。
顾莘莘:“……”
我去,这对主仆没能进她家门,就直接搬家到她隔壁了!
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上演了,男女主一言不合就做邻居!
见小书童还挂在墙头上,她道:“
你们就这么搬来了?不怕那些女人们追上来?”
“还是,你们把她们锁在屋子里了?”
“怎么可能!”小书童露出“山人自有妙计”的表情,“我们有了降服她们的法子!”
“我们少爷发话了,说来了候府就必须听侯府的规矩,我们戍北候跟别的府邸不同,向来遵循勤劳勤恳的规则,待在府里的人必须勤快劳动,那些女人们也不例外,侯爷命人在郊区外开垦了一大片农院,分给这些女人,插秧种菜喂猪养鱼,过几个月会去检验成果,甭管她们跟着少爷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成果较好的人,可以从外院调入内院,只有这样内院才有接触少爷的可能性,估计这些女人眼下都在疯狂种菜插秧打鱼喂猪呢!”
顾莘莘:“……”
不知高太尉得知自己精心挑选的女间谍们通通去种菜养猪,会是什么感想?
但他知道了也无法,古代贵族将下人送给对方,便是对方的事,生死再无关,且谢栩并未苛待对方,没有打骂,无非送去劳作而已,古代下人劳动是天经地义,传出去人家顶多说一句戍北候不解风情,将娇滴滴的女子送去做工,也说不了其他。
小书童还在喜滋滋的讲,“过几个月回去,我们就可以丰收了,猪羊鸡鸭鱼菜什么都有。不愧是少爷,我们有了十八个免费劳动力!”
白送一堆女长工!高太尉知道怕是真会吐出一口老血。
顾莘莘脑里甚至浮现出日后高太尉真要较真对峙的场景,“戍北候,你太过分了,本太尉送给你滴滴的美人,你竟如此苛待!”
谢栩对答如流:“太尉多心了。本候也是为了响应陛下的号召,如今边关不稳,财政吃紧,大家都在节衣缩食,我侯府也要开源节流,府里吃饭喝茶都是自给自足,从不铺张浪费,既然那些女子来了,若是她们每天干坐着,无所事事,还锦衣玉食,会不会太过铺张?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也是应该的。再者,我是为她们好,这些美人个个弱柳扶风,身体绵软脆弱,来了后没几天就病了好几个,本候让她们适当劳作,也是为了让她们强身健体,有益健康。”
“所以本候真是为她们好啊!”
高太尉:再吐出一口老血。
收回思绪,顾莘莘默默向谢栩伸出大拇指,“你们主子高!”
此后,顾莘莘便与“黑心”侯爷做了邻居。
陡然成了邻居,一墙之隔,毗邻左右,顾莘莘有些不习惯,好在谢栩也没有打扰她,彼此隔着墙,安生各过各的,没有太大交集。
唯一变故是每天早上顾莘莘起来,准备出门去店铺忙活,推门便能见到谢栩的脸——他是去上朝或者去官署。
两人对视一眼,谢栩还打招呼,道:“莘莘,巧。”
傍晚,归家时又在门口碰到结束公务回家的谢栩,彼此对视一眼,谢栩依旧是:“巧。”
除此之外,无甚特别。
但顾莘莘总有种直觉,这种平静如水
的外表下,未必能持续太久。
果然,几天之后,便听到了一墙之隔的呼叫:“加油君!!”
接着墙头便出现小书童的身影,他最近学顾莘莘过去翻墙,只要想找顾莘莘,从不走门,直接爬到墙头,脑袋探出去喊:“加油君!”
搬来双方看着平静,但他也爬了几次墙头,均是小事,无非是:“加油君!打雷了,下雨收衣服……”
“加油君,少爷的砚台忘带了,借一个用用……”
“加油,你们家的猫跑我这来偷饭了……”
……
总之都是小打小闹的事,不像找事,倒像是刷存在感。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小书童声音巨大,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加油君!救命啊!快救命啊!”
他语气太过严重,顾莘莘一惊,以为真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撒腿跑过去——当然,她也是不走门的,径直翻墙。
过去翻墙惯了,改不了。
等她跳下墙头,往谢栩屋子里狂奔而去,饭厅里谢栩好端端坐在凳子上,桌上摆了好几道菜,则小书童候在一旁,手里还端着一只碗,两人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变故。
顾莘莘:“……”这他么有什么事?
小书童却放下碗筷,立刻换了表情,捶胸顿足,焦灼不安:“加油君!主子手还没好,以前给主子喂饭的那个小厮今天家里出事,回老家了,以后没有人喂主子吃饭了!”
顾莘莘炸毛:“这跟救命有什么关系!!!”他么的她翻墙不累?就为了一碗饭?!
“当然有啊!”小书童痛心疾首:“没有人喂饭,少爷就饿死了,这还不喊救命呢!”
顾莘莘有冲动将桌上菜盆子扣在小书童脸上。
“那你喊我过来干什么!”她说。
“喊你来喂啊!”小书童面不改色。
“凭什么是我喂,你们府里不少下人,为什么喊我!随便喊个侍女来不行吗?”
“侍女!你别提女人了,我们想起那些女人就头痛,而且你还没发现吗,就算那些女人们没来,我们府里也根本没侍女啊,都是小厮,就连上一个喂饭的都是小厮。”
小书童没说假话,除开高太尉送来的十八美女,谢栩府里雇佣的都是小厮,平日里贴身细活儿也会让小厮做,谢栩似乎不太喜欢年轻姑娘离他太近,府里即便有女人也是粗使的婆子。
顾莘莘默默脑补一番五大三粗的婆子,端碗给谢栩喂饭的场面,嗯,画风有点奇怪。
她说:“那喊别的小厮啊。”
“除开今日那个小厮,别的人都粗手粗脚,少爷不喜欢。”
“那你来啊,反正我不!我又没义务给人喂饭!”
见顾莘莘太过坚定,小书童不由叹气,“哎,好吧,只能我了。少爷,你将就将就。”
然后端起碗,开始给谢栩喂饭。
不想,还没喂两口,小书童手一抖,像是不小心,勺里的汤汁猛地泼到谢栩衣袍上
,谢栩青蓝色的便服登时油腻腻一片,不得已,谢栩只能去房里换衣。
换完衣后小书童十分自责:“我就说吧,我笨手笨脚,做不了这种细活,这可是陛下才赏的布料,价值不菲,才做的新衣,弄得这么脏……”
顾莘莘:“……”
的确是顶好的料子,她看了都觉得肉痛,于是她说:“算了,让阿翠来吧。”
刚刚小书童一声喊,不仅顾莘莘来了,阿翠闻声也跟着来了,不过她是规规矩矩走门。
阿翠刚想上前,还没等接过碗,一直平静的谢家主子,忽然在不易察觉的角度,不动声色向阿翠去了个眼神。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仍有不可小觑的震慑能力,阿翠立刻道:“啊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手上还有一点活忘了,得赶紧去做。”然后一溜烟跑了。
顾莘莘:“……”
一直不声不响的谢栩察觉没人肯帮他,环视四周,幽幽叹了口气,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话落用左手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灯光下,他垂着受伤的右手不能动弹,费力地用左手在碗盆间穿梭,顾莘莘不由想起过去,几年前,在谢栩右臂还未回复正常时,他也是用左手,单一个左手做任何事,让人看着就心酸。
过去他也是用左手用餐的,大概是右手后来恢复了,长时间没再用左手,如今右手再失势,他重新用回左手,似乎已不习惯,费力地夹着碗里的一颗鱼丸子,如何都夹不起来,好不容易夹起,又骨碌碌一滚,落到他衣服上,刚刚换完的干净衣物,再度脏污起来。
然后,啪嗒,又一个丸子落下!左衣袖报废!
接着,又是一勺子汤泼了,衣襟下摆打个透湿!
照他这么下去,吃一顿饭得换多少套衣服!
“算了算了!”顾莘莘再看不下去,“服了你!老子喂!喂!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顾莘莘于心不忍的结果,便是正式开启谢大人“临时侍女”的模式。
没办法,既然都应下了,总不好再反悔,素来重诺如山的顾女侠硬着头皮上。
此后,谢宅里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每日到吃饭的点,原本对着桌子一人吃饭的戍北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当然是顾莘莘,最初顾莘莘没有经验,毕竟没喂过饭,盛了饭后将碗端到谢栩面前,对着满桌子的菜,总是问:“你想哪个菜?”
“鱼?鸡?青菜?土豆?”
得了回答后,她便舀起一口菜,再舀起一勺饭,“来!张嘴!”然后塞进谢栩口中。
然后再问:“还想吃什么菜?”
得到回答夹菜再舀一口饭,“来,张嘴”……
如此问上十几句,有时候怕饭菜太烫还得吹一吹,好不容易喂完一两碗饭,吃完饭,再喂一碗汤。饭后不久,下人还会再端一些小点心或者水果来,顾莘莘一并喂完,才算有始有终,圆满结束。
后来喂了几天,她逐渐摸清了谢栩的喜好,便不
用再问,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会主动夹什么,麻利地喂完饭再喂汤再喂饭后甜点。
再后来,大概是嫌这种模式太麻烦,两人又有了新的改进。
原本顾莘莘是每顿去谢栩家喂饭,最后为了免麻烦,谢栩干脆到顾莘莘家里去吃,这样又可以喂饭,顾莘莘也可以第一时间吃饭,不用两边跑。是以此后每到饭点,谢侯爷准时踏入顾家大门,坐在饭桌前,乖巧等候。
顾莘莘先自己吃完,再喂他,谢侯爷仍然如旧,规矩坐在桌前,由着她喂。
偶尔顾莘莘会哭笑不得,总觉得喂小孩似的,尤其是谢栩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由着她喂,不禁让顾莘莘想起过去,她穿越时空去了谢栩的儿时,那会儿小小的家伙坐在饭桌上,因为拘谨,不敢乱动,都由着她夹菜。
但她不知道的是,与过去小小的家伙不同,此时成年后的谢大人,在某个顾莘莘拿着勺子满桌子舀菜来不及留意到他的瞬间,牵起唇角,悄无声息露出一抹笑。
当然,在顾莘莘抬头后,他又会一本正经被投喂。
喂完之后,他还会一本正经说:“谢谢顾老板热情相助。”
面对这个问题,顾莘莘真心不想回答,拒绝回答。
别相助了,我兢兢业业,忙完生意外还要顾你,不辞劳苦,你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
直到有一天,迟钝的顾保姆突然查出一丝不对,“不对啊,谢栩,你这胳膊只是皮肉伤,都二十来天了,也该好了吧。再说我还给你吃了徐清的消炎药,应该会加速痊愈啊。”
不错,为了早日完成职责,她特意找徐清要了新的药丸给谢栩服下,照说只是个皮肉伤,现在早该好了吧。
这时小书童立马现身,眉一皱,嘴一瘪,泫然欲泣道:“加油君,事到如今,我只能将真相告诉你了,主子当时为了救你,其实受伤颇重,根本不是皮肉伤,他筋骨也伤着了,但他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讲。”
“啊?”顾莘莘惊,“竟然是筋骨伤?”真的假的?若真是那性质就严重了。
“可不!”小书童头点得像鸡啄米,“不信你问大夫!伤筋动骨可是一百天呢!”
果然,随后亲自上门给谢栩换药的老大夫严肃点头,“对,戍北候这伤看着不严重,实则伤了骨,这些日子,还得好好照顾啊!”
顾莘莘:“……”
所以她喵的要照顾一百天?!
而一侧戍北候在一边无力垂着右手,在连筷子都拿不起的忧伤中,暗暗再度牵起唇角。
这就是受伤的福利啊。
一百天,不错……
回头叫小书童再给老大夫多打(收)赏(买)点,一百天后,争取再来一个“此伤太严重,怕是要再休息个一百天……”
如果顾莘莘知道真相,多半老血吐得比高太尉更高。
一箭双雕,坑了高太尉,还能日日跟小媳妇温存,被小媳妇贴身照顾。
真乃妙计也!
若不是碍着嘴上有油,谢侯爷甚至又想偷偷亲小媳妇的发顶。
最终,不忍弄脏媳妇的香发,谢侯爷忍住了冲动,但总体而言仍是身心愉快满足,毕竟妙计在手,媳妇我有!
只是,妙计频出的谢侯爷万万没想到——
几日后,顾莘莘再度给他喂饭时,蓦地头顶红木博古架一阵摇晃,是高处搁着的摆件花瓶,夏风过大,穿过窗户,竟将桌旁博古架上一个描花细脚高花瓶吹得摇摇欲坠,接着“哐当”一声,花瓶终于失去平衡,从博古架上落了下来。
顾莘莘听到头顶风声,但已来不及了,眼见那花瓶瞬间要砸向她头顶,说时迟那时快,谢栩扬手端起桌上某个矮凳,横飞而去。
“哐当”一声响,不管是力度还是准头,皆是满分,菜盆子击中花瓶,一道飞向窗外。
与此同时,谢栩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击飞花瓶后,另一只手揽过顾莘莘,向后一退,险险避开了博古架上其他摇摇欲坠的摆设。
“高空坠物”下脱险的顾莘莘忍不住拍拍胸脯:“好险!好险!幸亏你反应快!”
谢栩正要回话,顾莘莘却忽然看向谢栩揽着她的那只右臂。
方才拿筷子都软绵无力的手,这时竟能将她一个大活人搬个位置!
“咦?!你手怎么好了!?”
片刻后,屋里噼里啪啦传来砸东西的声响,以及某人按捺不住的怒火!
“王八蛋谢栩!你又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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